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三個流氓不由自主順著可樂上拋的弧度,將脖子仰起。
靜謐,銀色,涼風徐徐。
小雪幾乎又要哭了出來。
沒有經典台詞,沒有熱血的音樂,沒有快節奏的分鏡。
「謝謝妳救了我。」阿克再度拋起可樂。
背後傳來咚隆一悶聲,劍南心臟快要猛爆。
他只是看著銀色瀑布旁的女孩兒。
輕輕一拋,可樂懸在半空。轉著,旋轉著。
前進,或是後退?
小雪哭了,但阿克在笑,雙手緊緊握住棒子,停留在剛剛那一瞬間。
一個球棒從天而降,摔到阿克的身邊,發出震耳欲聾的筐筐筐巨響。
「站住!」劍南等人停下腳步,回頭看。
小雪咬 著嘴唇,全身發燙,雙手捧住小臉。
遠遠的,販賣機壞掉的燈管忽明忽滅,映著雙眼腫得幾乎睜不開的阿克。
然後阿克揮出他這輩子最漂亮的一棒。
阿克將兩枚銅板投進自動販賣機裡,隨手朝販賣機一按,一罐可樂咚隆掉下。
阿克閉上眼睛,好像看見無數螢火蟲環繞在瀑布上,盈盈飛旋。
結束了。
可樂墜落,墜落在阿克面前。偏下,一個所謂大壞球的位置。
小雪放在臉上的十隻手指頭縫裡,一雙熱淚盈眶的眼睛。
劍南與恥字男均不可置信地,看著花襯衫男雙膝跪地,眼睛向上翻白,茫茫然斜倒 下,鬆開抓住小雪的手。
好想睡了。
阿克無暇注意他們,只是將木棒凝縮在肩後,笑笑看著小雪。
鏗。
人生有太多遲到,卻美好非常的時刻。
阿克掄起球棒,快速絕倫地揮出!
阿克伸手拿起可樂,目光依舊凝視著小雪雙眼。
落遲了,但不重要。
躺在冰冷的地上,鑽心痛楚從毛細孔緩緩流瀉而出,帶走曾經熾熱的體溫。
驟然,阿克瞪大眼睛。
「幹!」劍南拔腿就逃,以他平生最快的速度。
但,沒有人理會可樂罐精采絕倫的飛行路線,與劍南後腦勺如何迸開的畫面。
可樂鋁罐爆裂,甜漿瞬間濺溼阿克的臉龐 ,一道銀色急弧直衝而出。
「我很喜歡妳。」阿克左手伸進褲袋裡,錢幣登登登響。
阿克用球棒撐起身體。
巷口的飲料自動販賣機旁,一根球棒,撐起一個殘弱虛浮的人影。
劍南與恥字男面面相覷,幾乎同一時間放下小雪,朝阿克衝過來!
「啊!不是——」花襯衫男駭然,臉上忽地一震,冷咧而沉重的金屬親吻。
真是太邪門了!有鬼!靈異現象!不能把命送在這裡!劍南的臉孔驚嚇到都扭曲了。
恥字男幾乎是同時收住腳步,以在電影中亦絕難看見的誇張姿勢,頸子愕然往上一轉,發出喀啦脆響。
逐漸乾涸的血跡佈滿阿克半張 臉,血將前額的頭髮凝結成束,胸膛微微起伏。
「請妳,一直待在我身邊。」阿克笑著,可樂高高拋起,輕輕墜下。
恥字男的鼻血嗚咽了一地,痛苦地爬梭在地上亂踢,眼淚都酸迸了出來,手中的刀子不知摔到哪去。
劍南與恥字男還沒清醒,一聲咚隆響喚起了他們麻掉的神經。
上帝手中幸福的放大鏡,如小雪所願,靜悄悄聚焦在自己身上,還有站在自動販賣機旁的男孩。
阿克微笑。
如果有人問他,這輩子最帥是什麼時候。毫無疑問,他會記住現在這個姿勢。
「搞什麼啊你?有力氣爬起來不會去醫院掛號啊?」恥字男一說,三人哈哈大笑,笑得 前俯後仰。
恥字男手中的刀子,晃動著惡意的殘光。
「操!從哪來的木棒?」恥字男冷笑。
高高的,高高的,可樂幾乎高過了路燈的最頂端,沒入黑色的夜。
沒有瞪著劍南,沒有瞪著恥字男,沒有瞪著花襯衫男。
阿克從飲料出口又拿出一罐可樂,搖搖晃晃地,勉強靠著球棒撐住身體。
磞。
小雪完全被阿克的姿態所吸引。
所以阿克揮棒!
破裂的可樂罐在地上急旋,許久都還沒停下來。
劍南驚駭不已,腳步赫然停止,距離阿克只有五步,停止呼吸,發抖。
就這麼熟睡下去吧。他心想,頓時有種輕鬆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