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第三十八章 十大罪狀
要是老闆掛了，這出楚漢爭霸還演個什麼？還不收拾鋪蓋回家，洗了睡去？
但換一個角度想，他當時不扮演畜生，難道真要向項羽投降？越是裝成對那人質毫不在意，越有可能保護老爹的安全。對他這一場表演，實在不應該多加貶斥。
劉邦哪裡還會讓給楚軍的斥候再探的機會。他一醒來就借口去成皋勞軍，腳底抹油溜出了廣武山。
秦軍二十萬降楚，卻被你坑殺在申谷，大罪之六；
正是：楚漢交兵置鼎烹，太公危急尚分羹。幸逢項伯軍前諫，幾免空桑過死生。那項纏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屢次幫助劉邦度過危難。
你矯殺宋義，私奪兵權，大罪之二；
劉邦站的位置離項羽有一百二十米遠。這等距離，那項羽射出的一箭雖然挾有他那霸王神功，卻已是強弩之末。又幸得那金絲鎖子背心護身，劉邦算是沒有翹翹。但那箭依然還是穿透了劉邦的護身背心，透入劉邦肌膚。
漢軍將士見劉邦倒地，心中皆是一驚！
那劉邦說一條，項羽的怒火就升高一丈。待說完最後一句，項羽早已是忍無可忍，簡直已經抓狂。
「劉季！你再不投降，朕便享了你老爹！」項羽惡狠狠地喊道。
一連與漢軍對峙了半個月，項羽在那斷澗邊不住叫陣，叫士兵們把成皋城一戰漢軍罵曹咎的話拿來回敬劉邦，那劉邦臉皮比城牆還厚，就是不與楚軍決戰。
再說他自認為是天龍赤帝所生，怎會把這戴了綠帽子的老爹放在眼裡？
義帝既然被逐已是可憐，你又陰謀弒殺義帝于湘江，大罪之九；
劉邦躲在壁壘里不敢應聲。便有那酈食其說道：「大王怯與項王對答，恐遺笑天下也。」
你將義帝趕走，自個霸佔彭城，吞併諸侯土地，大罪之八；
於是劉邦穿了三重甲衣，走上壁壘，貼身的一層便是金絲鎖子背心，刀劍箭矢急不能透。
打持久戰是劉邦最願意看到的局面。只因楚軍囤積在成皋的糧秣如今都落入漢軍口袋。而楚軍糧道連遭彭越襲擾，又喪失了成皋積糧，如今卻落到斷糧的境界。
那阿爾斯楞一回到壁壘，就伏地請罪，說道：「末將無能，敗陣而歸。」
難怪那酈食其畏難，漢營文武也皆覺得張良這個想法有點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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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項纏諫項羽道：「天下大勢尚無定局，陛下且慢動手。古人云『為天下者不顧家』。舜帝殺大禹
子房軍師交代的差事，想必也不會簡單。那酈食其戰兢兢問道：「軍師要老朽辦什麼差？」
秦王子嬰老好人一個，既然降了罪不致死，你卻將他咔嚓，大罪之五；
俏臉含怒的美人軍師張良一路闖來，進到帳內一聲厲喝：「是誰讓大王與項王答話？」
張良看著那酈食其的惶恐樣，微微一笑，說道：「齊楚三世隔代之仇，那齊王田廣焉能不忘？現齊王臣于西楚，不過是坐山觀虎鬥，看楚漢交鋒孰勝孰敗也。然置身事外可長久乎？昔日秦國強大獨有齊國能夠抗衡，而歷代齊國安守濱海一隅不助其他五國，坐視強秦蠶食他國，最終有亡國之禍。今日天下之勢正比昨日，待楚漢勝負一決，他齊國再想獨居海岱存他社稷江山，恐怕是痴人說夢，必為勝方兼并。與其如此，不如相助一方。二者選一，降漢還是降楚那齊王自會揣度。廣野君只須將子房這番話語說給那齊王，但去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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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正色吐出六字：「說降齊王田廣。」
還未等他疑惑解開，那壁壘上的劉邦已經被一群人扶了下去。
怒氣中燒卻又無可奈何的項羽，只好把他認為最大的砝碼搬了出來，那便是兩個人質：劉太公與呂雉。
只見他人在馬上，將弓弦一引，「颼」的一聲，一枝鵰翎如流星趕月出手。那陳庄躲避不及，正中咽喉，頓時落馬而亡。餘下那五百壯士，嚇得目瞪口呆，轉頭就走。就見那樓煩武將在後弓弦連引，箭無虛發，又射倒楚騎幾名。
劉邦死了沒有？
「老朽糊塗，求軍師饒命。」酈食其一邊叩地討饒，一邊拿眼去瞅帳中文武，看誰會為自己求情。
一聲炮響，漢營壁壘開啟，一彪軍擁出一將，卻是來自樓煩的神射手阿爾斯楞。
那項羽望見劉邦探出頭來，指戟喊道：「劉季，你既敢露臉，可敢開壁與朕戰上三合？」
你當政幾年，政績一塌糊塗，讓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已是萬夫所指，大罪之十。
那項羽不想用這兩個人質換回愛妃虞姬了么？不是不想，而是那死去的老頭子范增還在起作用。那亞父范增生
劉季未死，項羽只得撥馬而去。空空蕩蕩的漢軍壁壘前，只留下項羽一聲嘆息：「這狗日的劉季，是否有老天護佑，為何總殺他不死？」
還有誰，就是那老匹夫酈食其。前番他自告奮勇去守衛函谷關，被英布破關而入，張良就喊打喊殺。如今慫恿漢王與項羽答話害得漢王中箭，那子房軍師還不扒了他的皮？
「推下去！」項羽對那正要向劉太公下刀的劊子手說道。
斷澗東面架起一方砧板，楚軍劊子手正在磨刀。那風燭殘年的劉太公與容顏憔悴比黃臉婆臉還要黃的呂雉跪在地上，就像待宰的羔羊。
劉邦道：「彭城一戰，我漢營二十員大將尚不敵項王一人，汝如何是他對手。」撫慰那驚恐的阿爾斯楞不提。
單挑不敢，連唇舌交鋒也不敢，恐怕軍心動搖。劉邦受酈食其一慫恿，膽氣一壯，對陳平說道：「陳中尉，把你擬好的項王十大罪狀拿來，寡人要上壁壘宣讀。」陳平諫道：「恐項羽發難。」劉邦笑道：「那項羽離此甚遠，又孤身一人攻不上來，多穿重鎧，料來無事。」
「去死！」項羽重瞳開裂暴吼一聲，抬起那轡上陰山神弓，滿挾一腔怒火對著劉邦就是一箭。
這個酈食其平日里仗著一張利嘴話最多，在漢營中屬於討人厭的角色，也就是討劉邦一個人喜歡，偏偏那劉邦現在昏迷不醒，救他不得。平日里不結緣，這會兒想找人替他求情，卻哪裡找得到？大家不約而同都是牙關緊閉，巴不得張良將這老匹夫辦了才好。
「若斬了廣武君，只說明大王病重。現在我軍與西楚交戰正酣勝負難絕，在此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動搖軍心。」酈商說出的話道理十足。
睜眼瞎啊？自己那箭明明射中了他胸口，狗日的劉季怎說射中他足趾？項羽重瞳中滿是疑惑。
就在漢軍一片啞然之中，突見那劉邦將身一挺，晃悠悠站了起來。
項羽的這一喊，便似晴天響起了一聲霹靂。那阿爾斯楞原本抬弓要射，聞聲體似篩糠，驚得手腕一抖，弓箭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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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野君斬不得也。」一邊武城侯酈商忽道。
酈食其一咬牙，說道：「好！老朽就去齊國走上一遭。」
「惡賊哪裡不好射，射寡人足趾作甚？」劉邦強忍箭瘡，哼哼嘰嘰地說道。
想項羽的箭法何其神奇？
「為何斬不得？」張良蛾眉一挑，問那酈商。
那劉邦說罷上述十大罪狀，又道：「寡人興義兵連諸侯討伐你這個暴君，你有何臉面與寡人挑戰？還不投降請罪以慰天下父老，更待何時？」
張良道：「大王中箭之時，將士都看得明白。幸而大王機智，卻只能瞞過一時。現我軍中必有楚軍斥候，大王若不臨機應變，不出一日消息傳出，我軍必軍心大亂，便是一場大敗。而今之計，只有大王勉力起身，到營中巡視，一則慰勞軍中將士鼓舞士氣，二則表示大王無恙，讓楚軍不敢乘敝來攻。」
劉邦眼珠一轉，說道：「陛下勇武，天下何人能當？匹夫之勇，徒為天下所笑。寡人寧可鬥智，不願鬥力。」
這一邊項羽殺到漢軍壁壘之下，又在高聲呼喊：「劉季出來，朕與你有話要說！」
巨鹿戰後，你當回師彭城向懷王報捷。你卻劫眾諸侯，入關與俺爭功，大罪之三；
酈食其體如篩糠，「啪」的一聲跪下，能言善辯的他此刻嚇得一句話都辯不出來。
這一聲喊，漢軍那邊大嘩。
過不多久，那劉邦悠悠醒來，心裏倒是一點也不糊塗，一睜開眼就問：「那項羽可又來挑戰？」張良道：「楚軍不知大王傷勢如何，現在還沒有攻來。若是明日風聲傳出，項羽知大王傷重，必起大軍猛力攻打，廣武山危矣！」劉邦問道：「寡人該當如何？」
霸王神功雖然是強弩之末，雖然有金絲鎖子背心護身，那箭依然將劉邦重創。看這光景，不躺三五個月劉邦是好不了。漢營一幫文臣武將圍在榻邊都是愁眉苦臉。
你負義帝之約，把俺趕到漢中，大罪之一；
酈食其感激地望了酈商一眼，心想到底是自家人。
齊國是什麼地方？那是連項羽都擺不平的千乘之國。齊國的軍力與整個大漢國旗鼓相當，至多隻能稱一聲盟友，如今張良要酈食其憑他那三寸不爛之舌說動齊王田廣向劉邦稱臣，這可真是異想天開！
入秦之後，你縱兵強搶民間，燒掠宮室，掘驪山陵，大罪之四；
狼心狗肺的人那項羽也見過，還未見到過劉邦這般狼心狗肺。無恥的人項羽也遇上過不少，還未遇見過劉邦這等無恥的人。
那劉邦鄙項羽為匹夫之勇，早惹惱了項羽帳下一驍將，卻是
「原來是廣野君。來人，將這老匹夫拖出帳外就地斬首為大王謝罪！」張良果然就要修理酈食其。
現在大將軍陳兵巨鹿郡對齊國虎視眈眈，齊國與漢國互為敵國，與那西楚反倒走得近乎。若是說降不成，搞不好酈食其到了臨淄，被那齊王田廣拿下解往彭城向項羽表忠，酈食其可就真的要人頭咔嚓了。
那陳庄身長八尺，膀大腰圓，武功不下於季布。因剛剛投身楚軍，急於立功表現，便對項羽說道：「陛下請給五百騎士，為臣願越澗而戰，斬將摩旗而回，以殺敵銳氣。」項羽許道：「正合朕意。」
劉邦乾咳一聲，捧出一簡，把蛤蟆嘴一張，這便開講：
一尊大鑊抬了上來，楚軍在鑊下架起了柴禾。按說那劉太公這會兒就當煮成一鍋湯一命嗚呼了，可這時遇到了一位救星，便是那在鴻門宴上有拙劣表演的項纏。
還用三合，半個回合劉邦就要翹翹。劉邦仰天長笑一聲：「陛下身負十大罪狀，天下共討，尚不醒悟，尚在逞匹夫之勇。殊不知你敗局已定，必死無葬身之地也。」
你封親信為王，卻將其故主遷移他方，大罪之七；
玩綁票不成，那就單挑吧。項羽又開始喊話：「劉季，天下受苦受累，皆為你我兩人而起。何如你我單獨來個絕斗，一次了斷，勿使天下之民眾、父子為苦也。」
那項羽看得大怒，驟馬挺戟，于陣中飛出，如旋風般跨過山澗，高喝一聲：「漢將休走，西楚霸王在此！」催馬直取那阿爾斯楞。
厚黑術已經修鍊到爐火純青的無恥的流氓劉邦想也不想就從從容容回答道：「寡人與項王昔日俱北面受命於懷王，曾結為兄弟。俺劉季的老爹就是項王的老爹。項王要烹殺自己的老爹，但請分寡人一杯羹！」
玩單挑？這項羽身負霸王神功就是把一雙手兩隻腳用繩子捆住俺劉季也是打他不過，與他單挑那還不送死？
那漢營連綿十里，劉邦這一巡營少說也是半天。終於把各處營寨巡完，一回到自家帳中又昏厥于地。張良令嚴守消息，不提。
項羽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到以為劉邦會顧念那份親情，把他歷盡艱辛屢戰屢敗九死一生百折不回換來的大漢江山拱手獻給項羽。
而劉邦這次說出「請分寡人一杯羹」這等畜生說的話，被後世口誅筆伐不知凡幾。
項羽此刻是萬分得意，兀在回味自己那追魂奪命的一箭。
楚漢兩軍，依然就在那廣武山對峙。這一對峙就是半個月過去，直到隆冬到來，那酈食其到了齊都臨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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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思索一下，頷首道：「武城侯所言有理，這老匹夫的狗頭權且留下。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須得去辦一趟差事立功贖罪。」
他們哪裡知道，劉邦擺出那領袖風騷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項羽也是糊塗，那劉邦狗嘴裡怎會吐出象牙來，怎能讓他出聲？
於是陳庄點齊五百騎士，越過山澗，來到漢軍築起的壁壘前往來驅馳，高呼道：「漢營鼠輩，何人敢來一戰？」
酈食其憑什麼能成為劉邦的紅人，就仗著一張利嘴頻繁穿梭于各路諸侯。詭辯詞張良都準備好了，那酈食其再要推辭，可就要砸自己金字招牌了。
項羽大叱道：「朕何有十罪，你這廝且道來！」
這西楚霸王項羽，哪是自己這級數的射手能夠射倒？阿爾斯楞從那滅亡的樓煩逃到關中，加盟漢軍時還是躊躇滿志，此刻大夢初醒汗出如漿。急忙將戰馬一撥，如驚弓之鳥一般逃入壁壘。主將一逃，漢軍個個是倉皇逃命。
金帳中，劉邦已經是昏迷不醒。
項羽還在狐疑，說道：「劉季中朕一箭，如何能夠巡營？他若是裝成無恙，那箭傷更會加重。且再探幾日，便知分曉。」
於是劉邦登車巡視各營。營中將士知大王中箭，那是流言四起。待見那劉邦巡營形容如故，皆歡欣鼓舞，士氣大振。
項羽一想也對。那劉邦就是個流氓加無賴，對無賴玩綁票，那可是瞎了眼找錯了對象。
「誰跟你是兄弟！朕這便烹殺那老匹夫！」項羽勃然大怒道。
那劉邦果然有擔待，聽張良之言知道形勢嚴峻，不顧箭瘡強行起身。便有內侍為他披上甲胄。馬甲一穿也是冠冕堂皇領袖風騷，只是臉色蠟黃瞞不得人過。又喚來美容師在他臉上塗抹潤色，方才與常人一般。
卻說那項羽射了劉邦一箭，明明射中他胸口，劉邦卻說傷了他足趾。項羽如何肯信，暗使斥候往漢營打探。斥候回報道：「漢王只傷了足趾，沒有什麼大礙，今日還在營中巡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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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生兒子沒屁眼嗎？不就是生女兒萬人騎嗎？俺劉季危急時兒女皆能拋下車，比起幹掉你項羽坐上那皇帝寶座，挨點罵又算什麼。
酈食其一聽，臉皺得像苦瓜也似，連忙搖頭道：「原來軍師是要老朽去辦這差事。還不如現在就斬了老朽這顆人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