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 遍地皆皇帝
（我還不想死……）
劉秀彷彿刻意逃避王郎一派勢力圈似的，前往北方之薊。薊是現在的北京一帶。王郎一派的據地則為邯鄲。
成帝有遺子之事，當時廣為人們相信著。
為抵禦眉毛塗紅令人戰慄的大軍團，更始帝有意利用膨脹了的劉秀軍隊。
「呈上這樣的回奏，不怕會有問題嗎？」
我們姑且把視線轉向到河北宣撫的劉秀。
他絕對不是有取得天下的「野心」，而是由於不想死，才成為天下之主，可說是迫不得已。
誠可謂遍地皆皇帝。
持觀望態度的地方實力派人士，這時候開始以積極的態度投靠劉秀。上谷郡及漁陽郡太守皆令其部將率領騎兵參加劉秀對王郎之討伐戰。
王郎是居住邯鄲的卜者，也就是算命仙。他自稱是成帝遺子。
劉秀當然料想得到更始帝打的如意算盤。凱旋長安後，一定會被命令迎戰赤眉軍，結果自己終將喪命——這是意料中事。
實際上，擁護王郎的人並不是對他忠心耿耿的。有了聲望後，天下的平衡情形會起變化，是常有之事。
更始帝擔心劉秀的軍力會再增強，因而命令各地太守，絕不可響應劉秀之徵兵。
——說不定那是真正的皇子哩！
王郎作為據地的邯鄲城，於更始二年五月被攻陷。
劉秀莞爾一笑說。
同為漢皇族之一的梁王劉永也於這一年自稱為天子。
在河北勢力最強大的是王郎一派。
——當皇帝……
（劉將軍實在是一位值得欽佩的人……）
為王莽所逼而退位的末代皇帝劉嬰，這時候的身份是安定公。而他卻在方望以及弓林等人的簇擁之下，再度成為天子。這情形應該以「復位
這個舉動暗示：
不論勝負如何，赤眉軍和劉秀激戰的結果，雙方一定都會蒙受極大損失。劉秀軍滿身瘡痍地擊退赤眉軍——這是最理想的。赤眉軍被滅而劉秀的力量削減，這是一石二鳥之策。倘若劉秀軍被打敗，赤眉軍一定也會陷入幾近潰滅的狀態，而無力攻進長安。
他不回長安，赤眉軍當然會直接與更始軍發生激戰。無論哪一邊獲勝，終是兩敗俱傷。這期間，他會採取坐山觀虎鬥姿態，再一舉攻打雖獲勝而疲憊至極的一方。
長安人都以「銅馬帝」稱呼劉秀。
在這之前，長沙王子孫中一個叫劉望的皇族於汝南舉兵，且以皇帝自稱。於昆陽之戰，獻計未被採納的參謀長嚴尤，成為劉望的大司馬。
這個時候起的劉秀，應該以後漢光武帝稱呼才對。
王莽始建國二年（公元一〇年），曾經有個人衝到立國將軍孫建的座車前，大聲喊道：
劉秀再三對自己說這句話。他準備當皇帝，並不是為了野心，而是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倘若不當皇帝，他將被殺是一定之事。
在河北地區不屬王郎之勢力範圍的，祇有守信都郡的任光。
劉秀遂於翌年（公元二五年）六月登基，並以這一年為「建武元年」。
雖然如此，人們還是彼此交頭接耳道：
我們今日經常使用的「烏合之眾」，即是出自邳彤的這句話。
「算命仙祇是以皇帝遺子之名，糾集烏合之眾，暫時囂張而已。他們根本沒有基礎可言，以我們二郡之兵力，很快就會把他們攻滅的。」
這首民謠表示，當時除趙飛燕姐妹以外的後宮女人懷孕時，不是被迫打胎，就是皇子於出生後即被暗殺。成帝當然知
攻陷中山城、大破盧奴城後到處收編新兵，而後繼續攻克新市、真定、元氏、防子各縣，劉秀最後與王郎一派對峙。
更始帝使者要回去時，劉秀讓他這樣回奏：
他從事的是為更始帝籠絡多數人的工作，但王郎既以「天子」自稱，他就不便向王郎要求表示「恭順」之意。
劉林是在河北南部一帶有相當勢力的人物，並且以俠義聞名。他說服地方豪族李育、張參等人，決定擁王郎豎起反王莽旗幟。
他清楚知道更始帝以及其身邊人物的想法：他們對在河北增加不少兵力的劉秀，已開始有所警戒。更始帝最擔心的是劉秀的實力會繼續擴大。
如果逐一檢查王郎「宮殿」裡的文書，這類誓約書一定會頻頻出現吧？
王莽將漢之信都郡分割為二，即信都與和戎兩郡。和戎郡太守邳彤以如下言語安慰劉秀：
更始帝派遣使者立劉秀為「蕭王」，並傳達如下「勅命」：
赤眉軍這時已以抽籤方式立牧羊的劉盆子為帝。
（該如何是好呢？）
王郎終於被殺。以皇帝自稱的他，在其名為宮殿的居所內，保存了無數文書。
稍後，公孫述於四川自稱皇帝。在這之前都是由漢皇族稱帝，現在連非劉姓之人也自行以天子自稱了。
——我才是真正的劉子輿。王郎是為方便而取的假名。
雖然劉秀前線部隊初期作戰不順利，但是，劉秀經收容敗兵後，於郭門大破王郎大將李育。
算命仙王郎說：
由於王莽的暴政，庶民開始出現一種期待救世主的氣氛。王郎這一派人剛好搭
但薊地也是王郎的勢力範圍，而皇族之一的原廣陽王之子劉接等人也有意響應王郎。劉秀不得已又離開了這個地方。
劉秀在邯鄲城溫明殿內午寢後，茫然有所思。
劉秀並未採取徵兵之舉。由於他斷然處斬幽州牧苗曾，各地長官驚駭之餘，紛紛把自己的軍隊獻給劉秀。
信都、和戎兩郡太守歸降後，周邊豪族也陸續看齊。劉植、耿純等人就是如此，相繼率領族人投入劉秀麾下。攻陷下曲陽時，劉秀軍隊已膨脹成數萬大軍了。
「劉秀軍隊的表現相當不錯……」
劉秀召集部下將兵，把堆積如山的文書全都搬到「宮殿」院前，在眾人面前點火把這批東西燒了。
——燕子啄了皇子……
使者大吃一驚道：
劉秀掌握了數十萬大軍。
摯友鄧禹這時候老遠從南陽跑來與他為伍——這使正處於逆境的劉秀得到不少鼓勵。今後他身邊擁有可以共謀大計的人了。
「我的名字叫劉子輿！我是成帝遺子！」
——蕭王推赤心置人腹，我們應該向他效忠才對！
「沒關係。」
誓約書被發現的人，因此受罰也是無可辯駁的事情。
漢皇族之一的趙王之子劉林，很容易地就為王郎所騙。
（並不是我想當皇帝……）
——率領有軍功諸將凱旋長安。
現在跟隨劉秀的豪族中，不少人曾經對算命仙皇帝王郎表示過忠誠。他們當然向王郎提出效忠誓書，因為倘不如此，便有可能被攻打。
更始帝當初把劉秀趕到河北，就是怕他的實力增強；倘若劉秀的實力遽增，對更始帝而言是一大威脅。所以，這次召回，為的是要讓他對付西進而來的赤眉軍吧？
世人由於極端憎恨王莽的暴政，因而有了「祇要有人替代，什麼人當皇帝都無所謂」的想法。因此，算命仙王郎以「皇帝遺子」為幌子時，人們便紛紛擁護他。
為了顧及自身安全，劉秀非討伐銅馬軍以及鐵脛軍這些河北小軍閥不可。這些小團體有二十多個，兵員人數合起來將近百萬，所以不可小覷。
繼漢皇族紛紛稱帝八，公孫述於四川自稱皇帝。在這之前都是由漢皇族稱帝，現在連非劉姓之人也自行以天子自稱了。
——長安有金銀財寶！
總之，劉秀以此為契機，開始走運。不同於以往，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所以，「民間有成帝遺子」這個風聲，應該不是空穴來風。
王郎絕不是十三年前像武仲那樣精神錯亂的人，他是個天才型騙子。算命師為了使對方相信，除辯才之外，常需利用各種手法。因此，高明的算命師經常都是天才型騙子。
「違勅」同樣也是大逆罪。
王郎辯才無礙，多少有預言家的模樣，但充其量祇是一個算命師，根本沒有武力可言。擁有武力的劉林等人現在成為王郎的後盾了。
很多人至此大大吁一口氣。他們同時深深敬佩劉秀的為人。
「這些文書我一個字都沒看。」
他這是拒絕了速歸長安的「勅命」。
劉秀的任務是使河北諸軍投向更始帝，也就是所謂的拉攏工作。說服未奏效時則使用武力，是當然之事。
實際上，這個人名叫武仲，他的頭腦不太正常，以現代用語來說是「誇大妄想症」患者。最後因此遭逮捕被殺。
那是還沒有發明紙張的時候。除了最重要的文書寫在絲帛上外，一般文書都使用木簡或竹簡。
這句話已足夠觸犯
——辱承厚任，不勝感激。但，河北尚未平定，此時不宜退兵。懇請准予繼續滯留河北……
剛睡醒的他根本不知隔鄰房間是否有人。
劉秀卻不認為這是自己大膽。因為，再怎麼想這都是自然歸趨，並不是自己願意如此。
劉秀為了求生，所以沒有聽從勅命。這同時表示他準備脫離更始帝陣營，開始自立。
——有二心。
這些都是各地有力人士提出表示恭順之意的文書。
劉秀決定不服從更始帝了。他有了自立之意。
乾燥的木簡和竹簡很快就熊熊地燃燒起來。劉秀指著火焰，道：
劉秀遂舉大軍攻破銅馬軍。降服者以原來的組織被收編為劉秀軍。但他們因不知何時會被殺而憂心如焚。劉秀卻經常輕裝簡從，騎馬前往視察這批士兵。
劉秀起身，舉起雙手，大大打了一個呵欠。
打過呵欠後，他如此自語。
投降將兵果然都對他心服了：
劉秀亦對之無可奈何。
要是有人意圖刺殺，這是很好的機會。劉秀是刻意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投降將兵面前的。
天下一定會歸他取得才對。
所以，看到這堆文書，有些人著實內心不安。劉秀卻隻字未讀，在眾人環視下把它們燒了。
他於即位後，任命摯友鄧禹為大司徒，其地位相當於丞相。鄧禹當時二十四歲。副丞相大司空則起用王梁。之所以有此任命，是因為這個人的名字曾在一本叫《赤伏符》的咒文中出現的緣故。相當於國防部長的大司馬，則起用名字在預言書中出現的孫成。但由於這個人惡名昭彰，後來改由吳漢擔任。
——我相信你們！
號稱百萬的赤眉軍正在西進。他們齊聲呼叫著：
劉秀因而收攬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