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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試者接著問：「你說的『到必要的程度』是什麼意思？」

「只要能完成這個測試。」科學家說。

「我知道。」她說。

「受試者會照科學家的命令一直做下去。因為他懼怕科學家，他會……」

「隨便。你聽好，她不太舒服。聽她的呼吸聲，看她的臉色。」

受試者接著繼續。學習者再度答錯，受試者按一個開關說：「一百五十伏特。」

「關掉。」瑪麗小聲地說，但是布萊恩沒有聽見，於是她用喊的，「關掉！關掉！拜託關掉！」

「你覺得錄影帶多舊了？」瑪麗問。

「米爾格蘭，」他繼續說，「威廉斯上課時有提到。」

瑪麗不發一語，只是呆呆地望著下面的庭院。

後來，他們坐在她的房間裡喝著微溫的湯。他們沒有討論那捲錄影帶，也沒有提起最後那段奇怪的聲音。「你認得出那個聲音嗎？」瑪麗問。

「上面沒有」——他拿起牛皮紙袋仔細檢查——「寄件人地址。我不知道警方會怎麼處理。可是這代表了什麼意義？一點意義也沒有。」

「迪安娜。叫她迪安娜。」

她從床底下拉出老舊的錄放影機，把錄影帶放進去。她和布萊恩坐在電視機前，等待畫面出現。影片畫質呈顆粒狀，閃爍有雜訊，讓人很難看清楚內容是什麼。

「嗯。」他說，把湯匙拿高，讓湯滴回去。

「是威廉斯寄的嗎？」他問。

受試者正在問學習者一個問題。瑪麗知道，米爾格蘭有付學習者這個人錢，要他在受試者按下「電擊產生器」的開關時尖叫。學習者答錯問題時，受試者會說：「你現在必須接受一百五十伏特電壓的電擊。」然後在機器上按下開關。在隔壁房間的學習者假裝痛苦地尖叫，受試者這時問：「你的實驗會要將電擊力道加大到什麼程度？」

他們本來計畫禮拜六要去卡爾，但後來丹尼斯那天得參加一場斐陶斐的慈善活動，只好延到下個星期的幾天後。整個週末，布萊恩和瑪麗都在她布朗宿舍的房間裡，焦慮地等候丹尼斯的來電。他們玩「Uno」紙牌遊戲，直到手汗把紙牌濡濕到玩不下去。他們還看《歡樂單身派對》和《六人行》的影集重播，還有瑪麗所有的電影收藏：《勸服》、《伊莉莎白》和梅爾吉勃遜的《哈姆雷特》。他們聽瑪麗的CD，不時聽著The Weepies、貓女魔力、拱廊之火樂團的音樂就地睡去。他們跟對方講話都很簡短扼要，以跟迪安娜．沃德無關為前提。

螢幕突然一片黑，電視卻仍傳來刮東西的聲音，像有人在麥克風上揉搓。

「如果不是呢？萬一她還在那裡呢？說不定寄那捲錄影帶給我們的人是想告訴我們什麼，把我們引到她那裡……她病了，布萊恩，你聽得出來。她……呼吸不太正常。我們應該把它交給警察嗎？」

瑪麗一直等到回布朗宿舍後才打開它，裡面是一捲錄影帶，有人在中間的白色貼紙上寫著：這或許會有一點幫助。

「像粉筆的顏色。」

禮拜天下午，瑪麗去學校的郵局查信，卻意外收到一個裝得很醜的包裹。牛皮紙袋上有多道剪痕，外面還有看似很舊的膠帶一條條地貼住封口。她的名字在最下面，只寫著Ｍ．巴特勒。

瑪麗從敞開的窗戶往外看，俯瞰下面的庭院。她搖搖頭。雖然一切都只是想像，概念如此抽象，但感覺起來卻是那麼殘酷。雖然她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它可能具有的意思。

「他在測試人性。」布萊恩終於說。

沒錯，那迪安娜呢？這是唯一可以相信的部分，因為有實際的資料可供證明。但最模糊的部分就是威廉斯的故事，以及威廉斯本人到底是怎麼跟迪安娜．沃德扯上關係的？如果瑪麗可以找到這個答案，那麼所有其他的問題——威廉斯的謎題、布萊恩口中的伊莉莎白．歐曼，和現在這捲撲朔迷離的錄影帶——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科學家——也就是米爾格蘭實驗的成員暨參與演員——說：「到必要的程度。」

「那迪安娜呢？」瑪麗問。

「什麼？」「像人行道上的粉筆顏色——她的臉色。我以前常在外婆家玩粉筆，在人行道上用粉筆畫跳房子，然後——」

「聽著，她手上有——」

不過瑪麗以前曾經看過這部影片，在大一那年，韋德教授開的「心理學101：米爾格蘭實驗」。

「聽我說。你可以閉嘴聽我說嗎？我們必須做某件事。我們必須——」

「極度的服從。」瑪麗小聲地說。

「你必須繼續。」科學家跟受試者說。

「歐曼。」布萊恩說，「歐曼曾和米爾格蘭在耶魯做過實驗，或許他在試著告訴我們一些威廉斯在做的事。」

「洞穴，」她說，「那個回音聽起來像在洞穴。」

「我不——」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學習者又叫出聲。「讓我離開這裡！」男人大吼，「我跟你說過我有心臟病。我的心臟又開始不舒服了。」

「把它拿來，」另一個男人尖聲說，「給我拿來。」

「音質聽起來很舊，」布萊恩說，「一定有好幾年了。有沙沙的……刮痕聲。」

「不能。聽起來像……在某個東西裡面。飛機棚，或者——」

「我不這麼覺得，」她跟布萊恩說，「我倒覺得是有人在警告我們要提防他。」

「沒錯，服從。大部分的人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隔壁房間的尖叫聲都停止了。米爾格蘭的學習者……在裝死，但是受試者還是會繼續做下去。」

瑪麗還是不發一語。湯的熱氣蒸騰到她臉上，她閉上眼睛，讓蒸氣溫暖她的眼皮。

「沒辦法。」第一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