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認為呢？」

「是你要問，那烏鴉飛出去時都是到哪裡去的。」

我說：「ＯＫ，這樣可以了。」我走向門口去。

「烏鴉現在在哪？」

「三歲。」

佛警官仔細看著我在研究。「你愛怎樣走，就怎樣走。」他終於說：「我知道什麼地方找得到你的。」

夏合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可能他真的不知道。

我忙著點起一支香煙來。這樣也許佛警官不會問我問題。過了一陣，佛警官對夏合利說：「你給我寫一張單子，麥洛伯有點什麼生意來往的人。」

「他養這隻烏鴉多久啦？」佛警官問。

「不行，不行，現在不要走。」夏合利緊張地說：「賴，我要你留下來。我覺得，有需要……」他咳嗽，清清喉嚨，但是始終沒有再說下去把話說完。

「至少很少。」

「這不關我事，我想也不想。」

佛山用手指指屍體。「顯然一小時半之前，他有了。」

「沒有，沒有動手術。事實上養烏鴉和九官不同，開刀反而不好，當然也有人想法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

佛警官伸手入口袋，拿出墜飾，他問：「對這件東西你知道什麼？」

瑪麗亞．龔沙利斯在夏合利寫完名單後回來。她瘦長，深皮膚，五十多歲，顯然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有仇家嗎？」

「最好不要再回去。」我低聲向他說：「你已經占了太多便宜了。你再回去用西班牙話和那女管家交談，即使那警察再笨也會覺醒了。」

「家事都是她做的？」

「誰替他管家？」

「三年。」

「洗的東西由她送出去。白天有時有短工幫她忙。她是唯一的長工。」

「不是這樣說，我自己從來不會亂來。」

「快要會飛的時候，在田裡撿到的。他把牠帶回家，餵牠，愛護牠，和牠溝通──變隻寵物。你看閣樓斜窗旁他特地為牠鑽個洞，烏鴉可以飛進飛出。」

「幾年。」

「我不知道。」

我看著站在房門口的警察守衛。假如我是佛山警官，我不會讓兩個證人用別人聽不懂的話交談的。

「幫忙把名單寫出來。」佛警官含意深長揶揄地代他說完。一面走出房間去。

「洛伯告訴我的。」

「這張名單要怎麼辦？」夏合利問我。

「認識他的朋友嗎？」

「簡單地說，趁能走的時候走了再說。」我說。

夏合利照我說的做好。

「麥洛伯對她有意思？」

「不知道。」

「那他沒有什麼享受囉？」

「烏鴉會講話？」

「不會，麥洛伯和她熟是一般交往，他不再年輕了。」

「麥洛伯有女朋友嗎？」

「幾年了。」

由於她不知道什麼回事，夏合利把手上的筆放下，用西班牙語不斷地向她講話。

「幾年呀？」

我指指站在房門口的警察。「交給他。就說是佛警官要的。」

「你來看他為的是什麼？」

隨便什麼人，不必懂西班牙話，都會知道那代表「不行」。

「從來不會？」

「我呢？」我問。

「在他家多久啦？」

「你們認識很久了吧？」佛警官問夏合利。

夏合利向門口警察看去。那警察用手向外一揮，表示我們愛走就走。我們便像林中的小鳥獲得了自由。

「我不知道。」

假如那警察聽得懂西班牙話，我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他連看了幾次手錶，像是在看什麼時候可以有飯吃。他伸一下懶腰，打一個呵欠，點著了一支煙。

「幾句，是的。」

她手裡捧了一大紙袋的食物──足足有十五磅以上的東西。警察在屋子大門口截住了她，把她一下引到閣樓裡來，同時通知了佛警官。

「不遠。我相信有一位小姐，也為牠備了一隻籠子。小姐叫葛多娜。她是礦上一位男士的女兒。麥洛伯和她很熟。要知道，來回南美洲的工作都是他在做，所以礦上的人，他比我熟得多。」

不論她想到的是什麼，正是夏合利不願談到的。他把左肘稍彎手掌向她，像是要把她的意見推回給她。他發出了一個簡單乾脆的命令。

此後，女的繼續她不出聲的飲泣，男的繼續寫完名單。

「那個瑪麗亞．龔沙利斯哪裡去啦？」

夏合利泰然自若地說：「不知道。」

「比你年長幾歲？」

「八年，一十年。」

「他根本不享受……從來也不想。」

「不知道，我們進來時牠在這裡。牠飛出去，又飛回來一次。你來時牠又出去了。很可能去姓葛的那裡了。」

「瑪麗亞．龔沙利斯。」

「我不知道，也許是出去買東西了，也許……就是出去了。」

「知道她住址嗎？」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夏合利道。但是他直下樓梯，經過房子，出來到了街上。

「他沒有仇家。」

佛警官的眼睛向他眨眨：「隨便問問的。夏先生，隨便問問。」

夏合利說他的故事，他說他和麥洛伯是生意伙伴。他來這裡是因為有緊急事要找他。他帶了我是──是因為我在為他做──另外一件工作。我看到佛警官在猶豫，但是他沒有問問題。

「烏鴉飛出去時去哪裡呢？」

「好吧，」佛警官準備結束這次的問訊了，他說：「目前大概差不多了。請你要再多回憶一下，看還能想起什麼來。萬一想起什麼，請你通知我。把他朋友的名單早點列出來，要寫上我怎能和他們聯繫，寫完名單你就可以回去了。」

然後，突然的，瑪麗亞翕動她鼻翼出聲大哭。她自皮包拿出一塊手帕，捂住了鼻子嗚嗚有聲。在悲傷的過程中途，她停下來，把滿是眼淚的眼睛看著夏合利，用每分鐘三百個字的速度，向夏合利用西班牙話說話。

「你怎麼知道？」

「這沒有問題。」夏合利保證道。

「當然。」

「麥洛伯給烏鴉舌頭開刀了？」

「這和烏鴉又有什麼關係？」

夏合利想是早知警方會問他這句話的。他眼睛沒眨一下地說：「麥洛伯和我共同信託一筆錢，有一個投資上的小問題，我來會商一下。」

夏合利用一本正經的語調問：「你這什麼意思？」

夏合利和瑪麗亞．龔沙利斯利用這段時間像房子在著火一樣，互相用西班牙話交換了很多的話，在我看來，其範圍足可包括自麥洛伯出生，一直到他死亡。

「這烏鴉他從哪裡弄來的？」

佛警官佛山看來是個好人。我知道他回去後會用一個顯微鏡來詳查我們兩人，但是目前他溫雅有禮。

走向樓梯的半途，夏合利想起什麼，轉回去去找那女管家。

佛警官看我，看到的是無表情的臉，他又看著夏合利，目前夏合利是他感興趣的人。

夏合利沒有說話。

「你還能玩不是一般性的交往，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