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屋子裡什麼東西「砰」地一聲掉了，震得地板直顫。旋即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叫聲突然中斷，似乎被人用手捂住了嘴。梅森用力向門撞去。門栓「哢嗒」一聲，打開一道三寸多寬的口子，被門上的保險鎖銅鏈攔住了。屋裡一扇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當然不知道。」梅森說，「要不是你告訴我，我一點不知道。我可不是什麼肇事案件的從犯，也沒有掩蓋任何犯罪事實。那車是幾分鐘前才放進車庫的。這也是我們調查的一部分。」
「我知道，我知道。」警察說，「這一街區我們集中了四輛警車。任何從這座公寓出來的人都會被他們截住。但也許現在幹什麼都太晚了。」
「這個彈孔是五．六公厘口徑手槍打的。」梅森說，「我們得小心別碰任何東西，保羅。再去打個電話，通知警方這人還活著，看我們能不能搞輛救護車馬上送他到醫院去。」
「我這邊沒人。」
「可你確實認定她被綁架了。」
「這麼說她是對的。」梅森說。
「我們不能確定多莉．安布勒是否被綁架。她房間裡有個被謀殺的人，她要對此負責，也可能不。但是她肯定得對車庫裡的這輛車負責。首先，這是輛偷來的車；其次，它涉及一起交通事故。
「我們最好計畫計畫。」德雷克說，「假如藏在走廊裡的傢伙乘我們上去躲起來了怎麼辦？」
梅森對保羅說：「你負責左側，我負責右側，把住整條走廊。」兩個人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然後轉身再沿原路返回，又在電梯門前會合了。
「你找不到什麼的。」梅森說。
「動手吧，」梅森甩肩膀狠狠向門撞去。門板吱吱咯咯反抗著，鏈子「啪」地一下拉緊了，門還沒有打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德雷克問。
「怎麼了？」德雷克問。
警察走到躺在地板上的那個人跟前說：「我看已經不行了。」
「那兒有兩個床墊子，」梅森說，「從揉皺了的床單很容易看出來床墊是被拴住一端拖過房間的。來回兩趟很可能時間不夠，所以至少有兩個也許是三個人，因為一個得抱住那姑娘——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聽到叫聲突然中斷了。」
「有人盯著公寓或留意車子嗎，保羅？」梅森問。
他們來到九〇七室門前。梅森按下門上的珠形門鈴。房間裡響起了清脆悅耳的鈴聲。屋裡一片寂靜。
「救護車拉走的那個人一到醫院就死了。這樣一來，我們得改辦謀殺案了。」
警察說：「好吧，你們已經盡力而
「我們一直在找那輛肇事車，是輛淺色的凱迪拉克，車牌號ＷＨＷ六九四。九月五號在舊金山被盜，九月六號在本地涉嫌一起肇事潛逃案。」
「那麼你和保羅．德雷克火速趕到這裡是來當保鏢的啦！」特拉格說，「你為什麼不報警呢？」
「我看她並不想讓警方知道。」
「是的，」梅森說，「我明白。」
「我帶你來車庫是自作主張，我想和你做筆交易。對你的委託人而言，那可是至關重要的。我看你手頭掌握的一些情況對我也很重要。」特拉格把梅森和保羅領出車庫，鎖上門。「怎麼樣，佩里？」
「你怎麼知道？」
「可以，這個我願意講一講。」梅森說，「她強烈地預感到有人企圖把她和九月六號的事聯繫起來。但對此她還不確定。」
「明擺著發生了槍擊、綁架和入室竊盜。我們把人困在廚房裡但他們堵住了門，從便門溜走了。」
「那麼你知道涉嫌肇事的車子在這個車庫裡了？」
「是什麼？」德雷克問。
梅森又掄開椅子，砸爛另一塊門格，扒開門上的碎片，他往裡面看了眼，然後突然擰身奔向走廊。
「我的委託人。」
「不會是安布勒小姐的屍體嗎？」梅森問。
「我做了一點調查。」
「目前，我還不能把所有細節都告訴你，特拉格。我要說的是這輛車子的出現是她來見我的首要原因。」
「所有我認為對我的委託人有利的，我都可以說。」
「這一攤子怎麼辦？」梅森指指房間。
德雷克說：「我聽到裡面有動靜，佩里，一種拖地的聲音。」梅森把耳朵貼到門上。
「如果我們找到了你的委託人，梅森，我們會就謀殺和肇事潛逃一案審問她的。如果她願意，可以找律師商量，但我們會使出渾身解數讓她開口的。這你是知道的。」
「好吧，」特拉格說，「我不會跟任何人說起我給你看過了蜘蛛網。我們得給它灑點藥水然後拍照。不管什麼時候審案子，對本區律師來講它都是關鍵。
「不，我不清楚。」梅森說，「她是個工薪族，可能開一輛已經用了四五年的中檔車。」
「是的，」梅森回答道，「現在我可以稍稍利用一下警方的效率。這在以往可是令人尷尬的事。」
「一旦你找到我的委託人，能否通知我一聲？」
德雷克一把抓住他，把他拉到一邊，「別傻了，佩里
「誰是對的？」
「一言為定，」特拉格說，「你說多少我們就聽多少。」
顯然，聲音是從緊閉的廚房門後傳來的。梅森從保羅．德雷克身旁衝過去，重重撞在廚房門上。門開了一道一兩吋的口子，梅森正要退後再撞時，門又關上了。
梅森回答道：「特拉格，我樂意與你合作，但我得好好考慮考慮，還得核對一些事實。」
「是的。」
「另外，」梅森說，「我想求你件事。」
「不，不，不，」特拉格急忙打斷他，「我可沒想嚇你，佩里。我不過想婉轉地透露一下情況而已。我們找到了幾天來一直在找的東西。」
「什麼東西？」
「稍等，」德雷克說，「我去叫警察。」偵探報告了公寓的地址和門牌號，並稱有個人死在了地板上。凶手正躲在廚房裡，他們顯然把租房的女人扣作了人質。
「他們得幹得乾淨利落。我們第一次按鈴他們就這麼幹了。」德雷克說，「我們當然也聽到了有人在走動。我敢肯定……」
「你認為他們不會走得太遠嗎？」德雷克表示異議，「他們……」
「暫時先擱下，」特拉格說，「這裡有人看著，所有線索都會保護起來。眼下我想去看看車庫，看是不是能發現什麼。」
「如果他不是，他就要有麻煩了。」梅森嚴肅了起來，「不管怎樣，他都得有個說法。來吧，保羅，我們走。」他們進了電梯，一直上到九樓。
特拉格說：「看看右手的擋泥板，佩里。往這邊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就在這兒。看見了吧，看到蜘蛛網和上面的蒼蠅了嗎？蜘蛛網結在汽車標誌和車庫的小工具台的邊緣。請注意它上面的蒼蠅。網結了有時候了。」特拉格注視著梅森的臉，「佩里，我幹這一行可是有年頭了，知道不能相信一個女人講故事，尤其是如果她還有機會演戲的話。
「是我的委託人，多莉．安布勒。」梅森說。
「希望不要有兩起謀殺案。」梅森說。
「有人也是這麼向我建議的。你能描述一下涉嫌這樁案子的幾個人嗎？」
特拉格前頭領路，乘電梯下到地下室，出電梯來到後面，是一排排編號的車庫。「走這邊。」特拉格說著穿過停車場，領他們到了九〇七號車庫。特拉格從口袋
「你那邊有什麼情況嗎？」德雷克問。梅森搖搖頭。
「這幢樓裡的每套公寓出租時都配備一個私人車庫。我們的人查看了這套公寓的。你猜他們發現了什麼？」
「那好，我們上去。」梅森說。
特拉格說：「這幢樓連著個車庫，我們下去看看。你和德雷克最好和我們一道去，我可不想你們溜出我的視線。」
「有個後門，」梅森說，「正開著。」律師來到走廊，轉了一圈，在走廊裡走了一個Ｌ形，走到一扇開著的門前，由此步入廚房。德雷克在他後面幾步遠的地方緊跟著。
這時門口傳來一個聲音：「這兒發生了什麼事？」梅森回轉身，一個身著制服的警察站在那兒。
「依你看，那姑娘是在她的車裡被綁架的嗎？」
「這案子你能向我們提供什麼情況？」特拉格問。
德雷克把車停在帕克赫斯特公寓前。保羅．德雷克和律師小心翼翼地鑽出車子。
「門後有人頂著，」德雷克說，「當心！他們也許會從門後開槍的。」
「過後你能把你知道的和盤托出嗎？」
一個警察乘電梯上來，遞給特拉格一張折著的紙條。特拉格打開紙條，看了一眼內容，然後折上它，放進自己的口袋。然後他盯著佩里．梅森說：「好吧，你現在知道我們有多難了吧，佩里？」
「你是說它就停在車庫裡？」
「好吧，我們去和她談談。不過記住，保羅，有關遺產繼承的事，不是我們份內的責任。這個時候，我們別去提它。我們需要仔細斟酌全部情況。到目前為止，她付錢聘我只有一個特殊目的。」
「大概是十點二十分。」
「這些床墊從哪兒來的？」德雷克問。
德雷克掛了電話。梅森拎起一把椅子，掄圓了向門砸過去。門格板的碎片四散飛濺。梅森用鞋跟把一些碎片踢開，說：「是餐桌頂住了門，桌子和牆之間夾了一塊床墊。」
「是她告訴我的。」
梅森停下來打量了一下門，「好吧，保羅。給警方打電話。我要看看這人死了多久。」律師走近一兩步，突然出人意料地再次向門撞去。門還是開了一點點，然後「啪」的就關上了。梅森說：「等一等，保羅。沒人擋著門。是椅子什麼的擋住了它，後面墊著某種橡膠類的東西——來吧，幫我一把。」
「怎麼講？」
「還沒有。」德雷克說。他那雙訓練有素的眼睛機警地左右一掃，「你知
「你怎麼知道？」
「救護車來了。」他們聽到了救護車的鳴叫。
梅森和德雷克在門口稍一停腳，看到眼前一片狼藉。這套公寓有臥室、衛生間和廚房。臥室的門開著，可以看到抽屜拉出來了的梳妝台、衣櫃和亂七八糟扔了一地的東西。客廳裡一個人四腳朝天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姿勢怪怪的，張著嘴，下嘴唇耷拉著。
「為什麼？」
「你認為他們有兩個人？」
梅森和德雷克在走廊裡等著，直到抬擔架的把那人從房間裡抬出來。又有許多警察來了。最後到的是特拉格中尉，命案科的。
「那姑娘？」德雷克問。
德雷克掛上電話，走到梅森身邊，他正跪在地上，躺在地板上的人一動不動。「這傢伙還活著。」律師說。
「那我們就把他從藏身的地方揪出來，看看是誰指使他這麼幹的。」梅森說。
梅森說：「她肯定會在的。」他再次按下門鈴。傾聽片刻後，他敲響了門。
「簡直浪漫極了。」德雷克一邊說，眼睛仍在不停地搜索著，「昨晚我喝的蘇打水裡肯定放了什麼東西。漢堡裡不可能有什麼……行了，佩里，這地方冷冷清清的。停的車裡不見一個人影。」
「是那起肇事案嗎？」
「顧不上許多了，」梅森說，「裡面有個女人正岌岌可危。砸爛它。」
「恐怕沒多少。」梅森說，「這套公寓的住戶曾向我諮詢，今天早上她給我打電話說她確認自己的人身安全正受到威脅。」
梅森搖搖頭：「我通知警方讓調度……」
「嗯，我只是這麼覺得。」
「難道你不認為今天早晨對一個光棍漢來說慷慨極了嗎？」梅森問道。
「我跟你說他們在裡面。」德雷克說，「快走開——警察馬上就到。」
「佩里，現在，我要問問你到底對多莉．安布勒了解多少？」梅森沒吭聲，沉吟了一會兒說：「不太多。」
「上啊，保羅，」律師吼道，「把這門弄開！」兩個人全部的重量再次砸到了門上。門又開了一兩吋寬，隨之又關上了。
德雷克摸了摸他的脈，「很微弱，簡直氣若游絲，」他說，「但還摸得到。我們最好打電話要輛救護車。哎，哎，看看這兒。」偵探指指他胸前襯衣上的一小塊血跡。他把襯衣解開，扯下背心，皮膚上有個小小的彈孔。
「好極了，」特拉格說，「如果你想幫你的委託人一把，也想幫助警方在發生不幸之前找到她，你得再告訴我一點她的事情。」
「我們叫了輛救護車，馬上就來。」梅
「好吧，我們去看看。」特拉格說，「我有些新情況告訴你，佩里。」
「本地像這樣的車有的是。」德雷克說，「也有可能是男主人開好車上班，妻子們在家用來購物的備用車。」
「你知道的都是她告訴你的？」
德雷克奔到電話機旁，重新給警察局打電話，「有關剛剛報告過的謀殺綁架案，請你們的調度提醒來車警惕，至少有一男一女涉嫌這起謀殺和綁架——女的很可能是人質——已經從公寓裡逃了出來。他們可能已經到了街上，但不會走得太遠。你們的車應隨時處於戒備狀態。」
「沒錯。被盜車輛，擋泥板有輕微凹陷，左前燈鏡破損——和在現場撿到的一小片前燈玻璃正好吻合。我想讓你看一看。」
「總共大約十五秒鐘，」梅森說，「十五秒內他們本可以幹得更好。如果那姑娘早點兒叫起來，我們就會闖進去而不是站在門口兒像一對傻瓜。」
「嘿，」德雷克說，「我們一定是栽在那東西上了。它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抵住門。現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他們拿兩床墊子，一床放在桌子和門之間，另一床放在桌子和電爐中間。這樣門只能推開一兩寸，但還不能把它完全打開，就好像有人從裡面抵住它似的。」
「我敢肯定。」
梅森微微一笑，「為了使她免當替罪羔羊。好吧，保羅，我們去一趟吧。」
「像是什麼東西被拖著在地板上走。」他一邊說一邊「砰砰砰」敲起門來。
「什麼時間打的電話？」
「過去，」梅森衝德雷克喊道，「我們倆一起來。一、二、三、撞！」兩人同時撞在了門上。螺絲從保險上掉下來，門「嘩」地一聲開了，撞在門擋上，晃動不已。
「如果他是警察，你就麻煩了。」
「如果她想的話，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
德雷克回到電話機旁又打通了電話。律師和偵探站在門口，待了一會兒。
「什麼事？」
「所以你就承擔了這個任務？」
梅森把手往口袋裡一插，德雷克隨後也照辦。特拉格打開燈。「就是它。」他說。梅森看見了那輛寬大的淺色凱迪拉克。
「顯然是從臥室的雙人床上扯下來拖到廚房的。」梅森說，「很明顯他們想阻止我們，他們有槍。不過很快就發現有更好的辦法，封上廚房的門，趁機可以溜出走廊再下樓去。」
「什麼情況？」
「哈，哈，哈！」特拉格笑著說，「這可真是一次不同尋常的經歷。佩里，你通常是站在我們的對面呀。據我所知，你要求與警方合作。」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