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迷蹤1:奔雷小劍》目錄

第二十五回 黑漆漆的洞裏並不黑

第二十五回 黑漆漆的洞裏並不黑

原來玉簫郎君早知是方洪將他救出水來的,只奇怪他為何救他,因是百思難解,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可就想到壞處去了,心說:「莫非這小子救我,是有何詭謀麼?」
這一來,他可有些懷疑了,忖道:「我娘雖說這些頭頂小洞不與外面相通,但她先前身有鐵鏈鎖住,並不能入內,她不過是從那赤煉人魔聽來,那知赤煉人魔不會騙她?」
說罷,這才將手中劍匣拋了過去,喝道:「接住了。」
說著,他又迫近了一步,霍地一翻腕,劍上碧光映日,登時暴射。
方洪退了一步,心下頓又惱怒起來,嘆了一口氣,卻又一挑眉,說道:「我要是對你有惡意,先前又何必救你,而且,哼,現下你還有何能耐?」
卻見前面與左右皆無人影,他現下渾身疲憊不堪,實在不能坐起,只有慢慢移轉身來。
就在這剎那間,他正要再掣出劍來,想進入那小洞探看,忽然聽得有異聲傳來,那聲響輕微而且細碎,似是腳步之聲?
估量他落水已有半盞茶的工夫了,也不知入水有多深,再又試著揮臂腿,忽覺有些活動了,不由心下一喜,忙將真氣上提。
他早已魂飛魄散,心知現下雖摒著了呼吸,但他內功雖然深厚,卻也不能維持兩盞茶的工夫,他自幼生長在海島之中,本來熟悉水性,可惜手腳不能動彈,若然這口氣摒不住了,必然即會喪命。
史三娘目中冷光漸漸平和了下來,回眼望著玉簫郎君,說道:「我兒練成我這氣功,還怕不天下第一麼?」
玉簫郎君一怔,便不再撤出劍來,先前還道是他娘行功已畢回來了,那知他凝神一聽,竟不只是一人的腳步聲,再一聽時,更聽出那腳步聲似是自地底傳來。
玉簫郎君大奇,只聽那腳步之聲自地底向外而去,好像很近,和地底相隔不到一兩丈。
說著,將手中黑杖一掄,他身邊恰有一塊斗大的鵝卵石,只見他黑杖劃處,登時一分為二。
史三娘哼了一聲,道:「我不能,難道別人也不能前來!那赤煉人魔早探查得清清楚楚,不然,我豈會在此不聞不問,不怕那小賤人逃出麼?」
他忽然心中一動,想道:「娘說這上面的小洞,並不與外面相通,而又相互連接,我若從左面進入,她們倒從右面溜出,豈不是白費勁麼?」
一面在說,一面將寶劍收回,忽然瞥見方洪腰間的劍匣,便又笑嘻嘻地說道:「且慢,小子,我還有些不大相信,這麼辦,你要是要我真個信你對我沒有惡意,你將你腰上劍匣送給我,這才能證明你是真心,而且,寶劍已到了我手中,你留下劍匣也是無用。」
正當他絕望之頃,忽覺右臂一緊,他生長海島,海中魚物那有不知的,只道是魚類的海中生物的觸鬚將他纏住了,登時心中更是一慘,他今日葬身水中,還能落得個全屍,現今卻要葬身魚腹,必將落得屍骨無存。
方洪豈會被他騙,心中早又哼了一聲,心說:「我要不是應變得快,你這一劍怕不早已劈落了,當真你竟這般歹毒,我救了你,你倒要暗算我。」
玉簫郎君忙不迭閉口屏息,只覺身子往下疾沉,而且整個身子似被一種奇大的吸力包住一般,連臂腳也動彈不得。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他與方洪這小子勢同水火,現下渾身癱軟,他豈會放過自己!
這主意他本來早已打定了的,不料今日玉簫郎君幾乎殺了他娘,方洪急怒攻心,一時竟忘了先前打定的主意,是以,他這時想了起來,自是汗顏之極。但當他想到他是這麼個萬惡的衣冠禽獸,卻又心頭好恨,他強忍怒火,怒消愁生,不由一聲長嘆。
玉簫郎君放了心,這才專心等候南芝,那知又等了將近一頓飯工夫,仍未聽出半點聲音。
心中一急,忽然想到何不潛入水中一試,也許水底並無那神奇的力道也說不定。
玉簫郎君那裏肯信,但又不由他不信,皆因此間除了方洪之外,並無他人?
那知他一抬頭,只見玉簫郎君正向他撲來,而且,碧光耀眼,已是向他一劍劈落下來!
方洪心中現起秦寒梅的影子,那怒火也平息了下來,說道:「你既然知是我救了你,你為何還要暗算我?」
玉簫郎君道:「豈非也需要十年不可。」
只聽他嘻嘻笑道:「喂,小子,剛才是不是你救了我?」
他又靜靜地躺了一會,這才坐起身來。
其實玉簫郎君此刻絕不怕找不著南芝,現下洞外壁上那葛藤已斷,別無出路,便連他要想出去亦是不能,自不擔心這美人兒能逃出手去,他真正擔心的,倒是那方洪,生怕他沒死。
再試著用手一摸,著手是軟軟地細沙,他不由心下奇道:「這是何處?救我的又是誰?」
方洪在那山腹中被史三娘迫落下水,正和玉簫郎君一般,被海水中那股奇大的吸力吸住,直往下捲去,只是他自從在采石磯頭,被葛衣人替他打通了玄關之竅後,功力增了一倍也不止,是以不但比玉簫郎君摒氣較久,而且手足也非如玉簫郎君一般不能動彈。
他不敢睜眼,也不知是誰救了他,同時不停的嘔吐,吐盡了海水,這才覺得稍稍好過了一點。忽聽身邊有人一聲長嘆,那聲音很近。
不過才一會工夫,竟給他浮出了水面,亦是猛覺陽光刺眼,竟然睜不開。
原來他身軀半旋,已見身後有人兩眼盯著他,不是別人,正是先他落入水中的方洪!
玉簫郎君心中生疑,說道:「你先前有鐵鏈困住,如何能探知?」
玉簫郎君朗朗大笑,道:「郎君我要取你的性命,還不是易如反掌麼?何用暗算,我倒是要問你,小子,你救我端地是何居心。」
玉簫郎君一來變生意外,二來心膽已落,饒他有一身絕頂武功,那還施展得出!
方洪在水面載沉載浮,慢慢睜開眼來,這才看清四外的情景,只見前面現有陸地,不過在一箭之外,他還道那即是天姥山下的岸邊,那知他回頭看時,卻見約有一里之外,峭崖壁立,隱隱有高峰插天,相距卻在數里之外。
玉簫郎君已將劍隱在肘後,笑盈盈地往他向走來,說道:「我不過想試試你的膽量,原來你只有這點膽子。」
他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我適才若是殺了他,豈不是間接殺了寒梅妹妹。」
方洪大怒,身形才穩,已將腰間那黑杖,撤在手中,登時眼中噴火。
玉簫郎君好不歡喜,朗聲呵呵,望著腳下海波,說道:「方洪小子,你還能破壞郎君我的好事麼?臭小子,你也有今日!」
玉簫郎君還怕他有歹意,忙不迭一閃身,用劍一搭一挑,將劍匣取來。
方洪心底仁厚,心想:「難怪他要詫異,向壞的方面想,本來我也是臨時變的主意,先時何曾是要救他。」但他心中打定的主意,實不願向他說出。
方洪救了他的命,現今又將寶劍連劍匣也送了他,不料這玉簫郎君竟然恁地般惡毒,原來他惡念又生,他眼珠一時亂轉起來,心想:「我且暫時將他放過,且待設法將他手中黑杖也奪了過來,那時他那神劍不能發揮威力,我再擒他問個究竟。」欲知方洪對玉簫郎君的陰謀,如何應付?請看下集。
方洪瞧出了他的心意,當下站定,肅容說道:「你不必懷疑,我這乃是真心相送,我坦白告訴你,這劍乃是我爺爺所賜,本來不可送與他人,但想你以往作惡多端,想來定有不少仇家,這劍給了你,你倒可用以防身。」
想到現下不但有了這麼個天下無敵的娘,而且他朝思暮想的南芝姑娘,現下已在他掌握之中,即可遂他心願,止不住又大笑呵呵!
玉簫郎君忙回頭一看,果然雙腳已浸在海水之中,實則他身向外移,乃是身不由己,一時竟忘了是身在水邊。這一看得明白,早又駭得他忙往岸上爬。這惡賊平日那麼邪惡,不想到今日狼狽若此。
他言尚未了,史三娘已嘿嘿連聲冷笑,陡然間目中冷焰再現,喝問道:「那單嬋竟將七孔邪劍傳了這賤人!嘿嘿,我真火噴出,玉石俱焚,便紫府武學亦不在我眼裏,何物魔鞭,何異兒戲。」
方洪本是無意,不料他手中黑杖竟有這般神奇的威力!他一時倒愣住了。
他再試著腰上使勁,想往上浮,但卻不能轉變方向,身軀仍然往前疾射!
說時遲,他待要提氣上拔,不料半身入水,果然水中有奇大的吸力,將他身子吸住,他本已腳下無可著力,這一來那還能跳起,眨眼間登時沒頂!
方洪卻在那面將目光收回,這次卻在心中深長地一嘆,心說:「寒梅妹妹,這惡賊雖然萬惡難恕,若然我殺了他,今後你……」
原來他這一會雖是一陣喜,一陣驚,看似只顧說話,其實他無時無刻沒在留心,是他適才似聽得小洞中微微有聲息傳來,只道是苗金鳳與南芝現身,故爾揮劍照射,待見並未見人影,方始將劍撤回。
這一來,玉簫郎君更是大駭,若然頭前是崖壁,一旦撞上,那時豈有命在!
他被那奇大的吸力捲入海底,也是與玉簫郎君一般,忽覺那下吸之力,變作橫曳,立即借勢遊動,漸漸覺得那遊動力超過了水中那奇異的力量,已能浮得動了,當下即往上浮。
那知方洪略一遲疑,竟然將劍匣解了下來,邁步向前,向他遞了過去,說道:「好,給你。」
他心底純厚,目光也純正。玉簫郎君知他所說不假,他一時生出好奇心來。
玉簫郎君這才心定下來,知方洪不會難為他,他也實在疲憊不堪。索性閉上了眼睛,一面運氣調元,一面苦苦思索,不知方洪這小子怎會反而救他。
但他往回游出不到十丈之遙,即覺海水的阻力越來越大,心中忽然醒悟,他自己之能出那山腹,本是海水之中有那天然奇大的沖力,而且知道越是往前,那力道也更大,現今要想回去,焉能得夠。
玉簫郎君驚道:「你是說勝他不得……」
方洪要想縱身那還來得及,他本是屈腿坐在地上,忙不迭身往後倒,兩腳著力,往後疾射而出!
玉簫郎君眼也發亮起來,親親熱熱地叫道:「當真麼?那可是太好啦,只是,還有,娘,你適才逼他墜入海中的這小子,姓方名洪,他那劍術名曰奔雷,劍起奔雷迸,威不可當,我就兩次敗在他手中,這小子不過小小年紀,二十歲還不到,已是這麼了得,你可知他傳自何人麼,即是當年的赤城山主,我事後想來,若那赤城山主施展開奔雷劍法,只怕紫府武功亦難與敵,娘,你自信也能勝得過他麼!」
他心下一得意,差點沒大笑出聲。要知他自幼在海島之中長大,熟知水性,別說水中有奇大的漩力,那方洪自入水迄今,已有半個時辰,既未能浮出水來,又那還有命在。
史三娘道:「那倒未必,要知娘將真氣練得來收發自如,能攻敵於一丈之外,乃是無師自通,當年憑著胸中怨氣,逼不得已,暗中摸索得來,娘現今若是教你,你自可事半功倍。」
玉簫郎君頓又心花怒放,才要說話,卻忽地一縮身,揮劍疾撩,陡然間劍吐碧虹,將洞頂那十來個小洞盡照在碧光之下!
卻聽史三娘道:「娘再有一月功夫,這真火方能練到十成火候,那時,哈哈……」她尖聲銳笑,玉簫郎君頓覺渾身萬千針刺一般,忙不迭摒氣運勁,才覺痛苦稍減。
但方洪仍然動也不動,而且目光柔和中,有哀傷之色。
那知他身形卻陡然橫了過來,只覺身子像箭也似疾向前射去,那去勢之疾,竟然收勢不住!
他心中怒火一熾,登時又恨不得為世人除害,但說也奇怪,這在這剎那間,秦寒梅的倩影卻在他心中浮現,不由他一跺腳,仰面一聲長嘆,隨也將黑杖垂了下來。
但他躺在沙上,並看不見有人,也未聞人出聲。
史三娘陡然間桀桀尖聲冷笑:「十年之後,你就可造極登峰,練成真火,我兒看來。」
他無限傷心,不敢再往下想,他不是為他自己傷心,而是為了秦寒梅。
方洪哼了一聲,兀自瞧著他瞬也不瞬。
他一邊往上爬,一面兩眼仍盯著方洪,害怕他會突然對他出手。
他潛入水中的工夫,方洪本可在水中視物,忽見一人隨水衝來,而且瞬間已到了眼前,不料竟是玉簫郎君這惡賊。
他現刻心中矛盾之極,不知自己的決定,對是不對,皆因他先前雖覺玉簫郎君邪惡,卻還不知他竟到這今日所見所聞的地步,心道:「若然他不可救藥呢,我今日救了他,豈不是遺禍無窮麼?」
方洪一見是他,眼就紅了,恨不得將他斃在掌下!立即左手一伸,抓住他胳臂,才要右掌截落,卻見玉簫郎君張著口,那海水直往他肚裏灌!顯然他不傷他,他也難活命了。
這時他那還有半點懷疑,心中好生喜歡,忙將劍入匣,隨懸在腰上。心說:「好小子,我且慢慢瞧你,究竟你這是鬧甚麼詭計。
他邪念越來越熾,那還能再耐心守候,而且也心生奇詫,就算這頭頂的小洞與外面相通,那南芝倒也罷了,方洪的娘豈有不顧她孩兒的,豈會就此走了?
當下禁不住又朗聲呵呵大笑,現下他有了這麼個大靠山,便是不練氣功,他還有何懼。
而且方洪自潛入水中,覺得水裏的沖力不但不減,反而更大了,心知要想返回山腹,已是不能得夠。便想且先留下他的活口,探問他娘和南芝姑娘的情形。
若然南芝聽到了他這呼喚之聲,適才他與史三娘的言語,豈有聽不到的,是以,便是她聽到了,豈會回答。
方洪打定主意,即刻將他救上岸去。那料見到他躺地的狼狽之相,忽然想起秦寒梅來,也記起日前在西子湖邊打的主意,即是寒梅妹妹既已失身於這惡賊,除非成全這惡賊,令他與秦寒梅結為夫婦,否則,秦寒梅豈不羞憤欲死。
他心念一動,即朗朗笑道:「南芝妹妹,那怪婦已被我騙走啦,你可出來了。」
那知他身材半轉,早是一聲驚叫,猛可裏縱身上躍,但身形才離地,立即又跌落下來。
他再前前後後仔細打量辨別,才知身後方是大陸,面前卻是個離海岸不遠的小島,那島孤懸水中,看來不小。
玉簫郎君連叫了兩聲,早在下面繞住那十多個小洞轉了一匝,只見這麼多小洞,雖是天然生成,但大小都差不多,一時倒躊躇起來。
玉簫郎君亦是萬不料他會當真解匣相送,他倒疑惑起來,不但不敢接,反而連退兩步,原來又懷疑他是懷有詭謀。
一會到達,爬上海灘歇了約有兩盞熱茶工夫,體力稍復,因他娘苗金鳳與南芝尚未脫險,立即又跳入海中,往回游了過去。
當下心中一動:「這惡賊直是連禽獸也不如,這樣讓他死去,豈不便宜了他。」
心中這麼一想,可就焦急起來。這淫魔近年來對她朝思暮想,好容易等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若被她脫出手去,豈不可惜。
他靜靜地守候了約有兩盞茶的工夫,只聽得海濤拍岸之聲,此外即聽不出半點聲息。時間一長,因他內功也極深厚之故,也漸漸可看出兩三丈去。他放輕腳步,在水邊轉了兩轉,始終未見方洪浮出來,心想:「娘說這下面的海水漩力至大,看來果然是不假的了,方洪小子,你一再破壞郎君我的好事,不料也有今日。」
忽見方洪又是長長一嘆,說道:「你別動了,難道又想落水麼?」
要知現下潮水不漲,那海濤雖有,但拍岸之聲甚微,故爾聽得真切。
玉簫郎君留神一看,只見史三娘她那圓滾滾的身軀陡地飛了起來,竟不知她是如何使的力,眨眼已投入黑暗之中,更是又驚又喜。
話說玉簫郎君見他娘認為方洪已無活命,他心中好生得意痛快,止不住呵呵大笑,那史三娘如何不知他的心意,眼中寒光頓見惡毒,說道:「我兒只管尋去,嘿嘿,桑龍姑!南星元!報應在眼前,惡報時辰未到,先讓你們瞧瞧孽報!」
他又是驚恐,又是驚奇,也瞪著兩眼望著方洪,身子卻慢慢往外移動。
史三娘霍地一口真氣噴出,碧光照射之中,有似一股濃煙一般,玉簫郎君站在她的身側,亦覺燠熱之極!只見那濃噴到之處,海水翻翻滾滾,眨眼間,水面已是蒸氣騰騰!
這一來,玉簫郎君可就怔住了,現下他已無抵抗能力,方洪竟不對他下手,已是奇怪,難道他反而會救自己。
玉簫郎君一瞪眼,瞧著他手中黑杖,想是他見他手中這根黑杖的威力,並不在他奪自方洪的靈龜劍之下。略一遲疑,隨笑道:「方洪小子,別怕,我不殺你!」
玉簫郎君見他說得嚴肅,一本正經,那還再有半點懷疑!也因這緣故,不再懷疑他是真心相送,他可又額外生疑,只是想不透他為何會對自己友好起來?
先前玉簫郎君以為將他寶劍奪過之後,便不懼他了,那知後來仍是那麼難鬥,故爾悄悄退了出來,一來是為了守候南芝,二來是要查看方洪,若然他沒死,浮出水來,取他性命可就易如反掌了。
他心中一慘,不由張口一嘆,那海水登時口中灌入!
玉簫郎君一怔,忙不迭一揮劍,就在碧光暴射的剎那,隨見她又彈起,飛掠回來,往右而去!
大約又過了一盞的工夫,還幸並未撞上崖壁,但卻已感到窒息了,若然他是在平常的海水之中,他也可換水呼吸,現今這水中有奇大的力道,只要一張口,那海水必然要灌入腹來,那時只有喪命得更快。
驀聽史三娘尖銳之聲在他身後響起,說道:「這小娃娃沒命啦,我兒言過其實,哈哈,赤城山主那老兒看來也稀鬆得緊。」
他心下明白,知適才並非是甚麼魚類纏住了他,而是被人救出水來了。
一聲啊喲出口,早已半身浸入水中!事出意外,更忽地記起他娘的話來,那怪婦史三娘曾對他說過,這海水有奇大的吸力,只要落入水中,立即被那奇大的吸力吸入海底,正不知百丈深淺。而且先前方洪落水,乃是他親目所睹,連冒也不曾冒一下,可見所說不假?
玉簫郎君這時才恍然大悟,心說:「原來是這緣故,難怪未見她收招換式,那鐵鏈竟能連續飛出。」他剛才口裏喚娘,雖然喊得親熱,其實他心何曾當她是娘,要知他貌相英俊,平日風流自賞,這史三娘有如個怪物一般,他心中早存厭惡,其實他最怕的不是讓人知這史三娘是他的娘,卻是另有惡念。
玉簫郎君亦是駭然,同時心中早又起了貪念,心說:「這小子的奔雷劍好生了得,我幾次和他對敵,都在他劍下走不到三五招,好容易將他寶劍奪來,不料這小子好福氣竟又得了這樣的神物。」
原來玉簫郎君狡獪之極,心想這小洞既然不與外面相通,她們必要溜出,我悄悄地守株待兔,豈不強過入內搜尋。
卻聽玉簫郎君朗朗而笑,那知只劈出一半,隨已撤回。
同時,他更加懷疑,這頭頂是小洞不與外面相通之語,只怕當真是赤煉人魔的謊言。
玉簫郎君不過隨便說說而已,想來方洪必然不會答應的,寶劍本是方洪之物,玉簫郎君巧取豪奪不說,而且為了奪劍,還將方洪的娘傷在掌下,方洪不向他奪回也罷,豈會容他這般得隴望蜀。
史三娘道:「我兒武功已有根柢,當知武術一道,非旦夕可成,一分磨勵,方有一分功力。」
這也就是玉簫郎君聽得方洪的那第一聲嘆。
玉簫郎君像自言自語般說道:「十年,十年之後,我不是已屆中年了麼?」
他已明白她是在察看水面,手中寶刃一抖,碧芒陡射照出水面數丈,但卻只見波濤翻翻滾滾,並無人影。
要知玉簫郎君對南芝以往雖然時生邪念,但饒他是個萬惡的淫賊,不料一見南芝之面,那心中邪惡之念,即化為烏有,她不但美得有似天仙化人,而且她目中那聖潔的光輝,純真的注視之下,便是暴戾也會化為祥和,故爾玉簫郎君以往非是不得機會,倒相反的,南芝每一見他,都親切之極,卻因見面之時邪念難生,轉背之後,淫心這才更熾了,今日若不是這谷底之中昏黑,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也絕不會生出有如現下的邪念。
只聽他哈哈笑道:「小子,你要不說明,郎君我怎能相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你要不說明了,我卻信你不過。」
玉簫郎君聽她這麼一說,更是心花怒放,這萬惡淫賊那顧甚麼人倫,先前還怕史三娘阻止,這一來豈不是更易遂了心願,忙退回一丈,揮劍上照,只見頭頂那小洞有十數個之多,問道:「娘,我從那個小洞入口。」
方洪見玉簫郎君閉著眼,臉色也漸漸轉紅,不由垂下頭來,將臉埋在自己掌中。
史三娘突然大怒,卻是仰面狂笑,說道:「原來赤煉人魔提起這奔雷劍,那魔崽子亦先露怯意,哈哈,不料竟是赤城山主那老兒所創,若然這老兒要與我比拚高下,那倒難啦。」
玉簫郎君調勻了呼吸,這才慢慢睜開眼來,果然頭頂是藍色的天空,艷陽高懸,腳底下方是藍色的海水,波濤起伏,只聽海濤澎湃,海風怒嘯。
玉簫郎君張著口端氣,實也爬不動了。他絕不相信是方洪將他救出水來的,但他一掃眼,只見一望之下內,除了方洪之外,別無人影。
叫道:「南芝妹妹,你在那裏啊!」他叫得柔和,目中卻流露出邪惡的閃光。
驀地,玉簫郎君一腳踏空,心中才驚悟是到了水邊,另一隻腳卻已邁出!
「呸!」史三娘滿頭亂髮陡然飛舞起來,怒道:「便是赤城山主、桑龍姑、紫府君三人連起手來,娘豈瞧得上眼,你知甚麼,只是赤城山主那老兒,當年虧他相助,我才未遭桑龍姑那賤人的毒手,才能將你送交單嬋撫養,有這一重因果,我是不便與其為敵。」
玉簫郎君大吃一驚,心忖:「若能達到這般境界,便十年不風流,那又何妨。」原來他適才是想到十年何等悠長,歲月催人,眼前這些個美貌如花的姑娘,豈不老去,那時便武功無人能敵,又有何用。現今一見這功夫竟是恁地驚人,登時又轉了念頭。
玉簫郎君在這地底的腳步之聲入耳之頃,立即便想到了南芝姑娘與苗金鳳,而且也由於聲音傳自地底,也連想到方洪,生怕方洪還能留下命來。
史三娘已在繼續說道:「那時,可就不再是濃煙,而是火啦!那時,嘿嘿,桑龍姑那賤人,南星元!你那老不死的爹,何消頃刻之間,便可被娘的真火焚化為灰!」她聲音已是又尖又細,這幾句更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便連玉簫郎君這等邪惡之徒,亦不禁連打了幾個冷顫!
但他可不比玉簫郎君,心下甚是冷靜,即知已出了山腹,而且陡然想起他娘苗金鳳的話來!是只要潛出半里之遙,即可浮出海面。
方洪見和這島相距已近,他這時也覺有些力竭了,故爾即向那島上游去。
他一面靜靜地聽,一面腳步緊跟著地底的音響移動,一面在想。
他雖被海水灌得有些發昏,也得快睜開了眼來,但一股強烈的日光刺得他雙目劇痛,忙不迭又將雙目一閉。
玉簫郎君好不歡喜,說道:「當今天下,武學之淵深博大,首推紫府,近年來桑龍姑從她所得的一部紫府秘笈之上,再融會了當年長白山陰陽叟七孔邪劍的旁門之術,練成了五音魔鞭之陣,端地了得,再就是……」
史三娘道:「呸!只要不與外面相通,還怕那小賤人逃出去麼,你不會尋去,我要行功了,別去攪我。」
只聽方洪更是虔誠肅穆,說道:「只是,這劍雖然送了,要知劍乃神物,唯德者居,盼你自今而後,能痛改前非,不然,這神器不但不能救你,恐怕你還會自食惡果。」
史三娘忽然身軀彈起,呼地一聲,從玉簫郎君身前轉過!
當下點了點頭:說道:「這難怪你多疑,唉,你放心就是了,我救你乃是出於真心。」
原來那玉簫郎君,果是方洪所救。
史三娘嘿嘿一聲笑,說道:「我兒不用擔心,這頭頂小洞雖是密如蜂巢,卻不與外面相連,還怕她兩人逃出去?」
同時聽得史三娘說出境界如此之難,好生失望,態度也隨之而變,冷冷地說道:「這麼說,我要練到你這般地步,也非一二十年不可了。」
就在這剎那間,忽覺身上壓力頓失,即知已出了水。
兩人在水邊談了這一陣,將近頓飯工夫,想那方洪沉入海底仍未浮起,那能還有命在!
他心中才想到這裏,忽然身前響起沙沙之聲,他因太過苦惱,故爾茫然地慢慢抬起頭來。
他跌落下來,忙連滾帶爬,爬出了數尺,卻見方洪仍坐在原位,動也不動,兩眼瞪著他,也無兇狠之色。
是他原本想道:「這玉簫郎君雖然萬惡,但人之初,性本善,若然他還能有一點天良,有一點人性,我窮畢生之力,還怕不能感化他麼?」
玉簫郎君登時面上再又露笑,說道:「小子,瞧你的口氣倒大得很,只要你的是真心,那也罷了,你既然救了我,好,今後我交了你這個朋友。」
玉簫郎君心中已經絕望,心說:「不料我玉簫郎君今日命喪水中,罷了。」
玉簫郎君喜孜孜,說道:「妙啊!妙啊!這麼說,她們現刻必是在洞中穿來轉去的了,只是,那小嬌娘怕要急壞了,我倒有些不忍呢!」跟著朗朗一聲笑道:「娘,看不出你倒是恩怨分明呢,哈哈,當年他對你有恩,我卻不管這多。」
方洪生長在泯江之濱,那泯江之水最是湍急。他從小在水裏遊玩,便是在激流之中,亦能逆水上游。且那江水不比海水的浮力大,故爾方洪的水中能耐,倒比玉簫郎君更好。
隨將寶刃掩在衣底,那碧光一斂,登時洞中伸手不見五指,而且故意將腳步踏得很重,向洞外走去。但他走出了兩三丈,即悄悄地退了回來。
玉簫郎君仍是滿面嘻笑之容,這惡賊說來奇怪,往常一般人為惡,必形諸於面,只見這玉簫郎君不但其聲朗朗,他笑容浮現之時,竟看不出半點邪惡來,倒像煞個翩翩的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