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計,狀元才》目錄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你能不能告訴我還有什麼別的禮品,女人們會喜歡?」
「乾福力一計不成,但手上另有一張王牌。他以羅漢曼身分,報告了一場車禍,一場完全虛構,無中生有的車禍。羅漢曼說,有一個叫乾福力的,車牌多少多少,自認錯誤,撞了他車尾,使他得到頸椎挫傷。
善樓用大拇指向門外一指。「你滾你的。」他說。我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
我說:「你要唸一段我們寫好的稿紙,無非是你無意中買了我們的百科全書,結果發現內容那樣豐富,你慢慢的成了很多方面的專家。很多時候,鄰居們發生了爭執都會找你來澄清。差不多這一類的話。」
羅太太購的是頭等票。我買了張經濟艙的票,走向電報台,送個電報給洛杉磯警局的宓善樓警官:
跟蹤別人有個原則。你要是過份裝扮希望別人不注意你,你就會露出馬腳。盡可能自己輕鬆得不在乎,別人就不會注意你。
我比一下他桌子上那個圓圓扁平的匣子。
「當然。你去看看醫院報告。杜美麗的一個女病人,晚上自己起床跑掉了。這女病人是車禍在治療,她是當晚死了的。
羅漢曼太太出來應門。她穿著整齊,要出門的樣子。
「你沒有說要問問他主治醫師嗎?」
「謝謝你。」我說。
她顯出立即想逃跑的樣子。就是這種驚慌想逃的樣子毀了她自己。假如她能稍稍老練一點,只要嘲笑地向我看看,理直氣壯地說一句:「你在說什麼呀?」宓善樓不會理她,拖了我就走。
「好吧,」我說:「反正我謝謝你。我要你知道,有什麼好處,我們絕對不會忘了我們十萬套書的購買人。」
稍遠,居高臨下,我終於看到宓善樓警官和另一個便衣。他們也看到了我,推開人群向我走過來
我把電報用加急送出,自己登上飛機的經濟艙。
秘書用對講機報告我在外面。莫律師親自從辦公室出來,迎接我進去。這傢伙全身僵硬,有痠痛狀,行動相當困難,但他強扮著熱情,高興地請我進去。
我一晚上沒有睡,在監視公寓的門,所以我把椅子倒下好好睡了一覺。我回到達拉斯,取回租用的汽車,開車去莫亞律律師的辦公室。
善樓對女的說:「好吧,你先說。」
我說:「我來看看大致的情況。」
「喔,不是為這個。」我告訴他:「這是另外一個部門的工作。老實說我專管怎樣把禮品送出去。我管禮品選購和找理由送出去。譬如,你是購了我們第幾套百科全書,有人是購多少套送給學校,或是太太因為結婚紀念買來送給丈夫,我們都或多或少有各種有意思的禮品。我每年買很多禮品,希望見到我們送出去的禮品客人合用。
「真正重要的破綻是河床沙地的腳印。
「那很好。請坐,請坐,賴。你我兩人沒有理由敵對──反正,工作是工作,保險公司也是喜歡付錢的。否則他何必收別人保險費呢。他們的困難和我們沒有關係。我代表一個當事人,你代表你的客戶,如此而已。
「為什麼?」
我說:「支票抬頭是原告羅漢曼和律師莫亞律兩個人的。」
我經過她看向房裡,一隻箱子在長沙發上,蓋子開著,裝了一半東西。
「偷了個屍體?」善樓大聲問。
「好吧,夫人。」他說:「我想你要跟我到總局去一次了。假如你有錢付計程車費的話,我們可以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買了張票去洛杉磯。
「真的?」我問。
「我正準備帶它出去。」我告訴他。
我說:「替你介紹乾福力太太,別名羅漢曼太太。」
「你在什麼電視台放,只是本市嗎?」
我離開公寓。
「沒。」她加重語氣地搖搖頭。
「然後我們要用電視來錄影。」我又說。
「當然──是怎麼做法的?我應該做什麼?」
飛過亞利桑納的時候,我幾乎以為我可以指出孤崗山休閒牧場在哪裡。這時候柯好白正好在替馬華裝上馬鞍;費桃蕾正加足她女性的媚力,使男客人們昏頭轉向。
「假如你調查一下,」我說:「你會知道,羅漢曼──假冒別名乾福力,或是乾福力──假冒別名羅漢曼,本來是靠車禍假裝受傷,詐領領保險費為生的。他幹過好幾票,也在這行很久了。
莫律師的下巴垂了下來:「你有證據嗎?」
他看看我,吸一口氣,我看到他在動腦筋。
「我我想我對上電視沒什麼興趣,賴先生。」
「總之,這是一個案中有案的詐欺案。
「真是好。」我說:「你什麼時候走?」
「通常言來,這計劃很好,保險公司也不會在乎。派個調停人,在他告訴前出一萬或一萬五千元妥協,皆大喜歡。但是,由於你突然進入本案,要通緝乾福力。便以羅漢曼身分出現的,看到了真正敲保險公司大錢的機會,他才開始請了最詭的律師代表他。這下可好,乾福力有永遠不再出現的原因,保險公司有理也說不清了。
莫亞律正在等著我。他有一個豪華巨大的辦公室,自備大而完整的法律書籍圖書館,提供他打贏官司必備的參考資料,也給當事人最好的印象。
他的辦法很好,他在甲城市為汽車保個險,到乙城市建立另外一個身分。時機一到,他在甲城市報告一個車禍,說是錯誤都在對方。又趕回乙城市以乙城市身分報告車禍,承認一切責任歸自己。
「哈囉,記得我嗎?我是賴唐諾,賣百科全書送獎品給你的人。」
「是的。我們錄音下來。」我解釋道。
我跑前幾步,走到羅太太身邊。「呀!羅太太!」我說:「我不知道你也在這班飛機上。」
「哈囉,賴,哈囉。」他說:「你好嗎?我收到你電報,說你這班飛機來,所以我等著你──進來,進來。我想你是準備把羅漢曼控告乾福力的案子今天結束掉,是嗎?」
但是她那麼驚慌,馬腳就露大了。
我坐在自己坐位上。飛機是直達,中途不停的,我除了睡一覺似乎沒有事可做。但是我腦子中不斷在想,我這樣故意違反果豪明的指示,將來怎樣向他交代。
「這些影片又怎麼辦?」我問。
飛機不斷向西飛,噴射機時代來臨,地球越來越小。前望萬里晴空,一過新墨西哥州,下望就是亞利桑納的沙漠,然後是科羅拉多河和帝皇谷。
我離開的時候她看起來在深思。
「現鈔一百元!」
「支票帶來了。」他問,兩眼看了我手提箱一下。
「此後,他找一個律師,用偷來的別人的愛克斯光片打贏官司,騙錢到手,溜到別的城市再如法炮製。」
她開始逃跑。
然後我們慢慢下降,來到洛衫磯的機場。要不是飛機在機輪上煞車和噴射引擎聲音改變,旅客們幾乎不知道我們已經回到地面上。
「這一次,他們利用那女護士不但去偷愛克斯光片,而且偷了一個女屍體。他們把乾太太衣服穿在屍體上,把屍體放在車上,用另一輛車把那車推下坡去,又縱火燒汽車,希望領取乾太太名義下的十萬元人壽險,萬一不成功,當然還可以回頭來做羅漢曼。因為乾福力失蹤了,車禍受傷保險費就隨便他開了。」
「你可以去查,我信譽良好,賴先生。我們付帳一天也不會差。而且──」
「沒有,再也不會有任何禮品好過電動開罐器和石磨果菜機了。真是太好,太好了。」
乘經濟艙跟蹤頭等艙的客人很有意思,兩者之間幾乎完全隔離。頭等艙的旅客絕不會到經濟艙來,經濟艙的旅客很少去頭等艙。
他在想稍後招待記者,宣佈破案時,他要怎樣吹牛──運用高度的偵探技巧,推理能力,解破了洛城有史以來最詭異,案中有案的雙騙奇案。
「我們的百科全書準備向在家的主婦推銷,所以這一百元是送主婦隨便她買喜愛的東西的。五張二十元全新現鈔。」
「乾福力爬下山坡,把車子縱火之後,他沒有從原路一直向上爬回去,所以他一定要有一個助手。這個助手就是理論上他已經謀殺了的太太。是乾太太開了車,在山下等他的。所以他才會沿了河床沙地上走過去。
「沒有壞,完全正常。」
「沒有想到的是,警察比他們想像中熱心,能幹了一點。警方檢查了乾福力租來的車子,發現了他們用來推乾太太和租來車子下坡時所割掉的油漆。乾福力知道騙太太車禍死亡保險金非但泡湯,而且他還有被控謀殺的危險。他和他太太本來準備好必須逃亡的。所以兩個人早已在達拉斯建立了羅漢曼夫婦的第二身分。
她轉頭看我,滿臉驚愕,然後突然決定不能露出狼狽樣。「喔,是唐諾。」她說:「老天,你也沒告訴我,你在這班飛機上呀。」
「我沒有玩什麼鬼。」我天真、無辜地說:「是你的當事人在玩鬼。」
善樓和便衣帶著我和那女人來到一個機場留著給警方使用的空房間。
「什麼?」他叫道。
「乾福力等一個機會,等好久,就是要這樣一個屍體。杜美麗偷過幾張愛克斯光片,這次他們要她們偷個屍體。他們等了好幾個星期,要車禍死的,要死在杜美麗管的病房,要在晚上她一個人值夜班時。最重要的是沒有家屬,身材又要類似乾太太的。
她說:「不會,我只是要玩一下。他在那邊有公事出差。他打電話問我肯不肯去玩玩。」
「這個乾福力,設計得很好,也花了很久時間,花了不少本錢。你調查的時候不要漏了兩個共犯,杜美麗和尹瑟芬。她們兩個的公寓是他出錢租的。兩個人替他偷愛克斯光片子。而後他要大幹一場時,美麗沒有辦法脫身,只好幫他去偷屍體。
「私家偵探賴唐諾來探洛杉磯貴局偵查中謀殺案新角度。賴已乘美航班機七〇九返洛杉磯中。於本城賴曾疏忽忘簽字十元支票。貴局若需理由扣留此人,本局可用上述理由為之。王警官。」
善樓和便衣三腳兩步就捉住了她。
我設法爭取為經濟艙下機旅客的最前面幾名。但是一出機艙我走得慢一點,先找頭等艙出來的旅客。我看到羅太太安詳地一個人走在我前面,眼睛望向地面。
我笑向他道:「我需要的一切都齊備了。」
她猶豫了一下,站過一邊。「要進來坐一下嗎,賴先生?」她問。
「他又飛回洛杉磯,用乾福力身分向保險公司報告,在達拉斯出了車禍,他真抱歉,一切責任在他,使保險公司陷入這種必須認錯賠錢的困境。
「喔,是的,獎品很合用,賴先生。」
我在報紙中央撕一個小縫,躲在報紙後面觀察,直到去洛杉磯班機通知登機。
「支票在我這裡。」我告訴他:「影片呢?」
「喔,拍得好的話,也許全國來放映。多半在娛樂時候,你知道,十五秒的廣告,我們花不起黃金時段的廣告費。」
「什麼意思?」
「送給我的禮品很合用,也沒有缺點。」
「要我一起去?」我問宓善樓。
我問:「你以為愛克斯光片子是哪裡來的?」
不少旅客驚慌,讓開,然後圍集過來看熱鬧。善樓和便衣對看熱鬧的人不太友善。「讓開,讓開。」善樓說:「幹你們自己的事,我們是警察。再圍在這裡就算你們妨害公務。走,走,幹你們自己事去。」群眾漸漸散去。
「不錯。」我告訴他。
「賴先生,」他說:「我用我職業榮譽向你保證,我和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我自己個人有個原則,玩奸、玩詐、不玩假。從不玩假。」
她說:「既然你們逮到我了,還有什麼話說。」
「我沒有這東西,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是你帶進來的吧?」
我沒有急著向果豪明報告。理由之一是因為根本沒有時間。有班飛機立即飛達拉斯,我要趕著登機。另外,我還有件事尚未替果豪明辦妥,要辦妥了才能向他一起報告。
「好了,小不點,」宓警官插進來說:「你這裡來。」
「影片?」他說:「什麼影片,這是影片嗎?」
我說:「支票是這樣開的,但是這一次我想你不會高興這樣開的支票。」
「沒錯,沒錯。」他笑著說:「正應該如此。我喜歡和懂得保護律師權益的保險公司打交道。當然,我們做律師的可以跟著當事人去銀行領錢來分,但是這總有損尊嚴。遠不如,當事人背書,律師背書,由律師的秘書去拿錢,或是律師以後開支票給當事人,好看得多。」
「這種好機會我們有限制地只送給少數的人。」我告訴她:「而且在極機密情況下舉行,不能給別人知道這種推薦是出錢買來的。」
這次,我用頭等機票前往。飛回達拉斯的飛機,就是飛來的一架,大部分的空中小姐都沒有更換。有些小姐看我又登機了,好奇地看看我,但是沒有說什麼話,我也就不開口。
他的臉立即垮下來,變成冷酷,有詭異的煞氣。
「你能確定?」他問:「這些都有證據?」
「假如你到她們住的保安公寓去查一查,你會發現乾福力的衣服在公寓裡,他的襯衫都繡著一個『C』字。」
「是的。」
「是的,現鈔。」我告訴她:「這是送給主婦的私房錢。」我笑笑又說下去:「假如我們送了支票,你們要付所得稅,而且先生多半會知道。
「喔。」她說。
「他們把死人偷運出醫院;脫掉衣服,換上乾太太的服飾,讓杜美麗謊報病人自己溜掉了,他們把死人放汽車裡推下坡去,燒到辨認不出來,乾福力可以領他太太的保險金。
「因為,」我說:「你只要一背書,你就背到底,把自己背進監獄去了。」
「只浪費你幾分鐘時間,而且錢──」
「我──l我想我太忙了。」莫律師說:「當然,假如案子要上法庭,在出庭之前我會一一查對證物的。但是──賴,我看你是內行,你會瞭解的。」
我說:「今天早上警方逮捕了羅漢曼太太。已經證實她就是乾福力太太,也就是警方認為已經被謀殺的女人。
「小不點,你說什麼?」善樓問,但是他眼睛是看著那女人的。
「我有原則,絕不代表騙子。」莫律師說:「這件事使我很吃驚,大大的吃一驚。」
「你說要我來自己唸?」
「賴,你給我聽著。」他冷靜地說道:「我一直很爽直地和你談生意。我不喜歡你耍小聰明或想弄鬼。你要敢動一點歪腦筋,我叫你和你的保險公司後悔一輩子。」
「上電視!」
「沒興趣?」
一位秘書在外面,看來雖是下班時間,但律師不走,她是可報加班費的。穿著正合身分。
結果果然是個徹夜的守候。在第二天早晨七點鐘才看到她出來。然後是一輛計程車開來,她關照計程駕駛和她一起上樓,拿下了四件行李,都是大而重的箱子。
我說:「羅漢曼就是乾福力。」
「原來如此。」我說:「我今天來,主要是因為我們另外有一件小禮物要送給以往的得獎人,假如他們能作證說我們的百科全書很有用處。這些都是極短的推薦,好像偶然和朋友爭論某地最大的礦產是什麼,結果因為有百科全書在家立即得到結論這一類推薦。我們每一則送現鈔一百元。」
「不行。」她說:「我沒有興趣。」
「喔,我不知道。」她說:「明天什麼時候。我一定得和他聯絡一下看哪班飛機。他會等一下再打電話給我的。」
「真的呀!會去很久嗎?」
「我瞭解這種事是怎麼樣的。」我一面說,一面離開他辦公室。
善樓極快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說道:「老天,不是才怪。」
我在講的時候,善樓一直看著我。但是也不斷一次次看向那女人。女人開始哭泣,善樓知道他自己中獎了。
我大模大樣把扁匣子拿起,放進手提箱裡,說道:「大律師,正像你剛才提起的,各為其主,沒有私人恩怨。」
「當然是病人自己照出來的。」
「它們沒有壞吧?」
飛機準時到達達拉斯。我租了一輛車,直接開去梅桐公寓,乘電梯上到六樓,直走到六一四公寓按鈴。
「我想你是乘頭等來的。」我說:「我的公司不允許我報銷超額旅行費──」
「乾福力,就是羅漢曼。
善樓看向我。
幕律師把坐椅向後一推。「失陪一下,」他說:「我有點事要關照我秘書。」
他出去了十分鐘;回來的時候,他在發抖。
「你為什麼上次來不告訴我呢?」
她指著箱子說:「我要到蒙大拿去和丈夫會合。」
「賴,你要知道,我這個律師業務很廣。我常常有需要其他城市私家偵探查案或是請證人出證的機會。我很高興認識了你,今後要是在洛杉磯有什麼案子,我想我們兩個人一定會愉快地好好合作的。」
他笑笑,自辦公桌抽屜拿出一隻扁的圓鐵匣子。他把匣子放在桌上說:「賴,所有事情,我們一次解決。」
我說:「你告訴過我,你在這裡吃得開,和警方有聯絡。你請他們打電話找洛杉磯總局的宓警官,問一問乾福力案子的最新發展,不就都知道了。」
我坐在車子裡準備徹夜不睡的監視那公寓。
我說:「看起來很複雜,仔細推理只有一個可能。乾福力並沒有把他太太從彎路推下坡去,而那個護士也不只是因為偷了幾張愛克斯光片,就招來那麼多的困擾。杜美麗的困擾是因為她偷了一個屍體。」
「有點像。」我說。
我說:「好呀,原來是宓警官!警官,容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太太。乾太太!就是因為她被謀殺了,所以你在找她先生乾福力。乾太太,這是我的好朋友,洛城警局的宓警官。」
「真的。」他說。
她把行李都帶到機場,行李託運,自己只隨身帶了一個過夜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