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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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應,臉上依舊掛著那抹微笑。她突然覺得他不大對勁:一直掛著那樣的微笑,實在蠢得可以,蠢到她有一股想罵髒話的衝動,只是想將那抹微笑從他那張怪臉上抹掉。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彷彿憶起了某則不準備和她分享的有趣故事。
他胡亂動著咖啡之類的東西,將咖啡壺注滿水。
「喔!不是的!大約十年前。」
他突然咬住不放,像蛇一樣,隨時準備口不擇言。她忽然變得惴惴不安,已經拿下外套的她,起先想不出該說什麼才好。
「我等她。」
她看著他,他很忙,餐桌上蓋著一張沒有汙點的蠟布,而他仔細地撫平著蠟布上的摺痕,從餐桌的抽屜裡取出餐巾的動作將蠟布弄亂了。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幾乎是自得其樂,難道是他好久沒有體驗到客人來喝咖啡的樂趣了?一個女客人就令他精神大振。
他打開前門,將嗆鼻的罐子擺到外面去,關上門,轉動門鎖上的鑰匙。她找到一個沒有掛東西的掛鉤,把外套掛上去。
「她好像還沒有回家,起碼,車子不在這裡。」
「好的,我肚子好餓。」
「還有其他事我們必須一起搞清楚,妳和我。」
他打開冰箱門,門把是黑色膠木,整個機型看來頗為古舊。大約三十五年前,岡布里特在赫特利的公寓裡曾有過一臺這樣的冰箱。他遲疑了,手還在冰箱的門把上。
她摸索著門把準備出去。
等她終於開口說話,似乎不再那麼有把握,而且她的聲音一定也透露出這樣的訊息,因為那抹微笑又回到他的臉上。
「在下雨。」
咖啡?此刻,她不可能不在乎咖啡,另外一方面,拒絕有營養的食物可不是好主意,更何況那兩條熱狗只能填飽她一小部分的肚子,肚子裡還有一大半空空的。她點點頭,他順利啟動車子,接著車子往前走,緩緩滑行在門柱間,那是一棟粗灰泥建造的房子,漆成綠色,在赫德蘭家對面。
「我不這麼認為。」
這些字句在她腦海中迴響著,聽起來像是一段預告。
她覺得心中逐漸湧起像惱怒一樣的東西,所以,也許他是好意,但是她不要依賴他從中斡旋。
她嚥了嚥口水。
西碧拉沒有注意看。
此時,英格瑪正在摺餐巾,薄薄的餐巾摺成雅緻的小方塊,加上扇形的邊緣。除了當年赫特利那些女人的下午茶會外,她沒有見過其他類似的活動,也許在時間過得比城裡慢許多的鄉間,可能會看到這樣的聚會。
「妳不會要離開了吧?」
此時此刻,她想盡辦法讓自己不表現出心中感受到的震撼。他的模樣並不特別強壯,而這就是她先前錯估的地方,所以現在得承受這樣的後果。如果對方飢渴難耐,她就幾乎沒有逃脫的機會,不過她不會沒有反抗就投降。她往後退,避開他。
「門鎖起來了,如果妳不信的話。」
她找了一張可以看到馬路上景象的椅子坐下。他用一只漂亮但老舊的錫罐量測咖啡。她觀察他慢條斯理地做著事,心想,這地方有樣東西頗為奇怪:一切都照料妥當,井然有序,但卻是古怪的舊式風格。廚房的陳設看起來像一九五〇年代的原創作品,工作臺實在矮,矮到不及他大腿的頂端。不管住在這裡的人是誰,鐵定對新式的室內裝潢沒興趣,儘管如此,她批評的人是誰呢?
「被詛咒的是那些非法剝奪無辜者權利的人。」
「她來的時候,妳會聽見聲音的,這附近只有我們兩家人。」
他彎身脫鞋子,她跟著做同樣的動作,他後退一步,讓她先踏進廚房。
「我是她鄰居,住在那邊的房子裡,妳等她的時候,何不來我家喝杯咖啡?」
「很明顯,對不對?像妳這樣的人應該對所得到的一切感恩。」
「謝謝你的咖啡和便車,我現在想出去,邊等邊散步。」
「只是我的嗜好罷了!要不要到廚房來?我們喝杯咖啡?」
她看了一下空空的奶罐,如果有些許牛奶,那就再好不過了,但是她明白這麼問一點意義也沒有。她提起茶杯纖細脆弱的杯柄,啜飲著咖啡,同時思索著英格瑪身後刺繡樣品上的文字
車子剛停下來的時候,她甚至沒注意到。
咖啡壺開始沸騰。
她望向前門,鑰匙不見了。
那倒是實話,水從汽車的擋風玻璃窗骨碌碌地流下來。
現在他又笑了起來。
「喔!不行!實在很丟臉!我忘了去採購,恐怕妳只有咖啡喝了。」
她忘了自己的帆布背包,因為她的心完全被報復和懲罰的思緒所盤據。英格瑪默默地開著他那輛老舊的富豪車(Volvo),穿過溫莫比鎮中心、一棟棟公寓,然後是住宅區,住宅密集區過後,則是一片森林地。
「坐下來吧!就當作在自己家裡!」
他打開其中一個櫥櫃,拿出有藍色花紋的漂亮茶杯和杯托,接著將茶杯和杯托擺在餐桌上,然後開始在抽屜裡翻找咖啡匙。一輛汽車行經那條馬路,她跳起來,往外看,不過那輛車開得好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下一個轉彎路口。
「我只是想跟她談談。」
他的聲音彷彿在傳達訊息。
「你一個人住嗎?」
「妳為什麼……」
「所以,遇見克絲汀的時候,妳打算怎麼辦?」
「是的,沒錯,我們必須一起來,西碧拉。」
「是啊!我母親過世後,我就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裡。」
「味道很快就會散掉,我現在要把這個罐子拿到外面去。」
他的語氣像命令,不像詢問。對她而言,這表示彬彬有禮結束了。
「妳確定?」
「那是我和她的事。」
不過你還是用你媽當年的窗簾。
倒咖啡之前,他在櫥櫃裡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銀盤子,在上面擺上跟茶杯同類瓷器的一個糖罐和一個奶罐。他顯然非常滿意自己準備的一切,於是在她對面坐下來,露出一抹動人的微笑。「妳瞧!希望妳喜歡。」
「沒問題。」
「是這樣嗎?我的印象是妳並不大挑剔。」
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改變,彷彿那抹微笑一直黏在他的臉上。
「好,有些事我應該讓妳知道。如果有一件事我還沒有想到要做,那就是把妳留在這裡做愛。」
「世界上最偉大的是愛。」
然後他突然打破沉默。
這個問題難倒她了。在這趟車程中,她的思緒一直非常集中,集中到幾乎以為他會感受到她心中的迫切,此時,她突然想起來,他還不曉得她是誰。她看著她的咖啡杯。
「你是什麼意思?」
英格瑪繼續把重點擺在她身上。
「抱歉!你母親剛過世嗎?」
這句話無法令她信服,她往後退,避開他,背撞到樓梯扶手的末端。
「你常畫畫?」
咖啡淡而無味,他放的咖啡太少了。她沒有精力再繼續和他聊下去,於是站了起來。
她走進門廳,開始穿靴子。等她站直身子,伸手拿外套的時候,他正站在廚房門口,衝著她笑,這點毫無疑問。
他的聲音傳到她耳朵裡,將她從專注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她發現自己坐在那輛富豪車的乘客座上,於是看著車窗外。他們已經在一棟黃色的木造房子前面停了下來,所有窗戶都有放下的威尼斯百葉窗遮蔽著。
所以,他們並不是隔壁的鄰居,而是住在彼此的對面。西碧拉下了車,走進雨中,等候英格瑪,英格瑪踏上一條通往他家的碎石路。西碧拉踏上階梯頂端時,回頭看,看看克絲汀.赫德蘭的車子是否開過來了。四下寂靜無聲,英格瑪的話打消了她心中的疑慮:
「最好的只留給客人。」
進了廚房以後,她很確定這個男人並不是一個人住。這地方不僅乾淨、整潔,而且照料得很好。窗戶有白色的花邊,窗簾整整齊齊地向後拉,繫上淡粉紅色的帶子。窗臺上有好幾盆看起來很健康且相當奇特的植物,有條可能是自製的鉤針編織滑槽保護著。
「謝謝你!」
他看著她,表情幾乎是害羞。
「要不要來個三明治?」
他不見了,不過很快就回來,帶著一只玻璃罐,有筆刷浸泡在裡頭。
「是啊!我是要離開,我受不了沒有牛奶的咖啡,知道嗎?」
她踏進門廳,空氣中有股濃烈的溶劑味。「該死!我忘了拿走那罐松節油。」
「溫莫比似乎是個該死的地方,一個連續殺人犯和一個強暴犯就住在對方的隔壁,也許水裡有些骯髒的東西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