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伺者》目錄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那妳就不該再在那兒待上一分鐘。」
「卜愛蓮要去自首?」魯德搶著問道。「道簡直是錦上添花嘛。她是違反假釋的人,不能交保的。」
她試著保持微笑。「你大概忘記了,我一樣也需要些時間,記憶的長廊好像不如我預期那樣單純。」
森穆笑得眼圈都出現皺紋。「妳很會為下次再來鋪路,對不對?當然啦,妳說得沒錯。我想徹底改頭換面,一切重新來過,做得有點過火總是難免。我同意,這個地方看起來很像旅館的大廳。」
「為什麼我要『什麼』?」
「看看第二部份,有一個寫專欄的人前兩天晚上聽說了我住的地方,又把舊資料挖出去重炒一次。」
「真實,也許吧,但是並不很討人喜歡。我愈來愈相信,那天晚上發瘋的人是我母親,這似乎更難叫人接受。」
「全美國要忍受惡婆婆氣的女人都會全心全意支持她。至於任艾碧的婚姻呢,這個姓古的女人的話雖然對參議員不利,但是德賓……別忘了他是見過他們最後在一起的證入。還有那封參議員寫給丈夫的信又怎麼說呢?它上頭的日期離他過世只有幾天。」
「咦,這公寓不錯,」森穆輕鬆地說。「只是這些家具叫我討厭。我把舊的全打發走,卻不知道新家具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
「她當然有罪,」魯德斷然說道。「不然她幹嘛要違反假釋?她大概已經把七萬塊錢花完了,就不想再逃跑。別忘了,陪審團一致認為她有罪,妳還相信陪審制度吧,嗯?現在還有別的事嗎?任何妳認為會對參議員不利的事?」
到了門口,他又握住她的手。「等我七十歲的時候,妳已經四十九。」
「那並不是個辦法。森穆,我有種很瘋狂的想法,那個娃娃不見了也許是件好事。我始終不認恐嚇我的人真心想傷害我,否則他早就可以下手了。我猜想他是害怕那個節目會對他造成影響,這一點我已經有些概念。」她迅速解釋自己對卜愛蓮案的分析。「如果卜愛蓮沒說謊,那就是德賓說謊。要是德賓真說謊呢,參議員必然掩護過他,這種事似乎很難令人接受。不過萬一有另外一個人牽涉在裏頭呢?他知道卜愛蓮有個儲藏地點,就模倣德賓的聲音使她上當,並且用少量的錢栽贓,使她無法脫罪。」
本來只是句半開玩笑的話,卻愈說愈嚴重。「對了,能為一位疲憊的婦人來杯威士忌嗎?」她問道。
「別著急,白霞,我會請一位律師去見她,妳在電視台要停留多久?」
「我猜艾碧大概也是這麼想。」
「妳是想暗示……」
「我不知道。你看過今天的論壇報嗎?」
「妳為什麼會這樣想?」
「我知道。」
「可以辦得到,我向來就不軎歡那位仁兄。」他站在她身後,伸出雙臂環住她的纖腰,在一種本能的反應下,她整個人倚在他身上。「我好想念妳,白霞。」
「例如說……?」
「我們『假設』它只有幾天。有心人就會指出她並沒寫上是那一年。」
白霞離去後,森穆就打電話給康吉克,把白霞所說的一切急切講給他聽。
「我並不這樣想。我的確把他們的照片從參議員的資料裏刪掉,而且我相信這件工作幹得非常完美。那些電影片你全看過嗎?」
進入公寓,她頭一個表情就是對室內裝飾感到非常驚奇。炭灰色的組合家群集在室內中央,牆上掛著不少頗佳的版畫和幾幅一流的油畫,滿屋子都鋪著地毯,上頭有灰、黑及白色的圖案。
她婉拒共進晚餐的邀請。「今天實在折騰夠了,我早上四點鐘就起床,連忙趕到參議員辦公室去錄影,整個工作明天就會完成。我打算自己弄一份三明治填飽肚子,九點鐘就上床。」
「一定。」
「嗯,確實幹得很好。那麼再起請分析一下受到恐嚇的原因。任何瞭解這一行的人都知道,無論妳製不製作這個節目,它總是會完成的。」
「看過。」魯德把香烟在烟灰紅裏撳熄,又取過另一支。他說話的腔調改變,明顯的紅斑出現在他臉頰上。「白霞,我看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解釋一下為什麼妳要放出去那個故事?」
「你不要我去錄影嗎?」
「請說。」
「你差一點就把我唬住了。」在片刻間她盡情享受與他相親近的樂趣,但稍後她就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森穆,一點點餘興式的親熱並不能夠滿足我想要的,所以你為什麼不……」
魯德噴一口烟。「那個老女人,藍美娟,是個很好的訪問對象,有點老古板的樣,相當有意思。她談起參議員是個很專心的學生,還拿出紀念冊給我們看,場面相當精采。」
「妳認為已經重新捕捉到那天晚上的真實印象?」
「看過了,還可以。妳也許該多拍一點參議員實際工作的樣子。聖誕晚餐那部份還不錯。」
魯德那種自我抑制的態度忽然消失。「這個禮拜發生很多事,使參議員被大大宣傳了一番,也許有不少人會認那是巧合,偏偏我就是不相信,在頭一張照片出現在『鏡報』上以後我不得不同意艾碧的話,妳是存心這麼做,好強迫我們照『妳的』方式製作節目。而且我認為妳使出過各種詭計,達到妳個人宣傳的目的,現在華盛頓已經沒有人不談論崔白霞了。」
白霞很仔細選擇她的用詞。「我認為這些恐嚇呢……就是恐嚇而已,沒有人存心想傷害我,只是想把我嚇跑。我相信有人很害怕節目做出來,以為只要我不在的話,節目就會無疾而終。」她停頓一下,又故意接著說:「這個人並不知道,在這個擁戴任艾碧副總統的運動裏,我只是一個傀儡而已。」
魯德最後一句話在新聞室迴盪:「到下禮拜這個時候會再檢討妳的合約條文。」
在四點十分的時候,白霞設法跟森穆取得連繫,她當時在波多馬克有線電視大樓的大廳裏。她沒提及兩人爭吵的事,只告訴卜愛蓮的情況。「我沒辦法阻止她,她已經決心要去自首。」
「那妳應該瞭解,在付過指定數額的解約金之後,我們就有權利取消妳的僱用關係。老實講,我根本不相信那個荒誕無稽的故事,硬說是有人想阻止製作這個節目。不過我幾乎有點羨慕妳,因為妳終於使自己成為華盛頓家喻戶曉的人物,而妳在這樣做的時候,卻拿一個為公眾服務奉獻終身的女人當墊腳石。」
白霞忽然察覺,不知怎麼地,上蘋果叉拍攝背景資料已變成「魯德的」主意。「你看過昨天晚上跟今天早上拍的東西嗎?」她問道。
「要是她對任艾碧的婚姻說些不好聽的話……事實上參議員的婆婆沒留一分錢給她……」
「這樣不行,我要設法讓她安分一點,直到總統公佈任命為止。等事情過了,有誰會在乎她呢?她已有過公平的審判,我們還是要照原來計劃在節目裏談這個案子,不過還要提到一點,她就是因這個節目才去自首。如果她想找麻煩的話,這就足夠壞她的計劃。」
「那你一定非常清楚,對於指定給我的計劃已經賦與我製作控制權。這個禮拜你認為自己已經履行合約了嗎?」她同時把魯德辦公室的門打開,確定新聞室內每一個人都聽到他們的話。
「我要妳離任艾碧愈遠愈好,等到她有時間平靜下來為止。白霞,妳曾經仔細看過跟電視台簽的合約嗎?」
他胳臂忽然緊抱住她,嘴唇更沒閒下來。「餘興式的親熱只是開頭而已。」
森穆今天不大一樣,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好像那種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態已經消失。「森穆,關於上次有人闖入還有別的事。」她竭力保持平靜,把布娃娃的事都告訴他。「現在那個布娃娃又失蹤了。」
「你看過我的合約嗎?」白霞問。
「妳到這裏來的頭一天,我告訴妳要把艾眾議員夫婦有關的資料完全刪掉,當時妳知不知道租的就是那棟房子?」
白霞揚起一道秀眉。「我相信你一定頭一個知道。森穆,自從昨晚的事之後,我沒打算這麼快就打電話給你。事實上,據我猜測至少要三個月的冷卻時間,大家才能成為普通朋友。不過我的確需要有人馬上幫忙,而我又不能指望潘魯德,所以只好找上你了。」
「我看過。」
「據我所知,只有這兩處參議員可能會得到不利的宣傳,我可以保證。」
「如果必要的話,她可以現在再填上。還有別的事嗎?」
「不是討厭,只是顧慮周全而已。」他把酒調好擺在桌上。「坐下吧,別那麼煩躁不安的,電視台那邊怎麼樣啦?」
「白霞,我會在這裏等妳,電視台的工作一完就過去。」
她告訴他古凱琳的事。
白霞覺得自己信心已經動搖。「我卻認那個女孩是清白的,如果是這樣,我要為她爭取重審。」
「讓妳再上頭版?休想。妳願意回答我幾個問題嗎?問這些只是出於好奇而已。」
最後白霞退後一步,森穆也任由她去,他們彼此凝望著。「白霞,」他說,「妳昨天晚上說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只有一件事除外。我跟艾碧之間絕沒有任何瓜葛。妳能給我一點時間去尋找自我嗎?在我跟妳見面之前,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言行都像個活殭屍。」
「就是我擬的。」
「那妳又怎麼解釋那個娃娃和恐嚇呢?」
「她說要控告電視台?」魯德顯得非常開心。「而且妳很這件事擔心?」
「到下禮拜這時候我大概就要失業了。事情是這樣的,魯德始終認是我在搞這些宣傅把戲,還說很羨慕我有膽子放手去做。」
不知什麼緣故,她本來期望森穆房間裏有較傳統的色彩——像有扶手的長沙發、安樂椅等等。如果換上一張東方地毯,即使是舊的,也必然會有很明顯的改善效果。他問她對這個地方有何意見,她就老實告訴他。
「眾議員金森穆正設法保她出來。」
他們佇立良久,在窗前像兩個不動的影子。
「不是暗示,我是明說。聽著,我上了一個大當,我這麼快被錄用,三個月的工作趕在一個禮拜完成,強迫我使用你和參議員提供的資料,這些事全使我覺得受騙,這個節目還能稱之忠實的專訪,就是因我強迫你們嚥下去那些片段。也只因我無意中為任艾碧帶來一些差勁的宣傳,所以我決心要盡一切可能使這個節目能幫上她的忙。不過我警告你,等節目一結束,我打算調查一些事。」
「從昨晚開始?」
「嗯。」
「要是你相信這些事,你應該炒我魷魚。」
「只看幾條重要新聞而已。」
「那麼提起這件事不也是很自然的反應呢?」
「白霞,妳是說有人又回到妳的屋子裏,而妳一直沒察覺?」
當電梯停在他住的那一層時,他已在走廊裏等候。「白霞,妳看起來有點狼狽,」他告訴她。
「沒問題。」他走到吧抬前。「多放些蘇打水,一塊冰,如果可能的話擠兩片檸檬皮,要是沒有檸檬也不用緊張。」他露出笑容。
「不是,從兩年前就開始。」
白霞用力把門摔回去,在她一生這是僅有的幾次之一。
「我相信我的口氣還沒有那麼惹人討厭。」
魯德正在辦公室裏等她,她本來以會被當成賤民看待,還好,他相當克制自己。「蘋果叉那邊拍攝得很順利,」他告訴她。「昨天那邊下雪,原來不像樣的偏僻小鎮看起來真像美國人的夢境。我們拍了桑家的房子,那間中學和它前面的托兒所,還有擺設聖誕樹的大街。我們在鎮公所前面設了一個牌子:蘋果叉,參議員任傅艾碧的出生地。」
一刻鐘後她已趕到森穆的公寓大樓,向管理人員報出姓名。
「那你還待在這裏幹什麼?我還以你有其他的選擇。」
「好吧。」魯德的態度似乎和緩下來。「今天晚上我會帶人去把參議員下班回家的景況錄影,這樣的話,一天的工作情形就有頭有尾了。」
「我是很狼狽。」她疲憊地抬頭望著他。他穿著前一天晚上穿過的套頭毛衣,她再度刺痛地注意到,它多麼能襯托出他眼中的藍色。他挽住她的胳臂,一齊沿著長廊往前走。
「你大概看過今天的論壇報了吧?」
「等你一百零三歲的時候,我已經八十二。你先去追查德賓,一聽到卜愛蓮的消息就通知我,如何?」
「我認為那個人從我小時候就認識我,也許已經認出我是誰,就想嚇唬我,使我節目做不下去。森穆,你聽我這個說法有沒有一點道理,德賓從小時就認識我,而且對我的敵意愈來愈深。我起先以為那是由於參議員和各種惡劣宣傅所引起,可是後來他對我的書房一直密切注意,好像正在察查它。在他離開以後,他又設法開鎖讓自己進來,他卻沒想到我正跟在他後面想把門栓拉上。他就假意說正在試驗那個鎖,認為誰都打得開,我應該特別小心。我當時竟然被他騙過了,不過也開始對他感到緊張。你能把他調查一下嗎?看看他是不是有問題,我是指真的問題。」
「這不完全是我想聽妳訴說的理由,不過我還是很高興能效勞。」
吉克吹一聲口哨,「你是說那小子又回來過?森穆,這是個神經病絕錯不了。我們一定會查查這位德賓老兄,不過你先幫個忙,弄一份他的筆跡樣本,辦得到吧?」
「不是我為什麼這樣『想』,我現在真正感興趣的是她為什麼會突然發作。唔,再過一天『任艾碧的生活與時代』就要出現在全世界面前,那時候我就要展開一些真正的調查。我一直祈求上帝,如果整個事情不那麼趕就好了。森穆,有太多的事沒法連貫起來,而且我也不在乎潘魯德會怎麼想。那個飛機失事的片段遲早會把艾碧炸得面目全非,古凱琳是絕不會罷手的。」
「例如卜愛蓮,那個侵佔競選基金被判刑的女孩子。我今天跟她見過面,她正打算向警方自首,她發誓沒碰過那筆錢。」
她不安地站起來走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