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的餘香
按照秀吉的旨意，蜂須賀彥右衛門跑進房間時，屍體橫躺豎臥，頭體分離，眼睛凝視著空間，早已斷氣。
「——您不想再打一仗嗎？」迷惑不解的鶴若太夫又說。
「——是嗎？敵方有智囊人物，好吧。給我拿剪刀來。」
久政微笑著點點頭。
「——頑固的人都湊到一塊來了。好，鶴若給他斷頭。」
福壽庵恭恭敬敬地一飲而盡，然後拔出短刀刺入側腹。
他修剪完畢，回到居室，望著泉水，在昨晚值宿的遊藝人鶴若太夫面前嘟嘟囔囔地說。
確切地說，久政切腹自殺是在上午十點多鐘。正是預計久政會強烈反抗，前來試戰的蜂須賀軍隊到達這個城郭的時候。
鶴若太夫為福壽庵斷頭後，久政輕而易舉地把短刀刺入腹中。
總之，雨停天亮時，久政還在院子裏。而且面無驚恐之色。表情沉靜地欣賞自己精心培育的每一朵菊花，用剪刀剪掉病葉，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異常表現。
「——該是跟大家告別的時候啦。千田采女正，在我向黃泉出發之前，不許敵人踏進這個房間一步！」
「——人生為五十年的話，我已經超過定命十幾年啦…
勸降的使者到這裏來過，這是事實，但究竟久政是否會見過他呢？……
「要……要剪刀幹甚麼？」
然後，久政開始修剪菊花。
他時而停手傾耳細聽響聲，既不激昂也不憤怒，顯得坦然如故。
果然不出長政所料，住在山下山王城郭的父親久政那時已不在人世。
「——我的一生可能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但不是自我悔恨的一生，至少是堅定自己的信念，不屈不撓的一生。請原諒，直至生命完結，我一向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
圓岡的叫喊聲，海螺聲，還有鎗聲早已震動他的耳膜，一般人一定
「——聯絡被切斷。沒有任何消息。」
儘管如此，最後福壽庵不能不再對久政說上幾句，只再說一次。
只有久政最後修剪的菊花開滿庭院，飄溢著菊香……
見此情景，鶴若太夫再也無法保持沉默。
「哈哈哈……福壽庵啊，這就說明久政沒有敗給信長之流。從茶坊主到遊藝人，我身邊的人都……這樣就沒有人向信長之流搖尾乞憐啦！」
這時，茶坊主福壽庵端茶進來。久政十分
一定是有人進來分別為他們斷了頭，但因三個首級一次拿不走，又急忙離開這裏。
「——攻入圓岡旗幟上的標誌是千成葫蘆。」近侍來報告。
但是，福壽庵和鶴若清楚地知道，這些話久政是聽不進去的。
「——我也陪您一起走。」
「——在你看來好像我非打不可嗎？即使我不宣佈交戰，不是也經常不斷地打了嗎？現在就是在打仗。賞菊是打仗，堅定不移地貫徹自己的信念也是打仗，像現在這樣邊笑邊品茶也是打仗……」
然而，這個頑固到底的久政並沒有這麼作。
鶴若太夫貼在幾乎要癱倒在地的久政耳邊叫喊，隨即切腹……
為了少
「——聯絡呢？」久政平靜地問。
吩咐完畢，他先把酒杯賜給福壽庵。
久政這麼一說，鶴若和福壽庵也無話可說了。
「必須和我心愛的東西告別。」
「——毋須再進諫。不，如您認為我勸大將改變主意是貪生怕死，我將深感遺憾。我福壽庵先為您開路。」
當然，敵人攻進這個城的心臟一事，他已清楚地知道。
而且他不等別人為他斷頭，咔嚓一聲劃破腹部，然後又拔出刀猛力割斷頸動脈。
與其說他瞭解今日的形勢，不如說在信長從越前撤回，朝倉家滅亡時，他就作好了心理準備。
久政下令準備告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