第十四章 「山雨欲來」黑玉虎（十四）
恩窈將筷子放下，拿起茶杯，「涼拌。」
恩窈聽他們瞬間便把話題換到了做菜上，頓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好像媽媽發火，拿了雞毛撣子抽在肩膀上火辣辣的疼，也還是上一分鐘的事情罷了……
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數字，三個一組，一共有6組。
「你這都行？」許雷波故意的問。
鄭子桓看看忽然出現的孟豆豆，和站在孟豆豆身邊的許雷波。兩個人他都曾經見過。甚至還能記得不久前相見時候的情景。那一天也是下著雨。而那一天……他看恩窈。
恩窈當然想過有一天她會見到子桓的家人，但這時候的相見，幾乎是毫無意義的，然而轉身當做陌生人離開，她是不能這麼做……
和皓皓的車子開到碼頭上，大雨如瀑。他下了車急急忙忙的往遊艇上跑，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等他上了艇，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個精透。他把濕了的衣褲脫下來，隨脫隨丟，最後只穿了平腳褲，站在吧台前面，掃了一眼，拿下來的是一瓶已經開了封的伏特加。
酒勁兒漸漸的上來，他有些犯迷糊。躺在沙發上，朦朧間聽到有腳步聲，他睜開眼，沒有人；閉上眼，又有響動……他猛的坐起來，厲聲問道：「誰？」
612－099－871－435－106－723－505。
……
鄭子桓從恩窈走進店門地一剎那就已經發現了她。他默默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直到她也發現了他——她看上去氣色很不好，許是天氣有點
他低頭，從茶几的抽屜里拿出筆和紙來，把這些數字都抄下來。
和皓皓拿起筆來，開始在數字之間找規律。
和皓皓手裡的刀柄在黑影移下來的一剎那，猛的揮了出去。
那腳步聲很輕、且緩慢，有個黑影慢慢的從樓梯上投下來。離和皓皓所在的位置越來越近。
唐太皺了一下眉，停了片刻，笑著說：「我當是誰……哎呀這道菜，豆豆，你總說淮揚菜講究刀工，我看真是不假，你看著鱔絲，切的多麼的細……」
那黑影尖叫起來。
和皓皓像狸貓似的，從沙發上躍起，貓著腰閃到一邊，緊貼著牆壁，壁上的真皮貼著他的脊背，溫熱，讓他身上滲著汗……他屏住呼吸。恨不得連心跳聲都抹了去。
孟許二人又跟鄭家父母打過招呼。
恩窈模樣笑笑的。像沒有一絲陰霾的藍天。她應了一聲，問：「過來吃飯？」
鄭子桓握了一下拳，正式給雙方介紹。
唐恩窈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有些人偏偏就總是會出現在並沒有被期待出現的時刻和位置，就比如眼下這種狀況。
他順手從沙發靠墊下面摸著摸著，摸出了一把介錯刀來——這是父親去世之後，他從父親的書房裡拿過來的；他開始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放一點隨手能用得上的冷兵器。此時刀握在手裡、擱在身後，一身的冷汗冒出來，酒都清醒了似的
孟豆豆不動聲色的伸手過來拉恩窈，不料恩窈卻早料到他這一著，比他更加不動聲色的，同鄭家二老說了「再見」，搶先一步轉身就往裡走。不再回頭看子桓，也不再管身後的那些目光。她對著正在往他們所在的方向張望的媽媽和姑媽揮揮手，笑著說：「來啦！」
和皓皓被這熟悉的叫聲驚的手裡的介錯刀一下子格在了頭頂處。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這黑影子，叫道：「媽，你怎麼在這兒？」
唐錦一咳嗽了一聲。
恩窈沉默片刻，點點頭，「我也是跟家裡人一起。」
唐太他們是臨時起意來這裏吃飯，所以只有大堂里的位子了。唐太並不十分滿意，還惦記著有包間。可當恩窈用眼角的餘光看到鄭子桓陪同父母進了包間，心裏的慶幸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對。陪我父母親來見老戰友。」鄭子桓說。按說他不必跟她解釋，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補了這麼一句。
兩個人的目光一碰，都沒有移轉。場面有點兒冷。
「恩窈。」鄭子桓開口叫她。
他除了能判斷出來，612是音音的生日之外，對其他5組數字毫無靈感。
恩窈捏住了杯子。
雨打在甲板上，嘭嘭作響。
許雷波笑，「不好追。」
「子桓啊。」鄭母叫子桓，眼睛卻看著面前這個靈巧的女孩子。她聽子桓叫「恩窈」，心裏已經明白正是那位女律師了。站在一邊將這孩子
孟豆豆握了握拳頭給許雷波看，笑出來，說：「為什麼不行？照我爹的說法，就是——你以為唐家的女兒是好追的？啊？」
「是。除了您，都見過。」恩窈微笑了一下。他們點的第一道菜上來了，恩窈拿了筷子在手裡，眼睛看著盤子里的拌脆鱔，說：「他就是鄭子桓。」
紙團小而且卷的很密，帶著一點點的濕潤。他打開的很小心，生怕弄壞了什麼，一點一點的延展開來，放在茶几上。
鄭子桓點頭，禮貌的跟孟豆豆和許雷波握了手。
他透過舷窗看著外面煙波浩渺，和旁邊那艘漂亮的遊艇，嘴角抽了一下，伸手把地上的上衣拿了起來，從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衛生紙團來。他把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隨著那烈酒滾下肚腸，似有火苗在胃中升騰而起。
孟豆豆走在恩窈身後，忍不住就嘆了口氣。
「著哇！你那半個唐家的女兒都折磨你十來年，我這萬里長徵才邁出幾步去啊？」孟豆豆雙拳一碰，含著笑，往唐太她們坐的那一桌而去。唐恩窈已經坐在了位子上，正饒有興緻的隔了桌子跟表姐說著什麼。孟豆豆很自然的坐在了她旁邊的椅子上。
「唐恩窈，你比我們還快。」
她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顯得非常得體。
「你就不會學著點兒，到時候你去選怎麼辦？」孟豆豆拿了茶壺給恩窈倒
恩窈默默的喝茶。唐太沒有意識到氣氛已經不太對了，繼續問道：「是不是？」
唐恩窈自然知道眼下自己的這副模樣而且又帶著從醫院出來的味道而且好死不死的還是精神病院的味道簡直就是太糟糕了，於是臉上那點兒微笑儘可能的到位。必須到位。
孟豆豆當然聽得出唐恩窈話中有話，笑的很明朗。
和皓皓索性丟了筆。
還是孟豆豆先開了口：「真巧，鄭處長。你也過來吃飯？」孟豆豆伸手過來。
許雷波看在眼裡，拍了拍他的肩膀，「節哀順變。」
印象里她是個體質特別好的女孩子，總是健康活潑神采飛揚的。肋
孟豆豆斜了許雷波一眼，正看到許雷波那含笑的眼，說：「節什麼哀、順什麼變哪？」
恩窈抿了口茶，點頭，「嗯。」
許雷波坐下來就興緻勃勃的問小樹上午有什麼收穫。這個話題一開，好像逛街去的三個女人的話匣子一下子就被打開了似的——恩窈目瞪口呆的看著平時一點兒都不瑣碎的姑媽和表姐瞬間變成了跟媽媽一樣會掂著絲質床單高支棉枕套評頭論足的女子……她把筷子一會兒放在碟子上，一會兒擺在筷架上，一會兒掂在手裡，讓那筷子坐立不安的，恰如她安靜外表下的心情。
恩窈身子側了一點兒。原本子桓的位置正好橫在了她和他父母中間，有意無意的擋著雙方的視線，這下她便直面了子桓的父母親，她微笑著，打招呼：「伯父、伯母。我是唐恩窈。」
孟豆豆一笑。燦然的貝齒閃閃發光。站起來走到唐太跟唐錦一那邊去倒茶，一副乖順的模樣，瞧的唐太很滿意，看了恩窈一眼；恩窈更煩躁——死孟豆豆，讓服務員袖手而立，得瑟個什麼勁兒啊……她咬著牙，就聽唐太問道：「剛剛你們在門口遇到朋友了？」
轉瞬間兩杯下肚，身上就覺得熱了起來。這才拿了毛巾擦頭髮。他換上干松的衣服，再倒一杯酒，坐到了沙發上。
什麼意思？
孟豆豆把茶壺放在手邊，笑道：「可不是！」
飯店的旋轉門不知道被什麼卡住了，有客人進來的時候，發出咔咔的聲音。讓恩窈陡然間心煩意亂——眼前這些原本毫無關係的人，都因為她糾纏在了一起。
她走的輕快極了，在稍顯得澀澀的地板上行走，又要格外的小心些。心裏是說不出的五味雜陳，面上還得是滿不在乎。
孟豆豆倒茶的動作停了一下，迅速看了恩窈一眼。
沒有迴音。
「怎麼好像你們都認識，在那兒站了那麼長時間說話。」唐太幫著小樹把剛剛展示了一下的綢子被面收好，不經意的問。
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雖然下了雨，飯店裡卻有七八成的上座率。
許雷波看出唐恩窈臉色不好了，催促道：「我們再不快點兒過去，阿姨她們該著急了，都等很久了。」他說著伸手推了孟豆豆一下，示意他快走。孟豆豆看他，他瞪了豆豆一眼。
她真恨不得把現在心頭這堆煩躁都對著孟豆豆揮過去，卻還是含著笑回了下頭，說：「是啊，我總比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