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金釵》目錄

第二回 碧玉出小家滿城驚豔 狂徒生奇想深夜探香

第二回 碧玉出小家滿城驚豔 狂徒生奇想深夜探香

梁文錦說:「老叔是江湖聞名的英雄,早先你老人家在各地行俠仗義,自然難免結下仇人。現在他們見老叔年高了,就打算來欺負老叔,可是不料老叔雖然年邁,但英勇不減當年,而且姑娘的武藝也是那麼高強。他們現在既知道了,大概以後也就不敢再來找尋老叔。」俞老鏢頭搖頭說:「那也不一定!」梁文錦說:「不要緊,小侄也頗會些武藝,以後再有人來找尋老叔,就請老叔派人給我送個信。不!我也可以每天來看一看,無論他們來多少人,不用老叔動手;就由我和那位妹妹,我們兩人也能把匪人打走!」
梁文錦心裡氣不過,暗道:「憑我這樣人物,憑我那家產,別人家拿著姑娘巴結我都巴結不上。你一個保鏢的老頭子,女兒有點姿色,會上幾手武藝,竟這麼高抬身價!看著,我非得沾染沾染她不可。」
五爪鷹孫正禮氣得罵道:「他媽的,這小子倒想得不錯。哈哈,別說人家俞家姑娘已經有了婆家;就是人家還沒有,老鵰打算招你作女婿,可是我也不能答應,非得教你知道鉅鹿縣的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孫正禮一肚子氣,跟著俞老鏢頭出屋,把大門鎖好。那俞老鏢頭又在各處詳細地查看一番,彷彿恐怕哪裡藏著個小賊似的。孫正禮此時不但不生氣了,反倒有些可憐這位老鏢頭,暗嘆道:「人真是千萬別老!這麼大的英雄,江湖上有名的鐵翅鵰,如今因為鬍子白了,竟落得這樣!簡直小心瑣碎得像一個老婆子了!」俞老鏢頭在前院查看得放了心,便又往裡院去了。
紀老俠客教授徒弟的方法,頗為特別——他每天只給他們打一趟拳,或練一趟劍,好歹你自己去學去練。梁文錦和席仲孝全是裘馬少年,怎能刻苦練習工夫?所以三年光景,梁、席二人的拳法劍術和躥房越脊的工夫,雖然也會了一點,並且自己也覺得不錯;但認真說起來,實在稀鬆平常,紀老俠客把他們的武藝連正眼看也不看。紀老俠客在南宮住了四五年,就病死在南宮。他生平收了徒弟不下三十人,但能夠真正得到他的傳授者只有一個人,這人就是南宮人李慕白。
說時那姑娘掄著雙刀從房上跳下來,與孫正禮一同敵住那使劍的人。交手十幾合,那使劍的人怎能敵得住?他就跑到牆根,說:「別動手,別動手,我認輸了!」孫正禮罵道:「你認輸也不行,今天非要你的狗命不可!」說著掄刀奔過去,向那人就砍,卻被後面的一個人把他胳臂拉住,卻是俞老鏢頭的聲音,勸道:「正禮,別傷了他!」
這時黑天沉沉,四下沒有一個人。梁文錦才出了巷口,忽見迎面來了幾個人,提著兩個燈籠;梁文錦剛要躲避,只見那幾個人,已經趕到臨近。有一個人舉起燈籠來,照著梁文錦的臉,向那幾個人哈哈地笑著說:「我說你們上這兒來找你們少東家,就一定找得到他。你們少東家現在正走著桃花運。你們快看,桃花兒都開滿了臉啦!」
這裡五爪鷹孫正禮十分氣忿。他想俞老鏢頭真是一上了年紀,人就不行了,什麼事全講究不惹氣。人家何飛龍的兒子,那天持刀劫住你,想害你的老命。後來你女兒幫助你,砍傷了他們一個人,你就應該把那幾個人也捉住,告他們一個持刀打劫、意圖傷害的罪名。你不敢惹氣,把他們放走了,你卻又提心吊膽地找我來給你看家。現在這個姓梁的小子,進到你們大門裡調戲你的女兒,你卻又是不敢惹氣。你二十年前的性情也是這樣嗎?想不到你江湖有名的老鵰,如今軟弱到這個樣子!因此心中十分忿忿不平,恨不得出去給俞老鏢頭闖一頭禍,看他到那時還軟弱不軟弱。
到了晚間,孫正禮在燈下擦他那口鋼刀。崔三喝得半醉,躺在炕上睡了。少時俞老鏢頭到屋裡來,跟孫正禮說了些閒話。
說話的人正是席仲孝。梁文錦立刻老羞成怒,掄拳就打席仲孝,罵道:「混蛋,你敢譏笑梁大爺?我從今不認得你了!」牟子春和二三個夥計趕緊把他勸住說:「你喝醉了,摔得這個樣子!人家好意找你來,你反倒跟人家翻臉!」梁文錦口中依舊大罵,席仲孝卻只是冷笑著說:「由你罵,我現在什麼也不說,等明天回家我兒老伯去。」
在這深更半夜的街上,這幾個說說吵吵就回到泰德和米糧店內。牟子春叫夥計打來臉水,梁文錦洗了臉,躺在木炕上又抽了一口大煙。臉上身上雖然還是疼痛難忍,可是心裡卻回想著有點怕,暗道:「今天這事,自己可太冒險了。剛才要教那俞家的姑娘雙刀殺死,或是教那大漢子給打死,也就算完了;若是教老頭子給綑起來送官呢,那縱使自己家裡能夠花錢打點,可也太丟人了!還幸虧俞姑娘手下留情;老頭子心地也慈善,才把我放了。得啦,這算給我一個教訓。」
這裡五爪鷹孫正禮回到屋裡睡覺。他本來心裡很不痛快,又見這幾天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想著一定是老鏢頭自己心裡搗鬼,其實已沒有人再來與他作對了,所以就放心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只聽房上的瓦被腳踏得亂響,又聽有刀劍相擊之聲。孫正禮嚇了一大跳,趕緊爬起身來,摸著鋼刀。剛開開門,忽聽咕咚一聲,由房上摔下一個人來。孫正禮問道:「是誰?」
這裡孫正禮關上門,回到屋裡,向俞老鏢頭說:「師父就應該不理這個人,我看他來到這裡是沒懷著好心!」俞老鏢頭擺手說:「算了,不用提了。我知道這個人,他是泰德和糧店的少東家。他們是有名的南宮梁百萬家,他家少爺們都會幾手武藝,向來不務正業。現在他來,我也明白,是為你的師妹。可是我也不願和他惹氣,因為早先咱們開鏢行時,跟他家也有些來往。」說完這幾句話,便又往裡院去了。
俞老鏢頭氣得罵道:「你們年輕人學會一點武藝,就敢這樣行事。你也不想想,在我鐵翅鵰的手下,像你這樣的鼠輩,還能鬧得出什麼花樣來?我要不看在你們梁家是正經買賣人,今天就把你剁死在這裡,滾吧!」說著打了梁文錦一個嘴巴。俞老鏢頭這一掌可比孫正禮打的重得多,梁文錦被打得幾乎暈過去。
這人卻不答話,扒起來掄刀同孫正禮就砍。房上是秀蓮姑娘的聲音,喊道:「孫大哥閃開,讓我來捉他!」
原來梁文錦的武藝雖不甚高強,但是他的師父卻是直隸省一位著名的老俠。那位老俠名叫紀廣傑,是一位秀才出身的老俠客。一生落拓江湖,到處行俠仗義,一口寶劍從來沒遇見過對手。在六十歲以後,才隱居南宮縣,以授徒為生,一時從遊者甚眾。梁文錦和席仲孝都是富家公子,年輕好事,便也拜了紀老俠客為師。
崔三看看這個人的來頭就有些不正,便揚目問道:「你到底姓什麼呀?我給你進去言語,我也得先知道你是幹什麼的呀!」那青年又向崔三拱手,說:「姓梁,就住在西邊泰德和;俞老叔見過我。」
當下梁文錦就說:「小侄家住在南宮縣,因在這裡有買賣,所以常到這裡來玩。前天是到城外訪友回來,正遇見老叔與那幾個人交戰,姑娘也在旁幫助。我在旁邊看了會,見老叔和姑娘全都刀法熟練,小侄心中十分欽佩;但又想老叔若是殺傷了他們,也難免要打官司,因此才從中解勸。本來昨天我就想來看老叔,但因為有點旁的事,沒得工夫。今天特來拜見老叔,並問老叔和姑娘那天從城外回來可好?」俞老鏢頭說:「多謝關心,我俞雄遠離開江湖已快十年了,輕易不願和人惹氣。那天的事實在是突如其來,我至今還不明白那幾個人為什麼要害我?想是我早先曾不經意把人得罪過,如今他們才找我來作對。」
孫正禮又說起俞老鏢頭當年所作的英雄事情,打算藉此以打動俞老鏢頭好勝的心。但不想俞老鏢頭聽了,只是微笑,說:「早先我做的那些事,簡直是胡鬧;也幸虧那時候走運,沒碰在釘子上,不然也早就完了。」又聽了聽,更鼓已交到三下,俞老鏢頭就說:「把門關好了,你們也睡吧!」
在那次城外的事情發生的第四天,午飯才過。俞姑娘聽見門外有搖鼓的聲音,便想起應該買幾條絨線,好把自己那雙繡鞋做起來。於是跑出屋去,開了門,就點手叫道:「貨郎!貨郎!」五十多歲的一個老貨郎揹著木葙,提著小鼓轉回來,向他的熟主顧問道:「姑娘,要什麼線?」說時把箱子放在門前的石階上。秀蓮姑娘在門檻裡,手探出門外,就挑揀各色的絨線。
崔三還沒進去給他傳達,俞老鏢頭已然提著一口鋼刀走出來了。那青年趕緊深深打躬,叫了聲:「俞老叔!」俞老鏢頭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這人原是那天在城外,持劍勸住雙方停止爭鬥的那個青年。當下俞老鏢頭向那人陪笑,連忙把他讓到院外西屋裡。
他又想:這事只有牟子春和席仲孝知道。牟子春是自己的舅爺,自己丟人的事,他決不能對外人去說。可是席仲孝卻靠不住,他若是把這事跟別人一說,自己不但那點小小的名聲完了,簡直就不能再出門見人了。於是就趕過去向席仲孝作揖賠罪,席仲孝起先還裝腔做勢地不肯講和,後來問明白了梁文錦在俞家挨打的詳細情形,才笑著說:「得啦,老弟!你罵我的那些話,我也不計較了;可是這件事拿在我的手裡,以後你要是不聽我的話,咱們就叫出來,看你拿什麼臉去見人!」
孫正禮近幾年結識了些江湖朋友,他就說北京城有一位邱廣超,人稱銀槍將軍;還有一位黃驥北,是做外館買賣的,人稱瘦彌陀;以及河南的吞舟魚苗振山、灤州的金刀馮茂,這全是如今江湖上有名的英雄,自己都想會一會他們。
孫正禮搖頭說:「你說的不對,我瞧師妹人很端重,出門口買針買線那沒有法子,因為家裡沒有個使喚丫鬟。要說長得好,那更是沒法子,難道姑娘還能為怕人生壞心,就先把鼻子割掉了嗎?總而言之,是那些年輕的人混帳,等著吧,他們別碰在我的手裡!」說著氣得哼哼喘氣。那崔三由懷裡掏出個小酒壺來,一口一口地喝酒,一隻手由衣裳口袋裡摸著花生米吃。孫正禮心裡卻很急躁,因為他在俞家住了這幾天,一點事也沒有。彷彿武藝沒處去施展,手腳都覺得有些癢癢。
秀蓮姑娘看見這人彷彿有點眼熟,可是想不起這人在哪裡見過。她立刻臉上泛起來紅霞,回身向門裡叫了:「崔三哥,崔三哥,外面有人找!」她卻不跟這青年答話,連正眼看也不看。挑選了幾條紅綠的絨線,把制錢扔下,就跑進院裡去了。
此時地裡鬼崔三由屋裡打著燈籠出來,用燈一照;只見一個持劍的青年,靠著牆根,畏縮得極為可憐。孫正禮看出就是白天來的那個梁文錦,他就嚷嚷者說:「好啊!你堂堂南宮縣梁百萬家的少爺,跑到我們這兒作賊來了?還不快把寶劍扔下。」
地裡鬼崔三說:「這事也別淨怪人家,咱們那位師妹可也太招事了。人家的姑娘講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咱們這位師妹,一天得上三四趟街,而且打扮得那麼花俏,怎會不招一些年輕的人生壞心?現在你在城裡打聽打聽去,誰不知道咱們這位師妹是個出名的美人兒?咱們那位老師父,寵愛著女兒,一點也不管!」
這時地裡鬼崔三由屋裡出來,到門前一看這個青年,便問道:「你找誰?」那青年一面用眼看著秀蓮姑娘跑進裡院時那倩麗的背影,一面向崔三拱手說:「我是找俞老叔,請你進去給言語一聲!」
自從俞秀蓮姑娘在城外單身救父,徒手奪刀,力敵四條莽漢之事發生,不到兩天鉅鹿縣就傳說遍了,都很驚訝地互相談著說:「啊呀!原來俞家姑娘的武藝比她爸爸還高強得多呢!」又有平素對於這位絕色美人兒抱著滿懷野心的青年們,聽了這事,卻不禁大為懊喪,想著:完了,倘或那位姑娘是個柔和的人兒,倒許還有希望親近親近她;現在她竟是這麼厲害,一個人能夠把四個全拿著刀的大漢子打走,這以後誰還敢向她調情呀!要是叫她的手指兒戳一下,那還不得送了命嗎!因此鉅鹿縣的一般人,不但對俞姑娘的秀色還是那樣的驚羨,並且對於俞姑娘的武藝也懷著戒心;誠恐有時多著她一眼,便招出她一頓毒打來。
這時忽聽有人叫道:「姑娘!」秀蓮姑娘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淡黃臉重眉毛,右臉上有一顆很顯眼的紅痣,穿著青洋縐袷襖,一雙青緞靴子。向秀蓮姑娘深深地作了一揖,帶笑問道:「請問姑娘,俞老叔在家裡?」
俞老鏢頭叫崔三把門開開,那孫正禮提著梁文錦的耳朵,送到門首;一腳就把梁文錦踢出門去,隨著大門關上了。
那梁文錦被踢在門外,半天才爬起來,臉上疼得像刀割一般。摸了摸,又是臃腫、又是濕黏。本來梁文錦是南宮的富家公子,本身是個秀才,並且學了一身武藝。平素自命文武全才,翩翩闊少。這次同著舅爺牟子春、同學席仲孝到鉅鹿來,一來為到櫃上查賬,二來為在此地遊玩遊玩。不料竟看見了俞秀蓮姑娘,使得他心迷神蕩。尤其是秀蓮姑娘的武藝,他又是佩服,又是想要較量較量。自信憑著自己的武藝,足可以叫秀蓮姑娘芳心羨慕,由此就許把這位絕色美人弄到手中。所以他白天就到這裡來拜訪俞老鏢頭,打算藉此結識,以後好天天往俞家來跑,卻不料受俞老鏢頭一場冷淡。
這時孫正禮也在屋裡,俞老鏢頭就給引見說:「這是我的徒弟孫正禮,大爺你貴姓?」那人一面向孫正禮拱手,一面向老鏢頭答道:「小侄名叫梁文錦,東邊泰德和糧店,就是我家開的。」俞老鏢頭說:「哦,原來是梁東家,一向少拜望;那天在城外,虧得你從中解勸,要不然我們就許鬧出人命來!」說時把手中的刀立在牆根下,又叫崔三給梁文錦倒茶。
梁文錦因為臉腫得跟茄子似的,而且左胯骨被摔得也有點痛,就不敢出門見人。每天在家裡睡覺,時時又夢見俞秀蓮。不過他夢見的秀蓮姑娘,卻不是那樣明眸笑靨,而是持著雙刀,如夜叉一般的人。總之,梁文錦對於俞秀蓮算是死了心了,並且也無顏再往鉅鹿縣去。
梁文錦又是羞愧,又是生氣;但是沒有法子。好容易把席仲孝安頓下去,躺在床上,臉痛得一夜也沒睡著。次日天一亮,就叫人雇車,他跟著牟子春、席仲孝,就回南宮去了。當日回到南宮縣梁家莊自己的家中,見了爹娘,就說是喝醉了酒,在街上摔傷的。他爹娘罵了他一頓,幸虧有他舅爺在旁作證人,說他確是摔傷的,才沒把在俞家偷香被打的事露出來。
當下老鏢頭把手中的鋼刀交給崔三,叫秀蓮姑娘先回裡院去;然後他把五爪鷹孫正禮拉開,就過去向梁文錦問道:「梁少東家,你黑天半夜拿著寶劍到我家來,到底是什麼居心?」梁文錦低著頭,哪還敢說一句話?
所以梁文錦就起了一種歹心,在酒樓又受了牟子春、席仲孝的幾句諷刺,因為牟子春素日曉得鐵翅鵰俞雄遠不是好惹的,憑梁文錦決鬥不過那老頭子。席仲孝也是南宮有錢的子弟,他素日拈花惹草,處處要比梁文錦佔先;可是對於俞老鵰的姑娘,他連想也不敢想。因為明知是一朵玫瑰花,看著美麗,聞著芬芳;可是用手一摸,就得觸到刺兒上,他也不相信梁文錦能夠佔到什麼便宜。
那梁文錦把寶劍鐺瑯一聲扔在地下。孫正禮走過去,掄著蒲扇大的手掌,劈頭蓋臉地吧吧打了幾下。打得梁文錦臉也腫了,鼻子也流出血來,但他不說一句話。俞老鏢頭本來也很是生氣,可是又想:梁家原是南宮的大戶,在各地全都開著買賣,也有不少鏢行的朋友。若把他家的人打傷了,一定又要結下仇恨,將來麻煩不休。再說他深夜到自己家中,非姦即盜。他又是有錢的少爺,人家決不信他是偷我的東西,一定要污辱了自己女兒的名聲,那豈不有口難辯?
不想梁文錦今天竟敢黑夜到俞家來。他本想至少也可以偷到俞姑娘一二件貼身的東西,拿回去向牟子春、席仲孝去誇耀;卻不料才爬上房去,就被俞秀蓮察覺,躥上房去與他交手。人家那一對雙刀,叫他實在無法招架,結果被俞姑娘一腳踹下房去,孫正禮就出來了。他才不敢再逞能,吃了幾個嘴巴,挨了一腳,踢出門來。他這時真恨不得要尋死,心說:「我這樣兒可怎麼回去呀!明天臉更腫起來,那可怎麼見人呢?」可是沒有法子,只得往舖子走去。
梁文錦也看出老鏢頭是不高興的樣子,更見那個孫正禮瞪著兩隻大眼睛望著自己,彷彿很生氣的樣子,便不敢在此久留,忙起身告辭。老鏢頭送他出了屋門,那梁文錦還往二門裡望了望,就出門去了。孫正禮追將出去,握著拳頭罵了聲,「什麼東西!」梁文錦卻連頭也不回,就往巷口外走去了。
生了一會兒氣,他就到城內劉財主家去教拳,吃過晚飯才回到俞家。地裡鬼崔三就跟他說:「孫大哥,我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晚半天,那泰德和的少東家又來了。」孫正禮趕緊問道:「他又幹什麼來了?」崔三說:「他沒進來,只在胡同裡來回走,時時用眼睛盯著咱們這個門。後來我在大街上,見他還跟著兩個年輕的浪蕩公子,一面走,一面說笑,就上慶記酒樓裡去了。」孫正禮問道:「你沒聽見他們說的都是什麼話嗎?」崔三笑了笑,說:「我跟在他們後頭,聽得清清楚楚的,那姓梁的說:『我要不把俞家那姑娘弄到手裡,我永遠不到鉅鹿縣來了。』」
老鏢頭聽這姓梁的青年說話有些不知自量,便不愛答理他了,只是點頭。旁邊五爪鷹孫正禮卻見這青年有點可恨,想要把他趕出去。這時那梁文錦站起身來,要請俞老鏢頭帶他到裡院去拜見嬸母。老鏢頭見他這樣,越發從心裡不耐煩,便慢答道:「她是有病的人,不願意見人,恕我不往裡讓你了。」
俞老鏢頭早先若聽見這些個江湖英雄的名號,他一定高興地仔細打聽,說不定立刻就能起身,找人家比較武藝去。可是現在他聽了孫正禮這些話,只是捻髯微笑,彷彿不但不感覺興趣,還像對這一般人都瞧不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