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府迷蹤3:蒼天有眼》目錄

第二十九回 純陰大法

第二十九回 純陰大法

玉簫郎君笑道:「人道辛大娘火栗脾氣,果真不虛,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瑩兒也道:「南宮化,此刻不是開玩笑時候,救治辛大俠的事,越快越好!」
史三娘冷冷回答道:「當然囉,我們本來正往東南趕道,追蹤耿仲謀那一夥,路過東海之濱,知道赤城一派在與本派子弟比武一了之後,必定發生事故,是以趕來,果然不出老娘所料。」
說到這兒,只見耿瑩兒自座中走出,慢慢地到了史三娘之前,施禮道:「史前輩你既來了,代掌權職的事已畢,所託幸不辱命,今且告罪退出。」
此語一出,端的石破天驚。史三娘猛地一叫道:「我兒,你當真已琢磨出救源鳴這小子的方法了麼?」
瑩兒搖搖頭,笑道:「不知,史前輩可是為了救治辛大俠傷殘之事麼?」
秦寒梅低首不語,葛衣人喝道:「還不快些給老夫站過一旁,聽候發落?」
說也怪道,那條玄玄子似知人意,瑩兒話聲方落,已見它在袖緣上蠕蠕爬動。瑩兒把掌一伸,玄玄子呼地一聲便已飛落掌心,伏著不動。
瑩兒搖搖頭道:「不是沒得救,是我本領不濟,難驅辛大俠脈裏毛針。不過經我用寒驅溫,脈象已無亢熾之狀,漸行平復,可以多挨一些日子。依晚輩看,除非找到劣弟,教他取出解藥,否則定難回春!」
這一問,表面看來也頗多餘,要是瑩兒有醫治劍魔之疾的本領,也不用史三娘問她,她早已給劍魔療治了。
瑩兒纖纖柔荑,頻頻朝著劍魔身上穴道指指點點,看她治傷的手法,極是純熟,猶如分花,宛似拂柳,頃刻之間,已然盡按八脈。
可是,方洪的話才落口,陡聞嘩喇喇一陣亂響,起自不遠林間,隨著桀桀怪笑之聲又起,聽得眇目婦心頭大震,笑聲才歇,林間已闖出幾個人來,如飛似地奔到當前了。
欲語還茹,兀是好整以暇,竟不管場中人如何焦急,眇目婦如何煩惱。
秋娘笑道:「八駿派的毛針既是極熱之物,服用冰花諒是對症下藥。小妹不外姑且一試,靈與不靈,尚不可知。不過,以小妹管見,冰花雖有解火毒之功,畢竟是死物,奏效必慢,故須姊姊兼施大法,馭氣驅寒,雙管齊下,才有把握!」
這時夜已深沉,接近黎明,天色更黑,只聽空山風吼,蟲鳴啾啾,只見遠天墨黑,寥寥掛著點點寒星。過了半晌,才聽他低低地問妙目婦道:「糟婆子,這兒好像是天姥山,你們已來天姥,本門與龍形派比武的事怎樣啦?」
但見眇目婦臉色青白,站在一旁大叫道:「反了,反了,唉,想不到本門不幸,竟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畜牲來!」
史三娘不答,舉目環視場中一匝,目光落在眇目婦身上。對她道:「請辛大娘子把辛大俠扶出場來,老娘自有計較!」
瑩兒急急嚷道:「我早叫你留神啦,偏偏大意,快些亮出純陰大法,便可把它制伏!」
語訖,已然返身回到精舍,果然把垂危暈厥的劍魔攙扶到場中來。史三娘又吩咐將劍魔安放在一面平滑光亮的大石頭上躺著,然後對瑩兒道:「在關外時,我曾給辛大俠診視過傷勢,且用過真元為他療治,迄不奏效。後來才想起他所中的毛針,並非老娘的混元一氣功的真火所能治療!」
她當真氣極憤極,便待出手打玉簫郎君,卻給葛衣人阻攔下去,只聽得這位武林宗師叫道:「辛大嫂子休要造次,南宮化說話不會無因,且聽他說去。」
玉簫郎君侃侃而道,他本來便是口舌便給,是以說得場中各人,為之動容。聽得眇目婦臉呈羞愧之色,低首不語。
針細如毛,若梗塞脈穴之內,委實難以驅除,瑩兒指上冷流,只可消熱,兀是不能溶針,如何是好?眾人一聽不由失色,眇目婦尤其焦急,顫聲問道:「耿姑娘,我夫當真不中用啦?」
耿瑩兒此一施為,場中高手,已盡麇集圍觀如堵,在看看純陰大法功力,如何克除八駿門的毛針傷勢。
眇目婦猶自絮絮不休道:「別說救好我夫,與龍形門前恨冰釋,就是不應驗,醫不好,老娘也是不記前恨,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老娘說話不會不算!」
瑩兒嫣然一笑道:「沒有啊!我只脅迫它就範而已!」
瑩兒淡淡地看了那畜牲一眼,平伸著掌,慢慢地朝紫府宮的人座位踱去。
既畢,慢慢地朝著劍魔臥處坐下,伸出纖纖柔荑,運氣丹田,便待運出純陰掌來點劍魔身上要穴。
姬兒一見,心頭大樂,吃吃笑問道:「玄玄子,你服了麼?」
耿瑩兒笑了一笑,道:「史前輩,好歹待晚輩試一試,辛大俠吉人天相,著手成春,也未可料。」
說了一大遍,兀是沒省說出瑩兒為什麼會醫治劍魔的道理。
當下,乃沒口催促道:「南公子,便請施為勿延,若能把源鳴治癒,你便是咱赤城派的大恩人啦,老娘終生感激不盡!」
瑩兒答道:「這畜牲吱吱怪叫,無非是怕我再使純陰大法,它在袖中,必定首蒙其害。此物端的通靈,竟知我要用純陰掌勁救治他人!」
一旋首,瞥了秦寒梅一眼,目中精光激溢,秦寒梅的目光恰好與其師尊一接,心下一凜,已聽葛衣人勃然罵道:「你這丫頭給寵壞了,你有多大本領,別人的事要你來橫加插手?」
語至此,秦九凝與方洪雙雙驚問道:「莫非那些毛針用劇毒淬煉而成,非武功所可濟事?」
場中諸人,正束手無策,陡見一人排眾而前,那人俊秀清逸,面如敷粉,目似朗星,飄然現身,呵呵一笑道:「辛大娘宜節哀為是,辛大俠並非沒得救,哭哭啼啼做甚?」
眇目婦心中煩躁,亢聲叫道:「既非為利,你這小子扭扭捏捏幹嗎?救也罷,不救,也罷,趁早說了。」
玉簫郎君頷首道:「計較不錯是琢磨出來了,不過應驗不應驗還不敢說。」
就在這一剎,忽地,瑩兒闊闊的大袖中,飛出一件物事來。那東西烏光閃閃,去勢如矢,未瞧清楚,已經抖上半空。
史三娘沉吟半晌,才道:「你可知道中了八駿一派毛針救治之法?」
葛衣人耐心等待,在他心意中,蠡料眇目婦必曾做過對本門不起的大逆不道之事,否則,諒秦九凝也不敢信口胡謅,秦九凝敢於公然反叛,其中豈無緣故?
玉簫郎君笑道:「不錯,我爹是南星元,但我可不是龍形門的人,哈,不瞞你說,我早已脫離本門改投別派啦!」
叱喝一落,那玄玄子果真乖乖地飛上瑩兒臂上,蜿蜒鑽入闊袖之內,猶作哀鳴不已。
眇目婦一怔,正待發問,陡聽史三娘戟指大叫道:「你,你這畜牲說什麼?」
此時,葛衣人及瑩兒也覺不耐煩。但聽葛衣人蒼沉的聲音響道:「南宮化,你究竟弄什麼玄虛?」
葛衣人笑道:「是麼?這般說,九凝沒有胡說八道啦!」
葛衣人在旁聽了,雙眉直鬥,心中委實詫異,怎地要兩人聯手合診,始克奏效?
瑩兒笑道:「好妹妹,給你們猜中了,因你等曾習純陰大法,最宜看管此物,有師妹你等在,畜牲要逃也逃不了啦!」
眇目婦一聽當前這個俊美少年有醫治劍魔的方法,心頭大喜,那管是什麼計較,能否奏效,這總比束手無策的好。
葛衣人接上了腔道:「我料南宮化語出必不會無因,他的話著實不錯,似此冤冤相報,怎會有了結之日,上一輩的事,下一輩賣命來比量,過了若干代,連對打雙方都莫名其妙,豈非天大的笑話!」
此時,葛衣人心中大悟,憬然叫道:「是時候了,瑩兒,快些施為!」
當下,乃接過秋娘手中的兩顆冰百合花,撬開劍魔的嘴巴投了進去。
是以才採此法,玄玄子不愧神物,乍感寒嵐迸發,已明厲害,及至覺察自己無恙,始知乃主人手下留情,怎敢再向前逃,故一落地便連連跳躍哀鳴,求它主人不要動手傷它。
驀地裏,但見她自行囊中探手一掏,掏出兩朵潔白晶瑩的百合花來。這兩朵百合花亮光閃動,熠熠生輝,極是精緻,宛如玉琢粉團,只一擎出,寒意便生,眾人俱各大異。
瑩兒呼道:「師妹留神,我把那畜牲交給你啦!」
玉簫郎君似是聽而不聞,只微微一笑,卻對眇目婦道:「辛大娘,你可知我是什麼人?」
史三娘沉吟道:「既有計較,你便施為,姑試試看,也是無奈,這叫做病急亂投藥啦!」
劍魔此時似乎才醒覺有人在他身畔,急展眼四顧,詫然道:「這是什麼所在?咦,你不是耿瑩兒麼,是你把我救活?」
這飛出來的東西,一點也沒有錯是玄玄子,玄玄子快逾電馳,一抖便離地十丈,原來這畜牲本已馴服了的,一直躲在瑩兒袖中,聽候驅策,只緣玄玄子最怕純陰大法,此物既通靈,故瑩兒才運勁,它已察覺,生怕給主人的寒嵐所傷,乃急急逃避。
劍魔果然醒來,但見他眼皮輕輕掀起,口中叫道:「好歹毒的耿仲謀,你把我打成了這個樣子!」
卻是不便道破,只是袖手看著。
劍魔又想掙扎坐起,卻給小腹上那陣疼痛磨著,坐不起來,不由頹然地倒臥下去。喟然道:「八駿門的毛針倒歹毒得緊,這番老子栽個透了。」
姬兒得意一笑,偶然向掌心看覷一下,但見掌心之中,浮現一道赤瘀,宛若給鐵火烙過,不由微吃一驚,自忖道:「那畜牲果真奇熱無比,像我它也能留下痕跡,若是不諳純陰大法的人,如何抵擋得了呢?」
瑩兒心中不耐煩,問道:「史前輩要教晚輩怎生醫治辛大俠,但請說出,能做得到的,瑩兒無不盡力。」
此時秋娘也雜在圍觀的人群中,聞叫挺身而出,笑道:「炎哥哥,你要我來療治辛大俠,恐怕不濟事吧!」
話猶未了,但聽瑩兒憬然叫道:「史前輩,你的意思是要瑩兒用純陰大法去為辛大俠救治?」
葛衣人點點頭道:「洪兒說的是,九凝你便把原故說出來罷,待老夫為你等調停調停,萬事以和為貴,怎好隨便動刀動槍,朋友且如是,況尊長耶?」
姬兒心頭一亮,真氣一納,便已把純陰勁驅到掌心來。
瑩兒鑽入那陣煙霧之中,伸出十指,運起純陰真力,便給劍魔推按起來。
情形似越弄越糟,史三娘正待發作,懲責自己兒子,這時間,已見南雍一跨而前,對史三娘施禮道:「娘親休惱,待兒將情詳稟,長兄南宮化脫離本門,委實有不得已之苦衷!」
葛衣人也是一驚,忙不迭問道:「什麼事?」
三個晚輩同時驚呼疾退過後,已聽那人大聲罵道:「你等三個小輩,聯手合擊本門尊長,這算是什麼?」
史三娘頷首道:「不錯。老娘以為除了八駿本門對這毛針解藥,只有純陰大法還可試試,餘外別無辦法可以救治了。」
當下,瑩兒便待回歸己座,才走兩三步,忽聽史三娘叫道:「瑩兒慢行!」
顯然,史三娘對兒子改投別派的事,尚不知道,是以一聽說便勃然震怒起來。
這其間,瑩兒也已走了出來,自指一下道:「秋娘姊姊,你要瑩兒幫助?」
再看瑩兒時,也是揮汗如雨,看去也是耗竭真力,盡力為對方治傷。
兩人一發話,葛衣人不禁暗自點頭道:「我早就料到這兩個孩子並非不愛師門,他倆敢於公然出手反叛尊長者,一定是如九凝所語,辛大嫂子在行動上,已離師叛道,不能稱為赤城門人了。」
此語不虛,當日史三娘在白山黑水之間和劍魔夫婦師徒分手後,得龍蜃幫耳目之助,獲悉耿仲謀一行人採道東南方向而行,乃偕朱潔馨、苗金鳳二人,跟躡而下,到得東海之濱時候,史三娘遙遙望見天姥山影,心念怦地一動,想起今天乃本門與赤城派中子弟比武之事,因為這段恩怨,非同尋常,絕非在技業上分高下便可解決,且顧慮到眇目婦瀕行時,說出「已有了主意」那句話,恐她二十年前之約一完,便要把秦九凝毀了,然後自殺,是故乃連夜趕來天姥,到達時,比武之事已畢,卻見赤城派三後輩在和眇目婦對壘。她先不現身,只躲在叢林之處窺視,直到這時才露臉而出。
她道:「那又不是,八駿祖師也是武林中正派宗主,豈陰陽魔宮主人可比,用毒傷人,乃下三門行徑,他老人家斷不屑此。」
這個豪俠少年人,適才毅然出手,乃是解救兩位師妹,不致被他奶奶所傷,並無意與本門尊長為敵,一經葛衣人出面喝止他心中著實唬了一跳,如果秦九凝無故糾眾,合毆師門尊長,這項罪狀可不小啦,即眇目婦莫奈伊何,自有武林前輩高人出面,代為清理門戶,這第一來,自己也有干係了!
這話倒奇了,眇目婦給撩得性起,叱道:「好小子,你敢戲弄老娘!」
這其間,但聽葛衣人一雙醜女已迭聲喝采起來,叫道:「妙啊!姊姊當真妙極,若非如此,那畜牲怕已逃去無蹤了!」
一旋頭,含淚對玉簫郎君道:「南公子金石良言,使老娘茅塞頓開。罷了,老娘依你言語好了,但請公子發發慈悲,救救我夫則個。」
才落姬兒掌中,但見玄玄子身子抖了一抖,姬兒頓覺掌心熱辣難當,不禁嬌聲呼叫起來道:「哎唷,這畜牲逞兇啦!」
玉簫郎君續道:「辛大娘,我今雖非龍形門的人,但與龍形一派,淵源畢竟是有手足之親。你赤城派與龍形門雖經比劃,過節未結,我的意思是說,醫好辛大俠不妨,但請大娘答應從此和龍形門的仇怨冰消,赤城龍形兩派,永為友好,不知辛大娘能俯允否?」
情懇意切,看來當前這個乖謬絕倫的婦人,痛悔前非,棄惡遷善不假。
久久,仍未見秦九凝開腔。這孩子心中也著實矛盾異常,適才只為給眇目婦迫得緊,怒自心生,是以才出手相拒,她非是個不愛師門的人,若把她奶奶不是抖出,則赤城英名掃地,但事已到了不得不抖出的地步,因此才煞費思量,躊躇不決。
陰勁尚盡驅,那畜已知厲害,又是連連一陣哀鳴,把身子蜷伏一團。
身軀慢慢挪動,已然自動鑽入姬兒袖裏,偃伏不動了。
事情越來越複雜,葛衣人不由眉心緊皺,重複地說道:「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呢?史姑娘、九凝,你倆要把事情抖出,老夫才好做主意啊!」
說也奇怪,純陰大法一打出,那神物果然去勢緩了一緩,輕飄飄地落到地上,連騰連仆,輾轉哀鳴,似在求饒。
他頓了一頓,續說下去道:「其實,牢記前恨的並非兩派後人,乃是賢伉儷,後人何辜,不幸為先人作祭祀犧牲,此種替罪羔羊,辛大娘既為賢明豪俠之門女兒,豈能無動於衷?」
又叫道:「唐古前輩,你來好極了,給咱主持公道,治一治兩個畜牲欺師滅祖之罪!」
頓了一頓,續說下去道:「毛針傷人,所以如此厲害,全緣兩點:一是該針雖微細如毛,性能卻是極熱,是以被射中的人,便宛如火毒滲體;二是打這種毛針非普通武林中人所能,要用武林獨一無二,八駿門的『分水犀內元真修』心法,這種心法與陰陽魔宮的混元一氣功彷彿,俱是奇熱難當,是以老娘方自瑩兒姑娘身上想出了救治之法來了!」
史三娘甫到當地,已然振吭大呼道:「什麼不說也罷,唐古公子,老娘這番回天姥來,也正是為了赤城山一派的事!」
一雙醜女的話才落,但聞瑩兒袖裏的玄玄子,其鳴益厲,吱吱怪叫,十分刺耳。
葛衣人聽了一愣,皺眉問道:「九凝,分明是你等聯手,以下犯上,還敢含血噴人。辛大嫂是赤城叛徒,哈哈,這話怎說?」
師尊既如此說,秦寒梅那敢回話,一逕兒已退到本門座席之中坐下。秦寒梅退下之後,又聽葛衣人催問道:「九凝,怎麼還不開腔啊?說罷,你縱有不是之處,老夫也為你想個辦法。唉,你這孩子素來行事正直,好端端地今晚恁地如此荒謬?」
是以不由他不暗暗焦急,一迭連聲,催促秦九凝把原委說出。
瑩兒在旁制止他道:「辛大俠休動,那撮毛針尚未取出呢,我只把它驅集一隅,若再使氣力,恐怕那些針又要流竄各脈,那便棘手!」
可是,史三娘卻別有領悟,這一問其實藏有極大意義。
她邊說邊輕輕呼道:「出來,我給你好好安置!」
正嘀咕之際,復聞史三娘說了下去。她先搖搖腦袋,然後才答覆方、秦二人所問。
原來剛才瑩兒運用陰勁不打玄玄子,只遙遙側擊的緣故,只是給它一種警告,要是當真打實,雖不給那畜牲逃脫,可能將它打死,或打至重傷,豈不是得物無所用了麼?
瑩兒聲發人起,隨著一躍到了半空。她輕功本已臻爐火純青,怎耐玄玄子是神物,雖銜尾而追,卻是追它不到。
當下,南雍把玉簫郎君在寶島脫離龍形門的事略略說了。史三娘喟然嘆道:「世事當真難以逆料,罷了,我兒,本門掌門兄弟既恁地說,娘不罪你便是你說下去好了!」
秦九凝欲言猶止,眇目婦此一嘶聲大叫,在場諸人心中已經放亮,方洪急急接口道:「奶奶,本門的事最好自己商量解決,不須勞動唐古老前輩,就請奶奶先恕咱師兄妹二人不敬師門尊長之罪,再行尋求解決之道。至於師妹的話,不說也罷!」
瑩兒來不及運出純陰掌勁,已自驚呼道:「玄玄子,唉,這畜牲要逃跑啦!」
然而,她還沒有開口,已聽得眇目婦顫聲疾呼道:「你,你這個丫頭就不顧本門顏面,就不顧你師尊危在旦夕,要把我赤城百年清譽毀啦!」
因恐運勁過度,霎時收撤,那玄玄子才透過一口氣,身軀一豎,連連點頭,竟是表示了馴服之意。
玉簫郎君莞爾笑道:「辛大娘休要客氣,不過……」
方洪一時間怔怔呆立,開腔不得,秦寒梅也是噤若寒蟬,不敢做聲,只有秦九凝哀聲大呼,道:「老前輩別聽她胡說八道,她已不是赤城門的人,赤城一派絕無此無恥之徒!」
史三娘齜牙一笑道:「煩累你了。」
秋娘點點頭,道:「正是!」
眇目婦見他吞吞吐吐,心中益焦,單眸霎了一霎,問道:「南公子,你救源鳴,是否要索些什麼代價,但說何妨?」
葛衣人首先歡然呼道:「史姑娘來了,赤城門的事更好辦了!」
鬥場中騰出空隙處,已影綽綽地兀立一人,手撚長髯,滿面慍容,盡向赤城三個門人瞪眼。
劍魔陡陡雙眉,還想說話,但聽葛衣人一旁溫言道:「辛老弟,這兒的事已得圓滿解決,待會兒自當奉告,且料理你的傷勢要緊。」
葛衣人又問道:「那麼它吱吱怪叫幹麼?」
八脈俱已按過,劍魔已然有了反應。起先,只見他鼻息漸粗,臉色漸轉正常,後來,身子微微搐動,可惜仍是暈迷不醒。
葛衣人一聽,也不便迫問,雙眉一挑,冷冷道:「原來曲在辛大嫂子,嘿,這就太不該了,既然自己不是,便不該力迫九凝,幸虧……」
他想了半晌,心中忽地一亮,暗叫一聲道:「原來如此!」
過了半頓飯光景,煙霧漸消,眾人定眼看去,但見劍魔,遍體盡濕,鼻息更粗,且時不時口中喃喃夢囈,除一雙腳外,身子其餘各部,已能活動,想來距離清醒不遠了。
瑩兒戛然止步,回眸笑問道:「史前輩尚有什麼吩咐?」
她一急之下,自忖道:「若給那畜牲走脫,天火那場辛苦豈不是白費了麼?以後怎生為各人療治傷殘?」
但見他把頭一偏,望了妻子秋娘一下叫道:「秋娘妹妹,請上來幫忙,救治辛大俠!」
尚未走到,葛衣人一雙醜女兒已知其意,姬兒、妞兒齊齊直身站起,爭著迎了上去,但聽她姊妹倆叫道:「師姊,你莫非要咱替你暫時看管這畜牲!」
她這般按穴手法,其實本極尋常,乃是武道中一般推血過宮,馭氣行穴,以驅體內因傷之瘀。只緣她指尖運出的純陰勁道,是以大不相同。
抬起頭來時,瑩兒已自離去,依舊坐到劍魔對面。這其間,只見她屏息凝神,振脈運氣,已然把一身純陰功力,聚於十隻指頭之上。
眾人一聽大奇,葛衣人心中一喜,正待追問緣故,但聽史三娘絮絮不休地說下去道:「罷了,辛大娘子玷辱本門清譽一事慢提也罷,先救好源鳴這小子,由他來出主意受束自己妻子才是道理。」
玉簫郎君軒眉一揚笑道:「我沒有說準有辦法啊,不過可以試試,若果奏效,便不須迢迢萬里,到天涯海角去找耿家那個小子了!」
玉簫郎君笑道:「這樣便好,我母子二人,前此行徑也是謬絕,一個人難保無錯,我佛說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勸人立志向善,在於頃刻而已。辛大娘,晚輩向你道賀,賀你立地成佛了。」
劍魔一伏身,便待彈了起來,怎知他剛剛一動,忽頻呼疼痛起來。他一隻右手按在小腹之上,說道:「哎喲,這兒怎地痛得要命呢?」
此語一出,眾人又是一驚,但聽秋娘說下去道:「除非仍須耿姑娘幫助,單憑秋娘一人,實難施為!」
此時瑩兒已經追到,嬌叱一聲道:「畜牲,還不快快回到袖裏?」
此語出自眇目婦之口,已見威嚴盡失,自己竟拿二個門人無法,要借助別人之力,豈不愧死了麼?
冰花一入劍魔口裏,霎時冒出陣陣輕煙,隨著那兩朵冰百合滑碌碌地已溜進肚裏,展眼間,乍見劍魔渾身冒氣,裊裊上升,一時宛如濃霧罩身,轉瞬已把劍魔身子包籠在煙霧陣裏。
眇目婦一撲而前,悲喜交集,嘶聲呼道:「源鳴,源鳴,你當真活了麼?唉,可憐我焦急死了!」
忽聽眇目婦大聲叫道:「史前輩且休相迫,晚輩知錯了,還望看在敝派祖師面上,待救治好了源鳴傷殘,晚輩自當負荊請懲,但憑武林前輩公議治罪!」
他偶然朝眇目婦望去,但見這婦人俯首及臆,木然無甚表情,已然陷入沉思,臉如死灰,益發覺得秦九凝的話不假,更是一迭連聲,不住價地催問了。
一聽問話,瑩兒心中怵然一驚,失聲道:「好在老前輩提起,要不然可壞透了!」
姬兒一伸掌,便待要接管玄玄子,因叫道:「師姊,快教那畜牲爬過來!」
方洪此時也感內疚,搭腔叫道:「師妹,我知你不是個隨便誣衊師長的人,不過,你得說出原委,唐古老前輩才好為我等主持公道!」
秦九凝頭一抬,目中淚光瑩然,可知她心中蘊藏著莫大悲恫。展眼間,但見她臉現毅然之色,哀聲叫道:「罷了,唐古老前輩聽稟,待晚輩把事情說出便是!」
眇目婦一抬頭,淚眼模糊中乍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史三娘的兒子玉簫郎君,她聽出話裏有因,心念不由怦然一動,咽噎問道:「你有辦法救活源鳴?」
也虧方洪靈機一動,處此進退維谷的尷尬場面下,忙著拿言語來給奶奶遮羞解窘。
語已,面對玄玄子低低一喝道:「到那掌上去!」
史三娘不答,目光灼灼地盡向眇目婦臉上盯著,半晌才道:「怎會胡說,這件事是老娘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還會誣陷辛大娘子麼?」
當前這條奇蟲,不愧天下神物,聞得呼喝,脖子略翹,望了姬兒一眼,驀一縮身軀,便已飛闖過去。
葛衣人皺皺眉對瑩兒道:「你把那東西打傷了?」
兀是念念不忘本門宿仇,眇目婦皺眉罵道:「老不死,這些事休提也罷,先救活你自己一命要緊。」
要劍魔此人給人家道謝,豈非夢想麼?但劍魔嘴角動了一動,不再說話,只拿眼望向天際。
不由看得各人嘖嘖稱異。但見瑩兒指尖戮處,那穴道便嗤地一聲冒出一陣輕煙,簡直像把火鉗子投到水中一般,方知中了毛針的人,遍體是火,純陰大法,恰是剋制此病的良方妙藥。
畢竟薑是老的辣,想來葛衣人已料到玉簫郎君要說的是什麼了。眇目婦乍聽葛衣人的吆喝,果然強抑胸中怒火,幽幽啼道:「南宮化,你是什麼人難道老娘還不知道麼,你是南星元之後,龍形門的長子!」
眇目婦心中一酸,不由嗚嗚哭了起來,方洪與秦九凝同時潸然滴淚,眾人只有搓手嘆息,沒有一個能琢磨出計較來。
玉簫郎君一抬頭,陣陣朗嘯過後,大笑道:「你瞧我郎君是何等人,豈是施恩望報之輩。金銀財寶,郎君不屑取之,武笈秘學乃他人之物,郎君雖不敏,也不致覬覦。哈,辛大娘,你也太小覷我了。」
竟是人急智生,掌一揚,純陰大法掌勁已經遙遙擊出,打的竟不朝在疾飛中的玄玄子,而是斜斜側面。
眇目婦心中悲喜交集,那敢違拗,應道:「謹遵台命!」
瑩兒一想,覺得秋娘的話有理,心中說道:「毛針滯留脈中,必是因熱極之故,冰花先消針熱,再運陰勁催離脈道,其病自解,倒也不錯!」
猛地裏,忽聽得劍魔哇地一聲暴喊,場中諸人,不由齊齊歡呼道:「辛大俠醒來啦!」
瑩兒笑了一笑,尚未答話,已聽眇目婦開口道:「老不死,是瑩兒與龍形門的人合力救你,才會保得性命,還不給耿姑娘道謝!」
葛衣人的話一落,史三娘指指秦九凝,叫道:「丫頭,說啊,怎地還不說呢?有老娘在此,誰也不能害你,儘管說出便是。」
只見她喃喃自語道:「我想,你一定曉得醫治毛針所傷之疾,嘿嘿,你只是不自知罷了。」
史三娘的突然現身,眇目婦固然心中大為震動,秦九凝也覺難過異常,因為史三娘一到,她的心事就難隱瞞下去了。
瑩兒一瞥,失色叫道:「這不是雪宮裏的冰花麼?啊!我明白了,你要用在雪宮裏救我的方法來救辛大俠,把冰花給他吃了,以解體內火毒?」
不錯,陣風也似地掠到當前的三個人,正是史三娘、苗金鳳和朱潔馨。
話才落,但見眇目婦徐徐舉起頭來,眼眶裏的淚珠簌簌直滴下來,慘然叫道:「唐古前輩休說下去,晚輩痛改前非便是了。」
施為了好半晌,劍魔病勢雖有好轉,但距離痊癒之路尚遠。忽地裏,但見瑩兒倏地一撒手,咦了一聲道:「壞了,毛針塞閉經路,任督兩脈俱不通暢,這可棘手了!」
玉簫郎君鼓掌叫道:「辛大娘當真爽快,好,就讓本門中人來試一試給辛大俠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