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五湖泛舟任逍遙
第十八章 成敗得失
「聽范增之意，這斷龍石雖重，定能從外間打開。然而這石几乎有萬斤之重，又豈是人力能舉起？想起來對付它的只有用機械之類的東東了。但它與在萬載谷見過的千斤鐵閘又有不同。那鐵閘是在上部鑄有吊環，用粗繩借絞盤之力吊起。這大石表面卻無一物，未見有繩索繫於其上，這辦法貌似行不通了。而且要吊這萬斤大石，又怎能用繩索？按力學分析也該用上鋼纜才穩妥。」
「這范蠡果然是大手筆，在迷宮之後，又修築了這麼一條山路，也不知要花多少財力人力。」韓淮楚心想。
老者連連咳嗽，吟出最後一句：「輸贏皆一笑，」韓淮楚不假思索接上：「成敗又何妨？」
而這桿青竹質地遠遠超過那夜朗人用的墨竹，也不知是什麼種類。
老者要賦的詩，自然是來考較自己的胸襟，當然不是來與自己咬文嚼字作那無聊的遊戲的。
老者慢悠悠道：「讓老夫九子。」
只見那人赤膊袒胸，魁梧健碩，正是韓淮楚的老朋友——丐幫幫主呂臣。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老者道：「輸贏皆一笑，成敗又何妨。聽了此句，老夫患得患失之心盡去矣。范增啊范增，你只要轟轟烈烈地來過一場，又何必計較什麼成敗得失？」
只是他明白這賦詩也有高下之分。詩由心生，胸襟開闊者，作出的詩有感而發大氣磅礴，就像李白所寫的「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一般。而識見淺薄者作出的詩則無病呻吟，讀起來平淡無味，徒然浪費紙張筆墨而已。
老者乾咳一聲，說道：「那麼就讓老夫一先吧。」韓淮楚搖搖頭，說道：「寸步不敢讓。」老者沉默一陣，又道：「那麼讓老夫先行如何？」韓淮楚連連搖頭：「先下手為強，這戰場的先機是萬萬不可失去的。」
范增慢悠悠道：「不必了。這棋未下，老夫已知少俠也。」
她卻不知韓淮楚在穿越時空之前便是文學高材生，後來在鬼穀道場學了一年的文言文
「看來這次小生又蒙對了，這巨石果然是用千斤頂之類的機械啟開。現下里還差一口液缸，一隻活塞。」
韓淮楚又道：「那麼就請范先生啟開這斷龍石吧。」范增沉默一陣，說道：「老夫要啟開這石只是舉手之勞。但不知少俠能否自己為之。」
他正疑惑間，只聽那山徑之上飄來一音。卻是那盧生在說話，經山谷迴響，遠遠傳來。盧生遙遙道：「韓少俠果然高明，竟過了這兩百來年無人能過的迷宮，闖到了此間，沒有讓吾等失望。請諸位上來吧。」
「這老頭竟如此不幹脆，這當口還要來考較小生的智力！」
「剛才自己與他賦詩一首，倒勾起了他的萬丈雄心，萌生出山之志。這未來老闆劉邦的帝王之路，又平添了一個巨大的障礙，倒是小生無心之過了。」
韓淮楚嘿嘿一笑，心想，「小生何止有一套，要把這兩千年後的科技一一展現出來，你這小子眼睛不掉下來我韓字就倒著寫。」
韓淮楚聞言心下雖有點不豫，但人家出了這個難題，他還是有心接受挑戰。於是拿眼向四周張望起來。
「范增？這老者居然就是范增？」韓淮楚一聽那老者自報姓名，心頭劇震。
要知道千斤頂這種機械，那活塞與液缸必須配合緊密，不能有太大的泄露。韓淮楚已悟出了開啟巨石的道道，便細心尋找那石前可用作活塞液缸的東東了。
「自己過了這迷宮，按道理那個范蠡的後人，盧生的師兄該當現身了，卻仍不見半個人影，不知是何緣故。」
「是了，他師兄原來在山上。」韓淮楚一揮手，說道：「大家隨我上山。」
要知道現代專業九段與專業初段之間，至多也只能讓兩子。有時活躍於一線的初段與九段對弈，一子不讓也能將九段干翻。那老者一開口就讓韓淮楚讓他九子，不是
別人不知范增是誰，身為穿人的韓淮楚是再清楚不過。
他拿眼一掃，便看見山徑左面岩石之上，雜草之下掩藏著一口小洞。那小洞雖說隱藏不易察覺，但在韓淮楚這「有心人」的細心觀察下，便無所遁形了。
那青竹插入了一丈，巨石已升高到了頂端。只見石后一位道人手提一根碗口粗鐵棒，在托盤下燒鑄的一處橫栓下一插，那巨石便穩穩噹噹停了下來不往下墜。這道人臉上橫肉突兀，不是那盧生又是誰？
「好傢夥！看來這木杆還不夠結實。那活塞就塞在洞里，剛才我用了一下力，那活塞便向下移動了一點。這巨石的一顫，便是受那液力的傳動所致。只是小生又該去哪找個又長又結實的稱手的東東呢？」
老者聲音中透著嘉許，贊道：「少俠不驕不躁，這棋未下，老夫已知你之才也。既然少俠不肯相讓，咱們就以下棋為題賦詩一首。老夫出上句，如少俠能接下下句，則由你執先。」韓淮楚點點頭道：「如此也好。」
韓淮楚舉足上前，撥開雜草，只見那小洞開得圓圓溜溜，不像天然生成，似有人工鏜磨的痕迹。向內一望，只見洞內尺許以下，黑呼呼難辨虛實。
眾人看得瞠目結舌，「韓信只用了一桿青竹，便托起了這麼重的傢伙，簡直是不可思議！」那小妮子項追更是用杏目朝韓淮楚頻閃，那神態彷彿像看大神一般崇拜。
那斷龍石又厚又沉，望去怕不有萬斤之重。也不知當初是如何把這巨石弄到這山上來的。
老者撫掌贊聲好，說道：「當今之世，諸侯割據一方，又喻棋盤方方正正，正是這句天地割四方了。老夫的下句是『逐鹿爭中原』，少俠可接得出么？」
始皇在世之時，徵調了五十萬秦兵伐百越，置桂林象郡。深陷於嶺南的五十萬秦軍便與當時的嶺南大國夜朗國士兵頻頻交戰。夜朗人用墨竹製成的竹劍，鋒利程度與秦人的青銅
韓淮楚越過那巨石，躬身行了個大禮，問道：「先生可是范增？」
幸而那斷處不深，韓淮楚一邊挑出斷枝，一邊打眼望向那巨石。
項家軍眾將士牽著馬匹，一個緊接一個，隨著韓淮楚在密林中穿來梭往。
他再一瞧，只見那岩石之上生長了一顆大樹，樹下荒榛之下，透出一絲綠色。韓淮楚一個縱身，如蜻蜓點水般騰身而上，伸手一探，從荒榛下抽出一桿青竹來。
韓淮楚略微思索，便接下下句：「天地割四方。」
那范增是項羽的亞夫，有安邦定國之才，匡扶社稷之能。項羽的稱霸之策，皆出自范增之口。若非劉邦用離間計讓項羽對范增產生猜忌，最後范增灰心失望稱病歸隱，這楚漢爭霸的最後結局還不知如何。
韓淮楚聞言嘿嘿一笑。以他業餘四段的棋藝，連師傅鬼谷懸策也是不如，居然還敢有人來向他挑戰，枰上較技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小菜一碟。於是朗聲道：「既是先生有意，小可奉陪便是。不知先生為何要同小可對弈？」
斷龍石之後，眼前驟然開朗，出現一個莫大的峽谷，群峰環抱，峰巒疊翠。一丈之外一張藤椅中，坐了一位老者，鬚髮如雪，臉如刀削一般顴骨分明，眼光如電彷彿歷經滄桑能識透世人。身著一件寬鬆的布袍，包裹著他那如寒竹般瘦削的身軀。雖年邁卻有一身錚錚鐵骨，支撐著他將上軀挺得如標槍般筆直。
他猛一用力，只見那巨石微微一顫，「咔嚓」一聲，手中的木杆已經折斷了。
出得林外，便見到一處平緩的坡地。那坡地上現出一條道路，直通上山。道上俱用方磚鋪就，一級一級，連成一條長達千米的石階。石階上苔痕爬滿，凝著那清晨的朝露，又濕又滑。
他又一想，
隨著巨石的緩慢上升，那石下的一個鐵鑄托盤現了出來。
只聽一聲長笑，一年邁卻不失清朗的聲音從斷龍石後傳出。那石后之人說道：「聽聞韓少俠棋藝高超，冠絕當世。老夫不才，願向少俠討教一局。若是少俠得勝，這斷龍石自然會開。」
他信手摺了一根樹枝，用匕首削盡枝上的枝椏殘葉，變成了一根光禿禿的木杆。韓淮楚操起那木杆，插入圓洞之中。那木杆深入一尺，似乎抵到了什麼物事，再難向下伸進。
「看來這老者心中也不甘寂寞，早有出山爭霸天下之志。要不然怎作得此句？」韓淮楚心中一笑，遂笑著吟道：「扶枰論短長。」這一句又回到對弈上來，倒也點題。
那桿青竹瑩碧如玉，長一丈二尺，竹身上隱隱透出光華，入手比尋常的竹子沉重了稍許，顯然不是一般的竹子。
那老者道：「戰場如棋，能將這棋擺弄好，想必叱吒沙場亦非難事。老夫聞少俠有經天緯地之才，雖未見過少俠運籌帷幄于疆場，亦可以一局棋觀之。」
老者又贊聲好，快速說道：「入以蛇行竇，」韓淮楚略微沉思，續道：「出則鷹翱翔。」
那山徑十分的濕滑。眾將士小心翼翼牽著戰馬，一步步魚貫登山。
韓淮楚心道，「是了，似此風吹日晒電閃雷劈，只有這竹，才能歷經久遠而不腐。那范蠡也不知哪裡尋來這寶貝，只用在操縱巨石開啟而不用來做兵器，倒是大材小用了。」
陰魂一般的季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近前，這次他再不說風涼話了，而是舉起雙手拍掌，贊道：「韓少俠果然有一套，俺季布對你現在是心服口服。」
韓淮楚淡淡一笑道：「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小可不知先生實力，不敢託大。先生讓小可九子何如？」
「要想啟開這大石，只
韓淮楚略一低頭，一眼便瞥到石前一處裂縫滲出的一絲水痕。頓時心中一喜。
韓淮楚一陣愕然，「這算什麼？請我們上山，卻又擺下這斷龍石擋住去路？」遂提氣高聲喊道：「盧道長，為何不將道路打開？」
老者道聲好，起了一句：「黑白分兩色。」這句說的是棋子分黑白兩種顏色，起句倒也平凡。
韓淮楚想到此間，心中一片釋然。說道：「小可接上了下句，這棋是否該當吾執先？」
迎面只見一塊巨大的青石擋住了前行的去路。那青石似乎經過人工開鑿，方方正正，正好塞在兩陡岩石之間。方石的正面，龍飛鳳舞用硃筆勾畫，鏤刻了三個大字——斷龍石。
讓九子是什麼意味？
韓淮楚方知這老者原來是要考較自己軍事才能。遂笑道：「不知先生想怎麼個弈法？」
小妮子項追睜大一雙杏眼緊盯著韓淮楚。韓淮楚的統兵之能她早領教過，而他的文采卻沒有見識。聽說要賦詩，頓時興趣盎然。
韓淮楚在高校學的是理工，一時之間在書本中學過的種種工程機械浮現於腦海之中。
只見他將那竹向圓洞內一插，吐氣開聲叫一聲：「起！」這一次再沒有折斷。那擋道的巨石一陣搖晃，慢慢吞吞升了起來。
去到高處，卻見路旁地勢漸陡，巉石聳立，視野越來越是狹窄。到了山徑的盡頭，兩邊岩石如同劍鞘一般挺直，向中逼迫，路寬只容下一匹馬通過。
不多時，眾人已出了那密林。只見天空已泛出魚肚白，原來已到了清晨。
「原來這位老者，便是那西楚霸王項羽的智囊，亞父范增。想不到他竟是范蠡的後人。」韓淮楚心想。
還未等老者回答，從側方閃過一人，一把將韓淮楚抱住，欣喜道：「韓將軍真是你么？可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