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麼你對此抱什麼態度？」她問，故作誇張地說，「我想當對方律師和法官在激烈爭論時，你一定是袖手旁觀坐山觀虎鬥來著？」

「突然哈里森．博雷找到了黛安娜，」梅森說，「用合同把她套住。但這份合同偽裝得十分巧妙，無論是黛安娜還是其他人都很難一眼看出這是份尋找失蹤繼承人的合同，就像一片苦藥外面裹了一層糖衣，整個藥片看去像一塊甜蜜的糖。」

梅森坐在轉椅裡轉著圈說：「來去匆匆？」

「可是黛安娜的母親不是得到全部遺產了嗎？」德拉問。

「德雷克手下的人還報告說，另外一夥人也在盯博雷的梢。」

「我極力充當一個調停者的角色，」梅森說，「把油往火上澆。」

梅森稍稍頓了頓又說：「可問題是博雷找到了黛安娜並把她套住了，為麼又突然改變主意把她放開了呢？」

德拉知道梅森現在正深深地進行思考和判斷，於是也坐下來靜靜地聽，認真地思索著。

梅森撇撇嘴：「本來就進行得不順，後來對方律師因為一點兒小事和法官爭吵起來。吵得相當厲害，雙方都爭得面紅耳赤，傷了和氣。到聽證會快結束時，法官還是向著我們的。」

「既然如此，我們該怎麼辦？」德拉突然興奮地說。

「作為他的女兒，黛安娜有權提出認父親的要求。」

「有幾件事需要調查，並且要格外小心，」梅森說，「千萬不能打草驚蛇，不能惹麻煩，也不能有半點兒失誤。溫洛克是一定要見的。」

「見他怎麼說呢？」

「黛安娜的父親十四年前就死了，是在海灣裡乘船旅遊時突然溺死的，可是屍體卻從未被發現。」

「能是什麼手段呢？」德拉問。

「顯然原來博雷企圖以合同為手段從黛安娜那裡占便宜——如果他肯出一週一百美元的價錢肯定不是個小便宜——後來發現還可以用其他手段占更多的便宜，這才改主意放了黛安娜。」

德拉同意地點點頭。

「確實如此，」德拉說，「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德雷克手下的人更要加倍小心，謹慎從事，盡可能依靠電子跟蹤儀器發出的音頻信號去跟蹤車輛。他覺得另一夥人沒使用電子儀器，而是用接觸跟蹤的方法。到現在為止，博雷顯然還沒發現被盯梢。保羅說他整天來去匆匆，跑許多地方。」

德拉．斯特里特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想還是現在說出來，」梅森說，「我們一起分析分析我這樣想是否合乎邏輯。博雷從事的工作是尋找失蹤的遺產繼承人，即無名財產。然而，福斯特是個非常精明的傢伙，他有內線跟蹤。他不但對所有常規調查方法了如指掌，並且掌握博雷在什麼地方，從事什麼活動的情況。但是，他發現的一些情況卻沒能給他提供任何能說明博雷為什麼與他分道揚鑣的線索。」

「德拉，準備東西要多長時間？」

德拉．斯特里特笑著說：「我敢打賭你肯定會這麼幹。」

梅森笑了，「德拉，收拾一下東西，拿上幾個記事本，再拿幾支筆。我們這就去里弗賽德。」

「她得到的只是她所知道的全部遺產，」梅森說，「只是黛安娜的父親消失時留下的全部遺產。但是從法律意義上講，他仍然是黛安娜母親的丈夫，從他消失後到黛安娜母親死亡之前這段時間內，他所得到的任何東西都應作是夫妻共同的財產。」

「我是說他的屍體之所以沒被發現，是因為他可能根本就沒有死。他很可能被什麼人救起，並決定給人們造成他已經死亡的假象，然後遠走他鄉，重新開始生活並且可能發了大財。

她笑著說：「五分鐘就行。我對這種事都習以為常了，衣櫃裡總放著一個現成的短途旅行包，隨時準備應付突然行動。」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要開始尋找一個有錢的人——一個沒有十四年前生活背景的人，一個由於死了而不能與妻子離婚的人、一個又結婚的人，一個特別容易受到敲詐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

「如此說來，」德拉又突然興奮地說，「打開整個謎宮的鑰匙是喬治．溫洛克。」

「一點兒不錯，」梅森說，「是溫洛克，他正是哈里森．博雷現在正千方百計與之交往的有錢人。溫洛克是個房地產投機商，他在十四年前以商人身份出現在里弗賽德，開始從事房地產生意，後來逐漸致富，現在成為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之一。溫洛克有很高的社會地位，還有一個其實不是真正妻子的妻子……難怪博雷想甩掉黛安娜，原來他又釣上了一條更大的魚！」

「接下來看這個蒙特羅斯．福斯特，」梅森說，「儘管他精得像條狐狸，誰也不是傻瓜一個。他認為也許他應從另一端破這個案子並急於要找到博雷已經接觸的人。」

「現在在這方面我們是走在了福斯特的前面。我們知道，不管博雷手頭握的是什麼，都追溯到黛安娜那裡。黛安娜才是目標，是五彩繽紛彩虹上的一道金邊。」

「可是你剛剛不是還說黛安娜是失蹤的財產繼承人嗎？」

「因為我們一直都是從後面看整個畫面，因此，角度總是不全面的。其實這裡面根本就沒有什麼失蹤的財產繼承人。」

「敲詐？」她幾乎喊了出來。

「你是說……？」

「我順便想到一件事，就琢磨起來，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梅森說。

「我們可以從這個思路去考慮問題，」梅森說，「但是實際上這卻是一個假設的推測。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直找不到答案、福斯特也找不到答案的原因。黛安娜並不是什麼失蹤的財產繼承人，這個案子也不是什麼失蹤財產繼承人的案子，而是失蹤的遺囑留有人的案子。」

德拉坐在那裡看著他，沒有插話。

「於是他也派人盯上了博雷。無疑他是知道博雷與溫洛克有來往的，但他卻不認為溫洛克是打開謎底的鑰匙。

「妳好，德拉，」梅森說，「有什麼新消息嗎？」

「好像許多事都往里弗賽德那兒集中。」她說，「保羅．德雷克報告說哈里森．博雷也去了里弗賽德，住在麗斯特威爾旅館十號房間。

「就說我們是黛安娜的律師，我們是受她之託來了解情況的。我想我們一旦把情況澄清了，哈里森．博雷的敲詐陰謀就會徹底泡湯了。並且由於博雷已經否認他與黛安娜的合同有效，我們在處理這件事上爭得的任何利益都會對黛安娜有利。

「我看我們得到里弗賽德去。」德拉說。

「金髮女郎的案子有什麼進展嗎，德拉？」

「他可能厭倦了家庭生活，和許多人一樣想逃離這種生活，但是在遊艇出事前，他從未有過機會。」

「是敲詐，」梅森說，「他開始時想以失蹤的繼承人的合同為突破點，後來又突然改為敲詐，這是他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說服黛安娜簽了合同，後來突然放棄的唯一解釋。」

「是去見喬治．溫洛克嗎？」

「這是郵件。」德拉說著把一大堆信摞在梅森的寫字檯上。梅森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看了看又放下。然後把一摞信推到一邊，坐在那裡陷入沉思，半天一言沒發。

「敲詐。」

「你是說博雷拖著兩條尾巴，可一條也沒發現？」梅森問。

「大部分都是常規的事務，」她說，「法院聽證會進行得怎麼樣？」

「你是想現在說出來，還是想考慮成熟了再說？」德拉說。

「可是，敲詐與失蹤的財產繼承人之間能有什麼聯繫呢？」她問。

星期二上午的例行法院聽證會最後發展為激烈的法庭爭論，並且一直進行到下午。梅森回到辦公室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半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