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斯理058B:生死鎖》目錄

第六章

第六章

但是,結果如果悲慘起來,也可以悲慘之極。
他講到這裏,略頓了一頓:「可是五散喇嘛卻不願意去經歷嬰兒時期的那一段痛苦,尤其是在母體之中的那一段,據他說,在上次轉世之中,他有十分模糊的記憶,那是極痛苦的經歷。」
巨鷹盤旋升空,勁風撲面,看牠們的爪子,像是粗大的鐵鉤一樣,看起來倒也有一定程度的安全感。
我再用力調勻氣息,看到金維向我,雙手一齊豎起了大拇指。
他向我打了一個手勢,示意我摀上耳朵,我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哨子發出的聲音就算十分尖厲,我相信我也可以忍受得住。
我覺得這是我提出心中疑問的好時刻了,略想了一想,我道:「我知道生命重要的是靈魂,尤其在身體可以隨意轉換之後,形體更不重要了。」

特殊布兜套在身上

巨鷹竟然飛得如此之高,這真是不身歷其境,絕不能想像的事。我也看到有一股蜿蜒於山嶺之間的河流,那自然是雅魯藏布江了。
金維面向著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才轉身向寺院的建築物走去,對於我能毫不畏懼,任由羊鷹抓著在高空飛行,而且能毫無困難地抵禦嚴寒和高空的勁風,又表示了他的欽佩。

尖厲哨聲召來巨鷹

是那少女已嫁了人?那也不成問題,他真有決心的話,願望還是可以實現的。
我一時之間,只好發出「呵呵」的聲音。
在經過走廊的時候,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五散喇嘛主動轉世之後,那小女孩的身體——」
這種情形,我自然可以理解,人若是能自由選擇轉世,把自己不要了的身體,自由轉換,而且又保持著一直的記憶,那麼,永生的目的,可以說已經達到了。
老人道:「已經有兩位道行十分深的喇嘛在幫他,不過他——」
不會有人肯出讓身體來給他的,讓出身體,等於死亡。雖然說身體和衣服一樣,但是在生命的形式之中,身體仍然是重要的組成部份之一。這看起來,似乎十分矛盾,我決定在有機會的時候,再和老人和金維,詳細討論一樣這個問題。像五散喇嘛那樣,已經具有如此神通,可是他還不得不為得到一個他想要的身體而煩惱,而去忍受他明知的十分苦痛的嬰兒時期。
金維顯然覺得我的問題不是那麼容易回答,所以他自然而然向老人望了過去。
金維笑了起來,指著鷹背:「你看看它們的羽毛,多麼光滑,怎麼能騎得上去?」
這個山賊轉世的青年人,結果又怎樣呢?
當我在這樣想的時候,我看到老人望向五散喇嘛,他們兩人之間,一定已到了不必通過語言,就可以溝通心意的地步。
我身受其苦,好在夠鎮定,表面上不怎麼看得出來,所以金維看到我若無其事,居然大有欽佩之色。
這個人的臉上、手上,滿是皺紋,絕無法看得出他究竟有多大年紀,但他是一個十分老的老人,殆無疑問。
老人講到這裏,皺了皺眉,向我望來,他的話自然是特地說給我聽的:「要自行放棄這一世的身體,尋覓新的身體,這種情形,可以稱為隨自己意志的一種轉世。」
金維就站在我的身邊,也是一聲不出,房間中十分靜,天池老人仍然一動不動。
再給老人這樣一說,猶如醍醐灌頂,令我通體明徹舒泰,神清氣明。
我知道,在我剛才看到異象的那一剎間,正是五散喇嘛的靈魂離開了那個小女孩的身體的一霎間。因為兩個老喇嘛的誦經聲也在那時由急驟而變得緩慢哀沉,分明是他們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口中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那種躊躇的神情,自然難以瞞人,金維對我笑了笑:「若是對牠們不夠信任,也可以用布條纏住牠們的腿,你再抓住布條。不過這樣會很辛苦,而且也使牠們的飛行速度減慢。」
這時,五散喇嘛的情形,等於是圓寂,只不過那是他自己意志的選擇,所以總應該是莊嚴的一刻。
老人的神色變得十分嚴肅:「這種情形,如果可以掌握的話,比起自己不受控制的轉世來,不知要進步了多少。」
等到牠們倏然收翼,停在地上之際,簡直和人一樣高,鐵喙金睛,真是雄駿之極。看到了這樣的巨鳥,我已經知道金維的「特別交通工具」是什麼了,難怪我一直猜不到,這真是極度不可思議的事。
而老人,當然在剛才,又曾靈魂和身體分離,和五散喇嘛一起,跟著五散喇嘛去尋找新的身體,而這時又回來了。老人緩緩點了點頭:「情形很好,三日之後會出世,我們可以在事先趕到。」
我在瞻仰了老人滿是皺紋,充滿了智慧的神采之後,又趁機打量了一下房間,房間中除了一張彈簧床之外,只有幾張看來十分殘舊的椅子,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溝通心意不靠言語

他說「告訴五散喇嘛去」,可是他人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半閉上眼睛片刻,在那片刻之間,他身子是凝立不動的。
飛行的方向是向東北,估計是向騰格里湖飛去。騰格里湖,就是天池。老人自號天池老人,自然和騰格里湖有一定的淵源。
這時,向下看去,已經可以看到許多小湖泊,然後,一座高聳的山峰,拔地而起,巨鷹奮力越過這座山峰,我幾乎伸手可以碰到山頂的積雪。
這時天色特明,整個湖面上,籠罩著一重輕紗一樣的薄霧。當巨鷹的雙翼,搧開薄霧之際,薄霧斷續地繚繞著,使人宛若在仙境之中一樣。
我定過神來之後,才睜開眼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下面連綿不絕的、積雪的山嶺。
金維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他轉世之後,不到十年,就有了前世的記憶,自然首先恢復的記憶,是他臨死之前,自懸崖上墜下去之際所下定的決心,可是當他一有了這樣的記憶之後,立即就發現,他的這個願望,永遠也無法實現了。」
五散喇嘛——我明知那是一位身懷異能的得道高僧,可是在形體上卻是一個小女孩,這實在是很令人覺得怪異的事情——想了片刻,就又盤腿坐了下來。
大抵天池老人很多這類突如其來的行動,所以那些人聽了,沒有再問下去,疑慮的神情也已消失。
如果我能目睹這件事的進行,那自然是人生一大經歷,這是很令人興奮的事。
金維吸了一口氣,向我作了一個「別發出太大聲響來」的手勢,他自己的神情,也變得十分虔誠,向那殿堂之中走了進去。
我點頭,表示明白,實實在在,在天池老人這樣的智者面前,除了聽他說或問問題之外,很難有自己發表意見的機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遭到了什麼困難呢?」
那股「光影」在一閃之間,形狀的千變萬化,就像是煙雲幻變,可是比煙雲幻變,快了不知道多少,而且每一個變化的時間,雖然只有千分之一秒,甚至是萬分之一秒,但是還是可以清清楚楚看得到。
當時,金維向我望了一眼,我覺察到他的神情,像是有些話想說而沒有說,不過也不能肯定,所以也沒有再問下去。
金維已經推開了門,他在前,老人在中,我在後,一起經過那條走廊。

伸手幾觸山頂積雪

諸多問號盤於腦際

我失聲道:「那怎麼辦呢?」
我閉上眼睛一會,遙想人類那時的情形會是如何。但這是無法想像的,就像穴居的原始人,想像力再豐富,至多也不過想到人類將來進步的方向而已,進步到了這一程度之後的情形究竟如何,是無法想像得出來了。
老人揚了揚眉,沒有說什麼。金維道:「是,可以這樣說。」
金維笑道:「我們對靈魂肉體的關係,看得太透徹了,沒有想到,自然靈魂離體的肉體,都是靈魂非離去不可的,因為這具肉體再也沒有用處了。」

心靈互通傳心術也

我的視線停留在五散喇嘛的身上,久久未見有什麼動靜,可是我仍然屏住了氣息。陡然之間,我看到那小女孩的形體,突然擴大起來,這是一個十分奇妙的現象,身體在迅速擴大,看起來,也像是由實體在片刻之間,成了一個幻影。
越過了唐古喇主峰,騰格里湖已在眼前,巨鷹飛行的高度,已在下降,將近二十公里寬的湖面,一晃即過,已經到了湖對岸。
但是我也自己知道,由於變故發生得太快,第二批巨鷹又迅速趕到,時間短暫得我根本來不及出醜,事實上,剛才那一霎間心靈上所感到的恐懼,還未曾能在外表上顯露出來而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雖然我心中還不知有多少疑問,但是也知道不必再問,再問,就算老人有答案,我也不會明白的了。
金維走向前去,在每一頭巨鷹的翎毛上撫摸著,拍打著,巨鷹也用翼尖來表示牠們對金維的問候,看來人鷹之間,親密之至。
我略想了一想:「那麼,我對我剛才的話,要修正一下,當五散喇嘛的靈魂離開之後,那——小女孩的身體,還是十分完好的,要是——有什麼靈魂——喜歡這具身體,自然可以進入。」
他拋了一個布兜給我,我照他的方法,套在身上,金維呼喝著,作了一個手勢,四頭大鷹一起騰空而起,在飛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後,就在空中盤旋。
根本全是幻象,我還想追究。根本沒有形體,連出入尚且不在,又何來非從「泥丸」出入不可?
這一切疑問,盤縈在我的腦際,使得整件事,更增加了玄秘的成分。
我也跟了過去,又是詫異,又是駭然:「我們要騎鷹進入深山?」
金維笑道:「不必看了,五散喇嘛已經離開了她,她會被抬到適當的地方去,進行天葬。」
我們來到了那殿堂之中,看到那「小女孩」和兩個老喇嘛,都已站了起來,那小女孩(五散喇嘛)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但也不像剛才那樣愁眉苦臉,顯然他已知道無從選擇。
我跟了上去,到了走廊盡頭,是一扇木質已經舊得發黑的門,金維在門外站了片刻,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跟進去一看,門內是一間小小的房間,有一個身形高大的人,一動也不動,站在房間中心。

生命奧秘無窮探索

我反正已經豁了出去,點頭道:「請牠們開始吧。」
這時,我十分緊張,低聲道:「請你在事先提醒我一下,免得我錯過了。」
自然,人類可以誇說,憑著人的智慧,製造出各種飛行工具來,甚至已經可以到達月球,但是比較起來,同樣是飛行,哪裏及得上巨鷹的無拘無束,逍遙自在,翱翔於天地之間,由心所欲。
我一面說,一面斜眼,打量了一下那仍然盤腳而坐的「小女孩」。
我道:「是不是根本你心中自認為不屬於普通人,所以看到我這個普通人竟然能做到這一點,你就覺得十分奇訝了?」
金維道:「自然是。」
我連忙點頭不已。我明白這意思是,天池老人會以他的異常能力,影響我腦部的活動,使我可以「看到」一些奇異的現象。
金維大聲道:「直到再也不要身體為止。」
我一直在等候著金維所說的特別交通工具,那天是在晚上,我們的吉普車,「跳」進了一個小山谷中——沿途山路實在太崎嶇,以至車子像是跳著在前進一樣。
所以,我一看到了他,心中就自然而然興起了一股崇仰的敬意,在他面前肅立著,幾乎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前世所戀今世之母

可是,漸漸地,我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巨鷹越升越高,飛行速度也越來越快,勁風自四面八方襲來,吹在身上,已如同千百支利針在刺戳一樣,襲向臉上的,早已令得臉部肌肉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剎那之間,我略有所悟:或許是由於這個問題太簡單了,所以智慧深邃如他們者,反倒沒有想到。這情形就像是大科學家愛因斯坦為了找贖問題,和公共汽車的售票員爭執,說售票員少找了他錢一樣。
在那一剎間,殿堂中的氣氛,突然變得異常肅穆,那兩個老喇嘛,又開始誦經,經文聽來密集而急速。不管如何,人的靈魂和身體的分離,總是人生命歷程中的頭等大事,是生或是死的關鍵。
我不禁發出了一下低呼聲:「剛才他真的是在向我打招呼?」

永生目的幾可達到

我道:「那麼,我們——」
我知道他所說的試驗,是要使五散喇嘛現在的身體作一次轉換。
金維回答了我的問題:「自然不會再有任何作用。」
我沒有問為什麼,只是心中在想著這青年人永遠無法實現他願望的原因。
金維又道:「轉世到了新幾內亞腹地之中的一個穴居人族之中,痛苦莫名地過了幾十年,痛苦得他再也不要轉世了。」
我的話才一出口,就聽到一個十分蒼老的聲音道:「是。」
不多久,巨鷹越飛越低,就在湖邊放下了我和金維,在我們的頭上,略為盤旋了幾下,就衝天而去。其時,朝陽雖未升起,但是東邊天際,已有了明黃暗紅交錯的朝霞,朝霞的光輝反映在湖面之上,形成了一片異樣的金光。

旭日初升走進寺堂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小朋友心急了,對你來講是一生,對我來說也是一生,可是實際上,一生和一生之間,可以相差——」
我本來就對金維有相當的敬意,這時自然更是另眼相看,也走了過去,道:「恭喜恭喜。」
「看到的全是幻象」,我自然知道,但要說明白,則大大未必。
老人笑了一下,當他笑的時候,神情相當有趣,他道:「不對,那只是我運用力量,使你能『看到』的樣子,連我也不知道你看出來是什麼樣子,而且每一個人看出來的樣子,都隨著接受影響力的多少而不同。看到的,全是幻象,這你應該明白的。」
五散喇嘛點了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也緩緩地揚了起來。
我開始艱難地調勻氣息,令得自己的呼吸速度到達一種十分緩慢的境地,同時,內息不斷運轉,使得體內產生一股熱力,和嚴寒對抗。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如果他再吹一下,我相信非摀上耳朵不可了。
金維一面說,一面已解開了他一直帶在身邊的一隻袋子,取出了兩個帆布布兜來。
可是,我立即感到了恐懼:我沒有降落傘。
金維楞了一楞,啞然失笑:「真是,我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調勻氣息逐漸困難

我笑了起來:「我也曾經過長期的中國武術訓練,而且,我一點沒有見怪,以後,我們一定可以成為極好的好朋友。」
金維又頓了一下:「那山賊在大風雪中救過不少人,他是在一次救人行動中跌下懸崖跌死的,那次,他救的是一個少女,那少女被他帶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自己卻跌死了。」我由衷地道:「極動人的故事。」
我話不未曾說完,老人已笑了起來:「現在,無論什麼人,對你怎麼說,你都無法徹底明白的,能夠像你這樣,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真正要了解,必須自己投入去,不然,始終只是在門外徘徊,真相如何,聽人形容,又豈是真相?」
金維竟未曾在事先向我提及這一點,是不是他知道我一定可以應付?
這種境界,即使作為一個旁觀者,也令人有全身熱血沸騰之感。那是由於極度興奮而引起的自然反應。
那一帶,由於交通不便,人煙稀少,只有修行的僧侶。寧靜無比,倒是少見的人間樂土,多少年來,僧侶的信仰,也未曾受到太甚的衝擊,從上面看下去,寺廟建築灰撲撲的頂部,閃映著數百年來的神秘,偶而有一兩處,有著鎏金的裝飾,則又閃閃生光,象徵著寺廟中的喇嘛,對靈異知識的無比智慧。
當我在這樣做的時候,我是全神貫注的,並沒有留意周圍的情形,好在巨鷹飛得雖快,但是卻十分穩定,我可以感覺得到巨鷹的雙翼,在有規律地撲動著。
還是我先問:「天池老人——」
一聽之下,我立時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人家的身體如果是好的,靈魂不會離體而去。要是這個人靈魂離體而去了,他的身體機能自然壞到再也沒有用了,五散喇嘛換來又有何用。」
他這樣的回答,自然不是十分能夠滿足我,所以當他說了之後,是一個短時間的沉默。
像天池老人那樣,能突破時間的限制,那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也正如金維曾經說過的那樣,唯有在突破了時間的限制之後,才有可能進一步,再突破空間的限制,使地球人有機會成為宇宙間的高級生物,和其他外星高級生物平起平坐。
那究竟是一種什麼現象,如夢如幻,真的難以形容。
金維道:「讓牠們抓住我們飛行,我有一種特殊的布兜,可以把身子兜起來,牠們抓住布兜,就可以帶我們在空中飛行。」
可是,話一出口之後,老人和金維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沒有降落傘,在那樣的高空跌下去,生還的機會是多少?前後大約還不到一秒鐘,可是我真正感到了死亡的威脅,從來也沒有這樣直接地感到死亡過。死亡幾乎已是實實在在的事,在這樣的高空之中,作為萬物之靈的人,實在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憑自己的本能而使生命繼續下去。
我在一旁,只看到他們或是略略揚眉,或是現出一個眼神,當然無法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只是憑猜測,可能老人是在問:「是不是現在就進行?」
我立時道:「可是,離開了身體,生命畢竟不是生命,生命還是要有身體,才算完整的。」
我「啊」地一聲,這種情形,我有過經歷,不是很令人愉快的一個結果,情侶相約來世相見,本來是極度浪漫的事。
我才講到這裏,老人已沉聲喝道:「剛才已告訴過你,所見一切,皆屬幻想,你怎麼又認真起來了?」
金維只是簡單地說了一句:「這位衛先生,是老人命我特別請來的嘉賓。」
有這樣的寺院之中,忽然看到了一個小女孩,自然是相當怪異的情景,但我早知道小女孩是五散喇嘛的轉世,所以也不以為異。
五散喇嘛向我望過來,微微一笑:「幻象即是幻象,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對這一帶的地形,不是很熟,但由於曾和登山家布平一起到過附近的神秘地帶,對於這一帶的寺廟,倒相當熟悉。
對根本沒有形狀的一種存在,去追尋它的形狀,這自然是十分可笑的事,老人一語道破了世人追求種種幻想,追求得如此痴迷的可憐相。
我吞了一口口水,雖然由於能躬逢其盛,我的心情興奮得有點令腦際嗡嗡作響,但是我的推理能力,也還是存在的。
那幾個人一見了金維,就迎了上來,看到了我,神情都不勝訝異。
我同意他的說法:「說這裏是世外桃源,絕對不會有人反對。」
我向金維投以疑惑的眼光,金維只是伸手,向一扇門指了一下,我們放輕腳步,來到門前,輕輕推開了門,閃身進去,把門關上,金維才壓低了聲音,道:「五散喇嘛的情形,不是很好。」
當晚月色溶溶,映著遠近山頭的積雪,看來相當明亮,金維一下車,就取出了一個相當長的哨子來。
在我向金維一揚手之際,他向我作了一個手勢。他一定想告訴我什麼,但是我一時之間,卻弄不明白他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才弄明白,他多半是叫我不要害怕之際,事情已發生了。帶著我飛行的那頭巨鷹,雙爪本來是緊抓住了帆布兜上的兩個環的。可是突然之間,牠雙爪卻鬆了開來,當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之際,只看到巨鷹已斜著身子,疾飛了開去。
人類的想像力,不但受囿於地球這個人類所生活的環境,而且也囿於一代人生活的這個時代,是時間和空間的雙重限制。
金維揚了揚眉:「還有更動人的下文,那少女極美麗動人,他一見就愛上了她,準備就此改邪歸正,再也不做山賊,用他的積蓄,依照當地的習俗,去向少女的家人求婚,誰知一下子就跌死了。」
金維道:「當然是,他要通過我告訴你,等一會,他會使你見到一些異象,那是運用他的力量,影響你的意念,才能使你見到的。」
是那少女死了?那麼不要緊,他可以去尋找那少女的轉世。
然而,由於出自內心的對老人的敬意,我不想坐下來,只是向後退去,因為我知道老人這時的情形,多半是在「神遊」,也就是說,他是處於靈魂和身體分離的狀態之中,離得他太近了,可能會引起不便。
一路上,一個人也沒有遇到,一直到金維又推開了一扇門,進入了一個院子之後,才看到幾個人在院子中,望著同一個方向,那看來是一個殿堂,在殿堂中,有低沉的誦經聲傳出來。
退了幾步,我背靠一個牆角站定,仍然目不轉睛地望著老人。
我把他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喃喃地道:「不知是什麼時候?」
金維又取出哨子來,輕輕吹了一下,哨音未滅,兩頭巨鷹,已疾衝下來,一下子,一股勁風撲面,眼前一黑,只覺得肩上緊了一緊,再看清物事時,人離地至少已經有好幾十公尺了。金維的布兜,製造得十分巧妙。巨鷹的爪,抓在布兜的雙肩部份,布兜承受著整個人的體重,使人像是坐在一張帆布椅上一樣,相當舒服。
老人在這時開口道:「這位小朋友很有意思,他已經有一點明白什麼是幻象,可是還不夠明白,你大可再令他明白一點。」
我只好答應了一聲,金維直到這時才開口:「老人,五散喇嘛的情形,好像不是很好?」
就在這一剎那間,我根本什麼也來不及去想,我只是看到了一個相當奇異的現象,我看到金維和我一樣,帶著他飛行的巨鷹,也離開了他。他也在空中,毫無憑依地在飄蕩,而且,還在向我做那個看來像是「不要害怕」的手勢。
老人緩緩慢道:「是的,現在,人的生命形式,還離不開身體。」
這是我從未有過的經歷,所以在一開始之際,只覺得又刺激又有趣,甚至想到,如果讓溫寶裕這個小搗蛋,也有一會這樣經歷的話,那他一定會畢生難忘。

所見一切皆屬幻想

緊接著,那股光影在老人的臉上,閃了一閃,化成了一股細線,直射進老人的眉心之間,不見了。
這時,我身在騰格里湖畔的嘉都爾寺之中,雖然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但是我知道,我所見到的,聽到的一切,全是地球上的人類,有史以來,從來也不曾有過的事。
這件事,阿尼密對我說起過,那更是糟糕之極矣。金維道:「老人要在五散喇嘛的身上,做一次試驗,那是十分重要的一環,我想你可以目睹這事的發生。」
我不禁「啊」了一聲,感到事情有點荒謬,但已不是沒有可能,他變成了那少女的兒子。
金維在我思索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麼,直到我搖頭,他知道我想不出原因來了,才道:「他要娶之為妻的那少女嫁了人,生了孩子,他就是那個孩子。」
我已經看出,那四個黑點,正在迅速地盤旋下降,那是四隻鷹,極大的鷹。牠們下降的速度快疾無比,轉眼之間,離地已不過兩百公尺左右,地上,在月色下,已經可以看到牠們巨大的黑影。而事實上,這四頭巨鷹,也真大到了極點,雙翅橫展,估計至少有六公尺以上。
金維道:「他一發現了這一點,就離開了家,到處流浪,而且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原因,他一直鬱鬱不歡,不是很喜歡講話。」
我的思緒隨著起伏的山嶺而擴展,隨著奔瀉的河川而延長,那真是心曠神怡之極。
我搶著道:「可以相差無數年,自由意志的轉世已經成功,你的生命,相當於永恆,可以無數次,一次又一次地延續下去,直到——」
我又作了幾種設想,都不足以構成願望的永遠不能實現,所以我搖了搖頭。
我嘆了一聲:「造物弄人往往如此。」
金維聽了,十分高興,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
這時,我不禁有點躊躇起來。帆布兜,毫無疑問可以承受人的體重,可是問題是,布兜是要巨鷹的爪來抓的,那幾頭鷹,和金維的交情再好,畢竟只是禽鳥,如果飛到一半,它們的爪兒鬆上一鬆,飛行的高度如此之高,摔將下來,那可不是玩的。
而且,呼吸也逐漸困難,不消多久,我深知若不是我深諳中國武術之中,內息調運之法的話,只怕早已窒息至死了。
他們兩人,一起發出了「啊」地一下低呼聲,像是他們從來也未曾想到過這個問題一樣。
金維也笑了一下,把哨子湊向口邊,剎那之間,我只聽到了一聲尖厲之極的哨子聲,聲音之尖,簡直就像是有一柄尖刀,戳進了耳朵一樣,令得耳朵感到了一陣劇痛。
我心中暗罵了幾聲,向他搖了搖手,表示我實在不是那麼勇敢,一樣感到害怕。
老人又皺了皺眉:「我的意見是,五散喇嘛應該選擇一個尚未出世的男嬰。自然這個男嬰必須已經可以接受靈魂的進入,兩天來,適合的男嬰,至少發現了超過兩百個。可是——」
然而,那只是極其短促的時間,身體又回復了原狀,看起來,像是什麼變化也沒有發生過。
我大是感嘆:「天池老人說得對,轉世要是不能控制的話,情形有時,會極其糟糕。」
我釘了一句:「將來,人的生命形式,可以不要身體?靈魂的單獨存在?」
直到這時,我才吁出了一口氣,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在開始之際,金維召來了四頭巨鷹,原來是為了在中途接力之用的。
金維和我,自帆布兜中出來,金維收起了布兜之後,和我一起在湖邊佇立了相當久,欣賞著漸漸由朦朧變為明亮的湖光山色,湖邊風景之秀麗,只怕舉世都罕有其匹,金維想必不知到過這裏多少次了,但一樣為之吸引,久久不想開口。
金維容光煥發,精神興奮:「剛才聽你和衛先生的對答,我又領悟了不少。」

形體擴大離魂一霎

我笑道:「你一再欽佩我的事,都是你自己能輕而易舉做到的,你再讚頌下去,不是變成自己稱讚自己了嗎?」
這時,我看到和我同樣處境的金維,就在我身邊不遠處,向我望來,一臉欽佩的神色。
本來金維告訴我,天池老人曾在鐵馬寺附近,現在巨鷹向著嘉都爾寺飛去,自然是金維又接到了天池老人的信息,告訴他改了地點之故。
金維道:「這種巨鷹,叫羊鷹,一百多斤重的黃羊,在原野飛奔,牠們一衝下來,一邊一隻,一下子可以抓住兩隻。牠們只會俯衝下來,抓住了目的物再飛上去,所以一開始之際,情形會有點突兀。」
老人佇立在那裏,一動不動,本來是臉上的神情,也是固定不動的,可是當我退到了牆角之後不久,我忽然看到,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來,他竟然向我微笑了一下。雖然笑容一閃即逝,但是在感覺上,就像是他在向我打招呼一樣,我自然而然,也報之以一下微笑,心中由然又起了新的疑問:老人的靈魂不在身體中,身體也能動嗎?
我立時向老人看去,老人已放下了雙手,雙眼也全睜了開來,眼中的神采之深邃,簡直是無窮無盡一樣,令人更加肅然起敬。
金維仍然豎直著他的手勢,我只好把我的手勢,改為答謝。
老人忽然笑了起來,伸手在我肩頭上拍了一下:「好吧,說得實在一點,照現在進步的趨勢來看,將來會不要身體。由於有身體的存在,人的生命,多了不知多少不必要的痛苦,刀割在肉上,就會覺得痛,這種由身體帶來的痛苦,是完全不必要的。而且,身體的轉換,即使如我,如五散喇嘛,過程也十分痛楚,這種情形,自然不會長久維持下去,總有人會想出改善的辦法來的。」
發現在這一方面,我的所知,和眼前這位智者相比較,簡直是一天一地,無從比擬。
試想想,在自然的、不受控制的轉世,尚且只是在朦朧的啟蒙階段,還有許多人甚至不願知道有這種現象存在之際,這裏的一些人,已經大步跨過了這一階段,進入了更高一層的境界。
當然,對他們來說,人的身體是不重要的,相等於一件袈裟,可是又不能沒有身體,放棄身體不等於放棄生命,沒有身體,生命的形式似乎也不完全。

中途接力高空驚魂

金維緩緩搖頭:「還有更弄人的事。他說,當他自懸崖上跌下去之際,自知這一跌,一定是粉身碎骨,是死定的了,但當地人一直相信人死之後,可以轉世,所以他當時的心境,相當平靜,並且下定決心,一定要在轉世之後,找到那少女,到時,再作一次遲來的求婚。」
我不明白何以在這樣的情形下,他還有閒暇向我做手勢,是不是他根本不在乎死亡?
好在,他只吹了一下,就放下了哨子,同時,抬頭望向天空,看他的情形,好像是憑藉著哨子聲,在召喚著什麼東西。我心中的疑惑,並沒有存在多久,就明白了,在明月朗朗的天空上,極高處,出現了幾個黑點,金維指著那幾個黑點說:「我的朋友來了。」
我心中「啊」地一聲,知道在那一霎間,老人是在用自己的思想在和五散喇嘛溝通,這種現象,可以叫作「心靈互通」,也可以叫「傳心術」,實際上,是靈魂剎那間離體去傳達信息,老人竟然能夠隨心所欲,運用到這一地步,真是叫人讚嘆不已。只是極短的時間,他睜開眼來,滿面笑容:「走,看他去。」
這自然就是天池老人,我終於看到了天池老人。
湖水清碧,輕輕拍著湖岸,和著自嘉都爾寺的晨鐘聲,悠悠不絕,更覺得比萬籟俱寂,還要寧謐。
金維道:「是啊,我們的一個會員,他的一個朋友,傑出的熱帶病學專家。」
靈魂根本沒有形體,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形狀,我之所以能看到一股變幻莫測的光影,全然是腦部的視覺神經部份受了刺激之後所產生的幻想。
那實在使我目瞪口呆,我喘了一口氣,還感到那哨聲,悠悠不絕,拔天而去,不知可以傳到多高。
他這樣說了之後,向金維望了一眼:「你又進步了不少啊!」
天池老人在這時也盤腿而坐,坐在五散喇嘛的對面,金維輕輕地拉了我一下,拉了我到殿堂的一角。那兩個老喇嘛的誦經聲陡然提高,雖然只有兩個人在念誦著經文,可是聽起來,卻像是有幾百個人一起在誦念著一樣。
金維向不遠處的寺院指了一指:「老人臨時決定到嘉都爾寺,請跟我來。」
我們趕上了那班班機,又轉換了飛機,在印度下機之後,到達了印北山區,在越過尼泊爾的邊界之後,那一帶,全是崇山峻嶺,那是地球上地勢最高的山區。
金維忙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怎麼會說話,請你不要見怪,我的意思是,我經過長時期的靜坐沉思訓練,又明知道不會有半分危險,而你——」
我苦笑。
老人「唔」了一聲:「現在我還不知道,生命的奧秘無窮,我現在所知,只不過是初步,將來會怎樣發展,實在不知道。」
剛才,我全然未曾注意金維在我身邊做了一些什麼,但這時聽得他如此問,顯然他也曾施展異能,追隨了五散喇嘛的靈魂過,不過他的能力可能不是太強,未曾強到可以「神遊」的地步,所以他還有點懷疑,是以才急急向老人查問的。
這個念頭,才轉了一轉,就覺得眼前陡然暗了一下,兩頭巨鷹,自上飛撲而下,巨爪伸處,幾乎在同時,把我和金維一起抓住,重又穩穩向前飛去,而原來放棄了我們的兩頭鷹,也隨後追了上來。
我追問了一句:「變成了一具屍體?」
我知道,那自然是他看到我在這樣的環境中,可以應付自如之故。我向他略揚了揚手,在勁風呼號之中,要交談自然絕無可能。
疑問實在太多了,現在,我算是已知道了他們,包括天池老人和五散喇嘛在內,都有靈魂和身體隨意分離的異常能力,可是不明白的是,如果五散喇嘛找到了一個他想要的身體,那麼這個小女孩的身體就怎樣呢?就此死亡嗎?當然,絕不能說這是五散喇嘛自殺,也不能說是五散喇嘛殺死了這個小女孩,可是實實在在,又有一個人的死亡。
金維在呆立了片刻之後,輕輕推了我一下,示意我可以坐下來。
老人笑了一下,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討論下去,只是說了一句:「無所謂誤解不誤解。總要有一樣東西放在那裏,才能有正確的解釋或誤解,根本只是虛的,又何來什麼誤解?」
機械文明在一定程度上,把人的生命和人自己製造出來的種種機械連結在一起,甚至於作繭自縛,受制於自己製造出來的機械。
老人隨即道:「是啊,怎麼我們全沒想到這一點?」
他說著,又沿湖走出了一段路,一面走,一面極其感嘆地道:「所有山上的湖,其實都可以稱為天池,我是在這樣的湖邊長大的,所以一見到這樣的環境,就有一種情不自禁的著迷。」
老人不但有這樣的認識,而且在實際上,他做到了靈魂和肉體的可以自由分離,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異常才能。我定了定神,道:「在金維先生那裏,我增長了不少見識,剛才聽了你幾句話,明白程度又過了一層,是不是——」
看那小女孩的樣子,像是正在靜坐,可是卻又眉心打結,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老人「呵呵」一笑:「小朋友,很有道理,將來,或許人的身體,可以隨便換來換去。」
由此可知,巨鷹不但飛得高,而且速度快絕,我估計我們起飛,至多三小時,可是飛行的距離,竟然已有三百多公里了。
我忙道:「是,幻由心生,我感到甚麼,什麼就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必了,乍一聽到,有點怪異,但想來那一定十分有趣,我相信你的這幾位朋友就是。」
我不顧及去說別的,立時又問:「人的靈魂——是這個樣子的?」
我本來就一直盯著老人在看的,金維的話才一出口,我就清清楚楚看到一股閃爍不定的光影——或許不該用「光影」來形容。
我在一呆之後,也笑也起來,表示明白,然後我指著自己的眉心:「道家說,上丹田,又名泥丸,是元神出入之所,剛才我看到——」
我這幾句話,衝口而出之後,不禁一陣臉紅。因為這問題實在太簡單了,我想天池老人和金維一定是早已想到過的了。
幸而剛才,我在下墜之際,未曾手忙腳亂,不會在金維面前出醜,勇氣測驗這一關,大抵是合格了。
看那小女孩的身體時,仍然一動不動地端坐著,而老人在這時,也已睜開眼來,吁了一口氣,金維忙趨前去,低聲問:「好像一切都順利。」
聽得他這樣講法,我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和老人的對話,雖然也使我明白了不少,但是那只不過是認識上的明白,並沒有什麼實際能力上的增進。但是由於領悟力的不同,金維就有了不同的收穫。
金維笑了一下:「就是現在。」
這時,我們已從一度邊門之中,走進了嘉都爾寺,寺中極其幽靜,雖然旭日初升,可是映進寺來的陽光,在灰沉的建築物的反射之下,都變成了一種深沉的黃色,竟然難以分得出那是朝陽還是夕陽。
老人笑了一下:「告訴五散喇嘛去。」
當下,我也不顧得有沒有禮貌,縱聲「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來世人對靈魂都誤解了。」
面對著兩個老喇嘛而坐的,是一個十分瘦削的小女孩,也用和喇嘛同樣的姿勢坐著。

靈魂身體互相分離

湖面上的金光,向前無休止地伸延著,向之凝視久了,會以為那是一條通向「彼岸」的金色大道,人要是能循著這條道路前進,必然可以到達另一境界。
想到了這一點,我更覺得天池老人在研究的課題,甚至是要人的靈魂和肉體的關係,也趨向自然,那真是玄妙偉大之極了。
看到了這樣奇異的景象,我失聲道:「剛才我看到的,是老人的靈魂嗎?」
這件事,用最淺白的話來說,就是:一個人在自然的、不受控制的轉世之後,不滿意轉世後的情形,現在,要憑自己的意志,再來一次轉世。
而這時,我卻的確明白了。
而金維又說「五散喇嘛的情形不是很好」,我也不明白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想要問他,他已經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我這才發現,門推開後,是一條狹窄陰暗的走廊,相當長。
而我的身子,自然也立時向下落去,在一開始之際,我真還不知道什麼叫恐懼,這就像高空跳傘一樣,才一躍之際,有段時間,並不張開降落傘,空氣的浮力,甚至可以使人在空中自在浮翔。
雖然我明白了這一點,但是我的神情,一定十分懊喪,老人又對我笑了一下:「五散喇嘛的事你已經知道的了?有一些奇異的現象,你可以看得到。」
巨鷹雖然有著抓重物飛行的本能,但由於距離太遠,中途牠們需要接力。這自然也是在起初之前,金維的神情有點古怪的原因。他是早知有這種情形的,但是他卻不告訴我,想考驗我的勇氣。
必須說明一下的是,我知道,現在我所看了一切情形,都是超乎我理解之外,不可思議的神秘事件。我可以理解外星的高級生物,從不知多少光年的距離之外,來到地球。我也可以理解,地球人有可能根本是從另一個星體上遷移來的。我可以理解時光倒流和另一個空間的存在,甚至我也可以理解靈魂是一種存在,可是卻實在無法理解這裏發生的一切。
所以,當我看到連綿的廟宇建築之際,我知道那一定是天池邊上,幾座著名的寺廟之一,嘉都爾寺。天池的東岸有扎什多吉寺,西岸有多佳寺,但規模都不及嘉都爾寺大,而且嘉都爾寺,具有更甚的神秘性,據說在那裏圓寂的喇嘛和活佛,在若干年之後,轉世成功之後,一定會回來相聚一次,更多的是回來之後,重新再在寺中出家一次,以繼續前生未完的修行。
轉世,自然也是我可以理解的,但是轉世之後,對於轉世後的身體不滿意,要主動再去轉換一次,這就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之外。
那人身形極高,披著一件灰白色的長袍,短髮、短髯,全都雪也似白,微閉著雙眼,以手高舉過頭,十指互相抵著——這種姿勢,我和陳長青在那魯島的石屋中,見到金維時,已經見過。
一越過這座高峰,迎面又是一座更高的高峰,巨鷹再奮力向上。這兩座高峰,我估計是卦蘭山和唐古喇主峰,高度都在海拔七千公尺以上。
金維插了一句口:「尋找一個靈魂自然離開了肉體的成年人。」
金維在這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他用極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道:「老人知道你來了。」
由於老人是這樣的一個異人,他所掌握的異能,如果能得到發揮,能使人突破生死的界限,把地球人的進步,帶進一個空前的新的境界,他的一切作為,可以說是地球人之中最偉大的一種行為,他本人自然也是一個真正的偉人——與他對人類的貢獻相比,其他被稱為偉人的地球人,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殿堂中相當陰暗,一進去,先看到有兩個老喇嘛,正在低聲誦經。
不知道已有多久沒有被人稱為「小朋友」了,天池老人自然可以這樣叫我,而這時,我心中更是高興,因為我畢竟不是純旁觀者了,我也參加了一點意見,那麼簡單的意見,而正應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這句話。
一明白了這一點,我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在高空之中,在這樣的情景之下,俯瞰西藏高原的景色,真是雄偉壯觀之極,也益發覺得人的渺小,人不但不能和山嶺河川相比,甚至也絕比不上帶著我飛行的那頭巨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