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弗賴伯格六二九八〇三，」梅森說，「如果正如我所料，那他可真是聰明透頂了，我們恐怕搞不到他的任何東西，我想這可能是個沒登記出來的號碼，你得去電話公司搞清楚，當然是你親自去查。」
「那真太好了。」德拉姆說。
「你好，佩里。」他打招呼道。
「你有什麼事？」他故作鎮靜地問道。
梅森猛地轉過身對著他。
一扇門打開了，西德尼．德拉姆朝這邊望望，看見梅森在那兒，咧嘴一笑。
「沒什麼，」她說，她的聲音細細的有點兒心虛，「我不知道你正忙著。對不起，打攪你們了。」
「好了，」貝爾特說話了，「你說的夠多的了。現在該我了。我並不認識你，也不在乎你是誰。可能你的名聲無懈可擊，使得你有本錢到處去嚇唬人。不過，這次恐怕你打錯了算盤。我警告你最好在往別人家扔泥巴的時候先看看自己的圍牆。」
門廊上亮著一盞燈。夜晚顯得悶熱，成群成群的飛蟲聚集在電燈周圍，翅膀拍打著白熾燈的玻璃罩。
「結果呢？」
梅森轉過身走出了門。
「別找麻煩，」梅森平靜地說，「你用武力阻止不了我。有人清楚我在哪兒，為了什麼。」
「德拉姆在嗎？」他問。
佩里．梅森走進警察局的刑偵處。
德拉姆接過鈔票。
他走下樓梯，心裡清楚有貝爾特和那個男僕正跟著他。在他走到下邊的門廳時，一個女人從門旁的一角閃了出來。
一個男子點點頭，翹起大拇指指著通往裡間的門。
「我原決定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他說，「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要是在你們的報紙上出現有關我的委託人或者我本人的一個字，你將會在監獄裡度過你的餘生。聽見了嗎？」
貝爾特站在那兒盯著梅森，一言不發。
「一定的。」梅森一本正經地說。
「算你聰明，」他說，「
「什麼電話號碼？」
「我會出去，」梅森平靜地說，「我把話說完就走。在這件事裡你一直在幕後指使，讓洛克在前台當小醜。而你卻在這兒坐收漁利。好啦，這就是你的拿手好戲。」
這是個遠離喧囂的城區，精心裝點的環境令人心曠神怡。房子都不臨靠大街，門前是一塊一塊修剪整齊的草坪，空地上栽有美麗的樹籬和高大的樹木。梅森的車子滑行到五五六號停了下來，這是幢氣勢不凡的大宅子，建在一座山丘的頂上。方圓二百英呎內沒有其他建築。四周空曠的草坪和繁茂的樹木使其看起來像中世紀森嚴的城堡。
喬治．貝爾特在梅森走到門口的時候譏諷地說：「這至少說了兩遍了。有的話甚至說了三遍了。」
「最好都去，」梅森說，「你開你的車，我開我的，我不一定還回這兒。」
她就是那個在辦公室拜訪過梅森並自稱愛娃．格里芬的女人。
「喬治．貝爾特，」德拉姆告訴他，「地址是榆林大道五五六號。你說對了，這個號碼確實沒列進電話簿——是保密的。甚至查詢處都不能給出這個號碼，更別說有關這個號碼的任何情況了。所以你還是忘記在哪兒搞到的這個號碼吧。」
貝爾特顯得有些沉不住氣：「我真倒霉，」說著，語氣也變得漸漸蠻橫起來。「今天真是第一次見到一個訟棍，一個專辦交通死傷事故的訟棍居然跑來敲我的門。我真該讓迪格利把你轟出去。你不是醉了就是瘋了，或者又醉又瘋。我看你是二者兼具。好，現在是你自己出去，還是我叫警察？」
佩里．梅森走了進去。
「因為你是我想見的人。」
梅森鑽進自己的車子。他臉色陰冷，發動
梅森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他的身體稍稍前傾。
貝爾特說：「別管他，他只是一個訟棍，編個理由混了進來——這不，我正要把他趕走呢！」
「哦？是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貝爾特問。
他身材魁梧，有一張肥厚、蒼白的臉。眼睛下面是臃腫的眼袋。他胸脯厚實，雙肩寬大，但梅森心想，他的腿可能不會太粗，最令人生厭的是那雙硬得像石頭一般的眼睛，冰冷的目光咄咄逼人。
「嗯？」貝爾特問，「有什麼事？」
貝爾特走向門口：「好的，」他說，「你好好看看這個人，迪格利。如果再看見他來這個地方，就把他攆出去，實在不行就叫個警察來。」
恰在此時，那個男僕出現在門口，看到貝爾特，他說：「請原諒，先生。夫人非常想在她出門前見見您，請您過去一下。」
「好極了，」德拉姆說，「我這就跟你去。」
梅森頭一擺說：「我想有點兒東西你可能會感興趣，西德尼。」
「什麼事？」
梅森走出警察局，鑽進自己的汽車，朝電話公司的總部開去。德拉姆開著一輛警車，早已把他遠遠拋在身後了。
「我希望沒有打擾你，喬治，」她說，「但是……」
「你真不認識我，還是假不認識我；是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還是在那兒裝洋蒜，這我都無所謂。」梅森繼續說道，「不過洛克會告訴你，我只想跟你說，如果《軼聞縱覽》刊登出關於我委託人的任何東西，我將會揭穿這家報紙幕後人的底細！你明白了嗎？」
「我的一個委託人是某樁事件的一個目擊者，這也許對你有價值，」梅森對偵探說，「但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眼下，我想弄清楚一個電話號碼的內幕。」
那兩隻硬得像石頭一樣的眼睛似乎轉動了一下，隨即又死
「是的，我想你是。」
「很抱歉冒昧打擾貝爾特先生，」他說，「不過，我想他會見我的。」
梅森那有力的肩膀用力一揚，像一個專業高爾夫球手那樣——男僕一下子跌過門道，猛地撞到牆上，震得牆上掛的畫也隨之搖晃。佩里．梅森徑直走到喬治．貝爾特那大塊頭前。
梅森估計他大約有四十八九歲，從他的外表上看，他應該是個冷酷無情的傢伙。
梅森的表情毫無變化。他以絕對平靜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女人。
他按了兩次門鈴，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僕才把門打開。佩里．梅森從兜裡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男僕。
「那好，」他說，「我不是在問你，而是在告訴你。」
「噢，那恐怕是讓你失望了。我對《軼聞縱覽》一無所知。只是偶爾讀一讀。如果你問我的話，我要說它不過是一張骯髒的、專事敲詐的爛玩意兒。」
「說吧。」他說。
德拉姆說：「哎呀，夥計，你可夠陰的！」
梅森只是點點頭：「謝謝，我想到過這一點。」他說。
佩里．梅森像是受了委屈。
看上去，這人要比梅森高大約四英吋，儘管他們的肩膀一樣寬。
「我剛才想著，」德拉姆說，「你最好別跟我一起上去打聽消息。所以，我一個人先去問了問情況。」
「貝爾特先生嗎？」他問。
梅森看著這個人，只簡短地說：「恐怕不行。」
貝爾特嘴唇噘起。
她的臉「唰」地沒了顏色，那雙藍眼睛因為突如其來的驚恐暗淡下來，她竭力控制住面部表情，藍眼睛馬上睜得大大的，裝出一副清純的樣子，就像在辦公室裡面對梅森時那樣。
「而你的麻煩在於，」他說，「老是一個調子彈個不停。你已經玩兒完了你的把戲。你要是以為我害怕一個像你這樣末流的、雜碎的律師的話，那你可是大錯特錯
梅森沒有把車開進裡面的車道，而是停在大街邊上，下車步行到前門。
「很好。」梅森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兩張十元和一張五元的鈔票。
德拉姆瘦高個，高顴骨，一雙機敏的眼睛。要是他額頭上戴著眼罩，耳朵上夾著鋼筆，站在高凳上擺放書籍，可能比在刑偵處工作協調得多。不過，這或許就是他為什麼會成為一個好偵探的原因吧。
「我找西德尼．德拉姆。」他朝坐在辦公桌旁抽著煙的一個男子說。只聽那個人抬高嗓門叫道：「哎，德拉姆，出來。」
這個男人點點頭。他兩腿分開站著，眼睛盯著梅森。
等梅森的車到了電話公司，德拉姆已經從裡邊走出來了。
「關於《軼聞縱覽》威脅要登的一件鮮為人知的事件，我不想讓它登出來。」
「你他媽的幹嘛不早說？」他說，「等一下，我去拿帽子。我們是坐你的車還是坐我的呢？」
「請這邊走，」他說，「貝爾特先生要見您。」
這個男子走進客廳，隨手拉上身後的門。
男僕走進接待室，說：「請原諒，貝爾特先生好像不認識您，您能告訴我您找他有什麼事嗎？」
梅森轉身盯著男僕。
梅森轉身：「好，我是該走了，我已說完了要說的話。」
「最好叫兩個，迪格利，」他說，「如果你認為需要的話。」
梅森說：「對不起登門打擾，我有件事想和你談談。」
梅森點點頭，出門走到走廊上。西德尼．德拉姆五分鐘後也走了出來。
「噢？」貝爾特說，「那麼你不就失算了嗎？但別認為我這是承認自己和《軼聞縱覽》搞在一起。我對它一無所知，我也不想知道。現在請你出去！」
那個男僕拽著他的胳膊：「這邊走，先生。」他說。
他站在門前盯著梅森看了一兩秒鐘，然後朝前走了幾步，步伐緩慢，使人覺得他
一扇通往裡間的門猛地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門檻處。
她的目光和佩里．梅森的目光相遇了。
佩里．梅森走進一間接待室，男僕請他坐下稍等一會兒。梅森可以聽見他上樓的聲音。稍後又有說話聲，接著是僕人走下樓梯的腳步聲。
那雙石頭一樣的眼睛盯著他，就像一條蛇盯著一個手拿棍子的人那樣，眼裡閃著凶光。喬治．貝爾特的右手插在他的外衣口袋裡。
男僕頓了一下，以為梅森會再補充說點什麼，見他不再言語，便轉身上了樓。這次他去了三四分鐘。回來時，臉上一副木然的表情。
「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他說，「二十五塊給你留著。它應該夠讓你跑一趟電話公司了。」
「告訴我什麼？」貝爾特問道。
「聽著，你，」他說，「我還要跟你說……」
「寶貝，」他親一下，順手裝進口袋，「昨天夜裡打了撲克牌，現在感覺真不錯，你要是再有這樣的好事別忘了來找我啊。」
德拉姆咧嘴笑了。
佩里．梅森得以通過這個人看到裡面的擺設。那是一間書房，沿牆都是書櫃，一角是一張大寫字檯和一把轉椅，再過去，可以看見一個鋪著瓷磚的浴室。
「好吧。」偵探說，「咱們在那兒碰頭。」
梅森跟著男僕上了樓，走進客廳。看上去，這間客廳直接通往門廳，占了這所房子的整個一翼。客廳的陳設可謂舒服之極，不過卻談不上一點兒風格。看來房間的裝飾沒有遵循什麼特別的模式，屋裡散發出一種未經女性情趣浸染的男性氣息。
「告訴你我是個律師，《軼聞縱覽》企圖敲詐我的委託人，我可不喜歡這個花招。我跟你說我可不聽他們漫天要價，我還要說我不會給他們一個子兒。我不準備買你們報紙的任何廣告版面，你們也甭想刊登涉及我的委託人的任何文章。請你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