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城陷落

「真奇怪，昨天還想說這個，想說那個，那像覺得有好多事要說呢。可是三次出擊，打完歸來又覺得無話可說啦。」

「是嗎？外面好像是秋高氣爽的明朗天氣。」

和尚的眼睛紅潤。

「生年二十九歲，所達到的境界超過五十年，六十年……毋須留言，令人十分欽佩。」

「先生也心靜神安啦？」

「殿下！」和尚又問：「殿下不留遺言的話，我有件事必須問清楚。殿下的戒名是德勝寺殿天英宗清大居士吧？」

聽到這番話，一種奇妙的悲愁在雄山和尚心中油然而生。

「噢！琵琶湖裏能修墓嗎？」

「好啦。剩下的三百五十人……一個也不殺。」

「那一定是極樂往生……人幹完自己應該幹的事，就好像從小小的執著下解脫出來一樣。」

「不管怎樣，我向羽柴筑前進行了三次挑戰，良心得到慰藉……，我也心安理得了……這樣，我可以從容地切腹啦。」

顯而易見，失敗已成定局。他們舉著紅漆長柄大刀，打開門，三次出擊……他們是想貫徹武將的意志，盡武將的職責……

高僧雄山和尚聽罷，面帶微笑地說：

「三百五十人……只有三百五十人能倖免於難嗎？不，你們放心吧。羽柴筑前這個人不會為了阻止我自殺前來襲擊的。告訴大家不必再開鎗射箭了。然後叫雄山和尚來。」

或許這是他向死去的父親贈送的臨別禮物吧。他出擊三次撤回城郭內時，太陽已高高升起。

「好啦。進行三次挑戰，敵人也疲勞不堪，該休息一會了。」

長政右胯股傷一處，左肩傷兩處。他下令讓人關上城郭大門，態度淡泊地回到掀起榻榻米的大廳，包紮好傷口。

「要惜別這個世界，就仰望蔚藍的天空吧！」

「大約三百五十人。」

「好！那就定在琵琶湖吧。」

小谷城就這樣徹底陷落了……

「你聽！一會烏鴉叫，一會又從遠處傳來老鷹的叫聲。」

侍從木村太郎次郎立刻到各個守衛口去調查。

「這麼說，淺井備前守長政是大徹大悟啦？」

「這個戒名還挺莊嚴的。」

說罷，長政靜默地取出短刀刺入腹中。按照長政的命令，木村太郎次郎繞到身後為他斷頭。

他絕不是不抵抗無聲息地自殺的。他目送妻子和女兒走下深夜的坡道後，自己也下山到赤尾城郭去了。這是唯一尚未陷落的一個城郭。

「太郎次郎，還剩下多少兵力？」

「這就好。……因為太太小姐已經平安地下山……不過，你這兒過於清靜啦。」

「不是在水中，而是在湖底。地點在竹生島一帶怎麼樣？繫上重物沉入湖底。碧藍的天空映入清澈的湖面，魚在那裏暢游戲水。」

「那麼，留遺言嗎？」

「您的意思……」

「嘿嘿……」長政笑了。「對呀，墓地還沒選好呢！」

他那肥胖的體態，顯得他不像二十九歲的人。他沉著冷靜地指揮著。

「是的。是最好的天氣。」

「明白啦。設法沉入湖底。」

「長老。」

一定是通過使者不破河內守聯絡，他和秀吉之間有甚麼約定。

「甚麼事？」

「不，不必再望晴空，晴空已映在我的心中，太郎次郎答應為我斷頭，後面的事就拜託你啦。」

赤尾城郭的守將是家老赤尾美作。長政在赤尾城郭與美作會合，等到天亮後向織田軍隊進行了三次挑戰。

「天英宗清大居士的墓安放在何處呢？」

阿市太太和三位小姐被接到虎御前山信長大本營時，把她們送出小谷城的本丸城郭的淺井長政已經切腹自殺。

他慢悠悠地解下盔甲時，在持佛堂供養父親久政的菩提寺雄山和尚慢吞吞地走進來。

「噢，是長老哇。總算貫徹了長政寧死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