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江女俠》目錄

第二十五回 大鬧風虎堂波興醋海 雙探螺螄谷身陷重山

第二十五回 大鬧風虎堂波興醋海 雙探螺螄谷身陷重山

風姑娘也嬌聲叱罵道:「你就是荒江女俠麼?別人見你畏懼,獨有你家姑姑卻是不怕的!」說罷,舞動雙股劍,便和玉琴交手。吳駒大喝一聲,擎著兩個銅鎚跳過來,劍秋上前接住。
玉琴遂對胡小三說道:「我們去了,卻有一件事相託,這裏還有我們的坐騎,我們不便坐著去,請你帶了,先到前面第一個小鎮上等候。好在那花驢本來是你畜養的,並不費力,料這裏也難以容身了,我們自有法兒代你設想,你放心便了。」胡小三諾諾答應,自去收拾包裹,牽著花驢和龍駒,連夜趕奔谷途,他也恐怕谷中盜匪,不肯輕恕他呢!
袁彪道:「那裏敢在你面前說謊話?承你這樣愛我,我非魯男子,豈有不知情的呢?」
便聽嬌聲答道:「劍秋兄,是的。我追那個瞎賊,不到一里路,卻被他東繞西轉的不見了。此處都是山坳,很難辨別的,所以只得回來。廟中可有人麼?」
風姑娘因為袁彪英才蓋世,胸有經綸,不比吳駒是個魯莽武夫,所以請他協助寨中事務。袁彪也恐官軍聞風要來征剿,遂一同幫著他們籌劃,把螺螄谷佈置得十分嚴密,無隙可乘。暇時和歐陽兄弟閒談衷曲;每日晨昏,常到袁母那裏問省,雖然做了草澤英雄,卻也平安得很,沒有官軍來剿襲。螺螄谷的一切事業遂漸興盛,風姑娘都歸功於他。袁彪卻很謙煦,對他們非常客氣,尤其對於風姑娘步步留心,不要受她的誘惑,失卻自己的本性。
風姑娘嘆一口氣道:「這一年光陰,計有三百六十天,日長如年,教我如何等得及呢?」
這次玉琴和劍秋聞得螺螄谷盜匪猖獗,特地前去探問,湊巧投宿在那廟裏。被佟元祿窺見,暗想難得仇人自來送死,前仇不可不報,遂守到半夜,進客房來行刺,卻不料琴劍二人經胡小三的報告早有防備了。
那個更夫見了他們三個人手內各執著明晃晃的兵刃,知是飛行大盜,那裏還敢透一透氣。幸喜內外人等都已睡熟,沒有聽到聲息。袁彪遂向那更夫道:「你快快實說!那尚老頭子和尚小庭睡在什麼地方?若有半句虛言,一刀兩段,送你到鬼門關去!」
袁彪相視山勢,果然又曲折又幽險,便是有千軍萬馬也不易攻進來的。到得山寨裏和歐陽仁見面,又介紹與葉霜認識。歐陽仁遂請出袁母使他們母子相見,又悲又喜。風姑娘也上前和袁母行禮,袁母瞧了她的面龐,也有些記得,只不知其中情由,後來私下問了袁彪方才明白。山寨中房屋很多,袁母和歐陽兄弟的眷屬住在一起,不患寂寞。袁彪既到了谷中,雖知風姑娘是白蓮教中人,自己不甚贊同;然而外面已犯下案子,無處棲身,風姑娘等又是一番好意相救,一時也不便他去,只得全心住下。
袁彪卻和劍秋接住。各個放出平生本領,兩柄劍使得神出鬼沒,但見兩團白光滾來滾去。吳駒又一擺雙鎚跳過來時,金眼鵰也飛上前助戰。吳駒便迎住金眼鵰,不放牠下來。金眼鵰也忌他鎚勢凶猛,只是飛上飛下的掃擊。
有一天風姑娘發現螺螄谷外有一座荒廢的玄壇廟,她忽然轉著了一個念頭,便把那廟宇修理一新,要請佟元祿在廟中主持香火,藉此為山中耳目。好比梁山泊設立酒店一般。佟元祿已為道人,當然聽諾。風姑娘又在山中挑選兩個年紀很輕的童子,一名張華,一名錢德,跟隨佟元祿去做他手下的道童。兩人武藝都很好的,佟元祿又把劍法教授給他們,所以變了他的左右手,很是得力。從此螺螄谷十分鞏固,好在他們並不行劫附近鄉民,所以鄉民反多袒護谷中盜黨了。
風姑娘搶著答道:「袁先生你去誅卻尚小庭,我們去尋老賊,分頭下手,比較省些時光,仍在此地會合,一同出去,好不好?」
玉琴笑著說道:「我們卻不怕的,那躐蹋謝八現在何處?」胡小三道:「大約睡在後面,還沒知道呢!待我去喚他前來可好?」
玉琴道:「你快快領我們上螺螄谷去,方饒你的狗命!」謝八磕了一個頭,立起身來說道:「小的便引導二位前去。」
歐陽義道:「我們已取得仇人性命,快快走罷!」三人於是飛也似地翻房越屋,早到了府衙門前,飄身躍下。
風姑娘點點頭道:「本來我也疑心你是魯男子第二了,我如此愛你怎麼不動心的呢?」
琴劍二人因此也沒有遭著暗算,兩邊遂在庭中惡戰一場。忽然頭頂上潑剌剌地一聲,那頭金眼鵰也飛來助戰了。玉琴和劍秋精神陡增,劍光愈舞愈緊,小道童錢德手裏一鬆,早被玉琴一劍刺倒。那金眼鵰只管在佟元祿頭上盤旋,伺隙下攻,銳不可擋。佟元祿心中益發慌張,知道久戰必敗,自己夠不到了,還是走罷!所剩一隻獨眼,不要被那金眼鵰啄去了,那就變成廢人哩!遂虛晃一劍,把劍光逼住玉琴的劍,趁個間隙,飛身躍上牆垣。玉琴那裏肯放他,趕緊追去,一個人飛也似的出廟去了。那小道童張華見勢不佳,也想逃走,早被劍秋猛喝一聲,一劍掃去,半個頭顱已飛去了,跌倒在血泊中。金眼鵰見敵人已死,大功告成,依舊飛到樹上去棲宿。
袁彪聽了,也只得將劍插入鞘中,重復坐定。風姑娘眉花眼笑的伴著他談了一刻話,也回到裏面去了。只弄得歐陽兄弟好如墜入五里霧中,莫名其妙,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更夫戰兢兢的答道:「我就實說。請好漢千萬不要傷害我的一條狗命,因為小的去年方才娶得一個娘子,懷孕六月,沒有生產,若是小的死了,如何是好?我那娘子年紀還輕,不懂什麼的,她只懂——」
劍秋道:「我們又不認得途徑,何不以逸待勞?等他們來送死!」
到得這天晚上,袁彪獨自一個人正坐在他臥室裏,燈下觀書。忽聽房門外有蓮步細碎之聲,走近門前。他的房門尚虛掩著,沒有下閂,回過頭來看時,見兩扇房門輕輕向兩旁分開,一個倩影翩然而入,正是風姑娘。裏面穿著淡紅色的短衣,外頭擁著狐裘,含情凝視,妖冶動人。對他微微一笑,說道:「袁先生沒有睡麼?可覺得孤寂?」
那時右側忽地竄來一條黑影,袁彪疑心有敵人來了,挺起腰刀,正想迎敵。風姑娘早擊掌兩下,那黑影也擊了兩下的掌,低低問道:「得手麼?」風姑娘道:「辦妥啦。我們一起出城要緊!」原來那人便是和風姑娘一同來的頭目。四個人急忙向前飛奔,越出錦州城,向螺螄谷回轉。
袁彪遂把二人引至僻靜處,將昨夜的事前後因果,告訴他二人知道,且說我等久居於此,受人之氣,也非久計。風姑娘性情淫蕩,又是白蓮教中之人,雖有幾分姿色,斷乎不在我的心上,將來終覺纏繞不清,最好有機會時,我們三人把他們二人除掉,自己管領這螺螄谷,倒也是一件很好的事。二人贊成袁彪說話,也囑袁彪暫時忍耐,徐圖善策。
風姑娘在旁聽那更夫絮絮滔滔說那些不相干的話,忍不住掩著櫻桃小口,幾乎要笑將出來。袁彪把腳一蹬道:「不管,不管,快說尚老頭子現在究竟睡在何處?」說罷又把手中腰刀一揚,似乎要砍下來的樣子。
轉得兩三個彎,忽聽吶喊一聲,左右山谷裏又殺出兩隊盜匪,點著紅綠色的燈籠。左邊佟元祿殺來,右旁有袁彪挺著飛龍寶劍,大呼:「來人不要逞能,可識得摩雲金翅袁爺爺麼?」
風姑娘冷笑道:「真是他親自來也不打緊,你不要虛怯,我准等你一年便了。好人,但是你不要欺騙我啊!我就去了。」說罷回身望裏面走去。
那鬧山虎吳駒也對於袁彪十分妒忌,和他的心腹葉霜商量,亦欲俟有機會,把袁彪逐走。只因他懾於風姑娘的獅威,還不敢造次行事,也忍住怒火,勉強過去,然而從此兩方各有仇視之心了。
玉琴道:「被他逃走了。」胡小三道:「他這麼一去,必然向谷中報信去的!」
有一天他正和風姑娘閒坐寨中,吳駒等出去巡山了。風姑娘的一顆心仍不能忘情於他。雖然前次在袁家討了一場沒趣,然而後來親往劫牢,將袁彪救出,自以為袁彪理當領受她的好意,應表同情。何以到了山上多時,袁彪卻終是和她若即若離,不肯十分親近呢?自己又被吳駒常常監視著,反而無機和他接近,心裏癢癢地,兀自放不下。所以此時便把言語又去試誘袁彪,無奈袁彪早已存心防範,正襟危坐,避問她的話鋒,只和她談山中防務,並不談風花雪月,風姑娘奈何他不得。不多時吳駒和歐陽兄弟都已走入,再沒有機會了。
琴劍二人卻押著謝八,出了玄壇廟,望東邊山中走去。未及半途,只聽背後刷的一物飛至,原來那頭金眼鵰也追隨牠的主人來了。劍秋帶笑對玉琴說道:「可愛的金眼鵰,牠是忠勇的侍衛,我不論到那兒,他總會尋找著我的。」玉琴說:「這是你的得意門徒,他與你可說三生有緣了。」二人一邊說一邊走。
當時玉琴見盜中來了一個道姑,擁著一體玄色的海東青外裘,手裏握著雙股劍,群盜簇擁著,好似一個首領,大約便是胡小三口中說的風姑娘了。便把寶劍一指道:「女匪快來送死!」
袁彪遂提著尚小庭的頭,仍從窗中躍到屋面,回轉原處。卻見風姑娘和歐陽義已在那邊等候了。風姑娘手中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正是尚耀庭的那顆禿頭。袁彪不勝歡喜,即問道:「你們已得手了嗎?好快啊!」
錦州城裏出了那個亂子,到天明時一齊發覺,這消息傳遍全城。因為獄中不見了袁彪,定知是袁彪下的毒手,等到捕役再至袁家時,一個人影也不見了。至於尚家父子的頭顱,自有人設法取下,縫在項上安殮。一面稟告巡撫,畫形圖影捉拿袁彪兇手。兵馬滿街走,鬧得人心慌亂,卻不知袁彪早已高飛遠颺了。
這時袁彪早如飛鳥落地一般,從屋面上跳到那個更夫背後,一抬腿便把他踢倒在地,跟手將腰刀在他的頰上磨了一下,說道:「不許聲張!」風姑娘和歐陽義也已一躍而下。
原來佟元祿逃至谷中,先遇歐陽兄弟巡邏,便叫他們先去抵擋,自己又去喚起寨中眾人,告訴他們說著名的荒江女俠來到廟中,把他殺敗了。風姑娘不服氣,遂同吳駒來廝殺,又命袁彪和佟元祿埋伏,以防失敗。
走了一大段路,天色已明。袁彪方才瞧見風姑娘的廬山真面,似乎在那裏見過的?一頭走路,一頭尋思,良久遂想起以前那回事來。這女寨主便是以前的道姑,只是她既有高深的本領,為什麼要來從我學藝呢?這事真有些蹊蹺,現在不便盤問,況且自己的母親已到了山上,且待我到了那裏後,相機行事。風姑娘只對著他微笑,心中十分怡悅。歐陽義只顧趕路,那裏知道他們心裏的事呢!
明天袁彪起身走出,來到風虎堂上。那風虎堂本名忠義堂,是他們聚集商量大事之處。自從吳駒來後,便換了風虎之名,不過取合風姑娘和吳駒二人的名稱罷了。歐陽兄弟正坐在那裏,遂也坐著閒談,袁彪很想把昨夜一幕的事情告訴歐陽兄弟二人知道,但覺得難於啟齒。
劍秋答道:「那個小道童已被我結果了性命,大概沒有敵人哩。」兩人說著話,一齊返身走入廟中。
袁彪笑道:「豈有不動心之理?只因我有這個原由,未免有負了。」
玉琴將頭一偏道:「他們倘然不來,我們待到幾時呢?我以為還是去的好。」便問胡小三:「此去谷中有多少路?你可能引導?」
袁彪又淡淡的說道:「有什麼討厭?但是在這個時候,你突然而來,瓜李之嫌,不可不避,有話明天再談也好。」
袁彪道:「我們將這兩顆頭顱如何處置?」風姑娘微笑道:「交給我便了。」袁彪便把尚小庭的頭交與風姑娘手中。
謝八慌得跪倒在地,說道:「正是,請二位大人饒命!」
那更夫才雙手捧著頭說道:「府太爺住在內屋第三進東邊一個大套間內,今晚是三姨太太侍寢。公子爺卻住在第四進樓上,靠右首的房間裏。」
玉琴便對劍秋說道:「這是再巧也沒有的事了,此時正在三鼓時分,我們索性到谷中走一遭,省得他們前來何如?」
袁彪一想尚小庭死在頭上,還不知道,方在作樂呢!好,我就了結了他們罷!遂用腰刀撬開窗戶,飛身而入,掀起羅帳,見那尚小庭赤身裸體,和一個年輕婦女睡在床上,便大喝一聲;此時尚小庭也已瞧見袁彪,不覺喊聲:「啊喲!」袁彪一刀已向他的頭頂劈下。尚小庭躲得快,將頭一偏,但是一隻肩膀已砍將下來,痛得倒在床上;袁彪又是一刀,把他頭顱割下。那婦人嚇得只望裏床爬去,沒處躲避。袁彪道:「也送你一起去吧!」瞧準她胸前戳去,紅雨四濺,也結果了性命。
胡小三答道:「路程不到二三里,但是谷中形勢曲折,我到了這裏不久,谷中只去得一趟,現在正在黑夜,那裏還能夠認得?好在廟裏還有一個火工,名喚躐蹋謝八。他是熟識山中途徑的。二位若要前去,只消喚他領導便了。不過谷中的頭領如鬧山虎、摩雲錦翅和風姑娘等都非常有本領,二位也須小心!」
有一次出劫某村,在一鄉人家中得了一口寶劍,鐫著「飛龍」兩字,確是稀世難得的利器!他得了十分歡喜,卻不知那寶劍是何人使用的?如何埋沒在鄉人家裏?這個悶葫蘆卻無從知曉呢!
琴劍二人見盜匪敗退,那裏肯放鬆他們?喝一聲:「追!」立即在後追趕,金眼鵰也飛上前去。
袁彪立起身來,正色答道:「方在觀書,女寨主來此何事?」
玉琴見劍秋被擒,心中又驚又怒,自己卻苦被風姑娘和佟元祿緊緊逼住,不能前救。又見歐陽兄弟押著劍秋望谷中去了,心中非常著急,將手中劍舞得十分緊急。
玉琴冷笑一聲說道:「今夜特來收拾你們一輩強徒!看你們還能夠稱雄麼?」說罷劍光一起,直奔二人。歐陽兄弟使開扑刀迎住,戰得幾個回合,二人的刀頭碰在玉琴的真剛寶劍上,都被削斷。歐陽兄弟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回身便走,眾人也跟著退後。才轉了一個彎,又見火把大明,風姑娘和吳駒、葉霜等率眾前來接應。
玉琴剛跳過去,風姑娘卻把劍向右邊石壁上輕輕一點,地下登時現出一個石坑。玉琴不防,收不住腳步,一翻身跌將下來。風姑娘哈哈大笑道:「你中了我的計也,這就是你埋骨之所了!」又把劍向左邊石壁上一點,便有一塊大石倒下,把那石坑緊緊蓋住。
說也奇怪,那吳駒見風姑娘前來,頓時軟了一半,收住雙鎚,對袁彪喝道:「照她的面上,暫且饒你這一遭。」說罷走開去了。
謝八全身如篩糠似的,硬著頭皮做嚮導。約摸走了二里路,轉過一個山坳,便見重重的山,疊疊的峰,黑夜中望去,令人可怖。
吳駒道:「不管!忘八羔子,須吃我一鎚!」又是一鎚打來,袁彪仍將劍架住。
只見風姑娘跑到左邊旗竿下,猱升而上,竟把那兩顆人頭高高繫在旗竿頂上,一躍而下,杳無聲息。袁彪見了,暗想莫小觀這螺螄谷的女寨主,竟有這般本領,也是不可多得!
風姑娘又問道:「你所說的十年之期,何時始滿呢?」
袁彪佯做屈指計算正色答道:「還有一年。」
空山寂寂,朔風虎虎,只有一顆晨星在天上亮著,好似在那裏作壁上觀呢。
卻見胡小三提著燈籠,正在廊下探出了頭張望,一見二人到來,連忙出見,帶笑說道:「兩位本領真好!那一對道童已送命,還有那個獨眼龍呢?」
風姑娘答道:「我們前去時,那老賊正自睡熟,被我一劍割下了他的禿頭,可笑那個姨太太還沒驚醒,明朝醒來時,終要嚇得她三魂出竅了。」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遂也帶笑對風姑娘說道:「女寨主的好意,我也理會得,多蒙雅愛,豈敢辜負美意?不過我因以前學習功夫的時候,曾當天立誓,須下十年苦功,在十年之內,不親女色,所以我不能聽從女寨主了。區區苦衷,還望你原諒才好。」
袁彪聽他說出了地方,便從他身上解下一根帶來,把他四馬倒攢蹄的縛住,口中塞著一塊割下來的布襟,拋在暗隅。便對風姑娘和歐陽義說道:「我方才說要請你們二位稍待,便為要除掉那兩個賊子。湊巧那更夫前來,給我探問明白了地方,我卻要去走一遭呢!」
這時金眼鵰已從天空飛來,疾向吳駒頭頂上掃擊,吳駒抵擋不住,只得退走。這裏玉琴使個蒼龍取水式,一劍削去,早把葉霜的大砍刀劈成兩截。等得刀頭落地,寶劍順勢進刺,葉霜急避時,肩頭上已著了一劍,虧得風姑娘的雙股劍架住,葉霜背轉身便逃,風姑娘也回身退走。
四個人奮勇酣戰。葉霜也揮動大砍馬來助風姑娘,歐陽兄弟也換了兩柄大刀來助吳駒。琴劍二人絕不餒怯,各把寶劍使開,兩道白光,如玉龍一般,閃閃霍霍,只在眾人頭上身上環繞,好一場酣戰,真是驚天動地。
袁彪仰天微噫,也走回房中,閉了房門,無心觀書,悶悶地脫了外衣,到炕上去睡了。
兩人正要交綏,屏風後面忽地閃出風姑娘來,將手指著吳駒道:「我昨夜怎樣和你說明白的?教你千萬不要魯莽行事!我自有主張。這並不關袁先生的!你卻倒翻了醋瓶,只是不肯罷休,做什麼呢?又要惱怒了我,教大家立刻拆散場子,看你也有什麼顏面?快快住手罷!」又對袁彪說道:「袁先生不要動怒,為了這些小事,難道自家人要火拚起來麼?」
歐陽兄弟忙上前解勸道:「你們為了何事?這般同室操戈呢?有話總好說的。」吳駒不答,又高高舉起銅鎚,照準袁彪胸前打來。
袁彪方欲回答,只聽窗外一聲大喝道:「好,你們真不要臉!黃昏人靜,作何勾當?以為別人不知道的麼?」
劍秋見玉琴去追老道,不見回來,放心不下,也就從牆上越到廟外。一片曠野,四周黑暗,那裏知道玉琴走向何處去呢?正在躊躇之際,忽見那邊有條黑影疾馳而至,忙問道:「來者莫非玉琴師妹麼?」
袁彪道:「咦,好奇怪啊!明明是吳……」
風姑娘卻向桌前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沒有什麼事情,不過到此談談。你討厭我麼?」
佟元祿在後看得真切,也獰笑道:「荒江女俠,今夜大概是你的末日到了!」風姑娘又道:「天色將明,我們回去歇息一下罷!」遂收集隊伍一齊進山去。
袁彪卻自怒氣勃勃的立著。風姑娘走到他身邊,把他輕輕一推道:「他是個粗人,你值得和他較量麼?快不要生氣,萬事有我在此,決不使你受一點兒委屈!你看在我的臉上,不必和他動氣。」
忽見吳駒氣昂昂的跑來,手中握著一對銅鎚,面上充滿怒容。袁彪一看情形,知道不妙,便向腰邊拔出飛龍劍,從座上跳起。吳駒見了袁彪,便大聲罵道:「好大膽的袁彪!我們救你到了山上,你不思知恩圖報,反要想奪人之愛。罷罷罷!我今天和你拚一個你死我活了!」跳過來便向袁彪當頭一鎚。
袁彪將飛龍劍攔過銅鎚,跳在一旁,並不還手,只說道:「吳駒,此事你應問個明白,是不是我的有意?」
玉琴又跟著謝八順手轉了兩個彎,有些不耐,便問道:「到了麼?」謝八低聲道:「到了。」正說著話,只見前面山坡旁突現許多火把,好似一條火龍,蜿蜒而來。謝八說道:「不好了,他們來哩!」雙手捧著頭,便往林子裏躲避。
後來螺螄谷又來了一個人新加入夥。此人便是在山東道上開佟家店的瞎眼老翁佟元祿了。他自被琴劍二人識破祕密,把他的愛女殺死,自己又被聞天聲趕得無處可躲,到底墮在廁中得免。他受了這個創痕以後,不敢回原地,便投至北方來。在德州城外玄都觀中,逢著一位老道勸他修道,遂做了道人。後因和老道有些意見不合,他又北上,湊巧遇見葉霜,葉霜已故的父親葉老七,曾和佟元祿相識,所以葉霜介紹他到螺螄合中來。風姑娘聽說他本領高強,自然歡迎。宛如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玉琴不由一愣道:「你說什麼谷?可是那獨眼龍和螺螄谷中的盜匪相通的麼?」胡小三點點頭,便把螺螄谷中的情形,以及佟元祿在此為山中耳目,和自己到這裏來做香司務的事,大略告訴一遍。
袁彪覺得她吹氣如蘭,有一種香氣,中人欲醉。換了別人,早已心惑,不能自持了。但是袁彪意志堅定,他明知風姑娘淫心不死,仍要來和自己纏繞。初時本想變臉,和她絕裂了,到別處去。後來想到老母的關係,只得按捺下。
鬥到分際,袁彪見劍秋劍術高強,沒有半點鬆懈,知道難以力勝,遂虛晃一劍,佯作敗走。劍秋追上數步,卻見袁彪很快的從腰際掏出一物,對他一舉手,便有一物疾飛而至,向他頭上落下,劍秋急讓時,已中左肩。原來是袁彪的純鋼飛抓來了,五指開鋒,將劍秋肩頭緊緊抓住。劍秋說聲不好,連忙把寶劍去削繩索時,早被袁彪用力一拽,劍秋禁不住腳一滑,身子便向前跌倒,寶劍也拋在一旁。歐陽兄弟忙上前將劍秋縛住,拾起寶劍。
玉琴和劍秋各個挺著寶劍,迎上前去。但見一隊健兒已跑到近身,吶喊一聲,便把二人圍住。隊中閃出兩個少年,各執扑刀,便是歐陽兄弟了,向二人叱問道:「你們是誰?膽敢來捋虎鬚?須知螺螄谷中的英雄不好欺的啊!」
風姑娘聽了袁彪的話,搖著頭笑道:「袁先生,你這話是真是假?」
那胡小三自在晏家堡為玉琴救助之後,便到京中去做買賣。不料時運不濟,連本蝕光。於是他想投奔關外一個友人處,行至螺螄谷遇劫。他是一個窮漢,那裏有錢?所以便留在玄壇廟中做雜工,他本來沒飯吃,也就住下。現在聽得老道要行刺琴劍二人,他認得玉琴是他的恩人,也知她便是大名鼎鼎的荒江女俠,知恩圖報,遂偷偷地來報了一個信便走。
風姑娘又對袁彪緊瞅一眼,帶笑說道:「袁先生,你倒是個守禮君子。我老實和你說了罷,好在此刻你也知道我是個白蓮教中人了。前回我欽慕你的英名,特地到你府上來,偽言從師學術,其實我欲假此為教中網羅人才罷了。不料你一味峻拒,沒有達到我的期望。以後遂到此間結識了鬧山虎吳駒,只是他雖然驍勇,究屬是個莽漢,那裏及得上你這樣人才呢!所以我聽得你被尚家父子陷害的消息,遂親來劫牢,救助你們母子上山。你該知道我的一番情意啊!吳駒為人不足與共大事,你若然和我相好,谷中由你為主。他日起事,盡可稟白教主,富貴與你同享,我一輩子跟著你。千萬不要辜負我的美意!還請三思。」說罷秋波送媚,萬分有情。
袁彪等星夜趕路,行至半途,遂見吳駒率領山中健兒前來接應。歐陽義便介紹袁彪和吳駒相見,袁彪見吳駒魁梧奇偉,吳駒見袁彪英風俠骨,大家都十分敬重。問訊之下,始知歐陽仁已接了袁母,和他家中的眷屬過去了,袁彪更覺放心。一行人遂回到螺螄谷。
玉琴點點頭。胡小三回頭走到裏面去,不多時領著一個滿身骯髒的中年漢子走來,劍秋將劍一揚,喝問道:「你就是躐蹋謝八麼?」
此時風姑娘也是虛晃一劍,跳出圈子,對玉琴說道:「領教領教,你家姑姑娘殺你不過了,休得追來!」回身便奔,玉琴雖見風姑娘戰到酣暢時,突然敗走,疑心她是有意誘敵,然而劍秋已被他們擒去,自己不得不冒險去救,所以跟著追趕。
袁彪聽得是吳駒的聲音,連忙和風姑娘走出房去瞧時,卻見星斗滿天,寒風淒厲,那有吳駒的影蹤?
風姑娘轉得一個彎,至一逼狹之處,回頭帶笑向玉琴說道:「你好厲害,果然追來了,我豈真的懼你!」揚著雙劍,立定腳步。
袁彪道:「很好,那老賊的頭顱交給你們二位身上了。」一縱身便上了屋,如飛的望後面行去。照著更夫說的話,已到了尚小庭樓房上面,在屋簷邊使個蜘蛛下墜式,將手指戳開紙窗,向房裏一看,見羅帳下垂,燈光半明,又聽得帳中吃吃的笑聲,有婦女的媚語聲。
袁彪又把劍攔開鎚頭,對吳駒說道:「姓吳的,你不要這樣欺負人家,我已讓你三鎚,你若再動手,我袁彪也不是個懦弱之輩,誰來怕你?便和你決一雌雄,也有何妨!」
玉琴一見佟元祿,便罵:「瞎眼老賊,你卻躲在這裏!」揮動寶劍便和佟元祿鬥在一起,風姑娘也舞動雙股劍回身助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