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十八史略(參):楚風漢雨〔秦~前漢〕》目錄

〇七一 韓信失勢

〇七一 韓信失勢

「臣誅殺了之前奉命逮捕的鍾離昧。請陛下親自過目。」
劉邦召來陳平,與之商量。
(我當初好像應該聽從蒯通的意見才對——)
韓信做此判斷。皇帝不可能祇為了自己沒有回京參謁就派兵討伐,何況由於連年參役,兵員難道不是已經筋疲力盡了嗎?
成為皇帝的劉邦,即位之年和次年是他的巔峰時期,而韓信則在被封為楚王的翌年就開始走下坡路。
「你是不是想出什麼妙計了?」劉邦問道。
劉邦話聲未落,已見數名健壯的武士衝了出來,迅速扭住韓信的胳膊將他按倒在地,把他的手反綁在背後。這一切都祇是瞬間發生的事。
「我來學張良吧!」
劉邦在長安宮殿內吐了一口口水,這實在是個人品大有問題的皇帝。從社會最下層很快地躥升到皇帝之位,這樣的人水準當然不可能太高。
偌大的楚領地於是被分割。
韓信準備攜帶的是,此刻正投靠自己身邊的項羽部將鍾離昧的首級。
「陛下頂多能帶十萬兵吧!」韓信回答。
蒯通是當初劉邦向韓信央求派出援兵時,主張不可答應的人。依他的意見,趁劉邦、項羽兩雄死鬥之際,韓信應順勢成為第三勢力,並訂立天下三分之計才是上策。
劉邦部下多人做此主張。以建國第一元勳自居的韓信,由於態度傲慢而惹怒眾臣。
「可是,韓信會乖乖就範嗎?」
「韓信這個傢伙真可惡!」
——於陳地會合。
意思是說,他對二十萬、三十萬,甚至百萬大軍都有辦法掌握。
劉邦話聲未落,已見數名健壯的武士衝了出來,迅速扭住韓信的胳膊將他按倒在地,把他的手反綁在背後。這一切都祇是瞬間發生的事。
「說實在話,朕在這一點上沒有多大自信。」
「朕祇是要逮捕韓信一個人啊!」
韓信的領地被一分為二,劉邦的堂兄劉賈受封淮東五十三縣,稱為荊王。其弟劉交則受封薛郡、東海、彭城等三十六縣,稱為楚王。同樣是楚王,劉交受封之地遠較韓信過去的領地小多了。
韓信當時的想法是,倘若不立即決定投靠一方,事後一定會遭到討伐。兩雄決戰後,獲勝的一方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當時拒絕派出援兵之事的。
「我好像沒有理由不迎駕……」
巡行時不祇天子率有軍隊同行,迎駕諸侯通常也率有軍隊。對未前來迎駕的人,這些軍隊有可能成為討伐軍。
這句話看似在頌揚劉邦,實際上也有誇示自己作戰能力的意味。劉邦對此頻頻點頭。
劉邦將韓信塞在後面的車子裡,一路押往洛陽。韓信在車子裡故意大聲喊道:
陳平回問。過去屬項羽陣營的陳平,現在是劉邦的謀臣。陳平素有奇謀,與張良相較,在用計上較為詭計多端。對付韓信,劉邦不找張良而找陳平,為的就是想用他的陰險策略來肅清韓信。
韓信又如何呢?
想到這一點時,韓信覺得當初沒有採納蒯通的建言好像是一項失策。現在聽到眾多廷臣對位居首功的自己極為反感的情報,韓信益發有了後悔莫及的感受。
韓信也帶著裝有鍾離昧首級的小木匣來到。
「絕不可殺害韓信。」
「那你能帶多少兵呢?」
陳平垂頭片刻後抬起頭來。這時候,他的臉上泛著微笑。
天下之王的皇帝,當然認為能夠實現中央集權最為理想。秦始皇徹底實施中央集權制度,結果,他的帝國祇維持了十數年。陳勝、吳廣僅率數百人起事,偌大的帝國很快就瓦解了。那是由於過度的中央集權,以至於造成地方力量匱乏的緣故。
劉邦曾經有過一邊吃著豆子一邊和韓信批評部下諸將的事。他們做的是「那個祇能算是二流」、「這個祇是四流角色」一類的批評,而這樣的分類是以這個部將能夠指揮多少軍力作為基準。批評完所有部將後,劉邦問韓信:
換個立場設想,韓信發現自己確實居於危險地位。
劉邦又問。韓信對此回答的是:
劉邦苦笑著說。
「好,我帶禮物晉見吧!這個禮物一定會使劉邦驚喜萬分的……」
「問我……!?這是什麼意思呢?」
行動敏捷的兔子被捕盡後,獵狗由於已無用處,被煮食是必然的下場。飛鳥被獵盡後,良弓也用不上了,祇有收藏起來。與此相同,敵國被攻滅後,謀臣派不上用場,必然會被肅清——這是黃石公《三略》中的文句。
其一是,未回京覲見,表示割據態度。雖然韓信曾派使者回京,但本人卻遲遲不見回朝,分明有由半獨立轉變為自立的傾向。
說不定這是陷阱,但,不前往迎駕,會成為皇帝討伐的藉口。
諸侯聚集陳地是十二月間的事。
劉邦隊伍抵達洛陽後不久,韓信被釋放。
「就是因為如此,所以更加容易起亂子。」
——臣多多而益善耳。
「喔,韓信,你來得正好。朕有事情要問你。」
劉邦於高祖六年十月末出發。
由於從王降格為侯,他已被歸為與周勃、灌嬰等人同列之位。平時瞧不起這些人的韓信,心裡何等悔恨,不言可知。
其二是,過去頑抗漢軍的項羽郎將鍾離昧逃入韓信的領土,劉邦雖然命令將他逮捕,韓信卻始終置之不理。與鍾離昧有深厚交情的韓信,必定已包庇了他。
當時尚依據秦曆法,以十月為一年的開始。恢復夏曆法以春正月為歲首,是九十七年後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一〇四年)的事情。因此,皇帝一行人等於是年初離開長安的。
韓信稱病閉門,深居簡出。他因此悶悶不樂,當然不用贅述。
韓信回答:
信遂下了這個決心。皇帝召見,找藉口不到國都長安不就得了?皇帝會因此認為我有叛意而派軍討伐嗎?
不久,劉邦一行由長安長樂宮出發前往雲夢。長樂宮是將秦之興樂宮修改而成者,位於長安城東隅。
劉邦決定到雲夢之地一遊。雲夢是湖北、湖南沼澤地帶的總稱。
「有韓信謀反或自立的證據嗎?」
「如何是好呢?」
「可是,韓信擁軍自重、割地自雄,這樣的情形非遏止不可。放任不管,不才是天下大亂的根源嗎?」
劉邦看都不看這個木匣,祇說:
韓信開始有了這個想法。
巔峰時期不可能維持恆久,終有走下坡的時候。新面臨的情況有時候可能是斷崖絕壁。
劉邦回頭對後面的車子說。
「陛下的本領並不在於指揮士兵,而是在於指揮將軍。將於兵,這一點臣絕不遜於陛下,但將於將,這一點臣就遠不如陛下。陛下在這方面的能力是上天所賜,凡人是無法比擬的。」
「陛下難道還怕戰鬥力被削減、領地被減半的韓信嗎?」
(如果我是劉邦……)
「這裡不是問話的場所。」劉邦回頭喊道,「來人哪!把楚王綁起來!」
可是,死鬥之後,獲勝的一方真有餘力派出討伐我的大軍團嗎?
一次,訪問樊噲將軍時,雖然對方以跪禮迎送,出門後,韓信卻呢喃著道:
(乾脆割據這個地方吧!)
(他應該知道不可小覷我的能力的。)
「陛下麾下眾將之中,可有在用兵上強過韓信之人?」
「陛下此言確屬事實,臣並不反對將韓信逮捕。臣祇說不可殺他。陛下可以以有嫌疑為由,將他由王降格為侯,讓他無力再養大軍……不憑嫌疑誅殺功臣——這件事情傳出去後,人們會頌揚陛下仁慈的。」
「我雖然倖免於死,卻成為與噲同列之人。我怎能嚥下這口氣呢!你們等著瞧吧!」
「平定天下韓信居首功,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聽到韓信被殺,功勞不如韓信的諸侯不是都會惶惶不安嗎?建立大功的人連生命都難保——諸侯心裡發生動搖,將會是天下大亂的根源。」
「韓信本來就盛氣凌人,經常輕視我等追隨陛下多年的家臣。他一定是有意謀反。不如立即派軍討伐,把他處以活埋之刑吧!」
「你少說張良的壞話,他向來身體羸弱,這一點你也不是不知道。何況張良堅決強調你絕對無罪。由於有人告發,朕才不得不對你進行審問的。」
韓信把裝有首級的小木匣推到前面。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從來沒有反對過你說的話嗎?」
劉邦對韓信指揮軍隊的能力評價甚高,內心應會有所忌憚才是。
劉邦有些不耐煩地說。
「你說你多多益善,而我卻祇能指揮十萬兵力,這一點該如何解釋呢?」
韓信變得默不吭聲。
「這麼說,攻打韓信不見得勝券在握囉?」
「因為這會引起天下大亂。」
在此種情形下,聽了讒言的皇帝起疑心,以至於藉故將自己誅滅並不是不可能。
此次巡行封為留侯的張良並未隨行,理由是生病。但皇帝出發之際,他特地前往長樂宮恭送,並且在門前請求謁見,在命旁人退出後,他對皇帝道:
「所以我才問你該如何是好啊!」
陳平進言的策略是,以天子巡行為理由,誘出韓信。天子巡行是從堯、舜時代即有的習慣。秦始皇過去也屢次巡行各地。巡行時召見附近諸侯也是自古以來的慣例。
地方王侯乃皇帝之藩屏,因此分封給接近皇統的劉氏一族最為理想。不過,也不能因而造成王侯勢力過於強大。縱然是皇族,也不可以威脅到長安的天子。
韓信環抱雙臂思量。
「咦?你這是哪裡聽來的呢?」
「沒有謀反的證據,但也沒有得到確切的反證,因而予以釋放。但爵位則由王降為侯,封為淮陰侯。」
「天下不是已經平定了嗎?」
楚王韓信的力量似乎已超越了這個基準。韓信認為要是由他來當皇帝,他也會想辦法削減楚的實力。劉邦不是沒有頭腦的人,一定也有這個想法才對。韓信因而覺得自己的處境更加岌岌可危。
劉邦之所以對韓信懷著怒意,有兩個理由。
「證據倒沒有。」劉邦搖頭道。
「朕實在瞞不過你。可是,為什麼不能殺掉韓信呢?」
秦滅亡給人的教訓是,地方應該設置具有軍事力量的諸侯。但,地方的力量不可過強,因為這會威脅中央。
韓信得到如此告示。
「沒有。這是鐵的事實。」
劉邦沒有把陳平的進言告訴任何人。
「古人說得一點沒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不正是『敵國滅而謀臣亡』嗎?……張良這個傢伙早就知道會有此事,所以稱病不來。既然天下已定,我被烹是當然之事吧?」
「臣想到了一個方法。」
張良抬頭凝視劉邦的臉。
劉邦這時露出奸詐的微笑,說:
「朕有資格做帶多少兵的將軍呢?」
「聽到陛下要巡幸雲夢,臣立刻就猜到了。」
張良當然讀過黃石公的《三略》,所以稱病未來——韓信認為如此。
「陛下的精兵和韓信軍隊相較,何者為優呢?」
前往任地的王侯容易割地自雄,與中央政府的聯繫也會變得淡薄。長久居住於領地,變得與朝廷內部疏離,這是一定的事情。韓信由於一直在國都長安佈有聯絡網,所以尚能得到相當份量的情報。依據這些情報顯示,廷臣間反韓信的氣氛似乎頗為濃厚。
天子巡行至楚地附近時,即使韓信勢力再大,也非前來迎駕不可。
與此同時,劉邦對各地諸侯發出如下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