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兵仙學藝，霸王出山
第十一章 張良拾鞋
眾人目光，又尾隨這曠世佳人而去，渾忘了自己上山來的目的。
行到一處，山路中現出一座木橋，木橋在高處，要走一段斜坡才能上橋。
那人罵了一句：「他奶奶的，什麼東西砸中老子？」
於是范陽人蒯通，鬼谷懸策的二弟子，開始為眾人相面。蕭何一一將人絡繹引到他面前。
老道頷首道：「然。只是此星光芒尚且黯淡，還未成氣候，有可能蛻化淪為流星。此乃天機，就不多言了。」
陳勝滿臉失望，悻悻而去。
五日後，雞鳴聲剛起，張良已到橋頭，想不到老道又早到了。老道責備張良一番，又約五日後再來。
張良問道：「此書道長原本想贈予那陳勝么？」
半山亭中，新月如鉤。韓淮楚手撫瑤琴，邊彈邊吟唱：「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歸卧南山陲。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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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勝罵道：「糟老頭，你也配張公子與你穿鞋么？」
老道捋須道：「貧道夜觀天象，見魏地上空忽將星雲集。更有甚者，竟出現一顆帝星，故來看個究竟。」
張良料不到被這老道猜中，不好意思道：「小女子因是女兒之身，故被鬼穀道長拒之門外。」
韓淮楚遂與張良一同下山，到無人處，問道：「良妹，我師傅是不是看出你身份？」張良螓首一點，說道：「清溪隱叟慧眼如燭，哪裡瞞得過他。」
只見那喚作陳勝的乃是一農人，面目黧黑，濃眉大眼，鬍鬚茂盛。戴一頂范陽斗笠，足下踏一雙麻鞋。目光陰鷙，帶有一股殺氣。
原想二人同被清溪隱叟相中，一同拜在縱橫家門牆之下，早晚相見。不料卻是這樣一個結果。這就意味著韓淮楚與張良將要分手。韓淮楚看在眼中，又是惋惜，又是為張良難過。
只見這人中等身材，國字臉，長有一雙銳利
老道從懷中拿出一冊書簡，說道：「我這有帝王之術。原本想贈予那陳勝。孰知——，唉！天意如此，不可違之。」
再五日，張良根本不敢睡覺，天不亮就已等候橋頭。
又過三十來人，輪到張良。蕭何念一聲：「城父人張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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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張良獨自一人，黯然獨行於山徑之中。想到國破家亡，投師無門，愛郎分別，張良忍不住低聲啜泣。在這孤寂的山林里，伴著蕭瑟秋風，張良的低泣更顯凄涼。
想不到這陳勝居然出現在鬼谷，也與自己一樣欲拜鬼谷懸策為師。
那陳勝猶在惱怒：「他奶奶的，弄什麼玄虛。」
只聽蕭何喚聲：「陽武人陳平！」陳平聞言趨前。蒯通凝視陳平一陣，喚聲：「師傅，這位公子如何？」鬼谷懸策睨了陳平一眼，手一抬：「收了。」陳平喜形於色，連忙叩頭拜師。
韓淮楚便對鬼谷懸策道：「師傅，張公子是我友人，與我同來，我想送他一程。」鬼谷懸策頷首道：「去吧。」
張良躬身拜道：「多謝道長賜書，不知道長名諱道號，如何稱呼？」
蒯通閱人甚快，若不相中，手一揮便被他pass掉了。輪到那陳勝，卻停留了良久。蒯通把握不定，問道：「師傅，這人如何？」
「這怪老頭不僅叫人拾鞋，還要叫張良幫他穿上鞋！好大的架子！」看得眾人面面相覷。
十餘人過去，蒯通一直搖頭。那些人未被他相中，也就意味著自己命中無貴格，註定碌碌無為，只有黯然離去。
張良聽他話裡有話，留意向他望去。只見他卑猥的神情忽然舒展開來，神態飄逸，飄然有出塵之態。張良心思一動，恭恭敬敬走近，躬身替老人穿上了鞋子。
老頭不動聲色，說道：「對待長者，是這麼說話的么？橋下諸位後生，可有願幫老朽拾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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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那史書上說良妹以帝王之師被劉邦封為留侯，最終卻遁世修道。一生之命，皆被師傅相了出來。
如是眾人下了山，各自分手。張良憶起那怪老頭有約定，便滯留山腳。
張良猜測道：「那帝星可是應在那陳勝身上？」
虞芷雅乃墨家鉅子莫庄新收的得意弟子。
殊知人算不如天算，這棋居然下成了三劫連環的局面。
「封侯之命，蛾眉之身，帝師之尊，入我道門。」張良凄苦地吐出十六個字來。
虞芷雅無奈，只有告辭，移步下山。
此刻張良也有點慍怒。自己若是男子，替這老頭穿鞋也就罷了。偏偏自己是個女兒家。
張良越眾上前，拾過那鞋，走上橋，說道：「老人家，您的鞋子。」老人臉色木然，將腳丫子向張良一湊，說道：「年輕人，幫我穿鞋。」
張良奇怪道：「學有所成，賣與帝王，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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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不屑一顧道：「天才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為帝王所役。」
陳勝猶怒道：「你把鞋砸了我，還要我替你拾鞋。不砸還你就是好事。」
似這等農人，出現在拜師者中並不新鮮。鬼谷懸策擇徒本不論出身貴賤，只看人面相。
張良匍伏在地，長拜不止。
又過了二十人，蕭何念一聲：「陽城人陳勝！」
只見鬼谷懸策在張良耳邊秘語幾句。張良面紅耳赤，躬身一拜：「多謝門主賜告。張良我雖不能列入門牆，卻也不虛此行。」
只聽人聲逐漸嘈雜起來，卻是一批拜師被拒者下山而來。
張良衣著華貴，而那老頭卻衣衫襤褸。二人地位，有高下之別。眾人心想，張良如何能折了身價，為那老兒穿鞋。
老道仰
一曲彈罷，張良與韓淮楚灑淚告別，少不得依依不捨，不提。
到了第五日，天剛亮，張良便依約趕至橋頭。只見那糟老頭已換了身裝素，手中拐杖不見，頭上戴一頂兩尺長的高冠，身著一件褐黃色的道袍，仙風道骨，清逸脫俗，哪裡有一點前日卑猥的模樣？手撫長須，笑眯眯等著張良，猶如畫中之人。
蒯通盯了張良一陣，說道：「師傅，這位公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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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在上那斜坡，忽然一物從橋上墜下，砸中一人腦袋。
他心想，「如這陳勝被相中，小生豈不是要與這個『張楚王』做師兄弟了。哇！簡直是太誇張了！」
老頭站起身，拄了杖，向張良頷首道：「孺子可教也。五日後寅時，到此橋頭等我。」
「師傅他老人家眼光到底犀利，竟能看出那陳勝最終成不了什麼氣候。」韓淮楚心想。
老道肅然道：「我本無形，何用人知。你我若有緣，功成之日，十三年後濟北毅城山下，你我有緣當可再見。」話畢飄然引去。
張良卻在尋思剛才那老頭說的話，「萬里江山便唾手可得」。
蒯通見如此，喊道：「下一位。」
莫庄與鬼谷懸策本是老友，棋藝一直遜於鬼谷懸策一籌，從未贏過一次。不料臨老收了這位蘭質蕙心的女徒，也是他關門的弟子。虞芷雅悟性甚高，師門絕技均很快學會。莫庄常與她切磋圍棋，不料虞芷雅很快棋藝大進，反要讓莫庄三子。
他睨了睨陳勝，惋惜道：「可惜！可惜！」又望了一眼張良，長嘆一聲：「天意難違！」拄了杖，慢吞吞走下橋，消失在林壑之中。
老道搖搖頭，罵道：「年輕人，居然如此貪睡，比我老頭子來得還晚。五日後再來吧。」張良吃愣，想到自己理虧，只好客氣
眾人對視，一時無人應答。
而陳平被鬼谷懸策收為徒弟，便於自己成了同門師兄弟。當下便向陳平稱賀。
而鬼谷懸策與莫庄對弈，也只敢讓兩子。莫庄心忖徒弟棋藝已超過老友，便遣虞芷雅至清溪鬼谷，用話套住鬼谷懸策，欲下棋賭那縱橫家不傳之秘——《鬼谷子十四篇》，用以為餌的乃是一本絕世武功秘笈《霸王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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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淮楚一聽「陳勝」二字，連忙向那人望去。
韓淮楚聞言鼻子里就是一酸，嘆道：「良妹，你的命太苦！」
老頭看著張良那神情，哈哈一笑：「年輕人，不願幫我這糟老頭穿鞋么？這鞋一穿，萬里江山便唾手可得。誰人幫我穿鞋，便是他的造化。」
縱橫家弟子中站出一人，說道：「師傅下棋累了，何如弟子為師傅代勞。」
韓淮楚來自未來，早知陳勝「揭竿而起」的故事。正是此人，說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兩句傳世名言，首義反秦，在大澤鄉點燃了星星之火，燎原到整個中國。
張良好奇地問道：「道長，這是何書？」
眾人都沒有察覺到石橋上什麼時候坐了個老頭。那老頭頭戴草帽，身披蓑衣，手持拐杖，神情卑猥，卻是一個地道的山農。
張良聽到這話，如聆妙語，拜道：「請道長賜教。」
鬼谷懸策看了看，準備抬手說收，忽神色一震，繼續閉目養神。
鬼谷懸策只睨了張良一眼，便道：「這位小友，請移步過來。」張良依言趨前。
鬼谷懸策道：「天色已晚，讓大家久等了。這樣吧，老夫就在此處與諸位相面。蕭何，你且將大家一一引來。」
有人看見張良，喚道：「張公子，你也被那老道拒絕了么？」張良早已停止低泣，點了點頭。那人又說：「張公子，看你身體單薄，若遇強人或野獸恐有
陳勝怒道：「兀那老頭，你為何砸我？」老頭淡淡一笑：「老朽不慎墜鞋。年輕人，麻煩你幫我把鞋拾上來。」
張良躬身道：「道長，張良如約而來，聆聽道長教誨。」
韓淮楚又問：「方才見師傅與你秘語來著。我師傅與你說些什麼？」張良道：「你師傅只對我說了十六個字。」韓淮楚問答：「是那十六個字？」
「師傅法眼果然厲害，竟相出日後陳平會飛黃騰達。這麼看來，他那相術可不是吹出來的。」韓淮楚就在想。
張良便道：「聽說蘇秦張儀，龐涓孫臏，均出自鬼谷門下，這幾個皆是不世出的天才呢。」
只見張良已走到自己面前，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當著眾人之面難以啟齒。
老道冷冷一笑：「做他的徒弟，有什麼了不起，只能學些兵法辨術，當個文臣武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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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懸策乾咳一聲，眾人方才回過神來。鬼谷懸策笑道：「都去看女娃子去了，就沒人顧上我這糟老頭了。」眾人一聽，紛現慚色，心中想起來鬼谷的目的，將追隨佳人的目光引回。
這麼說來，自己與她比翼雙飛的夢想，只能是水中花，鏡中月，一生也不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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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之人正是拜師不成的陳勝。砸中他的，乃是一隻草鞋。
鬼谷懸策點了點頭，說道：「蒯通，我那相人之術，你已學得差不多了。這次就讓你練一練。你先與我把把關，有什麼良材美質，再引來見我。」話畢，便坐一旁閉目養神。
老道一字一頓道：「此乃太公望呂尚遺著《太公陰策》，學得此書，進可成王者，退可為王者之師。」
過了一會，老道施施然走來，見張良已到，微微頷首道：「這才像話。丫頭，你可是身份被鬼谷老道看破，拜師不成，被那鬼谷懸策拒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