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線美與癡情郎》目錄

第三章

第三章

「哈先生說他們聽到門鈴響。狄科爾說聲抱歉親自去應門。哈先生聽到有人和狄科爾在說話,聽到走道中有人走路,也再聽到說話聲,過了一分鐘左右,聽到樓上一聲鎗響。
「什麼意思把客戶拋在這裏,自己站起來就走?」
白莎又思索了不少時候說:「如此說來,沒有計程司機,警方就什麼證據都沒有了。」
「也許我沒有把我想要知道的,對你說清楚。」他說。
「我的事怎麼辦?」安問。
「好了,」我說:「我們的工作完了。你說你要的消息,我們都告訴你了,我們不是通靈的人,你腦中的事我們不知道。現在請你給我的合夥人五十元。這是你欠我們的。」
「好了,好了。」白莎不耐煩地說:「你已經知道了他的姓名,地址。你還在這裏和私家偵探泡什麼磨菇。找個電話亭,打個電話給他。寫封信給他。給他個電報。寄個明信片給他!」
我向安迪睦的方向偏一下頭說:「替我們客戶跑腿呀!怎麼著?」
他向前坐,坐到椅子的邊緣上,等候我繼續說下去。
每一秒鐘的靜寂都使場面更為嚴肅。沉重的壓力更為加強。白莎準備開口,突然瞭解我的靜默是故意造成的,立即把嘴唇變成一條直線,把嘴閉住。安迪睦又變換了一個坐的位置,抬頭看向我,低頭看向地毯,又抬頭看我。
我跟了他一段路。他半聰明地玩了一手。到了車輛不多的地方,他繞了方塊大兜圈子,從後望鏡看有沒有車輛對他發生興趣。
「嗯──我當然非常想知道。」安說:「我可以……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祇查到他姓什麼。」
我拿出記事本,我說:「聶缺土。大概命中土多了。」
我看看我的錶。「好吧!」我說:「但願時間還夠。」
「我們要去找出來,這個聶缺土,是不是兇案那夜開車去夜鶯別墅的姓聶的。偵查有結論時我們還可以拿五百元。所有合理的開支都可以報銷。唐諾,你快去。」
我唸道:「聶缺土,聶瑪麗的愛夫,因車禍死於加州蘇三鎮。家祭於蘇三鎮公立殯儀館舉行。花圈懇辭。」
我點起一支紙煙。
「正該如此。」我告訴她。
他用舌頭把嘴唇潤濕了一下:「我非常希望能查出來。」
「狄先生在那天早上自銀行提出現款二萬元。這是三個月之內的第三次他自銀行中提出大量現鈔了。上兩次都是一萬元。他也曾告訴哈先生,他在等一位只須化幾分鐘時間的訪客。」
「他要我們查明,他現在回來是否安全。」我說。
「但是……但是……」安迪睦急急雜亂得有如發動一個冷的機車馬達:「你不能匆忙下結論呀。」
「出去了。」
我走過接待室,在女郎來得及用電話通知白莎前,打開白莎私人辦公室的門,一腳跨了進去。
「夜鶯別墅。」安迪睦低低地自語著。
足足等了十五分鐘,安迪睦才出來。他焦慮地向肩後看了二三次,看到沒有人對他發生興趣,顯然已很放心。
白莎嘴角浮起了笑容。「總有一天,唐諾,」她說:「你會承認,雖然你有腦子為我們破案,但是祇有白莎才有腦子為我們賺進現鈔來。」
「我的案子呀。」
「什麼叫做拿了有問題?」白莎喊道:「這是五百元合法生意賺來的真鈔票。我們用來付所得稅,國稅局還是會收的。不要告訴我,我們不需要它。」
白莎小而貪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意著。
「還有呢?」安先生忍不住問道。
柯白莎眼皮向我搧呀搧的,臉色比平時陰暗了二度。
所有小姐都回家了。白莎一個人坐在裏面等候。
這時候,他已深信沒有車在跟他了。現在跟蹤他真是簡單容易。
「案子怎樣發生的?」白莎問。
果然,他的車也停在我們大樓的停車場裏。他開車出去時,我對他車仔細看了一下。是輛不太注目的雪佛蘭,車況良好,四年前出廠,牌照號碼AWY四二一。
「你搞什麼鬼去了?」
我繼續吸煙。安迪睦煩亂地坐在椅上,不停移動。
「很奇怪的名字。」
「你死到那裏去了?」她問。
「我不知你去那裏,找你不到。」
「他要的我們都依約告訴他了。」
「憑什麼?」白莎問。
「你又錯在沒有警告我,在調查的時候會遇到什麼情況,所以我根本沒有掩飾自己行藏。事實上,我大模大樣走進空曠的地方,現在,警方已經知道洛城的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對狄家的謀殺案發生興趣。由於警方的想法是單純的,直接的。我想他們不會相信什麼巴黎老朋友和什麼有情節的故事。他們自然會想到我們有命案某一角度的興趣。過不多久,警察就會來問我們,為什麼我們對這案子發生興趣。
「我早就料到他一定會另外再給我們一件工作的。」
「也許你沒有。」
「老天!」我說:「你沒有要我們找出這件事呀。我不知道他現在在那裏。」
「這種鈔票拿了有問題,白莎。」我說。
「你是從那裏得來的謀殺案消息?」
「狄太太開車直下聖地牙哥。沒人知道她去那裏。後來她告訴警方,她在第二天聽到收音機廣播前,對丈夫被謀殺事,一無所知。她回來辦理喪事。狄先生沒有留下遺囑。他太太接收一切遺產。他沒有其他親戚。
「那當然。」白莎同意:「你知道那計程司機叫什麼名嗎?」
我向他笑笑:「你怎麼知道有件謀殺案。安先生?」
他用手梳理著頭髮,說道:「當然你在查他名字的時候,也查到某些和他有關的事,是嗎?」
我停止跟蹤。沿了主要道路開下去半哩左右,停在一條側街上等著。
我開始向門口走。
白莎私人辦公室和接待室的兩重門,把她叫聲關住。我趕到公立圖書館,開始挖掘一切有關上官泰電影導演被謀殺的舊聞。
「但是,由於這些錯誤已經造成,你只好自食其果。下次你要請偵探幫你忙的時候可以做個借鏡。目前,你該付我們五十元。」
「就這些呀。」我偽裝很奇怪:「這是你要的消息呀。那個人的姓名是狄科爾。住家地址是柑橘林,不是在鎮上,而是在鎮外一個別墅裏,房子叫夜鶯別墅。」
他想回答這個問題,但他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嘴巴想說什麼,但是動起來十分困難。
我說:「當我知道我們被人擺了一記之後,我就去報館把我們要的資料先收集到。」
我詫異地轉頭看向他。
又一次我把白莎真正弄昏了頭。
「又如何?」白莎問。
我跟他來到貝德街一幢平房。
「我們已經知道了的消息的定金。」
「這要看他搬到那裏去,才能決定。」我示意並告訴她。
「你什麼意思?」她問。
「哪,他現在在那裏?」他問。
「我再說一句。」安說:「也許我自己沒說清楚。」
白莎又研究整個我告訴她的話。
「這錢和炸藥差不多。」我說。
「看來也是如此,你應該給安先生報告了。」
「偵探有的時候會的。」我告訴他。
「幾個月之後,狄太太定居夜鶯別墅,也就是本來的狄家。她很少外出,公認她過的是隱居生活。
「夠什麼?」白莎問。
「是一個傭人都不在的夜晚。狄科爾和他太太早先發生了一次大大的爭吵,他太太拿了一隻箱子,開了車離開了。這位太太做了件事後想來非常幸運的事。她說在柑橘林一個加油站,把她車加滿了油。那加油站她有常期帳卡可以記帳,她要他們把油箱加滿,機油檢查。加油站的人記得時間,因為她進來時,他正準備打烊回家。
「你的案子結案了。已經解決了。你要查你在巴黎見到的科爾姓什麼。你要知道他住那裏,我都告訴你了。」
「警察說過的唯一一個證人。另外在起居室還有一個姓哈的銀行家。他和狄先生有個業務上的約會。」
「出去。」我告訴她。
「你祇要我查他姓什麼呀。」
「這是什麼?」我問。
「那好極了。」他說:「你知道他在那裏了。」
我說:「他的外形和計程車司機形容當晚去找狄先生的一模一樣。警方認為這個人是勒索者。狄先生給了他最後通牒,不再付款,他就把狄先生殺了。」
「那可能是相當困難的一件工作。」我說。
「那就好,我們一切消息都有了。」白莎說:「你看這個。」
「你是沒有說清楚。」我告訴他:「假如你對那件謀殺案有興趣的話,你更是太沒有說清楚了。」
她遞過一份,顯然是報上剪下來的訃聞一欄的剪報。
安先生抬起他深色的眼眉毛:「真的嗎。」他低聲說。
「什麼叫做──『現在回來是否安全?』」
「什麼東西的定金?」
「計程司機知道這位仁兄到達房子的時間是九點不到一分或兩分鐘,因為本來他空車時間是九點鐘。他後來交車還是遲了七分鐘。證人哈先生說鎗響是九點正。柑橘林鎮裏加油站的人說狄太太開車進站,加完油離開時正好九點正。他正好打烊。
「夠我們調查一下導演上官泰的謀殺案。」我說:「妳應該還記得,那是一九二一年。也是好萊塢所有未破兇案中最著名的一案。」
「警方的理論是狄先生可能在付勒索者金錢,而殺死他的人正是那個勒索者。」
停止說話。
「哈先生急急跑上樓,稍化點時間才發現狄先生在樓上臥室裏。狄先生倒臥在地上一堆血中。已經死亡。一顆點三八的子彈打入了他後腦。」
「好了,」我對白莎說:「我要出去了。我要去辦羅家的案子了,我……」
我點點頭。
「是的,我都準備好了。」
「我們兩個人當中,總有一個是昏了頭。」白莎怒叫著。我把門打開。
「你犯的第三個錯誤,是不肯告訴我們你的地址。所以當我發現了我們面對的情況後,沒有辦法通知你,叫你不要到我們辦公室來。
他停車,我也在半條街外把車泊妥。
「是唯一的一個證人?」白莎問。
「姓聶?」白莎說。
我走出辦公室,走進停車場,坐進公司車,發動引擎,等著。
「奶奶的!」白莎說:「一萬元一個月,真是好生意。」
「那又如何?」白莎說:「你假如真有你自認的一半聰明,你應該懂得,給客戶做完一件工作,並不表示他不會再另外給你一件呀。」
「回來!」白莎用最大聲音叫道:「回進來,你這小雜種,你──」
「哈先生曾和他自己的好友談起,被謀殺前不久,狄先生告訴他,狄太太已決定離去不再回來。狄先生精神緊張,相當不正常。
安迪睦非常狼狽地坐在那裏。
「定金。」她說。
「嗨,等一下!」白莎說:「你哪裏去?」
他一定又疑神疑鬼玩了不少虛功的花樣,因為我足足又等了二十分鐘,才見到他的車自主要道路直開而下。
白莎看到了我的眼神,保持靜默。
「我對那件謀殺案沒有興趣。」他說:「我祇要……」他的聲音突然因為驚慌而停住了。
「真是好勒索。」我同意。
我說:「案子裏有一個姓聶的計程車司機,在謀殺案發生之夜,帶過一個客人去狄家。司機形容乘客是個高瘦男人,有深色眼珠,未到三十,帶了隻手提箱。在快到狄家時,他從手提箱拿出一支手鎗,放到後褲袋去。姓聶的想是搶劫,所以特別自後望鏡注意。結果不是搶劫。乘客一直指揮開到狄家的別墅,付了車費,又給了一元小費,走向前門。計程車開回自顧營業,第二天知道案發才把情況告訴警察。」
我看他進入平房。等了三十分鐘,他也沒出來。我就開車回辦公室。
「妙極了。」我說:「這和我們的五百元定金有什麼關係?」
「叫什麼?」
我走進辦公室門,接待室總機小姐說:「白莎拚命在找你。」
「大致言來是如此。」我說:「但是也不能這樣低估警方。他們還是非常有經驗,而且精明的。」
我看看手錶,把眉毛抬一下說:「我馬上進去看她。」
白莎打開她辦公桌的一隻抽屜,拿出五張全新,沒有折疊過的,一百元鈔票。
「什麼叫做他有沒有使我昏了頭?」白莎問。
「天哪,這是什麼話?」白莎不加思索地衝出口來:「這樣一個人不會說搬就搬,不留下搬往地址的。」
「我瘋啦?」白莎說:「我會給他保壽險,我會雇兩個保鏢二十四小時保護他不生意外。」
「怎麼說?」
「喔,當然。」我告訴他:「但這些都是和本案無關的。你要我們找的祇是他姓什麼。你要什麼,我們提供什麼。」
「假如你的興趣是在那件謀殺案,安先生,」我說:「你大大的做錯了幾件事。其中最錯的,你忘了告訴我,主要嫌犯被形容為高而較瘦的男人,有深色頭髮,深色眼珠和長而有藝術性的手指。有位計程車司機至今仍說能指認這個男人。
他在椅中蠕動著。「我抱歉。」終於他說。
「計程司機怎麼樣?」她問。
「我知道他姓什麼。」我說:「你要找的人叫狄科爾。他住在柑橘林。他在六年前和方麗芍小姐結婚。」
「什麼意思?」我問。
我走過去和他禮貌一下地握握手。把屁股滑到白莎辦公桌一角坐定。「你要的每件事我都查到了。」
「你的什麼事?」
「我在外面跑呀。」
我微笑道:「是的,夜鶯別墅。」
我說:「白莎,假如妳是那個勒索者,妳會怎樣?對一個每月付妳一萬元的受害者,妳會殺掉他嗎?」
我聽到白莎的椅子因為白莎突然把上身向前傾,發出嘰嘎的聲音。她像隻獵犬發現了獸跡,嗅到了錢味。
「就算它和炸藥差不多。」白莎說:「又如何?那人要的祇是一個簡單的答案:這個聶缺土是不是那個計程司機。」
「安先生,白莎說得對。」我說:「你想和你在巴黎見過的老朋友科爾再見面,方便得很。快去吧。他還有一個情節很好的故事在等你,不要忘記了。」
我繼續吸我的紙煙。
我問:「他有沒有使妳昏了頭?我們有沒有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