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六章 不知好歹
「二位放心，韓某一言九鼎。若是輸了，自認技不如人，絕不會食言。」韓淮楚朗聲說道。
那日觀峰在平頂峰之東，要觀日出還是嫌早。被峰頂冷風一吹，婁敬凍得瑟瑟發抖，叫苦道：「得了韓大將軍助力，想不到來得這般早法。還有一個時辰，叫咱們哪裡歇腳去。」
「這小丫頭好生急智，竟回答得滴水不露。」韓淮楚心中暗贊。
那安若素索性也不跑，回過身立住，一雙剪水瞳子刷地向韓淮楚逼視過來。譏誚地問道：「大將軍在東嶽樓曾經說過，天下未定胡以家為。為何此刻要追若素？」
※※※
還不快追，豈不要坐失良機？韓淮楚更不遲疑，拔足向安若素背影追去。
「要說自保，韓某自思勉強可以做到。要說破陣，實是一分把握都沒有。」韓淮楚如實回答。
話音一路，只聽「吱」的一聲院門打開，走出一位婢女，咯咯笑道：「是哪位貴客光臨，猜出我家小姐心思？」
「你家小姐真夠能耐的，動動嘴皮子就請動音律國手師郊免費彈琴。」婁敬冷不丁說道。
「江湖中還有何方高人，能將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調教成一個絕頂高手。她的師傅，究竟是怎樣一位奇人？」韓淮楚想得是一頭霧水。
安若素那一笑，婉風流轉，笑得天真爛漫，彷彿花叢綻放于春天，看得韓淮楚心中不由一盪。
剛轉到大路，迎面就撞見了婁敬，關君豪二人，手中拿著火把。韓淮楚高聲喚道：「二位這是要到哪裡去？」
「安小姐，等一等！」韓淮楚在後高叫。
韓淮楚正要向安若素打聲招呼，只聽那封皓沉聲問道：「安丫頭，夜深人靜怎會到這裏來？」
婁敬贊道：「安大小姐真是有心之人。只為了這一屆大會就如此破費，大興土木。待到大會結束，這院子還有什麼用？」
他的輕功何其高明，幾個起落就已追到安若素身後。
「聽她的語氣，好像坐在了封皓這一邊。這鬼丫頭打的什麼算盤，說這話何意？」韓淮楚十分的納悶。
這院子果然是安家所蓋！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關君豪即通名道：「老夫乃冶劍家關君豪，這位是神農
韓淮楚笑道：「關相邦已年過半百，就爬得山路么？」婁敬呵呵一笑，說道：「韓大將軍這就小看關相邦了。他老人家長年打鐵，身子骨比小人還要硬朗。若不是關相邦等著我，爬起山來小人還要落在他後面呢。」
韓淮楚乃將馬韁一甩，做個手勢，隨那戰神寶駒逸走。婁敬問道：「大將軍這馬不要寄在某處嗎？」韓淮楚解釋道：「我這寶駒性烈，只聽我一人使喚。別人要想盜走騎它，可是休想。」
「這是韓某自家事情，關安小姐何事？」韓淮楚擺出一副水火不侵的面孔冷笑道。
「那師郊對我家小姐傾慕已久。彈彈琴算得什麼，就算是摘天上的星星，只要我家小姐開口，那師郊都要想辦法摘下來呢。」那婢女頭一揚，充滿傲氣說道。
安若素將俏臉一揚，怨氣貌似未解，冷冷道：「若素與韓大將軍有何關係，為何要告訴你破陣之法，我若告訴了你，你又如何答謝？」
寅時時分，正是日出東方。那日觀峰本是風景勝地，遊人在此朝望日出，暮觀彩雲，晴覽山河，陰看雲海，每日客流如梭。
「果然她知道破陣之法。」韓淮楚心中一喜，姿態越發放低，又行鞠躬：「韓某實在不知如何破那劍陣。安小姐若是知道，可否吐露一二。」
韓淮楚正好也想有時間思索出破大三才劍陣的辦法，便慨然答道：「就依前輩。封太傅，明日午時，日觀峰上，不見不散。」
韓淮楚計算著時間方早。以他的輕身功夫，登上那日觀峰也只要一個時辰。於是牽著馬，繼續在山中閑逛。
封皓哈哈一下：「好，就不見不散！」一聲吆喝：「弟子們，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況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女。如今被美眉倒追，韓淮楚的艷福真是不淺。但他的內心早已裝得滿滿，又豈會招惹這個安大小姐？此刻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敬而遠之。
韓淮楚望著安若素離去的背影，念頭直轉。
此刻是有理也說不清，韓淮楚只得陪了小心，鞠了一躬道：「方才是韓某錯了，未明白
「追她與追求她是兩碼事，這怎麼扯到一塊去了！」韓淮楚是哭笑不得。
安若素柳腰折下一拜，婉聲道：「封太傅您誤會了。想聖劍門與韓大將軍的決鬥豈同尋常，哪能如此草率。明日就是論戰大會，在那日觀峰上天下名士雲集。何不將決鬥改在明日？讓天下學士做決鬥的證人，一來顯其隆重，二來也不怕有人賴賬。」
婁敬當即說道：「妙哉！師郊乃齊宮國手，琴藝可直追昔日燕國高漸離，聽他一曲千金難求。韓大將軍，關相邦，咱們也不用歇息了，就上峰去一聆綸音。」
只有絕頂武功高手，才能到返璞歸真的地步，從外表上看與常人無異。只有絕頂高手，才能瞞過自己那銳利的耳朵，就算當時自己酒醉未醒。
「看來那師郊是個拜倒在安大才女石榴裙下的追求者。」韓淮楚心想。
那婢女道：「韓大將軍不知，師郊是受了我家小姐之託，為先行上山的學士們助興。」
三人來到燈光處，只見一座大院，院中蓋有二十余間，且地基扎得極深，院前院后種有花樹，勾欄畫棟，修繕極其精美。院門上掛著燈籠，門楣上刻著一副對聯，字跡娟秀，右邊是「登泰山觀日出坐覽山河錦繡」，右邊是「臨絕頂論古今笑談天下興亡」，橫批乃是「群賢畢至」。
年輕英武，有經天緯地之才的漢國韓大將軍夫人的位置一直空置，天下多少女子對這位置夢寐以求，就連那目高於頂的安大才女也動了春心。
封皓冷哼一聲：「老夫一生縱橫江湖，你聽誰說過老夫曾經食言？安丫頭，你這般推來推去，可是不想當這個旁證？這也不難為你，老夫再去另請高明。」
「如何答謝？總不能以身相許吧？」韓淮楚聽得是一愣一愣。
「這個小丫頭眼睛會放電，殺傷力絕對不弱。與她交往，可要把持得住，別著了她的道，再陷入什麼溫柔陷阱之中。」
封皓沉吟一陣，點頭道：「安丫頭言之有理。韓大將軍，你意如何？」
就在韓淮楚胡思亂想之際，那安若素蓮足一點，如驚鴻一般已去得老遠
「聽她話語，貌似這安大才女有破陣的辦法。莫非她將決鬥訂在明日，是想教我如何破那大三才劍陣？」
婁敬訝然道：「這莫非是安家為今年的論戰大會所蓋？」關君豪拿出自己的請柬，對著那對聯一看，點頭道：「一定是了。這對聯上的字體與老夫接到的請柬一模一樣，對聯定是安大才女所書。」
※※※
安若素望著韓淮楚那目瞪口呆的樣子，忽而撲哧一笑：「哼！看你說不出來，便知你沒有什麼誠心。也罷，就看在你教本姑娘計算球體商功，本姑娘就給你一個機會。明日寅時，你在日觀峰等我。」
「你啊你，既然無把握破陣，為何答應人家這場決鬥？拿韓大將軍這條性命去換得聖劍門眾弟子相助，你認為值得嗎？」安若素俏眼幽幽地望著韓淮楚，帶幾分責備的語氣數落道。
「韓大將軍可有破那大三才劍陣的把握？」安若素似笑非笑反問道。
「真是走了眼，居然沒有看出這虛若谷竟是男扮女裝。被她一路跟蹤到此，看來方才是醉得不輕。」
一個十六歲的及笄少女，深更半夜跟蹤一個大男人，究竟是什麼目的？她這般女扮男裝與自己接近，又是為何？韓淮楚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居心叵測。
這問題問得好生尷尬，總不能承認一個大姑娘家追男人吧？
就聽那婢女道：「這院中現在也剩不了幾個人了。現在大家都在日觀峰上，一邊聆聽師郊彈琴，一邊等候日出。三位可有興緻也去峰上聽聽？」
婁敬停下腳步，答道：「小人與關相邦未找到宿處，便想趁天黑上那日觀峰，好趕上明晨觀賞日出。大將軍可找到投宿之處么？」韓淮楚搖頭道：「山下客棧均已客滿，卻到哪裡找去？」關君豪道：「既然如此，何不結伴上峰，路上也好有個伴？」
於是三人一同登山。那婁敬與關君豪的腳程如何比得過韓淮楚？韓淮楚雖故意放慢腳步，依然等得不耐煩。走了一陣，說道：「二位走得忒慢，不如韓某拉你們一把，早點登上峰去。」左手拉起婁敬，右手拉起關君豪，運起輕身功夫。這一下果然快
「好說好說。」三人一起答道。
忽見前方屋舍儼然，燈火通名。韓淮楚將手向前一指：「前面不是有人家么？何不去那裡求宿，避一下風？」
原來那大儒叔孫通在前秦時就譽滿天下，門下弟子無數。論起影響力，比那稷下名士安期生還大。那安期生見了叔孫通，也只有持弟子禮。叔孫通在秦滅之後被項羽帶回彭城在西楚依然為博士，彭城一戰漢軍破城，那叔孫通就不知去向。想不到他竟而蒞臨今年的論戰大會。
那婁敬問道：「不知來了哪些貴客，姑娘可知道他們姓名？」那婢女笑道：「來的人多得去了，說也說不完。最有名的便是前秦博士叔孫通，原齊國丞相田光，我稷下俊彥武涉，還有音律大師師郊。」
韓淮楚想到此處，心中乍然一驚：「方才她扮作一個文弱書生，以我這雙招子，竟看不出她身具武功，跟蹤我這麼久，竟未發出一絲動靜，這豈是尋常之人能夠辦到？」
「安大才女，你將決鬥訂在明日，讓天下學士做決鬥的見證，究竟何意？」韓淮楚見四周無人，不無好氣問道。
安若素咯咯一笑，說道：「封太傅想必是怕韓將軍輸了賴賬。這裏人還是太少，只憑小女子與老爺子兩張嘴，韓將軍若是食言不肯將命交給您老處置，恐怕天下人不肯相信也。」
韓淮楚笑道：「這裡是遊覽勝地，會後可以繼續用來作遊客生意。安大才女倒是極有經濟頭腦。」
「這不是怕我死得不快嗎？」韓淮楚聽著那安若素貌似不偏不倚的說辭，心中只是叫苦。
只見他衣袂一閃，已掠向遠去。草叢中人影兔起鶻落，藏在暗處的聖劍門弟子一轉眼走了個精光。
韓淮楚早聞叔孫通之名，對他也是敬仰得很，卻一直無緣得見。聽到叔孫通也在此，立即起了延請之心。心中只想那叔孫通不會像齊地那些腐儒一般也那麼見識短淺，不肯出仕為官吧。
那婢女做出為難之色道：「我家小姐本準備了二十幾間房間，哪知從昨日到今日來了與會的學士四十名。眼見著還有客到，這房屋不夠用。三位可否擠擠，三人共一
關君豪納悶道：「從未聽說這平頂峰上蓋有房屋，今年怎會有？」韓淮楚猜測道：「許是有人為做遊客生意。」
韓淮楚的判斷，那安若素的武功至少不在封皓之下。
那婢女的眼早向韓淮楚瞧來，一聽「韓信」二字，立即滿臉堆笑道：「原來是教小姐算術的韓大將軍。」將身一讓，道聲：「三位這邊請。」
看那安若素雖然穿了一套男兒衣衫，但那身段，臉蛋，眉眼擺在那裡，若脫下男裝換上女兒紅妝，無疑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齊王妃的人選，絕不會差。
來到客廳，那婢女便要去奉茶。關君豪道：「不用麻煩，咱們三人只為觀日出，故而早到了。只求有個睡覺之處，胡亂將息一下就行。」
安若素妙目含嗔掠向韓淮楚，說道：「韓將軍縱然信得過，封太傅若是比武輸了食言，卻到哪裡評理去？」
封皓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安丫頭，方才咱們的對話想必你也聽到。就請你做個旁證，在一邊看我門中弟子挑戰韓大將軍，你意如何？」
韓淮楚「哦」了一聲，說道：「關相邦老當益壯，佩服佩服。」
韓淮楚左右無事，便欣然答允。又問那神醫沈渭南為何不同他倆在一起。婁敬道：「靈丹子年紀老邁，爬不得山路，寄宿在山民家中，只等明日一早購頂轎子上峰，赴那論戰大會。」
一抹羞紅從安若素姣好的面孔直紅到頸項。只見她有意無意看了韓淮楚一眼，清眸一轉，從容答道：「方才小女子與韓將軍邂逅，韓將軍大醉踉蹌而去。他乃是論戰大會的客人，小女子恐他酒醉有個閃失，故來照拂。」
婁敬聳然動容道：「叔孫老先生也來了么？真是稀罕。」
「哼，恐怕你只是想知道破大三才劍陣的辦法來吧？」安若素得了道理，板著俏臉，依然是不依不饒。
安若素氣得花枝亂顫，猛一跺腳：「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傢伙！罷了罷了，你韓大將軍明日就當著天下學士的面揮劍自刎吧。是生是死再與本小姐沒任何關係。」說罷削肩一聳，扭頭就走。
韓淮楚惑問：「那師郊既然一曲千金難求，為何今日興緻大發，在那日觀峰公開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