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雷諾，那旅社偵探已經聯絡上雷諾警局的偵探孫克謀。
沒有人對尹警官自雷諾帶回來，手上帶著手銬的犯人，給以半分的注意。
裘豪西正自正門走進旅社來。
賈道德可以說是已經慌亂萬狀。豪西一直在安撫他、勸他，但是賈道德已失去理智。兩個人吵了起來。道德拿出一支點三二口徑的藍鋼自動手槍。
他當然事先告訴裘豪西他要去哪裡，但是並沒有告訴他匆匆避走的原因。那偵探──賴唐諾來了。賴唐諾假裝是藝術品鑑賞者，買了一張豪西的畫，給了他很多有用的建議，使豪西不但飄飄然，而且熱心起來。他以為自己的畫作已被行家肯定，他打電話給道德去報喜訊。
五分鐘不到，他走回來，臉上有不解的神情。他抓住尹警官，把他搖醒。
夫妻兩個一商量，他們得到一個結論，認為賴唐諾把這些證物，包括一本偷來的日記本，帶出加州法院轄區，送到內華達州來，寄存在這裡。
「去你的不知道！舊金山日報頭條新聞。現在全國的電報亂飛。雷諾早報已經有號外了。你已經一切佈置就緒了：什麼母愛症候群，什麼贖金只是掩護，什麼事先準備，什麼死了母親的孤兒，什麼親戚帶回來收養。依據報導，這一次你來這裡秘密出差的目的，就為了這件案子。」
電話鈴響。一位僕僮走向雷諾警探。
最近，賈道德的改變太多。他一天比一天乖僻，反覆無常。他開始幻想，認為他的堂妹謀殺了他們的祖父。
孫克謀不理我，只是向旅社偵探告退一下，走向電話。
羅琳認為事態嚴重，先是她被人認為謀殺了祖父，其實她沒有，而被賈道德一口咬上了。事實上，老祖父是有點受到看護他的護士誘惑，有點糊塗，想要和她結婚，而羅琳的意思是，只有一個辦法可以阻止這件事，她的意思是：向法院正式申告，說他年老智力減退到不知道如何處理事務了，要求法院把老人的一切法律事務，交給小輩眾辦理──所以她問道德有沒有勇氣。
嬰兒的富豪父母已經宣佈：他們要發給這兩個警察一筆非常可觀的現金獎金。
我們落地，駕駛員把飛機慢慢滑向停機坪，停下來。
這一切，都是賈道德誤會了。道德以為她要在事情發生前殺
前一晚，在露薏的公寓裏發生了一場混戰。女人們互毆又互扯頭髮。賴唐諾也在現場。是羅琳看到賴唐諾帽子汗帶上露出一張行李寄存條。她等候一個合適的機會，偷到了那張條子。條子上寫得很清楚，那是雷諾的一家旅社。
裘豪西說賴唐諾和苗露薏兩相勾結。他們相信露薏交了什麼文件給唐諾。
「好幾天了。」
他已經把賈道德命案偵破了，但是外面這樣熱鬧，不可能是出於這個原因。尹警官經驗豐富，心裏有數，一定另有原因。
裘豪西來到服務僕役的櫃子，拿出行李寄存單條給他，自己雙肩下垂，等對方交回給他一隻手提箱。
「我正好要一個拖延的理由。」我告訴她：「我一定要找對他有引誘力的。要不然，我早就被他拖去警察局，用謀殺罪共犯的名義關起來了。」
「好了，現在所有人都把我們給忘了。」她說：「我看我們最好偷偷出城回家。你小子為什麼不找個機會，自己把你的想法大抖出來，不是就可以在獎金上分杯羹了嗎？」
我用手肘重重的一下擊在他的肋骨上。「你看！」我說。
他自認有自衛殺人及知情不報的罪。他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陪審員會相信他是自衛。檢察官會認為，他為了他太太而預謀殺人。他說，只要問任何知道賈道德的人，都會知道他近月情緒激動，已經到了崩潰的程度。豪西和道德沒有私人恩怨，豪西甚而愛護道德。這件事是誤殺，現在說出來了，他很高興。
我問：「賈道德的謀殺案還要不要破了？再不然，你是不是準備失之交臂？」
峰巒起伏的時候，飛機上下顛簸。我們綁上安全帶，閉上眼睛，突然飛機平穩地飛進山谷。越過了奧克蘭的底波羅山，經過了海灣，駕駛員聯絡舊金山塔台，要求降落。
豪西的太太羅琳當然知道，苗露薏能使賈道德躲起來，用的藉口是偵探來調查祖父謀殺案，才有力量叫他就範。死無對證的是，據云賈道德後來打電話給裘豪西，說他立即要見豪西。
警察們自後面接近裘豪西。裘豪西提了手提箱要走出去，一點警覺也沒有，有點像機器人在執行電腦設置好的任務。
雷諾的警探孫克謀不喜歡私家偵探，對
在飛往雷諾的路上，尹慕馬越來越挑剔，我的行情不斷下降。
裘豪西一再聲明，他受不了有人認為他太太羅琳會殺她的祖父。
雷諾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不夜城。二十四小時隨時有人賭罷去睡，或睡不著去賭。
裘豪西有點視若無睹。整夜開車已經使他消失了警覺性。他環視大廳，不過是心中知道一定要看一下是否安全。在我們看到他看向我們的方向，還來不及把報紙拿起來遮臉的時候，他已經轉過臉去，他精神上的張力也一定已經到了飽和狀態了。這傢伙的活力已下降到零點了。
一位私家偵探來自洛城，要找賈道德。賈道德的前妻苗露薏也混進這件事來了。她是為自己的利益。道德要拖她進污泥裏去，她不願被人拖進去影響名譽。她也不願自己的姓名見報。她告訴道德，偵探來的目的是在調查他祖父的死因，要把他算作共謀。道德逃之夭夭，來到凡利荷的路界汽車旅館，而且用了假造的姓。
「妳是準備帶我們的客戶一起離開這裡嗎？」我問。
裘豪西一定是連夜開車而來。他用他疲倦的眼神在大廳裏四面看一下。
尹慕馬和市警總局局長並排站在那裡，讓記者照相。他們說，這個推理是憑兩人偵破很多大案的經驗，坐在辦公室一起討論出來的。
不到半小時，他們就使他什麼都吐實了。
豪西聲稱賈道德已瘋到的確有可能使用那手槍。他依照道德的指示，高舉雙手，退到門邊。他沒有辦法，看到有一個機會，只好雙手抓住了對方握槍的手腕，兩個人掙扎起來。在掙扎的過程中，槍聲響了，道德倒地，子彈正中他心臟，幾乎是立即死亡的。
白莎想了一下，她說：「唐諾，目前情況對我們有利，我們溜吧。他們還是有你把柄的，你發現屍體，卻沒有報官。」
裘豪西驚慌了。他想要逃避。他拿了槍，把槍處理掉，立即回家，把一切告訴了他太太。
駕駛把引擎關閉，一大群人在等我們飛機停下。他們推推擠擠，湧向我們的飛機。
起先，豪西完全不知道道德發生這種變化的原因。他和道德仍保持友誼。道德也喜歡他，相信他的一切。只
賈道德的案子雖然已經偵破，我的身價一落千丈，一再的跌停。我和尹慕馬講話，他理都懶得理我。
「為什麼不可以？」我說：「那女人一再說我壞話。她自己做作得太過份了。」
每一個人都在發問，並要求回答。閃光燈猛閃。發狂的記者彼此互相推擠，都來向尹警官叫喊，要他發表意見。
白莎拿起電話，接通旅社旅行部份。她說：「我要兩張第一班離開這裡，去洛杉磯的機票。」
柯白莎看了報紙，把報紙扭成一團，拋在旅社房間地上。
當然，不一定每個人都賭。一對對情侶會自四面八方來這裡，他們希望在聲色犬馬中，愛情有另一番浪漫光彩。他們對賭只是客串，他們另有值回票價的回憶。
這完全是無中生有，但是他中了自己的毒，而且日益加深這個概念。
上述一切都是裘豪西的自述，也是他的口供。他說在賈道德死後，他本來要想自首的。但是，一旦日記出現，他的大太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一再聲明，他打算把日記弄回來後，他可以放心大膽去自首。現在一切吐出來後，他覺得如釋重負。他在良心上的負擔已經叫他吃不消了。自從奪槍，槍響後，他自己有如一直在夢魘之中。
「問你呀！你在搞什麼鬼？」孫克謀說。
「你在說什麼呀？」尹反抗地說。
戶外陽光正準備破曉而出。一切生命似乎在最低潮，正要一陽復始。再過一下陽光就會出來，到時候，熬了一夜的人會警覺這一夜他們到底做了些什麼。不過，人工的亮光也只有在這一刻，才顯格外耀眼。
這一切都是相當花費時間的手續。尹警官一直在催促工作進行的速度。他們都一再把咖啡和三明治叫到房間裏去吃，我也都有一份。
這些人七嘴八舌，一時也搞不清楚大家在說些什麼。
「他們可以，」我說：「但是不會。目前他們最怕我的，就是被記者發現，追著要訪問我。」
「勞氏綁架案。」
尹警官不時打出鼾聲，但是也不時驚醒。每次醒來都摸摸口袋。我知道這口袋中裝著裘豪西的口供。
我的確累了，但是我睡不著。我在研究，在當今的局勢中，我當怎樣出牌，方始不會全盤皆輸。我恨我自己不應該
「孫先生，你的電話，總局來的。」
裘豪西同意他們把他自內華達州引渡回加利福尼亞州去。
終於，我們弄清楚了這是怎麼回事。尹警官的「推理想法」被全國報紙一下炒熱。大大小小報紙爭相登載這「母愛症狀群」女人偷人小孩的故事。這件事合理得不得了，尹警官神秘而不知目的地出擊，也引起了很多大街小巷的討論。
我們統統坐在大廳中，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尹警官忙了半天，有點睏了，開始在一點一點垂下頭來。最後頭向沙發椅一靠，輕輕打起呼來。
「我不知道什麼勞氏綁架案。」
「什麼意思？」
故事倒不複雜。裘豪西知道賈道德的精神不正常，已經使他太太羅琳受到很多精神威脅了。道德和他十分知交。他們做什麼都在一起，他們發展了一種畫畫的方法，他們有自己的藝術觀。他們以前沒有一天不在一起。
他走上街頭，走向他停車的位置。在要進入汽車前，雷諾城的警官拍拍他肩頭，阻止了他。尹警官跟進，他們把裘豪西連車帶人，外加手提箱，都帶到雷諾城的警察總局。
官方打字員把口供複打了四份。豪西在每一張上簽了字。
當這些故事在全國宣傳時，愛荷華州，地文博市的兩個市民，突然想到他們那善良的鄰居和孤兒，應該調查一下。所以他們打電話給聯邦調查局，聯邦調查局帶來了小孩的照片，於是一切就急轉直下。
尹警官看向門口，見到裘豪西走進來，他轉向我說：「這件事還沒有完。等我辦完事之後，我還要好好的和你算算帳。你這個騙來騙去，出賣朋友的小王八蛋！」
裘豪西已經把一切吐實，睡得像個嬰兒。
上午十點過後，我們起飛離開雷諾，打道回舊金山。
在離開凡利荷回
「不要他。」她說：「我們會申請警察放了他。但是要他自己和她太太回去。她不喜歡女人說髒話，女人動粗，女人使用暴力。再說，要是還要我去聽那狗娘養的把指關節弄得啪答啪答響，我可真要瘋了。」
在河濱旅社坐著，你可以看到各色人等：從沒有上過馬的牛仔裝男人。上身穿著雪白的上衣，進旅社原想先洗個澡再玩的人，坐下來賭輸了，不肯走。贏家以為難得手氣如此好，睡了可惜，結果變成輸家。輸家當然要撈本。真正的贏家恨假期太短，挖空心思想多留一天。輸輸贏贏事小，雷諾就如此可愛，回家的人行李沒打開，已經在計劃下次什麼時候再去了。
尹警官的下巴掉下來，他轉向我，他說：「看來這又是你拖……」
「唐諾，」她說：「我相信你小子有色眼光背後的腦子裏，一定希望費娜娃就是那個綁匪。」
「我要借一件謀殺案才能擴大宣傳。」我說：「而要破這件綁架案，必須全國各媒體廣大宣傳。」
他們不要我目擊他們叫他吐實的手法，不過，事後當他們請打字小姐，把他自白打字下來算作口供時，他們叫我在另外一個房間，接上麥克風，可能也叫我作證人。
「搞什麼鬼？」尹警官說。
「而你跑去說給這個忘恩負義的警察聽！？」
他怒視我一秒鐘，轉身盯住了看裘豪西。
那是晚上八點半的時候。豪西在傍晚喝了太多的酒。他太累，又太興奮。但他還是開車去凡利荷。在凡利荷。賈道德告訴他，他太太謀殺了祖父。賈道德說自己將不再替她掩飾。他否認自己是共謀，說他立即要去自首。
尹慕馬和我和他們會合。
「這樣的話，你只要一張機票就可以了。我和一位金髮女郎還有約會。」
「你他媽聰明的小渾蛋！」她說：「這件案子的推理，你藏在腦子裏多久了啦？」
「嗯？什麼事？」尹警官問道。一下醒來，環顧四周，充分表現出一個不想睡過去，但卻睡著了的人，突然醒過來的警覺。
到了雷諾，他真的知道了有一隻手提箱，裏面有一本日記存在箱裏，他的心情好了一些了。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這件事為的是勞氏綁架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