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弄炸藥做什麼？」

他直起身。「拜託你，不要塞尼爾的嘴，」她請求著。「要是他窒息或什麼的……也許你就拿不到錢了……派史提可能需要確定他的兒子安好無事才會給錢。拜託……我……我是喜歡你的，因為你很精明。」

他沒有回答，就走到黑皮箱那裏，小心地把皮箱提到離門口幾呎的地方，然後蹲在前面，把皮箱打了開來。

「我做這種事的時候不能說話。你知道，硝化甘油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們要待在這裏多久？」

陌生人靠向她。「麥莎，你是個好女人，」他說。「所以我才會愛上你。你並不怕我，對不對？」

「也許是吧。」

「這些照片是誰拍的？」麥莎聽得出自己的聲音，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問錯了。她注視著他，發覺她的口氣已把他嚇了一跳。他緊抿著嘴，臉上的脈搏跳動得很快，她急忙補充道，「我是說，這些照片真寫實，拍得很傳神。」

「我當然喜歡你，不過拜託請你鬆鬆他的手。」她用手掠掠尼爾額頭上垂下的一綹捲髮。

緊張的氣氛似乎緩和了些。「也許是我比較會找。」

「用來做你們的保姆。」

他把她的臉轉過來，他的手指粗糙乾硬，真想像不到這樣的手還能處理那些構造精密的線路。他靠向她。他的呼吸灼熱難聞，她忍受著他粗厲的吻，他不斷地吻著她的唇、面頰和耳朵。「我的名字叫狐狸，」他沙啞地說。「麥莎，念我的名字。」

她想起來在車子裏使她無法睜眼的那一下閃光。「也許是你拍的，」她故意把這話當成一種恭維。

她全身緊張。「做什麼？」

「別碰他的眼罩！」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然後她知道原因了。他慢慢地從皮箱裏拿出一根線，拉到門口，把皮箱和門連接在一起。這樣只要一有人走進來，炸彈就會爆炸！

「好吧，我就把他的手鬆一會兒，不過我只鬆他的手，你先躺下。」

她只有聽話了。這回他把她從膝蓋綁到腳踝，然後讓她坐在便床上。「等我要走的時候才會綁你的手的，麥莎。」他念她的名字時似乎稍微溫和了些。

「裏面是什麼？」麥莎問。

她一邊祈禱，一面觀察他小心翼翼地工作，四周毫無動靜，只有遠處的火車聲轟隆地響著。尼爾胸部的哮喘已經變成一種急促的頻率震動，不過沒有像剛才那樣呼吸紊亂了。

他綁住尼爾的手腕，把他拉到她的身邊。一張小便床上根本塞不下兩個人，麥莎的手緊抓著旁邊的水泥牆。他讓他們兩個躺著，蓋上骯髒的灰外套，然後看了他們一眼。

「我走以前必須要先倣一件事。」

「狐狸。」

「如果我割斷他手上的繩子，你會喜歡我嗎？」她跪在床邊時，他把腿靠在她的身邊。

他們的嘴又被塞住了，但是這次沒有像先前那麼緊。她看得出他有點緊張起來，所以也沒敢再抗議。

麥莎緊擁著他。她仍然穿著那件灰外套，她用外套裹著尼爾，額抖的小身子一直想要掙脫。

麥莎拿著杯子到尼爾嘴邊。「來，尼爾，吸一口。」他吞了一大口，「慢點來，尼爾，慢點喝。現在往後躺。」尼爾喝完了水，嘆了口氣。她感覺到他的小身體似乎微微放鬆了些。「這樣才乖。」

陌生人手中拿了一個紙杯轉過身來，他似乎不愛聽窒息的聲音。他把杯子遞給麥莎時，手還發著抖，「叫他別發出這種怪聲，」他說。

「我要明天早上才回來。我不能冒任何會失去你的危險，對不對？」

「不怕，當然不怕。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們的。」她儘量像閒話家常一樣。「但是你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裏呢？」

「我不能讓任何人找到你，但是我又必須離開。所以如果門上了炸藥，而有人想進來的話……」

「對。然後星期三早上你和我就可以遠走高飛，我會留話下來，好讓他們能找到這個男孩。」他走了過來。「對不起，麥莎。」他突然把尼爾拉開，扔到便床上，然後迅速地把她的雙手扣到後面，綑綁的時候還謹慎地拉開外套的袖子。

「到星期三。麥莎，不要再問我問題。我要你知道的事，我會告訴你的。」

不可能的。這一切怎麼可能？她是在做夢嗎？

「你要去哪裏？」

麥莎緊擁著尼爾。這個瘋人竟然在他們的眼前弄炸藥，萬一出了什麼錯……她記得以前紐約高級住宅區爆炸的那檔事，那天她放了學正在不遠處逛街，就聽到那震耳欲聾的聲響。她想到那些慘不忍睹的斷壁殘骸。那些人也是自以為他們很懂得炸藥的。

「麥莎，別擔心。明天晚上派史提會給我八萬兩千元，到時一切就結束了。」

「不行。」他不滿意地說，「我不能冒險，不能讓任何人聽到你們的聲音。」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是你連你的名字都不告訴我，我希望想念你的時候能夠實在一些。」

在灰暗的燈光下，陌生人朦朧的身影零亂地印在斑駁的牆上，他點了點頭，走到水槽邊。一陣流水聲。他轉過身去時，麥莎又望望牆上放大的照片。其中兩個女人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第三個一副試圖要逃躲什麼東西或什麼人一樣。是他使她們變成這樣的嗎？他究竟是怎麼樣的瘋子？他為什麼要綁架她和尼爾？帶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入大中央車站，這簡直是太大膽了。顯然這個陌生人的計劃十分周密。

他一邊注視著她，一邊考慮。

「尼爾，不要哭，」她懇求道，「這樣你會窒息的。」她抬起頭來看著那個陌生人。「他很害怕，求求你把他鬆梆。」

「什麼意思？」

「鬆了他，就要綁住你。我不能讓你們兩個同時鬆手。」

「我不會碰的。」她婉轉地說。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了……」

尼爾幾乎要窒息了，開始不斷地咳嗽，發出了很粗啞的聲音。

最後陌生人站了起來。「好了，」他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八萬兩千元？」

「對不起。只是我不了解。」

她感覺到他的手觸碰著她的頭髮和面頰。別害怕，她慌亂地克制自己的情緒。她的手仍然托著尼爾的頭，尼爾開始發抖了，在急促的呼吸聲中，他不禁啜泣起來。

「麥莎，別問我這麼多問題。」

「尼爾，別這樣！鎮定一點！」她的聲音很堅定。「記得你爸爸的話嗎？他說過，你氣喘的時候，一定要靜下來，緩慢地呼吸。」她抬起頭來。「請問，你能不能給他一杯水喝？」

她聽到關燈的聲音，眼前一片黑暗，門無聲地開起來又關上，他走了。

「我只是對你的計劃很感興趣。」她看到他的手在手提箱裏靈活地動著，好像在弄一些線狀的東西。

「我們都被綁著，怎麼可能會逃呢？」

要走的時候？他要把他們兩個留在這裏嗎？他靠向尼爾，把他手腕上的繩索割斷。尼爾的手一自由，就亂揮舞著，他的氣喘得越來越厲害，還有雜音在裏面。

房間裏黑得要命，沉寂中只有尼爾痛苦的呼吸和偶爾經過的火車聲間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