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當然不明白。」伯爾克說。
「我叫克蘭多，」那人說，「《軼聞縱覽》的記者。我們對名流們的行蹤感興趣，梅森先生。我想就你和哈里森．伯爾克的談話內容做一採訪。」
「為什麼你會告訴我這些呢？」
「那不可能，」他說，「貝爾特不會摻和到這種事情裡去的，他可是個君子。」
「關於鞋子的事。」哈里森．伯爾克脫口而出。
哈里森．伯爾克驚訝不已。
「我想做個採訪，梅森先生。」他說。
哈里森．伯爾克的臉變得蒼白，顯出病態。他身體前傾靠桌子，彷彿胳膊和肩膀需要支撐。
「那個女僕，」他說，「她不知道什麼，她只是傳話。愛娃使用暗號，但我不知道還有人也在使用這類暗號。」
哈里森．伯爾克個子高大，身上透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他在國會的政績一直平平，可總是以「人民之友」自居，時不時提出一項立法倡議靠一幫政治盟友鼎力相助而獲眾議院通過，其實他知道永遠也不會在參議院通過，或者，既使通過，也馬上會遭總統否決。
「你怎麼知道這個？」他問。
「採訪？」梅森說，「你到底是誰？」
「好啊，」梅森說，「再猜猜，沒什麼錯誤。」
「我的上帝啊！」他說，「這會毀了我！」
佩里．梅森凶狠地把聽筒摔到掛鉤上，大步走出電話間，回到車裡。
佩里．梅森一言不發。
他看著佩里．梅森，目光敏銳，帶著審視說：「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哈里森．伯爾克眨眨眼睛。「你認為這要花多少錢？」他謹慎地詢問道。
伯爾克的臉色變得像粘玻璃的油灰。
「這個，」他說，「就不同了。我還擔心她不會讓你出錢呢。我不在乎你怎麼出力，但我認為你該幫著助一臂之力。我認為你幹的活兒絲毫不亞於我為她幹的活兒，這場奮戰現在需要錢。」
「你聽到了我說的話。」
「我想，」他以他那低沉轟鳴的聲音說道，「你是搞錯了。因為今天下午我還有事，所以不得已只能抱歉失陪了。」
梅森笑看著他：「你不明白？」
「哦，碰巧了，這張報紙的幕後老板，那個實際上擁有它的人，是喬治．貝爾特。跟你一塊兒出去的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正盤算著起訴和他離婚。好好想想這一點。」
「半個小時。」當他走到門檻處時，強調了一遍，然後從後面猛地把門拉上。
「我現在要一千五百美元，而且如果我要是最後讓你化險為夷，你還得再給錢。」
「那麼，兩個小時後再來。」伯爾克說。
梅森走向門。「好吧，」他說，「就半個小時吧。你最好拿現金。因為你不想有什麼支票經過你的銀行帳戶，萬一我做的事情或者關於我代表誰這類問題被曝光，不致牽連你。」
佩里．梅森緩慢而謹慎地從車門把手上抽回手，轉動腳根，打量眼前這個人。
「你真是青春不老啊！」
「《軼聞縱覽》可以花錢買通它。」這個政客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們是如何具體動作的。要做一筆交易，你向他們買廣告版面，然後不履約。他們在合同裡寫有賠付違約金的條款，這一點我明白。你是律師，應
「因為，」梅森說，「那位女士可能不想接近你。她得考慮她自己，她正在尋找自己的出路。我正盡最大努力，這要花錢。她可能不是那種給你打電話要競選贊助的人。」
伯爾克點頭：「半個小時後回來，我會告訴你結果的。」
「可是，」伯爾克極不情願地說，「我不知道你的任何情況。你有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你自己？」
「你想要錢？」伯爾克問。
伯爾克張開嘴想說話，然後想想還是沉默為好。
梅森看著這個人，說：「好吧。聽著，我知道你會去打聽我的情況。讓我先告訴你你會了解到什麼。你會知道我是一個長於審判工作和許多刑事訴訟的律師。幹這一行的每個人都各具專長。我是一個讓人擺脫麻煩的專家。人們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麻煩，都會來找我，我為他們解圍疏難。我經辦的案子大部分都在庭外了結。
「現在有件事可能會縮短你調查我的時間，」梅森繼續說道，「如果你給愛娃．貝爾特打電話，她可能會惱火因為我找過你。她是想自己對付一切，或是她沒有想到你。我不知道是哪一種情況。如果你給她打電話，叫她的女僕，留個口信說一件衣服如何如何或者別的什麼，然後她就會給你回電話。」
佩里．梅森的表情裡混合著厭惡和不滿。他朝這個政客的辦公桌邁進一步，眼睛向下盯著這個人的臉。
克蘭多繼續以其厚顏無恥的目光盯著梅森。
當伯爾克接過電話時，他說：「我是梅森。伯爾克
梅森說：「只有一個辦法，我知道可以打垮那幫傢伙，那就是針鋒相對跟他們幹。他們是一群敲詐勒索者，我自己也要敲他們一筆，我有一些情況要追查，但這要花錢，那個女人沒有錢了，我不打算自己出錢。
伯爾克把椅子向後一退，以政治家的姿態試探性的做出伸手的動作。佩里．梅森沒看這隻手，或者，他懶得理它，大步走向門口。
梅森對他們視而不見，轉身打開車門，鑽進去，把門「砰」地關上，腳踩油門，車子很快彙入車流中。
「這麼說，」他說，「你們這幫人準備用這種戰術，是吧？」
「鐘錶上的時針每走完一圈，就意味著我又投入了時間，其他人也投入了更多的時間。費用在不斷增加。依我看，沒有理由應該讓你袖手旁觀而不做自己的那份努力。」
「別逞強嘛，」他說，「因為這不會對你有什麼好處。」
梅森吹了聲口哨。
佩里．梅森大笑。
當他伸手抓車門把手時，一個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實，」哈里森．伯爾克說，帶著尊嚴，「不到一個小時之前，貝爾特夫人還給我打過電話。她說她遇到很大的困難，需要馬上籌措一千美元。她要我幫助她，她沒說錢要幹什麼用。
「可是，」伯爾克說，「我不知道什麼啊。她從沒和我說過。我這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情況。我肯定這中間有什麼錯誤。」
「那你究竟認為我要什麼？」
梅森轉過身來。
「關於這個案子，」梅森回答道，「你不需要什麼證明，你需要的是知識，而我有這個知識。我現在是受那個當時和你一起的女人的委託。《軼聞縱覽》準備披露整個事件，並且要求你出庭向驗屍陪審團和大陪審團作證，講述你所知道的情況和當時誰與你在一起。」
「啊，他恰恰這麼做了，」梅森重複道，「我對你說了情況，取捨由你。這不是我的葬禮，是你的葬禮。如果你擺脫掉，那是因為你出對了牌並聽取忠告。我樂意給你出良策。」
「這件事情發展得很快，」梅森告訴他，「事情到明天上午可能早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過往的行人停步看著，很快聚成一群。
哈里森．伯爾克十指交握。「你究竟想幹什麼？」他問。
「好吧，」梅森說道，「直截了當地說，我說的是那天晚上比奇伍德酒店的搶劫案，你和一個已婚婦女在場的事兒。」
「這套辦法不錯，」梅森說，「只要她不把穿的衣服搞混。我對她的女僕也不那麼放心。」
哈里森．伯爾克正準備說什麼。
在附近的一個雜貨店裡，他給哈里森．伯爾克的辦公室打電話。
伯爾克用舌尖舔舔嘴唇。「我需要考慮考慮，」他說，「如果我要籌錢，我得做一些安排。你明天上午再來，我告訴你結果。」
哈里森．伯爾克似乎正領悟到他正處於何種境地，一連串的波
克蘭多的頭猛向後仰，他搖晃兩步，然後像個飯袋一樣倒下。
「啊，他不會的！」伯爾克反對道。
「那是她獲取口信的方法，」梅森說，「我的是說衣服的事，你的是什麼？」
伯爾克的神經似乎有所鬆弛。
哈里森．伯爾克挺直身。「我親愛的夥計，」他說，「我想你完全錯了。我看不出什麼理由讓這家報紙一定要持這種態度。」
「什麼？」他問。
「如果你通過某一個家庭事務律師或是某個公司法律顧問來打聽我，他可能會說我是個訟棍。你要是通過地方檢察官辦公室的某個傢伙了解我，他會說我是個危險的對手，雖然他不太了解我。如果你通過銀行來查我，那將一無所獲。」
「你已陷入麻煩了，」他緩慢地說，「早點說完廢話，我們可以早點商量擺脫麻煩。」
「現在《軼聞縱覽》收買不動了，」梅森說，「首先他們要價太高。其次呢，他們現在要動粗了。現在的局面已是針鋒相對，互不相讓了。」
他正計劃競選參議員。他得費盡心機取悅於公民中那較為富裕的階層，給他們留下印象相信他在本質上屬於保守派。在做這個努力的同時，他又得小心不致犧牲普通公眾裡他的追隨者們的利益，或是犧牲他作為人民之友的名聲。
哈里森．伯爾克好像挨了一巴掌似的哆嗦了一下。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氣，然後審慎地在臉上堆起他那自以為是的表情。
「他可能是個君子，但他掌握著那家報紙。」梅森說。
「它會的。」佩里．梅森說。他測好距離，猛然一記左直拳打在那張正咧著笑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