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森探案之蠟燭奇案》目錄

十八

十八

「聽起來好像是一陣鼓聲,」戴拉說道,然後緊張地咳嗽著。「而且是不祥的鼓聲。」
卡麥隆指著梅森與戴拉。
「哦,熟悉之後就能駕馭自如了,只要辨認一些顯而易見的目標,你就能暢行無阻。看到那邊有一個突出的地方嗎?將那一點的頂端和另一側那個微弱的燈光連成一個假想的輪廓,把它們保持在同一條直線上,再朝那個方向前進即可。你看!我現在已經把它們拋到船尾後方去了。」
專注地聽了兩三分鐘之後,卡麥隆開口說道:「這樣不會有任何收穫的,除非我們碰巧遇上他的船。但他會聽到我們接近的聲音,然後趕快划開;當我們關掉馬達的時候,他就停止划船的動作,一聽到馬達聲,他又會開始划船前進了。」
「你不會覺得孤單嗎?」戴拉問道。
卡麥隆本能地關掉馬達,小艇靜靜地隨湖水漂流了一會兒。在他們上方,一陣呼呼、颼颼的聲音從天空傳了過來,聲音愈來愈清晰、強烈。隨後,在小艇左側數百碼之遙的地方,傳來了嘩啦嘩啦的濺水聲;一會兒之後,他們四周又響起一陣水花飛濺聲。
「就是那艘遊艇。」卡麥隆說。
馬達又再度被關掉,卡麥隆開口說:「梅森先生,我不敢再繼續找下去,因為我都快要迷失方向了。從這裡看不到任何明顯的目標,我實在不太確定我們目前在什麼地方。」
一、兩分鐘之後,小艇從黑暗的遠處逐漸挨近他們;然後,船尾的馬達停止了規律的震動,卡麥隆以熟練的雙手把小艇導引到遊艇下傾的那一側。
「一點也沒有。」
「是什麼東西嚇跑了他呢?」戴拉問道。「我們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遊艇又向旁邊搖晃了一下,傾側的幅度小得幾乎感覺不出來。梅森看了一下手錶上發亮的錶面,說道:「嗯,我就躺在這個地方,假裝自己是一具屍體。」
「很好,希望你能洗脫他們的罪嫌。他們都是好人,柏班克先生是我的好朋友,而他的女兒是個很有教養的女孩。嗯……如果準備好了,我們隨時都可動身。」
梅森迅速地吹熄蠟燭。
「兩點之前,你就會一切就緒、準備回岸上去了嗎?」
「他現在可能停止划槳,而讓潮水推著他的小船前進。」梅森的聲音中流露出失望的語氣。「老天,真希望卡麥隆現在就開著他的小艇出現。」
「嗯……」卡麥隆說道。「我不太確定,但是我會想辦法,看能否找到遊艇的位置,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
就在右邊大約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一團火焰迅速地變成熊熊大火,烈焰沖天,爆炸產生的轟然巨響劃破寂靜的夜空,強烈的衝擊幾乎將他們震倒在小艇上。瞬間,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
「那為什麼有人要炸掉那艘遊艇呢?你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這麼做。」那名警官轉向卡麥隆,說道:「他是不是直接回來的?還是找藉口在遊艇附近逗留徘徊,等到遊艇爆炸的時候才回來呢?」
此時,戴拉驚嚇得醒了過來,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她本能地抓住船艙的出入口以支撐自己的身體。梅森那瘦長的身體一直往低處滾動,他從熟睡中醒來,第一個自然的反射動作就是伸手要抓地毯。然後,戴拉聽到一個衝撞聲,原來梅森的身體撞擊到船艙右舷的牆壁了。
「那是什麼聲音?」戴拉驚訝地問道。梅森的話還沒有說完,也突然停了下來。
「大約相距四分之一英里。」
戴拉補充說:「這杯酒對我來說,真是久旱後的甘霖。剛才我還一直以為撐不下去了;在那麼寒冷的霧氣中,衣服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梅森在黑暗中摸索前進,挨到戴拉身邊,低聲說:「找一找那支手電筒。」
那名警官以敵對的姿態上下打量了梅森一會兒,然後說:「老兄,收拾好你的東西,你要跟我們到警察總局去一趟。」
梅森拖著戴拉走向通往後艙的門口。「快點!」梅森輕聲說。「到船艙裡去。」
「不覺得。」
他們站在那兒,側耳傾聽;不久,戴拉不安地動了起來。「老闆,我好像聽到小艇的聲音了。」
「是的,我們的確喝了點甜酒。」卡麥隆冷漠似地說道,然後在菸斗上添加了一些菸草。
卡麥隆不說半句話。打開燈光之後,他倒了三杯熱開水,摻了調味料、牛油和糖,再加入許多甜酒。
戴拉看了一下手錶,說道:「那目前遊艇是擱淺了?」
「我們也這麼想。今晚,你有帶任何人去過那裡嗎?」
「你就好好躺在那兒,儘量放輕鬆。」她用柔和的聲音說道。
梅森打開手電筒,將光束提高了些,向前方畫了幾次圈圈,利用信號指示小艇加快速度。
那名警官轉過頭來對梅森說:「好,走吧。你們兩位跟我們一起回去。」
那名警官露齒而笑——那是一種令人不安的詭異笑容,也流露出一點優越感。「你應該表現得更好才對,」他說著,又以責難的口吻補充道:「而且,你還是個律師。」
卡麥隆的眼睛閃爍著沉穩的神情,嘴角緊叼著一根短而粗的菸斗。他拿掉菸斗,說道:「你們最好進來暖一下身子,因為湖面上會很冷。遊艇的船艙裡有一個火爐,但是在到達那裡之前,你們就會覺得寒風刺骨了。我剛剛在爐子上燒了一壺熱水,還有一點酒,如果你們倆想要喝些溫熱的酒,我可以……」
火焰發出清脆的聲音,噼哩啪啦地響,淺紅色的火光從火爐前方投射出來。他們倆默不作聲,在寂靜的氣氛中,只聽到打從擱淺的遊艇旁邊流過的潺潺潮水聲。
戴拉笑著說:「你不覺得自己像一具僵硬冰冷的屍體嗎?」
「天啊!老闆,我好害怕。我的關節都凍僵了,尤其是膝蓋。」戴拉說道。
「噓!」梅森對她發出警告的噓聲。
「如果佛瑞得.彌兒菲的鬼魂能夠回來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的話,」梅森說。「我們就會有重大突破了。」
梅森上了梯路,頭部和肩膀伸出來後立刻接觸到夜裡冰冷的空氣。
「嗯,」梅森發出表示贊同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昏昏欲睡。幾分鐘之後他問道:「戴拉,現在幾點了?」
「時候還早,不會是他。」梅森說。「戴拉,保持安靜。妳現在人在哪裡?」
「是的,」梅森說。「我們快回去吧。」
戴拉突然更換位置,說道:「你不必這麼彆扭。來,抬起你的頭。」
「如果我相信你這一套,被你編的故事給騙了,而把警局上下搞得昏頭轉向的話,那我豈不是讓自己大大出糗了嗎?不,梅森,對不起,在我看來,我們要調查的對象應該是你們倆才對。你和這位小姐到過那艘遊艇上,你們去那裡做什麼呢?」
戴拉將梅森的頭放在她自己的膝蓋上,說道:「這樣不是好多了嗎?把頭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多不舒服,不如用膝蓋枕一下,一樣可以知道實驗結果。」
梅森滿意地說:「味道真不錯。」
「好吧,」梅森說。「既然如此,就只有一種方法了。我們來回曲折地行進。他一定就在這附近某個地方。」
「往我們這裡來嗎?」
「似乎太不吉利了,可能會……你不能躺在別的地方嗎?躺在任何一個角落還不都是一樣嗎?」
「好了,」幾分鐘之後,梅森又說道。「我們停下來聽一聽。」
「我想是沒問題。」
「別開玩笑了,」梅森告訴他。「明天我必須出庭,我是佩利.梅森。」
遊艇稍稍地傾側了一下,幅度小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出來。
「都準備好了嗎?」
「我才不管你是誰。總之,你必須跟我們到總局去一趟就對了。」
「再過十到十五分鐘,就可以知道事實真相了。」梅森說。
「是的,」梅森說。「船的脊骨已停在泥地上了。」
「這樣如何?戴拉。」
卡麥隆似乎猶豫了一下。
他們聽到甲板上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艙門沿著金屬導溝滑開時,艙口處發出了清晰的聲響。
在黑暗中,那個神祕人物正匆忙慌亂似地划著漿,激起了嘩然的濺水聲。
戴拉搶先回答說:「三杯。」
梅森疲憊地嘆口氣說:「今天在法庭上的確辛苦了一天;這塊地板雖然硬邦邦的,但是現在能夠躺在上面休息片刻,還真覺得輕鬆許多。」
梅森躺在船艙地板上,將身體伸展開來,他的頭部距離船艙入口的銅質門檻只有若干英寸。
「在桌子上。」
梅森穩住自己的腳步,再將雙手伸進戴拉腋下,把她從甲板上托到小艇裡。一會兒之後,梅森也進入小艇,坐在戴拉身旁。
「他們真的上了那艘遊艇嗎?」
梅森劃了一根火柴,丟進火爐,立刻噼哩啪啦地燃起一團火焰。梅森說:「我們現在就等潮水退去。」
船艙的地板突然傾斜了一下,遊艇似乎仍然保持不動,然後冷不防地傾斜到一邊去。
他們兩人把戴拉拉到遊艇的甲板上。卡麥隆走到欄杆扶手處,將小艇拉到遊艇旁邊,說道:「現在,這艘船已經擱淺了。」
她看看梅森的手錶,說:「快一點半了。」
卡麥隆似乎還不願意推開小艇逕自離去,他在那裡站了幾秒鐘,手扶著欄杆。小艇的馬達懶洋洋地噗噗響著,汽油燃燒後散發出來的淡淡臭味飄浮在水面上。「嗯……我要走了,兩點再回來,對吧?」
「好,我會準時到。你們要站好,注意腳步,可別受傷了。」
梅森說:「看在老天的份上,請用無線電通話機通知警局,要他們搜尋一下整個河濱地帶,找找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當那個人靠岸的時候,看你們能否發現那艘小船停泊在那裡,屆時你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了——當然,這是說如果他還沒有上岸離去的話。」
午夜的水面上籠罩著一層濛濛薄霧,霧氣上方繁星點點。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踩在浮板上的步伐帶著一種隆隆作響的奇特聲音。
「沒錯。」
「柏班克的遊艇炸掉了。」
但他看不到任何可疑的物體。
卡麥隆好像很滿足似地抽著菸斗,然後說道:「不會。我這兒有很多書可看,而且……嗯,我不知道。如果我住在一棟大房子裡的話,可能就會感到孤單寂寞;但是,住在這麼舒適宜人的小屋子裡,我是絕對不會感到無聊的。你要是在這裡待上一陣子,就會習慣獨處了,甚至會覺得遺世獨立比和他人相處更舒適愉快。」
卡麥隆關掉馬達,小艇在水面上滑行;此刻,潺潺水聲配合小艇的動作汩汩作響,使他們無法聽到別的聲音。漸漸地,隨著般隻速度減緩、失去動力,寂靜的氣氛包圍著他們,槳架上的划槳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樣好多了,」戴拉說。「我剛才老是覺得有人在窗口窺視我們。」
梅森說:「我自己也開始在懷疑這一點。或許他知道我們在船上,所以來不及拿走什麼東西。哦,等一下!或許我們不必回遊艇上去了,他可能……」
卡麥隆穩住小艇的船頭後又說:「我不能離開我的屋子太久,其實根本就不該離開才對。奇怪,還會有什麼人想要登上那艘遊艇呢?」
「有一部車子往這裡來了。」
「去研究潮汐的動態。」
「不錯。」
「戴拉,來吧。」梅森說。「我們走。」
卡麥隆在三個杯子裡放了很多牛油,倒入熱開水,再加糖和調味料,然後再倒進一些萊姆酒。他說:「我有一個從事牛乳製品生產的兄弟,所以我在牛油方面的需求不虞匱乏。你們倆要不要脫掉外套呢?」
「一艘小船?」卡麥隆問道。「我沒有出租任何船隻,我……」
小艇的馬達再度規律地震動起來,船尾濺起水花;當小艇向前快速行駛時,濕冷的空氣吹在他們臉上。
他們三人一起走向卡麥隆那間溫暖舒適的小屋。到了門口之後,卡麥隆打開門;霎時,一股熱氣從火爐中飄過來,溫馨暖和的空氣包圍著他們的身體,彷彿正以一種沉默的方式在熱烈地迎接他們。那個正在火焰上引吭高歌的茶壺,就像一隻趴在火爐旁一面取暖、一面搔弄著毛的小貓咪一樣,給人一種居家般的舒適感覺。
「他正從那艘小船消失的方向駛過來,」梅森說。「他可能剛與那艘小船擦身而過。我們叫他趕快過來吧。」
戴拉自己也變得昏昏欲睡,船艙內的溫暖、周遭環境的寂靜氣氛,再加上先前已在法庭中渡過累人的一天,現在又正值深夜時分,因此使得她的頭不由自主地點了起來。
「嗯……小心你們的步伐。船會先傾斜一下,然後好像陷住一般,停止不動,再突然傾斜,倒向一邊去……你要我兩點的時候再回來,對嗎?」
「到遊艇那裡要花多少時間?」梅森問。
「是火爐,」梅森解釋說。「他推開梯路上的艙門時,熱氣衝了上去;他一感受到那股爐火的熱氣,就猛然警覺到遊艇上面已經有人在了。」
梅森點頭示意。他伸出手,抓住遊艇上那排又濕又冷的鐵欄杆,然後使勁攀爬上去。卡麥隆拋給他一根繩索,然後對戴拉說:「戴拉小姐,讓我幫妳一下。」
戴拉說:「前面有東西。」
「他們離開多久之後,爆炸才發生呢?」
「現在幾點?」梅森問道。
「五到十分鐘之間,不超過十分鐘。」
「是的,沒錯。」
「沒有半點線索。我們只是隨處搜尋一些蛛絲馬跡罷了。」梅森笑著說。
他打開火爐上的蓋子,丟入兩根橡木;再添加一些水在茶壺裡。然後,他的目光轉移到窗外去。
「我們沒有看到那人的容貌。」
戴拉的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
「是的。」梅森說。
他們在遊艇周圍繞了一圈後,挨近遊艇旁邊的欄杆處。卡麥隆對梅森說:「好了,如果你現在要上去的話……」
梅森把戴拉拖到身旁,關掉手電筒,和她一起站在那裡傾聽著。
梅森舉起一隻手,握住戴拉的手掌,然後將之挪到自己的嘴唇旁邊,停了一會兒才鬆開自己的手。
「我在火爐旁邊,找那根撥火棒。」戴拉說。「萬一外面那個人就是凶手的話……」
「好了,別說了!」梅森催促說。「我們快出發。」
卡麥隆關掉小艇馬達,從梅森手中把纜繩接過來,再將它綁在岸邊石碇上。
戴拉朝染了暗紅色血跡的地毯望過去,說道:「我不喜歡看你躺在那裡。」
雖然剛才的旅程只花了一小段時間,但是冷風的侵襲已使得梅森渾身顫抖、直打哆嗦。他奮力跳到岸上,手裡抓著纜繩。
「嗯……」梅森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電筒,說道。「我們到下面去吧!小心走,戴拉。甲板又濕又滑。」
「好吧,」梅森承認說。「我想這根本就像是在海底撈針。遊艇是停泊在哪一個方向?我要再回去一趟。」
卡麥隆微笑著,他看了戴拉一眼,然後有點缺乏自信似地問梅森:「兩杯或三杯?」
霧氣凝結成的水滴沿著遊艇的船身落在水面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此外就沒有別的聲響了。
一會兒之後,她聽到梅森的笑聲從黑暗的角落傳出來。「哈!戴拉,我想我剛剛是睡著了。瞧,現在的時間正好是一點四十三分。根據我心算的結果,這時間離漲潮之後剛好隔了四小時又一分鐘。當然,在潮水的高度上有些微差異,這一點我們必須列入考慮;但是,只差了幾英寸而已……而且……」
「會不會是那個要回來接我們的人呢?——或許他的小艇出了點毛病,而……」
「一艘小艇。」梅森小聲回答。
梅森開了車門,攙著戴拉步出車外。他們走向遊艇俱樂部管理員的小屋,腳步聲響起陣陣回音。在深夜潮濕陰冷的空氣中,繫在岸邊的遊艇輪廓看起來似乎很不真實,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戴拉把手電筒遞給梅森,梅森按下按扭,一道光線穿入霧氣之中,但是照不到什麼東西。
「晚安。」卡麥隆問候他們。
當那艘小艇碰撞在遊艇船身上時,那股衝擊力透過船身從遊艇外面傳了進來。
「我們不會的,你放心。」梅森說。
卡麥隆立刻發動引擎,小艇在霧氣中來回穿梭,迂迴前進。梅森坐在船頭的位置,專注地望著前方,努力搜尋任何模糊不清的形體,希望它會從眼前的湖面上滑過,或者直接隱隱約約地出現在小艇前頭。
正當梅森把戴拉推進後艙的時候,一支手電筒照出了一個明亮的大光圈,照射到船艙內部,然後很快熄掉。有一隻腳踏在梯路上,然後停止不動,幾秒鐘之後,那個人的腳又收回去,艙門砰一聲又關上。傾斜的甲板上再度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他們又聽到那個人踏進小艇時所發出的聲響;划槳狂亂地拍擊著水面,激起陣陣的水花飛濺聲。
「哦,不超過十分鐘。你要我用小艇帶你去那裡,到凌晨兩點左右再回去接你,對不對?」
兩名男子沒有敲門就直接開門進來。此時,他們暫且不理會梅森和戴拉,而用四隻眼睛緊盯著卡麥隆看,然後問道:「那個爆炸聲是怎麼回事?」
「兩點十五分。」
「現在的斜度還不足以讓我的身體滾到船艙的另一邊去。」梅森說。「但是,當我開始滾動時,我們就要記得看一下手錶,注意確切的時間為何。戴拉,手電筒在哪裡?」
「唔……」戴拉打著寒顫說,然後又笑了起來。
「不用了,」梅森說。「喝完酒我們就要動身了,但出發之前先暖個身倒是無妨。」
卡麥隆點了他的菸斗,表示同意似地說:「禦寒效果不佳的話,凜冽犀利的寒風和冷空氣會直接穿透衣服,侵入妳的身體。」
「不,」梅森說。「我必須在這裡進行這項實驗。」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我應該是一具屍體才對啊。」
「有一個燒木炭和木頭的小爐子,」梅森說。「他們使用那個爐子來煮東西兼取暖,我告訴卡麥隆說我要在爐子裡生個火,哦,在那兒,都準備好了。」
「有一點,」戴拉回答說。「這裡的氣氛真叫人毛骨悚然。我們還是把蠟燭吹熄,待在暗處等候。爐子裡的火焰會發出足夠的光線……我覺得有點引人注目……可能會有人從……嗯,艙口或舷窗……」她中斷了話,然後笑了起來。
「爆炸後的碎片殘骸。」梅森說。
「他們在船上是怎麼取暖的?」
「好暖和!」戴拉感性地叫著。
梅森將手臂搭在她肩上,說道:「別胡思亂想了,沒有人會知道我們在這裡的。」她笑了,笑聲裡似乎帶了點歉意,然後將身體挨近梅森的臂膀。
梅森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開了一個掛鎖,推開艙門,攙著戴拉走下一排梯路,進入主艙房。
「在遊艇附近嗎?」
戴拉走過去,坐在梅森躺臥的地板旁邊。她把手放在梅森的臂膀上,順勢滑下後,握住梅森的手掌。
「為什麼?」
小艇的速度隨即減低下來。
「時間真難挨,似乎已經過了好幾年。」戴拉笑著說。
划槳的速度更快了;但是除此之外,充滿霧氣的黑暗中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妳覺得怎麼樣?」他問戴拉。
「老闆,手電筒在這裡。」
「當然,我們可能會挖掘出一點東西的。」
他們側耳傾聽。外面傳來一陣規律的震動聲,聲音由遠而近,逐漸變大——那個聲音有一種奇特的拍擊聲響,似乎有一股很強勁的撞擊力打在遊艇船身上。
「是的。」
連續幾分鐘的時間,三個人只是靜靜地坐在小艇裡面,凍得說不出話來。之後,小艇前方有一個圓柱浮標從黑暗中隱約浮現,卡麥隆旋轉一下小艇的船身,以閃避眼前那個浮標;過了一會兒,他又把小艇用力地迴轉到左側。隨著霧氣突然變得淡薄,一片模糊的陸地陰影在暗淡的星光下逐漸映入眼簾。此時前方出現了一道燈光,外圍有一個濕氣凝聚的光圈環繞著。小艇轉了個彎,似乎就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眼前的一片漆黑出其不意地幻化成一排霧氣籠罩的遊艇,一艘艘遊艇鱗次櫛比地停泊在遊艇俱樂部附近的岸邊。
梅森笑著說:「我想,你可以讓我直接申請到遊艇駕駛執照了。」
「妳聽!」梅森以警示的口吻說。
「快!」梅森對卡麥隆說。「我們要追一艘小船,它往你剛剛來的那個方向駛回去了。全速前進,大約兩分鐘之後,關掉馬達,我們再聽聽看有什麼動靜。」
「不可以,」梅森抗議說,聲音有點昏沉沉的。「我的頭應該躺在這兒……在地板上……我要知道屍體開始滾動的確切時間……哦,算了,如果我完全放鬆的話,或許這樣躺著也無妨。」
「好的,」卡麥隆說。「我會再去一趟。現在我要確定一下時間,因為我不喜歡離開屋子太久,我確實也不該這麼做,但是我想,像這樣的一段短程旅行耗時不多,應該沒有關係才對。可是,我還是要先算好時間;如此,我再去接你們的時候,你們也剛好是在準備要回來了。總之,時間上要配合得好。對了,你找到了什麼線索嗎?」
卡麥隆把嘴裡那根菸斗轉換了一個角度,說道:「你剛才突然改變主意,說或許不必回遊艇上去了,就是想到這個突如其來的爆炸嗎?」
卡麥隆發動小艇馬達,快速向前航行。小艇往前方跳躍了一下,然後繞了半個大圈子,轉了方向。霧氣緊緊地附著在他們臉上,直到凝結成像濛濛細雨般的水滴,再潸然滑落下來。他們沿著湖面前進,刺骨的寒氣咄咄逼人,穿透他們的衣服,直逼肌膚和骨頭。
「不錯。對了,今天我在證人席上表現得怎樣?沒有對你的案子不利吧?」
梅森從口袋裡掏出鉛筆和紙張,說道:「我要看一下你的潮汐時刻表,對照看看今晚的潮汐狀況與案發當晚的情形有多少出入。我……」
「嗯,待會兒見。」
戴拉和梅森拿起裝了酒的厚瓷杯,彼此敬了一下酒,然後舉杯啜飲起來。
「那是什麼?」戴拉低聲問道。
碼頭末端的那間小屋子裡,有一盞燈火在閃爍著。坐在屋內溫暖角落裡的一個男人聽到梅森和戴拉「噠、噠、噠」的腳步聲,就起身打開門,微笑著招呼他們進來。
「哦,這樣嗎?」警官以諷刺的語氣說道。「你帶了一枚定時炸彈上遊艇去,等你離開的時候,就按下按鈕引爆炸彈。你事先設定了時間,好讓自己能夠及時順利地脫離現場。」
戴拉的手指在梅森額頭上移動著,並且觸摸他的眉毛和那雙闔起來的眼睛,然後將他的頭髮往後撥齊。
「嗨,卡麥隆。」梅森說。
梅森和戴拉放下手中的空杯子,梅森說:「我們走吧。」
梅森說道:「這時候喝點這玩意兒正好。」
「應該不會太久,」卡麥隆說。「但願我沒有迷失航向。就這樣了。」
「我們也沒看到。」
「嗯,有點怪怪的,讓我想到鬼魂。」
划槳聲愈來愈微弱。
「妳會緊張嗎?」梅森問導。
「不但擱淺了,」梅森說。「而且在幾分鐘之後,它就會開始傾斜。我要看看屍體滾到船艙較低處是在退潮發生前多久,以及潮水逐漸退去時,遊艇會如何開始傾斜。」
「快!」梅森說著,朝梯路的方向摸索過去。「戴拉,找一下手電筒。在船艙低處摸一摸,一定滾到那裡去了,找到後快交給我。」
卡麥隆把小艇推離那艘遊艇,坐到船尾的位置。小艇駛走了,漸行漸遠,幾秒鐘之後就失去蹤影;可是,在霧濛濛的黑夜中,小艇的馬達聲仍然持續傳過來,隱隱約約的,直到最後消逝在寂靜的夜裡。
「哼?」卡麥隆發出一個帶著懷疑口氣的聲音。
那名警官和他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用鼻子嗅一嗅,再瞧瞧那三個空杯子。「你們剛才喝了什麼東西?」他問卡麥隆。「甜酒嗎?」
戴拉用手指撫摸著梅森的額頭,說道:「你太賣力了,難怪會那麼疲倦。你應該放輕鬆點才對。」
梅森沒等他說完,就開口道:「客隨主便,我沒有意見。」
「要在這裡行駛船隻相當困難吧?」梅森說。
梅森呢喃低語,發出不耐煩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梅森的呼吸變得規律了,顯示出他已經睡著。又過了幾分鐘,情況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戴拉靜坐不動。船身目前已經完全擱淺,因此似乎也停止傾斜的動作了。
「往這邊來了,」卡麥隆說。「是兩個男人,看來好像是警察。」
籠罩在水面上的那層霧氣比先前更潮濕、低垂,像一片白雲般,覆蓋了聲音,也扭曲了眼前的景物。
「那是一艘什麼樣的小船?」
遊艇緩慢地移動著,又傾斜了一下。
他們豎起耳朵,再仔細地聽了一下;一陣特別低沉的聲音逐漸變大,最後變成明顯的「噠、噠、噠」,是斷斷續續的馬達聲——那是一艘小艇沒錯。
「不是那樣子的,」卡麥隆終於開口說話。「我們當時正在霧中到處尋找那艘小船,來來回回地行進。」
梅森耐心地解釋說:「本來,有一艘小船開到了遊艇停泊的地點。當時我以為是有人要來拿遊艇上的什麼東西;但是,當那人打開艙門、發現船艙的爐子裡燒著一團火時,就感到十分驚慌。現在,我終於明白:原來那人的目的是要安裝一枚定時炸彈。但是,那人不知道我們會那麼快就離開遊艇,於是以為那是一個把我們和遊艇同時炸掉的大好機會。那人打開艙門,開始步入船艙,然後又轉身逃離遊艇,迅速划著小船離去,消失在黑夜之中——這一連串的動作原來是故意拖延時間,以防我們對他上遊艇的真正目的起疑。或許,那人在登上遊艇之後的幾秒鐘內,就安置好定時炸彈了。」
「的確。」梅森表示贊同,然後點亮了一根蠟燭。
「別開玩笑了,」梅森說。「我為什麼要炸掉那艘遊艇?」
卡麥隆說:「哦!今晚還真有點涼。每年約有八、九個月的時間,到了半夜,湖面上都會凜冽冰冷。我必須經常出去巡視。老實告訴你們,能夠回到我自己這間舒適的小屋裡,真叫人感到神清氣爽。」
「快回答我的話。」警官說。
「那個人的長相如何?」
「喂!那個人!」梅森喊叫著。「快回到這兒來!」
小艇的馬達噗噗作響,船頭破浪前進,在船身兩側濺起陣陣水花;劃破的波浪由近而遠,逐漸擴展為漣漪,波紋蕩漾成圈。寒夜裡的冷空氣迎面襲來,刺骨的寒風擦過他們那潮濕而冰冷的手指。小艇駛到了河口處,一、兩分鐘之後,繞過一個轉角,開始往海灣的深水區域奮力挺進。
「不錯。」
「我剛才一直在找,卻不見蹤影。」戴拉輕聲說。「遊艇傾斜的時候,手電筒一定從桌子上掉下來了。來,老闆,拿著撥火棒,很重哦!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