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俠傳》目錄

第一百五十四回 彼婦何妖奇香入骨 此姝洵美嬌態滯人

第一百五十四回 彼婦何妖奇香入骨 此姝洵美嬌態滯人

當她第二次招起手來,小茂已是一點主也不能做,又乖乖的在床邊和他並肩坐下了。但在小茂的心中,卻仍是十分的明白,知道這定是那妖婦使的一種什麼妖法,所以自己本是要向房外走了去的,經不起她這麼兩次的一招手,竟反而走了回來,並在床邊和她並肩坐下了。當下,雖不再立起身來,卻把一張臉板得緊緊的,神氣好不難看!
「其實,這都是你自己的不老到,可不能怪得我的。因為你既是不中意我,就不該和我結什麼親,既已結了親,便確定了一種夫婦的關係,就不能有什麼話可說了。須知道,我們女子都守著從一而終的這句話,這件事那裡可以給你兒戲得的呢!」
這在從前,她已是試不一試,祇消她把這媚術一施出,不論對方是怎樣鐵錚錚的一個漢子,都得百練鋼化為繞指柔,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的!
可是,這時候的周小茂,已是完全支配在他的那種媚術之下,到了十分昏迷的一個境域中,三魂六魄都可說已不在他的身上,那裡再能理會到王碧娥在說些什麼。祇緊緊的勾著了王碧娥的纖腰,一起兒滾到床中去。
於是,那裡再能聽著理智的驅策?向著房門邊走了去,早又不自覺的回過身來,並柔馴得同綿羊一般的,傍著了王碧娥,重在床邊坐了下來。王碧娥一見他已自動的在床邊坐下,知道那媚術的第一步,已是告了成功,便又回過臉去,向他凝望了一下,並笑瞇瞇的問著道:「你不覺得怎樣的辛苦麼?」
這一來,王碧娥可也大大的不高興了,即冷笑一聲道:「哼,我好好的向你說著話,你竟置之不理麼。然而,我並不是怎樣好說話的人,不能由你不理就不理,我定要使你理了我方成!哈哈,你還是走了回來罷。在此洞房花燭之下,大家都得和和氣氣,親親熱熱,沒有什麼氣可使的!」說時,又伸出手來,向著小茂的背後招上幾招。
當下,即聞得一聲嚶嚶吸泣聲,漸次便又遠了去,而至於一些都聽不見了。大概這王碧娥,已是莫可奈何的走了。
小茂為了他末後的那幾句話,卻又兀自在疑惑著道:「這一下子,江南酒俠可真有些酒醉糊塗的了。剛才和我在堂前交拜的,乃是王碧娥,並不是王翠娟。如今我是和一個沒有交拜過的王翠娟睡在一起,怎麼又教我不要輕輕的辜負了這個洞房花燭夜呢?」
這可把小茂又從迷魂陣中拉了回來,神志間也是清楚了不少,即不自覺的把王碧娥向著旁邊一推,矍然的坐了起來道:「不,不!現在尚非我們可以歡娛之時,我父親的那個大仇人馬天王,至今尚在本鄉作惡多端,並沒有除了去。我一想到了,就按捺不住這股憤氣,你最好馬上就趕到他那邊,把他的首級取了來,那我們方可快快樂樂的同圓好夢呢!」
王碧娥一聽這話,立刻也聲色俱厲的向他詰問道:「哼,什麼淫婦不淫婦,哼,這些個話真是你說的麼,你說了沒有什麼後悔麼?好,那我也沒有別的話可講,且把你們父子二人,拉到了將軍的衙門中,看將軍又是如何的一個發落!」
王碧娥雖顯得不大高興,然又有上莫可奈何的一種樣了,依舊提著人頭走了去。一到窗下,那個人好像就把那首級驗上了一會,然後,又聽他說道:
不料,他剛把這句話說完,小茂即突然的從床上跳了起來,戟指指著了她,吼也似的一聲大喝道:「咄,好一個無恥的淫婦,在這裡,你可把破綻露了出來,並不知用了怎樣的一個妖術,竟使我父親都在你的指揮之下了。哼,我且問你,我既是從小就訂了親的,你又是守貞不嫁的,在等候著我這個周小茂,那麼,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何又不把這些個事情說了出來,並完全不是這樣的一個說法呢?」
也沒有多久的時候,又見一個黑影在窗戶邊一閃動,王碧娥已是提了血淋淋的一個人頭,向床邊走了來。即把那人頭在桌上一放道:「這就是馬天王的首級,我已把他斬了來了,你也要驗一下子麼?現在你總該不致再有什麼話說,我們可以高高興興的一同睡覺了。」
不,不,新娘也是好好的一個人類,並不是什麼妖怪,新娘也長得十分的美麗,並非怎樣的醜陋。祇是在以前曾和小茂會過了面的,原來就是再要逼著小茂和他成親,把小茂駭得逃跑了的那個王碧娥!這時候,在周小茂的心中,覺得真是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的,受了他父親的嚴命來向這位姑娘成親,並說是這頭親事在他幼小的時候就訂了下來的,卻不道這位姑娘,就是他私下發過了誓,今生今世不願再見到的那個王碧娥!
不多時,江南酒俠果然同著陶順凡來了;上京獻杯的毛順桃、姚百剛也來了。原來,剛剛走到半路之上,忽然聽得那位王爺已死,便不再上京,卻也折到往雲南的這一條路上來,又合在一起了。不久,又得到一個好泊息:那是馬天王一旦暴死以後,所有受他荼毒的人,便把他的罪狀,一樁樁的揭發了出來,一時上達清廷,不禁勃然震怒,便下了一道追削馬天王官爵的上諭。福將軍是何等乖覺的,也就乘此機會,撤消了周茂哉充戍極邊的處分,送他們父子回里。從此,他們這一邊的事,也就告上了一個總結束了。
在這一個總攻擊之下,小茂竟是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不得不豎起降幡來。王碧娥卻還像煞有介事的在說道:「我雖是把你愛戀得太厲害了一點,但在那一天,幸而大家尚能自持,並沒有什麼苟且的行為發生,否則,到了今天洞房花燭之夜,就不能如此風光的了!」
於是,王碧娥更把全副工夫都施展了出來,祇見她嫣然一笑間,便十分自然的,又十分技巧的,把一個舌尖,輕輕的進入了小茂的口中去。倘然說這是在作戲,那剛才的種種,還祇能都說是前哨的小接觸;現在在王碧娥一方,卻已是下了總攻擊令了!
王碧娥一見到這個樣子,也知道把他驚駭得太過了分了;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這確是一樁料不到的事,無怪要把你驚駭到如此。現在,且請在床邊坐下來罷。我們不是已名正言順的成為夫婦,沒有什麼嫌疑可避了麼?」說時,伸出手來向他就拉。
這真好似從青天打下了一個霹靂來,第一次把王碧娥震駭得什麼似的,無論她是怎樣的能言舌辯,卻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實在,這個破綻太是大了一點,已是補無可補的了。然在小茂這一方,一把這種神情瞧入了眼中,這一份的得意,也就可想而知的了!至是,王碧娥也知道自己的底蘊,已給對方瞧了一個穿,再不是口舌所能為力,還不如把自己所擅長的那一種媚術,施展了出來罷!
王碧娥便又勾著小茂的頸項,放出了十分柔和的聲音,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問道:「真的,我要問你一句話:翠娟那個發射成賤蹄子,不知又在你的那邊說了我的什麼壞話,所以使得你對我這般的淡漠了!」又是一陣香氣,向著小茂的鼻中直鑽,這更使小茂心旌搖搖,有些不能自持的神氣,同時,並把翠娟對他的一片柔情忘了去,反覺得翠娟真不是一個東西,確是說了碧娥一番壞話。其實,碧娥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子,決不致如她所說這般的淫賤。咦,自己是入了翠娟的讒言了!一壁便含笑說道:「她也沒有說你什麼壞話,即便是說,我也決不會相信他。我現在已是深深的知道,你實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子呢!」
好個王碧娥,真不愧為風月慣家。一見小茂這種神情,知道她的媚術已是大行,那裡再肯放鬆一點,也就輕輕的把一個身體向著小茂的懷中偎了去。小茂便也出於本能的,把他緊緊的摟了起來了。
小茂仔細的一瞧望時,果然那兩個伴娘,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都走出了房去,房門也是關得密密的,這時候洞房之中,確是祇剩下了他們一雙新婚夫婦了。但是,房門已是關上了,關什麼緊;難道不能再打開麼?倘然再要教他和王碧娥多廝混上一會兒,真有些鬧不下去了!小茂如此的一想時,便對於王碧娥的那番話,祇是給他一個不理,仍管自向著房門邊走去。
真是想不到,小茂竟會說出這些個話米。在王碧娥想來,還以為經上了他這麼的一陣恫嚇,小茂不得不改變了從前的意思,已是回心轉意向著她了。於是,她不禁得意忘形的,說道:「不錯,我們確是從小就訂了親的,你把我等候得好苦呀!」
王碧娥把這個主意一想定,即把窘不可言的一副神情收起,卻朝著小茂嫣然的笑了一笑,隨又摸出了一塊手絹來,在空氣中揚了幾揚。
王碧娥一壁如此的說著,一壁又偷偷的溜過眼去,瞧看小茂聽了是怎樣的一個神情。果見小茂呆著了在一旁,大概已經這幾句話駭著了。心中不覺暗暗得意,便又向下說道:
話說當把新娘的那塊蓋面紅紗揭了去,周小茂祇向著新娘的臉上望得一眼時,即把他驚駭得什麼似的,幾乎要喊出了一聲啊呀來。哈哈,看官,難道新娘的面貌,竟是醜陋得不像模樣,還是生得猙獰可怕,好似一個妖怪不成,否則為什麼要把周小茂驚駭得這麼一個樣子呢?
小茂卻仍是冷冷的說道:「為什麼要把我們拉到將軍衙門中?難道將軍還來管你這些事?」王碧娥冷笑道:「將軍雖是不來管我的事,但你父親是一個配戌雲南的軍犯,你們二人又都住在將軍的衙門中,倘有人把你們二人告到他的台前,他就不能不管的了。我現在祇要拿『圖娶孤女,事成遺棄』八個字,作為控告你們的一種罪狀,恐怕你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呢!」
到了第二天,小茂一覺醒來,卻見和翠娟睡在一個曠地上。再一看,他父親也睡在那一邊。方知並沒有什麼渠渠大廈,全是碧娥用法布成了的。喚醒了周茂哉,父子一相商之下,祇好暫把翠娟安頓在逆旅中;父子二人仍回將軍衙門中來。
小茂已柔順得同一頭小綿羊一般,正在聽人家如何的宰割;卻不料突然間又有上這麼的一個變局,這在王碧娥瞧見了,似乎也很為驚詫。但一壁又像已受了什麼人的法術似的,在蹬起了一雙眼睛向著小茂望上了一眼後,也不詢問馬天王是什麼人,又究竟住在什麼地方,即然的應上一聲道:「好,我就去取了他的首級來,決不致使你失望的。」說完此話,便從床上匆匆走起,祇在窗戶邊一閃動間,已是不見蹤影了!
正在這個當兒,周小茂忽又聽得窗外的那個人,在叫著他自己的名字道:「周小茂,這個妖婦用著一種法術約束著你的父親,有上這一個瞞天過晦之計,硬要和你成親,其情雖是可惡。然她後來究竟把你們仇人的首級取了來,功罪也差可相抵了,你也不必怎樣的惱恨她罷。至於你,自有你的良緣,也自有你的佳偶,如要立刻證實我的話,你不妨就向床頭瞧上一瞧呢!」
小茂一見她竟以正理相責,更覺得有些不耐煩,便厲聲向她叱道:「咄,你這個淫婦,敢還這般的巧言如簧麼?也不知你使了如何的一個妖法,竟使我的父親都受了你的蠱惑了,但在我,卻是無論如何不承認這一頭親事的!」
這更把小茂說得窘不可言。然在窘迫得無路可走的時候,忽又給他想出了一句話來道:「但是,照我父親說來:你和我是從小就訂了親的,我想這句話,恐怕不見得是確實罷。倘然真是確實的話,我現在就是不和你結什麼親,你不是也要等候著我一輩子麼?」
此下,便聽得王碧娥低低的在訴說,似乎請那個人可憐她,代她設法挽回的樣子,卻祇招得那人大聲的呼叱道:「咄,你這個女子怎麼如此的不知進退。這是何等大事,豈可勉強得來的。不如趕快與我走了罷。不然,我可就要來驅逐你了。」
這一望,卻使小茂駭詫得什麼似的,又歡喜得什麼似的。原來在他的床頭,卻和他身體傍著身體的,臥了一個女子,正不知在什麼時候走進房來,爬上床來的。而一張如花之靨,又在燈光之下很明顯的露了出來,不就是以前救他出險,和王碧娥涇渭不同流的那個王翠娟麼?卻已是睡熟了在那裡了。
而為了這一次的禍變,全由那隻玉杯而起,周茂哉已換上了一種觀念,不但不再珍視那玉杯,頗想把他擊上一個碎,免得此後那玉杯輾轉落入他人之手,再有什麼禍祟興起!江南酒俠知道了,便向周茂哉把這杯索了去。卻想不到一入他的手,後來倒大大的有上了一個用場呢!
現在,我可又要騰出筆來,把別來已久的那個柳遲,提上一提了。
王碧娥見了,不免微微的嘆上一聲道:「唉,這是什麼意思?你這個人也太是古怪了,要論到以前的那一番事情,無非是我出自衷心的愛戀著你,過分或者是有之,可並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後來你以為沒有經過正式的手續,不肯接受我的那一片癡意,我也就不敢怎樣的勉強著你,祇索罷了。但是,現在呢,現在我們不是已經過了一種很正式的手續,並有你父親在場主著婚,結成正式的夫婦了麼。那當然和從前的情形已大有不同,你怎可再是這般淡漠的對待著我,未免太是薄情了!」
這一個洞房花燭夜,小茂究竟辜負了沒有辜負了,在下卻不得而知。不過他們後來如何,成了夫婦沒有,那是不必在下再交代的,看官們定也可以想得到的了。
不知柳遲最近又有上怎樣的一番事跡?且待第一百五十五回再說。
小茂也不暇叫醒了王翠娟,向她說上些什麼話,卻想先向窗外回上一聲,是不是江南酒俠來了?但江南酒俠似已猜知了他的這個意思的,早又向他說道:「不錯,我是江南酒俠。明兒再來向你賀喜罷。如今你還是早早的安寢,不要把這洞房花燭夜,輕輕的辜負了。須知我把這小妮子攝了來,也很是費上一番手腳的呢。」言後寂然,看來已是走的了。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忽聽得一個很大很響的聲音,像焦雷一般的在小茂的耳畔震響了起來道:「小茂,小茂,你不要昏迷到了這般的地步,你們父子雖已得團聚,但你們的那個大仇人馬天王,還在作惡多端,你新娶的這個媳婦兒,我知道他很有本領,你何不叫她就去把馬天王的首級取了來,然後再同圓好夢,時候尚不為遲呢!」
這時候小茂神智已是大清,正要向他說什麼,不料,忽又聽得有一個人在窗外叫道:「碧娥,你且把那首級掛到這裡來,讓我驗一下子,究竟是不是馬天王的?」
「不錯,這確是馬天王的首級。這一次,我本想自己去的,為了要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所以派你去代我勾當這樁事情了。如今功罪差可相抵,你還是回山去靜修罷。須知周小茂是個孝子,自有他的佳偶,決不是像你這一類的女子所能匹配他的,你徒戀戀於他,也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呢!」
這雖祇是很尋常的一個同句,然當她微啟朱唇之際,卻又有一股香氣,從她口中噴出,向著小茂的鼻中直鑽。這股香氣更是非常的特別,和尋常的口脂香,又是大有不同的。這一來,可使小茂把理智完全失去了。一眼望去,祇覺得王碧娥真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絕色美人兒,不論就她的五官,或是四肢,或是全體觀去,無一處不是合於美的標準,無一處不是美到了十分的。不免令他揚起一雙眼睛,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幾乎要瞧看得垂涎起來了!
這一拉,倒把周小茂從驚駭中驅走了出來,一顆心反而覺得定定的。同時,更對於王碧娥,增加了不少厭惡的心思,便一聲兒也不響,向著房門邊就跑。卻聽得王碧娥在笑道:「房門已是關上了,你又跑向那裡去?況且,現在在此洞房之中,祇有你和我一對兒,並沒有第三個人在旁邊,你也實在用不著如此的害羞呢!」
這真奇怪,小茂原是頭也不回,逕向著房門邊走了去的,在他這一招手之下,竟會糊裡糊塗的,突然間轉上一個身,反向著床前走了回來。這可使得王碧娥得意到了萬分,不禁嫣然的一笑道:「這才是對了,否則,洞房花燭,在人生是何等得意的一個時候,也是何等重要的一樁事情,我們卻在此時此際,反而鬧著一種不相干的閒氣,倘教別的人知道了,不要算是一樁大大的笑話麼?」
周小茂聽了那個人說話的聲音,早就覺得十分的稔熟,一時卻想不出他是誰。至是,忽地恍然大悟了過來:這不是江南酒俠的聲音麼?莫非他也在暗地跟蹤著我,到了雲南了?一壁又覺得江南酒俠末後所說的那一句話,很是有點奇怪,免不得依了他的話,向著床頭望上一望。
小茂最初見到了她的那種媚笑,心上好生的不得勁,便又想拔起足來,向著房門邊跑去了。但當他剛祇走得一二步,忽有不論用什麼字眼都形容不出的一股香氣,直向著他鼻子邊襲了來,一到了鼻子中,即分成了幾細縷,徐徐的徐徐的向著他的四肢百體間都輸送了去。而每到達一個部份,那個部份的肌肉,就覺得有些鬆弛下來,而且在意識到軟綿綿的之外,還有些酸酸的麻麻的。到得最後,全個身子都是軟綿無力,像要酥化下來的樣子。同時,在神智間,也逐漸的逐漸的有些兒模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