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大凶星
「……」
「殿下，這是一場凶運之戰啊！你和大人，一樣是凶運對凶運……我們只是在比較那個人的凶運較強罷了。殿下，難道你沒算出自己該如何選擇嗎？可不可以告訴我？」
「噢，這麼說來……」
（難道岳父也替自己算過命了……）
「是有關擴增殿下領地的事。」
「噢？那麼中將（信忠）先生已經從甲府來了嗎？」
「殿下！卦上怎麼說？」
「是的，而且他要把坂本城交給森蘭丸……蘭丸的父親三左衛門是在此地戰死，因此蘭丸一直對這座城懷有很特殊的情感……這都是與總親口對我說的。」
從理論上言，七月半以後自然對光秀較為有利。一旦過了七月半，信長即已轉為衰運，兩人的運勢逆轉，舉旗叛變必然比較容易成功。但問題是，如果在自己尚處於凶運之中便與毛利作戰的話，是否還能活著等到七月半過後，幸運之星的到來呢？
「……」
「殿下，我可以進來嗎？」
「秀滿！」
「你不瞭解算命這種事。雖然大人的確會在今年六月進入大凶運，但是你要知道，凶運每十二年就會有一次輪轉，因此每個人的一生當中，都會有不順的時候。換句話說，有這種情形的，不光是大人一個啊！……」
「殿下……不瞞
自從回到坂本城後，光秀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非常安靜。
「出雲、石見兩國……」
光秀閉上雙眼沉默著。
「在同樣面臨凶運的時候，一旦必須接受羽柴的指揮，那麼你對毛利勢之戰將會是怎樣的情形呢？殿下，難道你為自己卜卦時，也沒算出結果來嗎？」
「是啊！這麼一來，不僅可以壓制毛利勢，就是對我們明智家而言，也是相當有利的啊！」
秀滿似乎鬆了一口氣地點點頭。看來，連他的心底也已經有了謀叛的念頭。
光秀瞪大了雙眼，吐了一口氣說：
最初兩天，他把自己關在房內，潛心為自己求籤卜卦。光秀在易學方面的造詣頗深，即使是同道中的博學之士，也都對他推崇備至。
「噢，是秀滿啊？安土有沒有消息傳來？」
「然而大人一到六月，也會同樣步入凶運裏……我認為，雖然大人打算出兵，但是卻不一定出得了京師啊！這次他將住宿在本能寺內，屆時勢必沒有大批護衛部隊隨侍在側；再說，以大人那種脾氣……他根本不把毛利勢放在眼裏，只不過是想趁機讓京裏的公卿、殿上人見
秀滿再度很謹慎地看了看四周，然後繼續說：
「嗯！這麼說來，難道大人有意收回舊領，而以出雲、石見兩國代替嗎？」
唯一可知的是，這次的大凶運將會對信長的一生造成重大的改變。那麼，對明智家而言，現在不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秀滿心裏這麼想著。
他絕口不提自己對信長的不滿。
「噢，看來大人這一次上洛，還是決定停宿在本能寺嘍？」
然而，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卜了甚麼卦、結果如何。
秀滿有好一會兒只是靜靜地看著光秀。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如今，我們已經集結大軍，隨時可以出兵。更有利的一點是，所有的人都以為我們要去攻打中國，因此如果我們在前進的途中，乘夜掉頭朝本能寺進攻的話……那時已是六月時節，正是大人步入凶運之時啊！……」
「不！家康先生出發之後，中將先生及其么弟源三郎勝長（即信長的么兒）馬上就會搬進去了。」
「秀滿！」
《漢書》曾經記載，一旦處於凶兆之中，凡動必敗；而這正是取自歷史興亡當中的教訓啊！
萬一在這段期間內遭遇更大的凶
「……」
「我知道，但是……」
「殿下！我們何不算算信長公的命，看看他是否將在今年六月踏入凶運呢？」
「有。自從十九日在總見寺招待德川先生欣賞能劇之後，上饗之宴即告結束，並於二十日將慶席移到高雲寺……在這三天裏，款待家康的事就要結束了。同時，家康一行人也已決定在明天，也就是二十一日朝京師出發。」
「殿下！如果你一定得到七月半才能脫離凶運，而出兵本身即是凶運……何況即使到了七月半也不見得就能攻下出雲、石見啊！到時候，我們不就變成有家歸不得的浪人了嗎？」
因此，大凡所謂的軍師，必定會組合自己與對方的命運，以推算勝負。就占卜之學而言，這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這該怎麼說呢？算命這種事情，原該只是算算自己的健康，好教人安心罷了。」
在張口說話的那一瞬間，光秀那光禿的額頭已經佈滿了斗大的汗粒。
「是的。中將先生並未讓其手下休息，將直接擔任家康的先導，趕到位於二条南室町的妙覺寺去。據說，當家康參觀過京師，轉往堺港出發之後，將借住在二条城裏。」
光秀剛把卜卦用具收入屜內，廊下突然傳來秀滿的聲音。
然而，光秀
「……」
「看來我已經瞞不了你了。事實上，我卜卦所得到的結果，和你所說一樣。反正凶運就是凶運，坐著也是凶，行動也是凶……不過時機卻是一大問題。正因為我很明白……所以才更難下決定啊！當然，如果我遲遲不做決定，無異於自取滅亡……好吧！情勢使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放心好了，我會儘快做好決定……但是你要記住，千萬不可對任何人洩露此事，即使是你的妻子也不行，懂嗎？秀滿！」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說不定這正是他要使殿下自行毀滅的奸計哩！」
光秀當然知道這一點。不過，也正因為他知道，所以才會對該在何時舉旗叛變而困擾不已。
「是，那是理所當然的事。通往六角油小路的本能寺，構造和城池一樣，不僅固若金湯，而且四周都挖有很深的壕溝，因此大人當然會停留在那裏。」
一連串的問題，使得光秀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妙覺寺是空的嘍？」
「原來如此！」
此時，駐守在丹波篠山、擁有兩萬石的明智次右衛門及駐守福知山、擁有一萬石的四王天但馬守、八上三萬石的荒木山城守及長男光慶，都已引兵退回丹波，各自在自己的領內做好出陣準備。此
「你以為只要為大人卜一卦就行了嗎？我光秀算命可不是這麼算法。早在去年，我就算出今年會有凶運；你看，最近所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而且，我必須等到七月半之後，才能脫離凶運……在這之前，我只能任人宰割，無法照自己的意志活動。」
在這當中，只有他的女婿秀滿微微察覺到，既是主君、也是岳父的光秀心中，似乎已經有所決定。
「當然，青山與總是出自一片好意才告訴我們這件事；不過仔細一聽，出雲和石見都還在敵人的掌握之中……但是等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把它攻下來後，大人所給予的獎賞卻可能只是丹波舊領的近江一角；一旦我們無法驅逐毛利勢力，那麼豈不是又要成為流浪民族了嗎？」
「是的。據青山與總說，這一次殿下出戰中國之後，將可獲得出雲、石見兩國作為報酬……他說這是大人私底下告訴他的。」
「甚麼事啊？看你那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因此，如今只剩下光秀和秀滿留在坂本城，負責監視信長的一舉一動。
說完，秀滿突然看了看四周，然後略微把身子傾向前，低聲問道：
他急切地看著光秀。
「甚麼？大人要給我更多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