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級奉行

「你說甚麼？……我是輔助大將掌管這個家的家老。你一個小小的御台所奉行竟敢如此傲慢自大，說甚麼大將有令，保守秘密，回答問題蠻橫無禮，簡直無法無天。過來！我劈了你！」

柴田勝家氣呼呼地「哼——」了一聲，閉口不語。

「是的。真正的英雄豪傑才不當奉行呢！絕不允許管醬的奉行狂妄、胡作非為、肆行無忌。」

「無可奉告。因為老爺有令，您可以直接問老爺。」

「住……住口！不許你胡言亂語，這話萬一傳到大將的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這……這還用說嘛。當然是我們大將佔上風啦。」

「這話不該出自家老之口，說我帶著大將閒逛，簡直是天下奇聞。而是老爺帶著我到外面轉轉。」

藤吉郎目中無人地施禮退席時，侍童丹羽萬千代從信長那裏拿來兩張美濃紙接在一起的告示，默不作聲地貼在大廳的柱間橫木上。

「怎麼這樣！你問，我就該回答。可是又不讓我說話……你還有甚麼話要說嗎？今天家老好像氣兒不順。」

「沒你說話的地方！」

「柴田先生的看法如何？我藤吉郎認為織田信長勝過今川義元……這就是我的觀點。」

「是的。知道。不過，四萬人中只有一個今川義元……」

「在勝負各半的情況下，心情舒暢、養精蓄銳的一方獲勝。時值烈日炎炎的盛暑，從現在起就穿上甲冑，人人大汗淋漓，世上有這樣的傻瓜嗎？……這是老爺的戰略思想。我藤吉郎今天也平心靜氣地好好休息，恢復一下腿腳的疲勞，已得到老爺的允許。對不起，我告辭了。」

這時，在場的人們都啞然無聲。

插嘴的是佐久間信盛。

藤吉郎坐在末席，微笑而鄭重地向家老寒暄。

柴田權六郎抬眼看看。

「不許頂嘴！小猴子！叫你住口就是不許答非所問。今天大將到哪兒去了？」

「我絲毫沒有狂妄之舉。是家老的估計錯誤……所以，我不必擔心了。」

「不要提這種愚蠢無知的問題！當然第一重要的是大將的人品如何，所以大家才心急如焚如此擔心。」

「是！」

大家一看，頓時廳內大嘩。

不知何時，林佐渡已下令停止擊鼓，從外地回來的森三左衛門、生駒勝助也退席到信長居室報告情況。

藤吉郎詭秘地笑笑，然後又將目標轉向勝家。

「是的。因為是老爺的命令，必須執行。但是，我並沒有因為得到提拔重用而狂妄自大。事實恰恰相反，我又被貶為步卒……如果說當上步卒而驕傲自大還情有可原，說我當上御台所奉行就得意忘形，實在是柴田先生的判斷錯誤。」

「恕我不揣冒昧，家老是說我藤吉郎被提拔後得意忘形了？」

「甚……甚麼？！」

「蠢貨！哪……哪個領地的家老會去牽馬呢？再胡說八道，就對你不客氣！」

「甚……甚麼？」

「那麼，你今天不是騎馬陪大將外出，而是牽著馬跑路的？」

「又是商量跳舞的事？」

「你帶著大將到哪兒閒逛去啦？」

「我想請教林先生，在戰場上最重要的是甚麼？是士氣、人數、大將，還是優秀的家臣？」

「您也承認這一點吧！那麼，最重要的大將相比，我方佔優勢。這樣一來，這次的戰爭就等於勝了一半。但是，因為敵眾我寡，因此目前可以說勝負各半。」

家老中，因柴田權六郎勝家暴戾恣睢，故外號叫鬼柴田。他下令斬首，真的有掉腦袋的危險。

勝家心慌神亂，不知所措。

「你當上御台所奉行，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哈哈……這我就放心了。」

在座的諸位，以及陸續來登城的人們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正襟危坐。

「小猴子！」

「是！因為今川大軍步步逼近，形勢緊張，我建議老爺留在城內。但遭到老爺一頓訓斥，而且罷免奉行職務。奉行當到昨天已宣告結束。剛才我就是牽馬人。在家老面前，好像騎馬人和牽馬跑路的人，給您的感覺完全不同……」

「今川的四萬大軍現在到了東海道，正在向尾張逼近，你不會不知道吧？」

「甚麼？我估計錯了？！」

「那麼，在家老來看，在人品這一點上，是我們的大將不如今川義元啦……？」

「住……住口！」

「這是家老的看法吧？」

「這件事也很抱歉，懇請原諒。」

「猴子又在玩弄詭辯術。為甚麼你不是御台所奉行呢？你說！」

感到不耐煩的林佐渡一開口，藤吉郎立即將矛頭對準他。

「是這樣。現在坐在這裏的藤吉郎並不是御台所奉行。您所說的提拔的奉行，已經被撤職，成為步卒藤吉郎了。」

「諸位也應引以為戒，隨意向老爺進言，其後果就是如此。這事落到藤吉郎頭上無所謂，如果各位家老被貶為牽馬人，恐怕會甩手不幹的。」

「是！家老，您有事嗎？」

大廳裏有人竊竊嗤笑。

「是！」

上面寫著：「在城內禁止穿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