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遙
第十五章 風箏之祖
韓淮楚盯了小妮子一眼，正色道：「你看我何時說過大話？」
項追最是心急，脫口而出：「你故作神秘幹什麼？有什麼話快說出來便是。」話一出口，又覺這態度極其惡劣。她平日就是這麼蠻狠，對項家軍眾人如此說話慣了，可此時面對的是俊雅與智慧集與一身的韓信韓公子，她心目中的妙郎君。項追心中惴惴，不知她的韓公子聽了此話會不會生氣。
韓淮楚笑道：「這些騎兵沒了馬，便如鳥折了翅膀。這百十號人，成得了什麼氣候。」
項追再也忍不住，快聲問道：「不與楚軍交戰，怎救得劉邦？」
眾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知如何回答。
只聽一聲擊掌，小妮子項追聲如黃鶯出谷：「韓公子說得對，就算他們重回楚營，咱們又怕他怎地。今日我作主，把他們統統放了。」
那些俘虜接過朱雞石首級，飛也似跑開，貌似生恐項追改變主意。
這千余號騎兵渡河可不是容易的事。縱然能找來舟楫，也只是少數，只能一船船慢慢地來。若渡到一半，那楚軍追至，豈不將未渡河的兄弟性命留在了丹水北岸？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簡直懷疑聽錯了。兩萬大軍，如今只剩下一千來騎，這韓信竟還想去救劉邦，不被楚軍吃掉就算萬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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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淮楚緩緩走到朱雞石屍體前，割下頭顱，交到一俘虜手中，說道：「把這首級帶回去。」
他帶大家打了一個大勝仗，在項家軍中已建下了那麼一點威望。眾人聽他一喊，均靜了下來。
韓淮楚又展露了一個迷死人的笑容，看得項追心旌搖動。只聽他說道：「我這做的，名叫風箏。等它做成，便可飛上天。」
忽一人道：「我投軍是為了混口飯吃。」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在這年頭，為了一口飯便投身行伍，過那刀頭舔血的生涯者多如地上的螻蟻。
「這也敢想！」韓淮楚只是好笑，搖搖頭道：「以區區一千余騎，與敵大軍三萬決戰，無異送死。」
韓淮楚問道：「可有此處地圖？」即有人呈上一張羊皮軍
小妮子手一揮，道聲：「放了他們。」眾俘虜一起拜謝，正欲離開。韓淮楚忽道：「且慢！」
季布聽了此話，除了佩服，還是佩服，「這韓信真是能想！他竟要以這一千騎兵為餌，來吸引楚軍主力救那劉邦。到時劉邦沒有救得，這一千名吳中兒郎可要葬送於此了。」
轉眼之間，韓淮楚手中的線用到了盡頭。韓淮楚笑了一笑，說道：「我這還缺大量的線。項姑娘叫吃飽的弟兄幫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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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淮楚看著那些俘虜去得遠了，忽然說道：「諸位可知我剛纔此舉，意欲何為？」
又一人道：「我投軍是為了剷除暴秦。」這話說得大義凜然，博得一陣掌聲。
這話說得明白。兩條腿的步卒，哪有四條腿的騎兵跑得快？騎兵戰力，當在步卒五倍以上。一千騎兵，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想盡殲這支項家軍，楚軍非得傾大軍來不可。
眾人大奇。項追禁不住問道：「這首級乃是你的功勞，怎麼不要了？」韓淮楚微微一笑，「今日吾軍大敗，這份功勞韓某無心情領受。」
韓淮楚一揚手，高聲喊道：「諸位請聽我一言！」
硝煙散盡，項家軍獲得了大勝。
項追卻聽得此話有些道理，追問道：「那沛縣陷入重圍，如何與城中取得聯繫？」
韓淮楚坐在河堤之上，左手拿著一根筆直的樹枝，右手握著一把匕首，正在細心地削那樹枝。
只見韓淮楚手中那根樹枝削好。他扯下地上一具屍體衣衫，挑出縫在衣上的細線，用幾根樹枝綁成了一個方框。
至於那游擊戰術，季氏兄弟也不是新投行伍的初哥，不用韓淮楚說得太清楚。
他手指之處，正是芒碭山南麓，位於丹水上游，離此處相聚百里。對於騎兵來說，只須一夜的工夫便可到達。
項追聽得大奇：「這樹枝如何與沛公聯絡？」韓淮楚道：「等它飛上了天，降落在沛縣城，就可將我
那楚軍主帥被韓淮楚力斃馬下，余者皆無戰心。紛紛下馬投降，人數有百十之多。季氏兄弟收繳了他們兵器，將他們圈成一堆，派人嚴加看管。
季心看不明白，問道：「韓少俠，不是你要放了俘虜嗎，為何阻攔？」
韓淮楚也不與她計較，笑問道：「諸位為何興師而來，與楚軍交戰？」季心道：「吾等為救沛公劉邦而來。」韓淮楚又問：「如今沛公何在？」季心答道：「被楚軍圍困，危在旦夕。」
韓淮楚用匕首一劃，將衣衫裁成方框大小，用細線慢慢綁在框上。項追就待在韓淮楚身邊，看著他如何做那風箏。
季心倒很謙虛，來向韓淮楚討教：「楚軍勢大，如何吸引敵軍，又能保全吾弟兄的性命？」
項追聽得糊裡糊塗：「樹枝能飛上天，那我也能入地了。韓公子，你不是說大話吧？」
季布哼了一聲，說道：「今日放了他們，他們歸其營，又來與我軍為敵。韓少俠，你怎如此婆婆媽媽，一點也不痛快。一刀了結了他們可不省心。」
韓淮楚搖頭道：「季將軍此言差矣。那沛公先頭不能突圍，是因楚軍防禦森嚴。如今其主帥授首，必軍心大亂。若能吸引敵軍，分兵撲殺吾等，其防禦必然有隙。再送信與沛縣，沛公便有突圍之機了。」
韓淮楚點點頭，問道：「大家還有沒有別的原因？」眾人一起搖頭，除了那兩條也想不出第三個答案。
弄了半天大家才明白韓信的用意。季布冷笑道：「那沛公若能突圍，就不用我項家軍來救他了。」
眾人又是一奇，「難道韓信送回朱雞石屍首，還有別的什麼用意？」
韓淮楚翹起大拇指，贊聲好。轉頭問向那幫俘虜：「你們投軍，又是為了什麼？是想與我項家軍為敵么？」
季布哈哈大笑：「韓少俠你莫非異想天開。以吾區區一千餘人，還想救那劉邦？還是逃回吳中保命算了。」
那龍且傾慕項家大小姐，項家軍眾將哪個不清楚。季布與龍且要好，見忽然殺出韓信這匹黑馬
季心疑惑道：「難道韓少俠要殺回去，與楚軍決戰？」
大家聽得心頭一沉。斬殺敵軍主帥，與幾乎全軍覆滅相比，又算得什麼？
韓淮楚笑問：「項大小姐你有什麼心愿，能不能對我講。」項追膩指一點韓淮楚額頭，嗔道：「你想知道，偏不告訴你！」說罷一路笑著跑開，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不知有誰發出一聲怒吼：「宰了這幫俘虜，為死去的弟兄報仇！」隨即千百個聲音同時高喊：「宰了他們，報仇雪恨！」一時群情激動，吼聲洶湧。
韓淮楚衝著項追哈哈一笑：「這風箏可是要與沛公傳信的。你那心愿可不能寫在上面喔。」
戰場上遺留下遍地的馬屍。項家軍眾士兵一部分人宰割馬屍，點起篝火，圍成一個個圓圈，炙烤著馬肉；一部分人擦拭兵器上的血跡，撿拾散落在戰場的箭枝。
便有季布朗聲道：「大丈夫在世，豈能庸庸碌碌？吾兄弟追隨項公造反，是為了成就一番事業。」
項追被他盯得一愣。心想自從見到韓信以來，倒沒見他說過一句大話。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麼頭頭是道，有根有據。
那楚軍到來也不是一時半刻。眾人從日中戰到日落，早已人餓馬飢。便在丹水河畔，飲馬作炊。
項追拿著一塊烤熟的馬肉，湊到他身旁，說道：「韓公子，馬肉熟透了，你快去吃啊。」
風箏這名字，項追還是頭一次聽說，就像韓淮楚造出的象棋一樣。
若是到了芒碭山，山高林密，便如龍歸大海。那楚軍想要擒住這條游龍，可比登天還難了。
此時想要好生掩埋戰友的屍體已是不能。項家軍將士，將同伴的屍體送入滔滔的丹水之中，目送著屍體隨波而下，載沉載浮。
韓淮楚微笑地看著項追，心想這小妮子這副急性怪不得會吃了敗仗。他不急不慢露出底牌：「難道那沛公不能自己脫困，殺將出來？」
韓淮楚見有人幫忙，也有餘暇飽餐一頓了。
有大小姐撐腰，那
雖然全殲了敵軍五百騎，但項家軍也損失了五十兒郎。這比例雖說起來微不足道，但看著昔日的戰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仍令人心頭沉重。
韓淮楚指著那風箏，神神秘秘道：「在我們家鄉，有個說法。只要你許下一個心愿，寫在風箏之上，隨它飛上了天。這心愿被天上的神仙收到，便會幫助你得償所願。」
這些箭，每一枝說不定會奪取一位敵人的生命，是務必要撿回來裝滿每個戰士的箭筒的。
季布頓時啞口無言。他們從吳中而來，過這丹水時，有開路兵砍樹扎筏渡河。可此時那些木筏早已被河水沖了個沒影。步兵盡沒，那開路的斧頭，鋸子，錘釘，繩索均遺失在大營。亂軍之中，有誰會想到帶上這些物事。
韓淮楚的主意得到小妮子項追的大加讚賞。眾人也心悅誠服，便再無異議。
夕陽西下，又是黃昏時分。那河堤之上，只聞丹水流淌之聲，嘩嘩傳來，濤聲震耳。一陣寒風吹過，戰場之上平添一股凄涼之意。
那收繳于楚軍俘虜的戰馬有一百來匹。補充上折損的戰馬，人人均獲得一匹，還多出五十來匹。對於這戰馬稀缺的亂世，這是一筆不小的戰利。
韓淮楚便道：「吾等與敵軍用游擊戰術，略施騷擾，一戰即退。楚軍騎兵精銳盡喪於此，步卒如何能追得吾等。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惹得那楚軍終日不得安穩，不得不分大軍圍剿，便是沛公突圍之時。」
項追還以甜甜一笑。一聲令下，數百軍士一起扯起死屍衣衫，挑出線繩，場面蔚為壯觀。
韓淮楚笑道：「想要與沛公取得聯絡，就靠它了。」
既然決策已定，眾人也不怕暴露了行跡，任那炊煙裊裊飄散在河畔。
眾俘虜俯伏在地，惶
韓淮楚便道：「沛公危在旦夕，吾等若不救他脫困豈不有辱使命？吾之舉，是為救沛公也。」
韓淮楚忽然提高聲調，語氣激昂道：「大家既然投軍的目的相同，為何定要殺死這些可憐的俘虜。誰沒有父母兄弟？誰又沒有妻兒老小。他們的親人與你們的一樣，也在家中翹首等著他們的歸來。你們殺死他們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這死去的楚軍將士，誰又來為他們報仇。」
韓淮楚笑問道：「不知諸位為何從軍？」
只是韓淮楚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會第二次上芒碭山。想起師傅鬼谷懸策以身飼蛇的歷歷往事，猶如夢中一般。
項追拿起一根已削好的樹枝，只見又細又直。疑惑道：「韓公子，你在做什麼？」
可恨這韓信這時又賣起了關子，不說個清清楚楚。嘿嘿笑道：「這個韓某自有辦法。」
韓淮楚哦了一聲，漫不經心道：「待我削好這根樹枝，便去。」
俘虜群中一陣驚恐。這亂世之中，戰勝殺俘已不是新鮮事兒，那章邯統領的秦軍便經常這麼干。有殺人狂白起坑殺趙卒的傳統，秦軍對於斬殺俘虜從來便像斬殺牲口一般隨意。
季布此時已領悟了韓淮楚的深意，心中有了點贊同。但還有個結未解，便問道：「若楚軍派大軍圍剿吾等，又如何應付？」
項家軍將士均低下了頭。只覺韓信方才所言，聽起來頗有道理。
韓淮楚一指那滔滔丹水，笑道：「你想逃回吳中，可過得了這河么？」
項追望著那隨風飄舞的風箏，臉似痴了。幽幽道：「剛才你放風箏時怎不告訴我。我寫下我的心愿，被天上神仙收去，不是可以幫我達成心愿么？」
一根細線，牽著一隻風箏，隨風扶搖而上，悠悠地飛上了天。
他們卻不知，韓淮楚此時想到的是，劉邦是他的未來老闆，又有伊人張良身在沛縣，焉能不救。那劉邦乃是真龍天子，若任劉邦被楚軍所滅，不僅韓淮楚不答應，連老天也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