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第一步

「他們很瞭解京城軍事上的戰略。在京城作戰與通常的野外作戰，性質完全不同。」

這張紙，當然藤吉郎一目瞭然。這是半兵衛和彥右衛門寫的，是松永久秀以及友軍各派勢力從京都倉皇撤兵的人數一覽表。

這是九月二十八日正午。

「到現在不見一兵一卒，是甚麼原因呢？本人鬥志旺盛，想在今天大顯身手，榮立戰功啊！這樣一來就無用武之地了。」

他們已來到離城中心不遠的粟田口。信長神態悠然，令全軍小憩。因此藤吉郎感到迷惑不解。

「擁立足利義榮公為將軍的謀將松永彈正久秀應該聯合近江的佐佐木、六角氏，與義榮公一起率大軍守城啊？！」

「事實就是這樣嘛！」

勇於實踐，雷厲風行是藤吉郎的性格。

「哈哈哈……對不起，軍師殿下講的事很複雜，如果是倉皇撤軍，那就不是侮辱，而是恐慌不安，望風而逃。」

「你的想法，真令人擔憂。京城有酒，有女人，有財寶，還有諸行無常的寺院。京城是使人陷入迷茫，神魂顛倒的地方……謀將松永彈正久秀深深瞭解這一點，所以他先將織田大軍引入迷魂陣……只有識破對方的陰謀詭計，才能免遭失敗。」

「幾方勢力歸納來看，他們的作戰方案很清楚，以先引狼入室為上策。與其毀城大戰一場，不如讓以破竹之勢威逼城下的織田大軍進城，然後再慢慢地對付。」

「是的。」

竹中半兵衛和蜂須賀彥右衛門互相交換一下神色，竊竊鬼笑。

「按常規應該是打入京都啊！」

「您總算理解啦！源平時期，朝日將軍義仲在城內久守陣地，像雲消霧散一樣，失蹤的軍隊不計其數。野外作戰絕不必擔心這一點。城市是吞噬軍隊，令人危懼的森林。」

「看了這個，還能不明白嘛。」

「這還要用問，我去稟告大將，去去就來。」

「但是，半兵衛的判斷，並不是逃走了。」

「你的解釋，是世俗的判斷。」

雙方都下馬坐在路旁的石頭上休息。

「沒那麼簡單，松永彈正可不是那種人。」

說著，兩人又相互點點頭。

「他可能在考慮，這樣作就不必特地燒毀京都啦，有意蔑視織田。」

藤吉郎一聽，立刻板起面孔。

「恕我不揣冒昧，按照你的判斷，進京後非吃敗仗不可。」

「那麼，肆意侮慢的松永大軍為甚麼不迎擊呢？」

「這是怎麼回事？半兵衛。是不是松永彈正被織田的氣勢嚇破了膽，打算投降了？」

「您說得對。」

「我懂了！」藤吉郎驀地跳起。

「確實如此。他們的兵力合計近二萬四千。」

「為甚麼？事實不是恰恰相反嗎？半兵衛。在荒山野嶺作戰，打得敵人抱頭鼠竄，無影無蹤為勝。在城裏難道會有人迷失方向，會有人找不到自己的陣地嗎？」

「哼——！你是說他們都紛紛撤回居城了？」

「所以，剛才我不是說了嘛！不必刻意燒毀京都嘛！總之，應仁之亂以來，建了燒，燒了又建，近年來，在京都，完美的建築物，除了幾個寺廟神社外，所剩無幾。松永久秀也捨不得這些吧。是在倉皇地從京都撤兵吧。」

「在荒郊野外作戰，士兵總是怕脫離大部隊，一向團結一致，協同作戰。然而，一進入京城，情況則完全相反，在這裏住上十天，兵員會越來越少。」

「怎麼不同？」

「請您看看這個。」半兵衛從內袋裏取出一張紙。

「您明白了吧？」

信長的主力部隊離開三井寺的極樂院，和足利義昭一起平安地跨過逢坂山時，藤吉郎百思不得其解，他向竹中半兵衛和蜂須賀彥右衛門招招手問道：「對不起，有件事很奇怪。」

「您要幹甚麼去？」

「喂喂，半兵衛，可不能信口胡言哪！這要傳到大將的耳朵裏，你打算怎麼辦？從岐阜出發，以排山倒海之勢，一路百戰百勝，竟敢說織田大軍被人侮辱……」

藤吉郎奇怪地打開。

「他為甚麼不正面出擊呢？」

「是這樣，……真是莫大的疏忽。」

「甚麼？半兵衛！攻擊到我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