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巨鹿鏖兵宴鴻門
第八章 鹿死誰手
趙國左丞相張耳兵敗，邯鄲棄守，趙王歇逃往巨鹿，章邯與王離的聯軍正張著血盆大口，等著一口吞下這支從江東一路血戰壯大的楚國生力軍。
韓淮楚大奇，心想歷史書說項羽劉邦皆是不愛讀書的主，那項羽怎會突然改了性子，喜歡讀書起來？便問：「他讀的可不是兵書吧？為將帥者，喜歡讀兵書也很正常嘛。」
「這小妮子只知道打打殺殺，什麼時候學會了針線，又是什麼時候瞞著我開始縫製的？看來愛情的力量真是巨大，竟讓她改了性子。」
項追喜上眉梢，道聲：「是么？」
項梁見了張良，詫問：「子房先生勵志復國，借吾三千軍馬去了韓地，為何來到這裏？」
項梁長笑一聲，捋須傲然道：「那章邯布局想獵殺天下諸侯，卻不知項某也要布局獵殺他的秦軍。誰是獵人，誰是獵物，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
韓淮楚聽了心中陡然一沉，「虞姐姐？不是虞芷雅還會是誰？那項羽居然向虞芷雅學起讀書！芷雅居然親自教他！二人的關係已親昵到如此地步！」
韓淮楚振臂一躍，身軀從坡上縱下，穩穩立於張良的馬前。欣喜道：「良弟，你不是在韓地么，怎會到了這裏？」
那小妮子便一本正經道：「我要是祝英台，若是有人敢來搶我的親，我便一槍刺死他。」聽得韓淮楚咋舌不迭，心想到底是辣妹子，這般的潑辣。
項追又道：「我哥哥信中每每提到，有一位江湖神秘蒙面俠客在暗中幫助他。時常突然現身，用箭射到營門前，撿起一看，綁著有秦軍的兵力布置圖。待到軍士要去尋他，他卻倏然離去，不知所蹤。」
張良道：「現潁川有王離留下的兩萬兵馬，皆是精兵強將，難展圖謀。韓王游擊于南山之間，一時可暫保無虞。子房此來，特為項公救趙一事。」項梁便問：「吾正為此憂心，子房先生有何計教我？」
項梁拱手道：「項某說笑，先生勿怪。方才先生斷定我軍出師趙國必中章
項羽的西路大軍，自從拿下襄城，他那屠城的殘暴手段雖然讓他背了不少罵名，卻也將一路防守的秦軍震懾住。不少城池不敢抵抗，一見楚軍到來，便開關投降。又有范增老謀深算為他出謀劃策，便節節勝利，大軍劍鋒直指張楚故都陳城。
韓淮楚將項追小蠻腰一摟，微笑道：「追兒放心，信哥哥就算爬，也要爬著回來見我的追兒。」
韓淮楚輕輕摟起項追，愛憐道：「追兒你不要想差了。我與你虞姐姐的事已都成過去，從今你信哥哥的心中便只有追兒一人。」
「那韓信又是武信君的侄女婿，又將挂帥統領楚國的東路大軍，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啊！」眾人紛紛祝賀，都說等著喝他倆的喜酒。
只聽項追帶著欣喜道：「羽哥哥說他這陣子讀了不少書，想不到我這個最不愛讀書的哥哥也長進了。」
韓淮楚心想或許他們是兒時伴侶，這弟弟有另外的含義，便沒有再問。英布與項羽幼時交好，幫他打秦軍也不是沒有可能。
韓淮楚聽到項追提起項羽，不由問道：「你哥哥可有書信與你？」項追點點頭，答道：「今日便接到一封，說他已打到陳城城下，正在加緊攻城。」
夕陽西下，給滿山遍野的勁草野花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光。蟄蟲昭蘇，萬物萌生，到處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風中已感覺不到凜冽的寒，迎面撲來的是大地氤氳的溫潤。
他腦中便想到項羽趁著學讀書的機會故意接近虞芷雅耳鬢廝磨的一幕，面孔僵硬，人彷彿痴獃了。
韓淮楚此時此刻，只覺得項追便是普天之下最純潔最無暇的好姑娘。面對如此一個冰雪般的少女，還不好好珍惜胡思亂想，恐怕連老天都不容。
張良正色道：「子房為天下謀計，無愧於心。」
韓淮楚道：「江湖多異人。那暴秦失去人心，自有志士相助我軍。」
韓淮楚嘆了
而那秦將楊熊的主力人馬也駐守在陳城，將他擊潰，魏公子豹便可放手復他的魏國。還可進軍北上，助韓王成收復被長城軍團佔領的失地。
韓淮楚眼尖，一眼望出那人便是伊人張良。急忙一個撮唇，發出一聲唿哨。
項追便道：「聽看見那人的軍士說，蒙面人身材瘦小。我懷疑他便是棄秦軍而去的英布。」
張良從馬上一扭螓首，恰見項追依偎在韓淮楚的懷中。提韁將馬一停，嘴角微翹，眼中是嗔是喜，滿帶著譏誚之意。
武信君項梁厲兵秣馬，明日便要兵發趙國。兩小說不出的依依惜別，便並轡來到這軍營外的山坡，一起唱起這首纏綿動人的「化蝶」。
項梁失笑道：「原來先生還是為你韓國謀計。」
北國的春天雖然來得遲，卻也清奇壯美。
※※※
張良神色有點焦急，問道：「你們大軍是否明日出征？」韓淮楚點點頭：「是啊，明日我軍就要兵發趙國，去救圍困在巨鹿城的趙歇。」
張良便道：「那章邯之意，便是以趙王為餌，依仗強弓大馬在趙地平原獵殺諸侯與趙國援兵。待援兵盡滅，秦師將無敵于天下。到時休說我韓國，就連你楚國也將淪陷在秦軍鐵蹄之下。子房有一計，可讓其意圖落空。」
韓淮楚道：「難怪你哥會進展這麼迅速，原來有高人相助。只是那俠客為何不大大方方的去你哥營中，卻要遮遮掩掩呢？」
項追滿意地一笑，說道：「我就怕你在戰場太拚命，連生死都不顧。」韓淮楚笑道：「戰場怎能不拚命，你不是要我當逃兵吧？」項追也笑出聲來：「當然不是，你要是當了逃兵，追兒會看不起你。」
項追玉面飛霞，連忙掙開韓淮楚的懷抱，問道：「子房先生怎會到此。」
也不知小妮子項追從哪裡聽來韓淮楚以一首琴曲斥退燕國的四萬大軍，每日里沒事便纏著韓淮楚為他彈琴唱歌。韓淮楚那充滿
韓淮楚部在臨沂一役死傷慘重，剩下只有一萬三千人馬，但就像是項梁說的那句「項家軍是打出來的」，楚軍又在沿途招募了不少新兵。項梁似乎對他這位未來的侄女婿十分偏袒，將這征來的新兵劃到韓淮楚的帳下。韓淮楚步卒騎兵合計有兩萬人，他便多了一個任務——練兵。大戰在即，要在短促時間內訓練好這支新老混合的隊伍，又花費了韓淮楚不少心血。好在有老兵們的幫忙督導，新征的士卒很快習慣了營中的氛圍，迅速融合到這支隊伍中來。
韓淮楚大暈，「又要小生不要太拚命，又說看不起逃兵。這般自相矛盾，這女人的心真是難以理解。」
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頌生生愛，山伯永戀祝英台。同窗共讀整三載，促膝並肩兩無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誰知一別在樓台。樓台一別恨如海，淚染雙翅身化彩蝶，翩翩花叢來。歷盡磨難真情在，天長地久不分開。
項梁道聲：「正是！」便緩緩說出他的計劃。
項追正說得高興，一抬眼看到韓淮楚痴獃的模樣，幽幽一嘆，娓娓道：「信哥哥，我知道你心中還牽挂著虞姐姐，我也知道羽哥哥也喜歡她。按道理我心裏該向著我親哥哥，希望他與虞姑娘好。可我看到你這種樣子，卻又十分難受。追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項追又道：「聽說秦軍佔領的各個城池與營地之間的往來信使，時常遭刺客暗殺。我哥懷疑，那刺客便是送兵力布置圖的蒙面人。」
韓淮楚這下可弄糊塗了，問道：「那英布不是秦將嗎，再怎麼說也不會幫著我軍打他自己人吧？」項追笑道：「你不知道，那英布是我與羽哥哥的弟弟。」韓淮楚更是不明所以：「那英布姓英，你們兄妹姓項，怎說英布是你倆的弟弟？」項追道：「難
小妮子自然是樂滋滋的，拿出親手為韓淮楚縫製的一件戰袍披在他身上，又讓韓淮楚驚嘆不已。
項追將螓首靠在韓淮楚的胸膛，聆聽著他那激蕩有力的心跳，說道：「信哥哥，為了你曾受過的胯下之辱，你不知遭受了多少非議。若是你當了逃兵，你會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追兒也一輩子都會為你蒙羞，我那羽哥哥若聽到我們的親事，更加會暴跳如雷。」
項追笑道：「才不是呢。他說向虞姐姐學了幾部他們墨家祖師的著作，叫做什麼《經上》，《經下》，《大取》，《小取》的，這書名真怪，卻也好記。」
張良道：「局面如斯，非子房一人斷言。」
※※※
張良「哦」了一聲：「項公莫非已有應變之策？」
項梁昨日已當著大家的面親口許諾，待擊敗秦軍，攻進咸陽，便為韓淮楚與項追完婚。雖然大家對他倆的關係早就知曉，但還是讓眾人羡慕不已。
女人都是愛妒的。雖然項追口裡說容得下芷雅，可她心裏怎麼想誰能知道得清楚？難得的是她將心事一分不隱瞞地說出來，竟是沒有掩藏半分。
他曾向項梁諫言不要出兵趙國，但項梁執意不聽，說道：「楚趙皆為反秦盟友，豈能坐視趙國覆滅？」韓淮楚只得作罷，把心思放在戰事的準備中。
韓淮楚聽她娓娓細語將心思流露，竟是毫不掩飾，心中驀地一陣感動。
一個風姿俊雅的英武將軍，滿身戎裝，正坐在山坡一涼亭中，與一位人比花嬌的美艷少女撫琴一同低聲吟唱一首動人的情歌：
若能拿下陳城，其意義絕不只是打下一座城池。那陳城是一面旗幟，定能振奮荊楚各地豪傑，大慰楚人之心。
戰場無情，誰勝誰敗難以預知。雖然他叔叔為二小描繪了一幅美妙的前景，但天知道會不會成為現實。
一曲既罷，項追依偎在韓淮楚懷中，忽有些傷感道：「明日出征，不知道會將如何
上次項羽就為了看見韓淮楚與他妹妹親昵，一見面便要打要殺。為此兄妹倆險些翻臉。後來項羽也曾在項追面前說過韓淮楚不少不屑的話，項追只當是沒聽到。之後項羽與韓淮楚項追兵分兩路，再也沒有見面。昨日項梁許了二人親事，還不知道項追的這位親哥哥是什麼意見。
韓淮楚突然發現，項追不僅說話的聲音好聽，唱起歌來也是那麼悅耳動人。以她那副美妙絕倫的容貌與她那婉轉如黃鸝的嗓音，若是生在兩千年後的未來，保管要做個天後級別的巨星。
只聽懷中項追幽幽道：「信哥哥，此番出征，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韓淮楚問道：「追兒要我答應何事？」項追用杏眼滿含深情的凝視著韓淮楚，說道：「不管此戰是勝是敗，你一定要完整無缺回來見我。」
聽張良說得一本正經，韓淮楚也不敢怠慢，與項追各騎一馬，帶張良來到項梁的中軍大帳。
項梁便問何計。張良道：「現秦國重兵皆集中於黃河以北，南部兵力空虛。項公何不揮戈東進，出兵東郡，先復魏地，再復我韓國，直搗關中腹地。子房聽說那關中秦軍不足三萬，以項公之神威，定能攻破函谷，直趨咸陽。到時那章邯王離皆成孤軍，兵餉錢糧無給，再合天下英雄之力，何愁不滅？到時天下可定，項公功績可比伊尹，關東諸侯亦可存也。」
韓淮楚聽說項羽攻到了陳城，也十分高興，說道：「但願陳城早日攻破，陳王在泉下有知，英靈也可安息了。」
張良說道：「見到你正好，快帶我去見武信君，再晚就來不及。」韓淮楚詫道：「莫非你有緊急軍情？」張良搖頭道：「緊急倒談不上，我有大事要與項公相商。」
當然這歌是韓淮楚教給項追的，還對她講了一個悱惻哀傷的愛情故事。小妮子聽了這故事，被勾得眼淚汪汪，哭倒在韓淮楚懷中好久才哄得她破泣為笑。
馬蹄聲響，一匹快馬從坡下離弦而過。馬上之人白衣勝雪，面如冠玉，卻又十分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