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斯理068:錯手》目錄

第六部 只在此船中雲深不知處

第六部 只在此船中雲深不知處

我不出聲,白素也不出聲,我們兩人,都顯著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氣氛十分僵。
我又悶哼了一聲:「他們堅持不讓我們在現場,這一點,你也曾表示不滿!」
哈山的態度有點神秘,更使領班犯疑。可是他卻不敢向哈山先生發問,而且,他也得了好處,再加上他的工作、退休金之類,和生活息息相關的一切,都掌握在哈山的手上,他也不敢有什麼行動——當然,他認為哈山已打開過那隻大箱子,而且,也認為大箱子之中,藏有上相當珍貴的東西。
白素皺著眉,望向我,我也作不出決定,雖然哈山在那容器內的可能性,少之又少,但是總不能完全排除,萬一他在那容器之中呢?
戈壁沙漠來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快,當時在各抒己見之後,我和白素就回到了那幢屋子之中休息,天還沒有亮,就被電話聲吵醒,一按下掣,就聽得他們兩人齊聲叫:「我們到了!」
廠長現出十分佩服的神情:「這兩位先生是雲氏工業系統的高級顧問,年前,他們曾到本廠來三天,提了不少改進的意見,實用之極!」
這其中,自然一定有十分特別的原因!
那帶路的船員向大箱子一指:「就是這個!」於是,許多人又爭相過來,反倒把我和白素,擠到一角——要不是源源不絕,有人湧過來,我們根本出不了去,我早已拉著白素離開了!
廠長像是吁了一口氣——他可能開始時並不是很知道我的真正來頭,這時一定已知道大半了。所以態度上,基本已把我當作了「自己人」,沒有了那種陌生感。
我和白素都互望了一眼,同時注意到眼前這個中年人的自我介紹,十分奇特。通常自我介紹,總是先說自己的姓名的,可是他卻是說自己的職銜,絕無說自己姓名的意思。我不知道這座工廠的性質,但從警衛如此嚴密看來,可能生產的內容,涉及機密。可是機密若到了廠長的姓名都不可告人時,就未免太過分了。
領班順口問了一句:「箱子裡會有什麼東西?」
到了這裡之後,遇到的人,都有陰陽怪氣之感,難得有一個熱情的,我也感到高興,連聲道:「打擾你了,總務主任先生!」
我之所以用了「她們」這個代名詞,是由於雲氏工業系統,女俠木蘭花這一組人,是以木蘭花姐妹為主體的緣故,一提到這一組在各方面都有出色成就的人,人們首先想起的,就是「她們」。
幾分鐘之後,我、白素、白老大,和餐廳侍應領班,先後進了白老大的艙房,領班的面色一陣青一陣黃,顯然是我們緊張的神態令他也緊張,以致令得他不知自己多口的結果,是禍是福。
總工程師咕噥了一句:「如果容器中有人!」我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不必「如果」,應該很容易肯定!所以我立刻叫了起來:「為什麼不對這容器進行X光透視?」
領班嚇得縮了縮頭,不敢再說什麼。
白素望著我笑:「小寶越來越有趣了。」
我們一叫了出來之後,就立刻可以知道,在那個廠房之中,可以聽到我們的聲音。廠長、總工程師等所有人,都向一個方向裡去——那自然是我們聲音傳出的方向。
戈壁沙漠沒口答應,和他們的通話結束了。
可是哈山還沒有出來。
白素用相當疑惑的神情望我,我拍著手笑:「你聽了廠長的,戈壁沙漠曾以高級顧問的身分在這裡指導過生產,只要一問他們,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職銜只是一個空的名稱,任何人都可以頂著這個名稱活動,一個人,如果只有職銜,沒有名字,那麼在感覺上來說,這個人在感覺上,只是一個機械人。
白老大在令得所有人都靜了下來之後,就朗聲道:「還有一分鐘,大家就可以看到神奇的哈山先生,究竟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了!」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了,總工程師搓著手,神情嚴肅,技工領班這時才從罩子中走了出來,除下了頭罩,神情蒼白之至。
我遲疑了一下,只好含糊地道:「我現在在法國,里昂附近的一家工廠中,工廠屬於雲氏工業系統。」
除了船長之外,對這隻大箱子加以注意的。就是白素,白素在蒸汽室外遇到喃喃自語的船長的時候,還曾有過一番對話。
領班想了一想:「一年多之前,在離百慕達約有一百浬的海域上!」
戈壁「啊」地一聲:「那是激光切割儀,衛先生,出動到這副儀器,事情可不簡單——」
領班的話,十分重要,白老大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這一切,我當時只是略想了一想,我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怎麼和他們聯絡?」
一個看來很年輕的工人,這時忽然插了一句口:「如果這容器來自外星,那麼,它究竟是什麼?有什麼用途?」
廠房的規模不是十分大,廠房也並不高聳,從外面看去,整個工廠,不像是工廠,因為到處花木扶疏,青草地保養得很好,看來像是一個療養院。
廠長的答覆來得極快:「好,衛先生,請你稍等一下,會有人帶你到廠房來。」
領班向我走來,我向他要了一份酒,他欲語又止離開,而等到他送酒來的時候,又是一副欲語又止的樣子,我不禁好奇:「你有話要對我說?」
不過要移動那隻大箱子,十分困難,先要把天花板的加裝部分拆走,才有可以移動的空隙。
幾個人互望著,顯然他們心中都有不少猜測,可是他們又感到,在這裡胡猜,不如立刻展開行動,把箱子打開,弄個真相大白的好。
然後,他睜大了眼,望著一個方向,我們在螢光幕看來,他就像是面對著我們,他蒼白的臉上,現出了十分不耐煩,和大有惱怒的神色,他沒有說什麼,顯然只是在等待我們進一步的解釋。廠長、副廠長的神情也和總工程師一樣,未見那個技工領班,我推測穿了保護服裝,準備操縱激光儀的就是他。
白老大苦笑了一下:「可能到船被當廢鐵拆卸時,才能再發現他!」
船長神色蒼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戰。
我再問:「你怎麼會和哈山先生在一起的?」
白素很少這樣盛讚一個人,而這時,她不但盛讚,而且在說的時候,一副心嚮往之的神情,由此可知,她們的那次會面,極其愉快。
時間在過去,在開始的三分鐘內,真的沒有任何人出聲。可是在三分鐘之後,就有人交頭接耳,再三分鐘之後,簡直已到了人聲鼎沸的程度,有幾個魯莽一點的人,甚至來到了白老大的前面問:「是不是真有人躲在船上?為什麼還不見他出來?」
領班又道:「那一天,哈山先生親自駕駛哈山五號遊艇,那條船——」
我講到這裡,陡然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白素則狠狠瞪了我一眼。
等我們喝完了酒,廠長已匆匆走了進來:「兩位請,有關人員都已經到了!」
我之所以詳細敘述激光儀器操作不到兩秒鐘所形成的震撼,是因為想說明接下來不久,戈壁沙漠到了之後,兩人所作的決定之驚人!
白老大駭然問:「所有人想幹什麼?」
竟然引申到這樣的一個結論,我們不禁有點啼笑皆非,因為那太匪夷所思了!
如果激光恰好射中了哪一國的人造衛星,那會被誤認為星際的激光大戰已經開始,那會有什麼後果?
我的回答是:「有這個可能!」
我也笑:「我確然很想知道這個工廠的一切,因為我覺得在這裡進行的事,極其神秘,一定牽涉到一個十分重大的秘密,你知道,探索秘密,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性格,不可能改變的!」
我揚了揚眉,白素伸手在我的手臂上捏了一下,示意我別表示不滿。
廠長面有難色,遲疑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總工程師卻已有了相當不客氣的拒絕。
在恢復了鎮定之後,我首先道:「激光儀並不能切割這容器!」
顯然他也受到了極度的震驚,不然,不會這樣說。各人都苦笑,總工程師走過去,用力拍著他的肩頭,表示安慰他和支持他。
沙漠說的是:「衛先生,聽小寶說,你要求工廠方面打開一隻大箱子?只怕你令得他們十分為難了,他們的工作不包括這種原始的工作,那就像——就像——」
我說道:「不必轉述你的故事了!」
那容器的發現過程,並不神秘,神秘在哈山發現了它之後,顯然曾對之下過一番研究功夫,也知道了一些這容器的功用。可是,哈山卻秘而不宣,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連白老大都瞞著。
領班奔開去,不一會就拿了望遠鏡,哈山呆了半晌,默然不語,把望遠鏡遞給領班:「你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我看到白素在盡量裝出十分自然的神情,我自然也不便表示過分的驚訝和不習慣。
他望著各人,喘了好幾口氣,才道:「對不起!」
白老大想了一想,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同時站起身:「該走了!」
這時,在螢光幕上,已經可以看到,一輛重型吊車,正輕而易舉地把那大箱子吊了起來。廠長道:「一到施工的廠房,一切可以立刻進行。」
我只在喉間咕噥一聲,隨即道:「不要再吟詩了,怎麼能和戈壁沙漠聯絡?」
我說著,已從白素的手中接過電話來,迅速地按著鈕掣。我的行動,頗出乎白素的意料之外,她像是想阻止,但是卻又沒有行動。
領班望了我一眼,像大有不服氣的神情,我心想我是救了你!要是你真的一本正經講起那個故事來,白老大就不肯放過你。
她對我用眼色的詢問進而不答,我心中有點不高興,我算算日子,「鬼混」這個故事所發生的事到現在也有幾個月了,如果真有什麼事,白素應該早就對我說了。她一直不說,多半是另有原因,或者是事情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
我悶哼了一聲:「江湖上都說他們在進行一樁十分重要的事,我看也是故作神秘!在地球上,有什麼事是大不了的!還能把喜馬拉雅山削平了填到太平洋去?」
我和白素同時想到了這個問題,也一起向白老大望去,白老大十分惱怒,一開口就用上海話罵:「這赤佬,我還當他是好朋友!」
預算船會在子夜之前泊岸,共同在船上生活了八十天的人,就此各散東西,很多人只怕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因之也有許多感人的場面。白老大成了中心人物,人人過來和他握手。
這時,廠長按動了幾個掣鈕,牆上現出一幅巨大的螢光幕來,已被卸下,停放在空地上的那隻「大箱子」,清楚地出現在螢光幕上。
我在一張形狀古怪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坐下去,倒十分舒服,白素提出了要求:「希望盡快就可以有工作會議的召開。」
一直到這時為止,主人方面的一切行為,都周到之極!廠長還詳細解釋了那遙控器的用途。對於雲四風先生的一切,我本就略有所聞,他是一個電子機械的狂熱分子,有過許多精巧之極的新發明,這一點,單從現在在我手中的那具多功能的遙控器,就可以看出來。
白素的回答是:「等一等,讓我去聯絡!」
廠長瞇著眼,看了一會,才道:「對不起,這——箱子必需在廠裡卸下來,兩位請原諒,我們的工廠,不對外公開。」
當廠長離開之後,我用上海話對白素道:「你的朋友招待周到,可是不夠——自己人!」
等我說完——在這之前,也說了在船上弄不開的箱子的情形——之前,我道:「想請各位完成的是,把那隻大箱子打開來!」
後來,我不止一次,想問她究竟那時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都因為別的事而岔了開去,莫非就是在那時候,白素和她們有了聯絡?
我和白素相視苦笑,白老大真會把事情鬧大!
領班看到海面上銀光閃動,還以為是一條魚,他就指著,叫:「哈山先生,看,那邊有一條大魚!」
溫寶裕又道:「我曾假設過哈山利用鏡子折光的原理隱藏他自己,他在鏡子之中久了,忽然進入了鏡子之中,也大有可能!」
又是「嗤」地一聲響,看來無堅不摧,就是無可奈那容器何的激光,又已洞穿了廠房的頂,直射了出去!
連我想起了有這樣的後果,也不禁手心冒汗,難怪人人都臉無人色。
我有點明知故問:「沒有比這具激光更有效的工具了嗎?」
可是現在,哈山的影子都沒有!我一直覺得整件事,十分怪異,白素的態度也是,這時更怪,她應該至少安慰白老大幾句,可是她卻抿著嘴不出聲,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白老大又嘆了幾聲,意興闌珊地揮著手,自顧自走了開去,看著他的背影,我不禁又長嘆了一聲。
總工程師立時同意,又下令X光組立即行動。
等到船泊岸駛向碼頭時,汽笛聲大鳴,人人都準備離去了。
溫寶裕咕噥了一句:「任何可能都要設想一下,那大箱子是怎麼一回事?還沒有打開來?」
白素指著我:「那你也不能胡亂來,世上神秘事件太多,你哪能一一探索?」
倒是那隻大箱子在靠了碼頭之後,如何運上岸,到了哈山大宅地窖之中的,相信經過一定相當困難,領班卻並不知道其中的詳細過程,因為「哈山五號」一靠岸,領班就被哈山打發走了。
白素笑了起來:「你若是在這裡刺探秘密,那句成語也就很用得上!」
船員在船靠岸後,有十天的假期,等到天快亮時,船長宣佈一切如常進行——當然不是如常,通常,船一靠岸,哈山自己不來,也會派人上船來,向船員略略致謝,還會請高級船員進餐。可是現在哈山不知在什麼地方,這一切自然也沒有了。等到天色大明,一直沉默不言的白素才道:「那隻大箱子!」
總工程師首先打破死一樣的寂寞,他的聲音有點發顫:「天,我們是不是闖了大禍?」
他的話,又引起了一時嗡嗡的議論聲,然後,就到了最後十秒鐘。
溫寶裕立即告訴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跟著又道:「我有一個想法,有許多記載,人躲起來,結果躲到了另一個空間之中,出不來了!」
白老大冷冷地望著他,且不發作,領班舔了舔唇,又吞了一口口水,才道:「後來,哈山先生給了我一筆錢,叫我別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說!」
我作了幾個無意義的手勢,廠長宣佈:「我們工廠的兩個高級顧問兼程前來,聽取他們的意見之後,再作決定。」
白素看得有趣,也向其中的一瓶酒伸出了手,也是在手指才一碰上酒杯,就有了一連串動作。
在這種人人怔呆的情形之下,最鎮定的是白素,她在一秒鐘之後就急叫:「停止!」
白素點了點頭,全神貫注。
白素笑而不答,我再問:「我好像聽得她說了一句『你看那些魚』,你們在討論的問題是什麼?」
等進了白老大的艙房,白老大一攤手:「慢慢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那兩個侍者,我當然認為他們聽不懂我和白素的交談,他們看來也不是願意說話,只是毫無表情地站著,一動不動。雖然他們沒有任何行動,可是我仍然有著被他們監視的感覺,我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向窗外看去,發覺外面的樹木,種植得十分巧妙,恰好全阻住了視線,使人看不到遠處的情形。
我吸了一口氣,溫寶裕這種說法,不算是特別新鮮,在許多記載之中,人會無緣無故失蹤(甚至是整隊車隊),都可以歸於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在捉迷藏的遊戲之中,也有進入另一個空間,甚至在時間之中自由來去的記載——地球上有若干「點」,是空間和時間的突破點,只要找到了這個點,就可在不同的空間和時間之中,自由進出,變得神密莫名。
在我作了這個表示之後,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倒極富娛樂性,只見兩個侍者之一,取出了一個遙控器來,按下了一個掣鈕,就有一個球體,向前移動,同時掀開了半球形的蓋,球體竟然是一個新型的酒車,裡面有著各種美酒。
「那不是地球上的產物」這句話,本來是我常說的,有許多許多無可理解的事,只要承認那是來自另一星球的力量所形成的,就都可以迎刃而解!
領班來到了哈山的身邊,哈山又吩咐:「準備快艇!」
這若干年來,這兩姐妹自絢爛歸於平淡,很少露面,但是也有的說法,是她們正在從事一項計劃十分龐大的研究,研究的課題極其廣泛,開人類歷史未有之奇,這項研究似乎佔據了她們整個生活,也是使她們和她們周遭的一些人,看來像是暫時在「江湖」退隱的原因。
白素指著還在蒸汽房一角的那隻大箱子:「你相信哈山先生在裡面。」
我大聲回答:「不是。」
我略為攤了攤手,表示我仍然有種陌生人被隔離之感,他們殷勤周到,可就不把我們當自己人,有著一種在禮節掩飾下的冷漠!
我突然感到一陣衝動,大聲道:「各位,我曾接觸過許多來自外星的生物和物體,這容器既然是用什麼材料製的都不知道,就有理由相信,它不是地球上的產物!」
廠長一聽,有如釋重負之感,副廠長等人,看來急於展開工作,匆匆離去。廠長又逗留了一會,告訴我們,這建築物中,到處都有巨大的螢光幕,各種設備,都有遙控器控制,他叫來了那兩個侍者,把一具有著許多按鈕的遙控器和一具小型流動電話交給了我們。
廠長指著那具小型的流動電話:「這是我們工業系統的出品之一,作為一種禮物,送給好朋友。」
自然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既然哈山老頭在有生之年,想起贏了這場打賭都會笑,那麼,就表示輸了這場打賭的白老爺子有生之年,一想起這件事,必會怏怏不樂了!
我誇張地大笑了三聲:「我才不會——」
這時,所有人的吃驚程度,當真難以形容。誰都知道,激光必然循直線行進,理論上來說,可以達到無限遠,在激光行進的矩上,不論有什麼,都會被它摧毀,若是它一下子射到了月球上,會引起什麼天體的巨變,也是未知之數!
可是白素那種突兀的提議,卻沒有使得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有訝異的神色,似乎他們每一個人都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本領!
我苦笑,在他還沒有找出一個適當的譬喻時,我已經自嘲:「那等於一本正經向愛因斯坦求助,請他解答一個簡單的乘數問題一樣!」
螢光幕的右上角,出現了數字,自九開始倒數,技工領班把激光儀的發射管調整得斜向上,對準了那「大箱子」的一角。
白老大這樣取笑我,我自然不以為意,只是淡然道:「並無不可,很好的設想!」
白素一直盯著那大箱子,一小時後,她向我說起當時心中所想的,她說:「在聽了船長的敘述之後,我就感到哈山有理由是在那大箱子之中,雖然道理上說不通,但我真有這樣的感覺。」
我點頭:「可以循正當途徑打開它,但不能硬弄開它。哈山先生懂得如何打開它,可惜他又不知所蹤。」
接下來,在廠房之中,氣氛倒熱烈了起來,大家都在討論那容器,假定它來自外星,究竟是什麼。
我說到這裡,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所以在說話之間,略有停頓——那不會超過十分之一秒,別人根本不可能覺察得到!
我「啊」地一聲,略呆了呆,迅速轉著念。我和溫寶裕在一起的經歷,已記述在「鬼混」這個故事中——對了,在那件事中,有一次,我和白素通電話,聽到白素在書房中和人說話,曾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她像是在和什麼人對答。
日子一天天過去,輪船的航期,終於到了最後一天,已經接近法國的海岸線了,雖然全船的人都在努力尋找,可是卻一點結果也沒有。哈山先生究竟躲在船上的什麼地方,已經變得神秘之極,不可思議的怪事了!
可是,大家又都明白她的意思,是指如果有什麼大禍事的話,應該已經發生了,所以,居然人人都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在途中,我已把那大冰箱金剛砂鑽不能破、王水不能蝕的情形告訴了白老大,白老大蹙著兩道銀眉,一言不發。
放下了快艇,哈山和領班一起登艇,駛到了那大箱子的旁邊,哈山用手拍打著那箱子,還攀上箱子去,站在箱子的上面。
當然是為了極度的驚恐,但是也有很大的一部分,是下意識在等待若是闖了禍,所引起的後果!
船長苦笑:「我無法相信,可是他確然告訴過我,他會躲在裡面——哈山先生在那樣說的時候,很奇,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一種神情。」
我和白素同時又急道:「如果那容器內有人,激光儀是否會對他造成損害?」
白老大伸手直拍著他:「現在你是收了錢的,要是再說廢話,說一句,我扣十分之一,我會給你一萬英磅!」
我笑了笑:「拜託拜託!」
技工領班是小伙子,頭腦也十分靈活:「不妨先進行X光透視!」
溫寶裕沉默了幾秒鐘,才道:「真可怕,白老爺子打賭輸了,那個叫哈山的老頭子竟然一直沒有出現?」
白素十分不高興:「那太過分了,人家這樣幫我們,卻反而招惹麻煩上身,開門揖盜,引人刺探他們的秘密來了。」
他看來不是很懂得敘述事情的經過,看來要人發問才行,這責任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麼地方?什麼時間?」
總工程師點頭:「我們正準備這樣做!」他說了之後,望著我們,見我們沒有異議,才又道:「倒數開始!」
在他這樣叫的時候,甚至有一些人,自然而然,抬頭向天空看去,像是哈山忽然會自天而降一樣!也有的人低頭向下看,像是他會從甲板中冒出來。當然更多的人,四面張望,希望第一時間,可以看到躲得那麼神秘的哈山。
我和白老大都同意白素的話。
我大是惱火:「你能不能少說點廢話?」
這個問題,也是每一個人在這一剎間都想到的問題:剛才陡然射出去的那股激光,持續了兩秒鐘之久,是不是已闖下了大禍?
進了餐廳,仍有不少人圍著白老大,在聽白老大說話,船長在一旁,神情依然沮喪,但白老大顯然並沒有把收買他的這一節說出來。
正如我在當時所想到的那樣,如果激光破壞了一個極重要的飛行體,那麼,有可能世界大戰,在三分鐘之內爆發,大有可能,就在我們等待的那幾分鐘之內,就有核子彈在上空爆炸。
我心中想,白素怎麼也會童心大發了?這種精緻的機械人,給良辰美景溫寶裕他們看到了喜歡不盡,才是正理。
一個被半數人所接受的說法由總工程師提出,他說:「可能是外星的宇宙飛船經過地球時拋下來的,它如此堅硬,足可以達過大氣層,而落在海面上!」
那小伙子的頭腦十分靈活,在僵硬的氣氛中,他道:「這樣好不好,我們在施工現場,裝置直播電視,使兩位可以看到施工的一切過程,並且也可以提出任何詢問,我們會立刻回答!」
聽得我那樣說,各人都不出聲,過了一會,很不愛開口的副廠長才道:「你的意思是,在地球上,沒有什麼力量可以破壞它?」
船已完成了靠岸的一切行動,半小時之後,就有人開始離船上岸,陸陸續續,離船的人越來越多,到凌晨三時之後,船長說:「所有搭客全離船了,白先生,哈山先生怎麼還沒有現身?」
侍者替白素送來了食物,她默默地吃著,我招手,叫來了一個才從外面匆匆走進來的餐廳侍應領班。我對他的印象相當深刻,是因為剛才在蒸汽房中,他擠向那「大冰箱」,擠得十分起勁之故。
我接著又十分自得,因為我有了新的主意:「我想知道這工廠的一切,可以說輕而易舉,例如換上夜行衣,帶一隻小電筒,偷進去刺探秘密!」
我忙道:「不!不!暫時我還沒有這樣的打算!」
白素微笑:「當然,不然,她哪會有這麼多傳奇性的經歷!」
接著,另一個聲音,比較沉重,也道:「你好,衛斯理先生,我是沙漠!」
我在一震之後,也霍然站起,那領班嚇了一大跳,退後了一步,滿面惶恐,像是想解釋什麼,我差點沒去捂他的口:「什麼也別說,我們另找說話的地方。」
廠長忙道:「可以,可以,這屋子中就有會議室,雲先生常在這裡召開廠務會議!」
當時,首先從幾乎僵硬狀態中恢復過來的,依然是白素,可是她也說了一句相當莫名其妙的話:「沒事了,已經過去了幾分鐘!」
當時廠房之中,人人都比較鎮定下來之後,都面面相覷,好一會沒有人說話。
船長道:「在甲板上,只是甲板上,才能容納那麼多人,要請你站在各人的當中,因為哈山先生如果一出現,必然要出現在你的面前的。」
像是就這樣一叫,哈山就會出現,十萬英鎊就可以到手一樣。
廠長嘆了一聲,擺了擺頭:「對不起,我們心急,在移運這容器的途中,我們已經進行過了。」
這一切,雖然並不算是十分奇特,可是配合所在環境的奇幻超時代佈置,也就頗有奇趣。我把酒接了過來,不禁呵呵而笑。
我悶哼了一聲:「也不必太妄自菲薄,你絕不會比木蘭花遜色!」
領班當時收了對他來說、數字可以說相當大的錢,心中十分犯疑——他犯疑的焦點,自然是:那大箱子中究竟放了些什麼?
白素側著頭,笑而不答,從她的神情來看,事情不應該很嚴重,既然她不想說,我也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可是我立即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為那裡面傳來的是十分高興的聲音,我還根本沒有出聲,那高興的聲音就道:「你好,衛斯理先生,我是戈壁。」
(好在這枚衛星早已被列入會跌回大氣層之列,蘇聯方面以為自己計算有誤,沒有作進一步的研究,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我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立刻到,多久?」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白素的這個提議,自然也沒有人反對,船長顯然也急於想知道究竟,所以很快就有了安排。
當他一介紹那間佈置異特,幾乎全是白色的會議室中的那四個人時,我和白素,又呆了一呆。
我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因為我和她一樣,知道在道理上總說不通,可是我又沒有她的那種感覺,所以只好不表示意見。
領班說的還是那一句話:「那大冰箱是我和哈山先生從海上撈回來的!」
工廠的大門口,有兩根巨大的石柱,自然也有警衛,等到我們駛進了大門,才被一個穿著整齊的西服的人,示意我們停下來。
白素一面吩咐著負責搬運那大箱子的工人,小心操作(她想起哈山先生在搬運那大箱子時的小心態度),同時回答我。「是你和小寶在一起的時候。」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我連連點頭,白素的意思是,若不是通過木蘭花,當然絕無可能得到工廠方面的接待。
那時,幾個工作已把使用激光儀時罩上去的大罩子移開去。激光儀也被推了開去,那像是大凍肉櫃一樣的容器,絲毫無損,在燈光之下,閃耀著悅目的金屬光芒,聳立在那裡,像是在向每一個人作挑戰!看誰能把我打開來!
領班最後的幾句話是:「自從那次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隻大箱子,剛才聽到白老先生說哈山先生是可能躲在一隻大箱子中,我想起那隻大箱子來,跑去蒸汽房看,果然就是那一隻!」
我估計那是戈壁沙漠給他的電話,我又道:「我看不出在廠房現場有什麼危險,也很不喜歡這樣子隔著通訊設備來見面,請派人來帶領我們到廠房去!」
白素道:「可是哈山先生不見了,他有可能在這——容器之中,出了意外。」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既然各位堅持我們不適宜在現場,也只好這樣了!」
在廠長離開之後,我和白素一面說話,一面也早已離開了會議室,在屋子到處走動,還不時試著遙控器的功能,令得屋子中許多機械人,穿來插去,十分熱鬧——由於先著意講我和白素之間的對話,所以這些全部略去了。
白老大的神情,證明他在那樣說的時候,也大是駭然——他熟知哈山的脾氣,打賭贏了,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出現,不會拖延。
球形酒車來到我的面前,我伸手向其中一瓶酒,手指一碰到酒瓶,球型酒車的兩邊,突然伸出了兩隻機械手臂來,夾住了那酒,同時打開,取酒杯,斟酒,又送到了我的面前。
當我按下電話的按鈕時,我們在一個十分舒適的起居室之中,我坐在一張柔軟的椅子上,白素則佇立在一幅嵌在牆中的螢光幕前。
「赤佬」在上海中,是「鬼」、「壞人」的意思。
廠長連連點頭:「當然可以,我立即安排,請兩位先休息一下,是雲四風先生的休憩所。」
那兩個人雖然不出聲,可是目光一直在我們的身上打轉,所以我也不必和他們說話,只是向他們作了一個手勢,表示要喝些什麼。
領班的目的已達,大是高興,連聲道:「謝謝!謝謝白老先生!」
可是白素卻故意們過頭去,對著已緩緩落下來的那隻大箱子,大聲叫:「小心!小心操作!」
移出來的步驟,和搬進來的程序一樣,用細小的金屬棍,放在大箱子的下面,然後再用機械裝置拉動,把它拉開那個角落,緩緩移出蒸汽房。
它的來源有了初步的假設,可是它的用途是什麼,都沒有人說得上來。
電話接通,我聽到了一個懶洋洋的,拖長了尾音的聲音:「喂——」
我沉聲道:「正有此意。」
溫寶裕道:「我一點也不——」
我咕噥道:「凡是要保守秘密的,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鬼頭鬼腦,最討厭這種行為!」
這時,金屬成分的分析,看來沒有結果,電腦數字還在不斷閃耀,沒有結論。
我呵呵笑了起來:「電視播映可以做手腳的,有不能讓我們看到的情形,可以輕而易舉的掩飾過去!」白素望著我,那神情像是望著一個無可藥救的頑童:「任何人都有權保留自己的秘密,那是他們的權利!」
十分鐘之後,白素已用十分興奮的聲音道:「就在里昂西郊,有一座工廠,是雲氏工業系統的,她已通知雲家兄弟了!」
白老大這時在說的是:「我知道哈山先生一定在船上,躲在某一處地方,說不定他化了裝,就在眼前,女士們要小心,可別亂結識陌生人!」
我沒有說出來的話是「我才不會陰溝裡翻船!」我之所以不說出來,是由於這句話,對木蘭花女俠頗為不敬,那也不是我的本意,流於輕浮,所以我才這時把下半句話嚥了下去。
搬運公司的人,圍著白老大,白老大高聲問:「運到哪裡去?」
一聽得她那樣說,我不禁大是訝異,望著她:「你是什麼時候和她們有了聯絡的?」
白老大領頭倒數,數到了最後一秒,他一聲長笑,提高聲音中氣充沛,聲音宏亮:「哈山老友,我輸了,你出來吧!」
哈山先生「哼」地一聲:「凍肉櫃?怎麼會在海面上飄浮?」
船長也嘆了一聲:「當時我在甲板上陪令尊,誰會料得到事情會有那樣的變化!」
(又後來,雲四風悄悄告訴我,那股發射了將近兩秒鐘的激光,還是闖了禍,所幸闖的禍不大。)
沙漠的聲音也傳來:「我們還等什麼,有這種事,我們豈可不在場?」
白老大聽到這裡,用力咳嗽了一聲。
白老大的神情,也疑惑之極:哈山應該出來了!
等到哈山再回到快艇上面時,他已經有了主意:「把這大箱子拖回去,不釣魚了!」
我望向白素,沒有出聲。白素自然知道我等於是在問她:「你和那個著名的傳奇人物,女俠木蘭花談了些什麼?她有什麼疑難問題要來找我們?」
白素想了一想:「雲氏工業系統在歐洲,有精密的工業設備,我想先和他們聯絡一下。」
我和白素更不敢出聲。人心中在想,老朋友之間,最好什麼也不要賭,什麼也不要爭。不然,必定有輸的一方或失的一方,令得友情大打折扣,出現了這種情形,自然就勿好白相——不玩了。
廠長到這時,才會意白素剛才那突兀的要求,他有點駭然:「不可能有人躲在裡面八十天吧!」
我聳聳肩:「我對這種東西,不是很有興趣。」
他說到這裡,忽然又停了下來,眼珠亂轉,一副心術不正的樣子,昭然若揭。
說著話,自然不會覺得時間的過去,約一小時車程之後,就轉進了一條小路,小路口子上,就有一個崗卡,有兩個穿著制服的警衛,迎了上來。
在大氣層之內,若是有任何飛行物體,不幸遇上了,自然立即解體,在大氣層之外,激光深入太空,也有可能遇上許多在太空軌跡中運行的物體!
戈壁大聲回答:「說得是,衛先生,我們見面再說,立刻就到!」
白老大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
領班說完了,望著我們,我們也互相交換著眼色。領班講述的經過,確然相當古怪,一隻那樣的大箱子,竟然會在海面上飄浮,哈山弄了回去之後,卻又秘而不宣!
從望遠鏡看出去,可以看得十分清楚,因為那大箱子在水中,有門的一面向上,十分平穩地隨波起伏,「吃水線」之上,約有一公尺左右,浸在水中部分有多大,當時看不清楚。
我呵呵笑著:「看來這位大名鼎鼎的女俠,極具魅力,什麼時候倒要會一會她。」
別人不注意這大箱子,自然由於都肯定,沒有人可以躲在一隻密封的大箱子之中過七八十天之故。
在整個搬移過程之中,白素都在現場看守,大箱子終於上了岸,我問:「準備把它運到什麼地方去打開?」
廠長的聲音很沮喪:「這容器有防止X光透視的裝置,相信是一層相當厚的夾層,所以什麼結果也沒有!」
廠長在介紹那四個人的時候,居然仍然只介紹他們的職銜,而不提及他們的姓名——而且,他在那樣做的時候,神態十分自然,像是應該就是如此一樣!
我沒有作什麼特別的表示,白素把那具如一包香煙大小的電話接在手中,把玩著:「看起來比戈壁沙漠設計的一些東西還要有趣。」
一些船員和水手,更加起勁,他們在船上工作,船上有什麼隱蔽的地方,他們畢竟熟悉得多,只見他們弄來弄去,不住呼喝。白老大製造的這一場混亂,已位船上的工作紀律大大敗壞。
他又側頭想了想:「是有幾次,他有想說又不說的樣子,賊頭賊腦,我想,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不論有什麼話,都會向我說的,所以也沒有在意,誰料到他會起意躲在那大箱子之中!」
白素這時也停止了嗆咳,吸了一口氣,抹了抹口角,也站了起來。
廠長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了傷害,他紅了紅臉:「請放心,如果我們這裡打不開它,我相信地球上再也沒有地方可以打開它了!」
要把那隻大箱子拖回去並不難,它本來就浮在海上,兩人用了大量的繩索,將它圈起來,船一開航,大箱子也自然而然,被拖在後面。
這時,有一輛輕便車駛了過來,廠長招呼著我們上車,駛過了一條林蔭道,在一幢方形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廠長先下車,帶著我們進了那座建築物。
白老大一出現,就引來了一陣掌聲,白老大來到了人叢的中間,向眾人拱拳為禮,陡然大叫了一聲,把上千人的喧鬧聲,都壓了下去,離得他近的一些人,有嚇得發起抖來的。
在螢光幕上看到的情形,同時也可以聽到聲音,只不過工程進行時,沒有人說話,也幾乎沒有什麼雜聲發出來,所以總工程師的那一個命令,聽來就十分響亮。
有幾個技工,已在用各種不同的工具,試圖打開箱子,看來並不成功。另有一架看來奇形怪狀的儀器,正被移近。
我和白素都不敢說什麼,因為白老大雖然表示很看得開,但總不是很開心。
我記得白素的話,我們只是不速之客,所以我盡量不使自己的不快表現出來。廠長介紹的那四個人首先是一個樣子看來十分木訥,可是他一雙閃爍的眼睛卻告訴人他實在心思十分玲瓏的中年人,看來像是亞洲人,他的職銜是副廠長。
我攤了攤手:「隨便你處置,不過,我希望先有一次工程進行方案的會議!」
戈壁沙漠齊聲長嘆,想來是我的話,觸及了他們的隱痛,因為他們的發明再多,所製造的東西再走在時代的尖端,也無法立刻從地球的一端,趕到另一端出來。
我才減慢車速,那兩個迎向前來的警衛,就十分恭敬地退向兩旁,作了一個示意我們駛向前的手勢。因此可知我們受到十分尊重的待遇。像這樣的崗卡,在這條不足兩公里的小路上,竟有六處之多。然後,是相當高的鐵絲網,圍著廠房。
那技工領班——後來大家都對他佩服不已,他不知是聽到了白素的呼叫之後有了反應,還是他自己在危急之中先定過了神來。
白素微笑:「不是很熟。」
白老大和溫寶裕,一老一少,大是投機,白老大輸了這場打賭,而且哈山竟然一直未曾露面,他老人家又是沮喪,又是訝異之餘,自然要找人說說話,或許他覺得我和白素話不投機,所以才去找溫寶裕訴說的。
我大喝一聲:「你一點也不老,可是一切卻糊塗透頂!」
哈山先生一瞪眼:「滿箱的金銀珠寶,所羅門王的海上寶藏,西班牙海軍搜刮來的金器!」
別責怪說粗話的人,有時,還真非說粗話不可,像溫寶裕現在這種情形,粗話就極有效!不過,溫寶裕畢竟是一個少年人,我縱使生氣,但如果竟然說起粗話來,卻也有大失身分之嫌了。
在我這樣稱呼他的時候,他略有尷尬的神情,可是也一閃即過:「哪裡!哪裡!雲先生吩咐下來的事,我們一定要盡力而為!」
白素接了口:「沒有,看起來,那箱子不是那麼容易打得開。」
當每一個人都坐了下來之後,我就把事情的經歷,說了一遍。我說得相當簡單扼要,當我說到一半的時候,總算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看到了好奇的神色,不然,我還以為在這裡的人,根本沒有好奇心的了。
戈壁糾正了他剛才的說法:「盡快趕來——我們和工廠的關係十分好,隨時可以來,廠方還保留著我們顧問的名義!」
跟著廠長出去,轉了兩個彎,進了會議室,已有四個人在,見了我們,一起站了起來。
罩子中的情形,我們無法直接看得到,那自然是為了安全的理由。
這遙控器,甚至可以按鈕召喚一架無人駕駛的直升機,停在這屋子的屋頂上,使有需要的人,立時可以駕機到目的地去。
白素的神情,也有幾分疑惑,但是她卻極肯定地說:「木蘭花是一定可以相信的!」
我不禁苦笑:「據我所知,至少有兩部電影,七篇小說有過人進入鏡子之中的情節,有的在我沒出世之前就存在了!」
雲氏兄弟中的老四,雲四風的妻子,是曾經在「江湖」上極其活躍的女俠穆秀珍。穆秀珍的姐姐,是更出名的女俠木蘭花。
我明白她的心意,她其實也很想知道這個工廠究竟在幹什麼事,可是又怕傷害她和木蘭花之間才建立起來的友誼,如果我可以從戈壁沙漠那裡,知道一切,她自然不會反對。
我趁機道:「要不是路途太遠,我們會把那大箱子交給他們!他們一定能打得開它。」
白素皺著眉:「你要求太多了!你只不過是要求在這裡打開一隻大箱子,人家絕沒有必要向你介紹整個工廠的業務!」
突然之間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不但我為之震動,連一向鎮定無比的白素,也立時嗆咳了起來。白老大雖然和身邊的人在說話,可是他眼觀四方,耳聽八路,也立刻知道我們這裡有什麼事發生了,他也霍地站了起來。
我和白素齊聲問:「內部的情形如何?」
白老大在這時,也進了辦公室,他卻大大打了一個呵欠:「我要回農莊去,好好休息一下,這些日子來,太疲倦了!」
在我和白素猶豫不決時,看來外型更像藝術家的總工程師,忽然嘆了一口氣:「兩位不必擔心了,照我看,激光儀可能根本對付不了容器!我們的電腦竟然分析不出它是由什麼金屬製造的!」
戈壁又補充了幾句:「美國的星際戰爭計劃。也在他們答應協助之後才公佈的!」
照領班所說,哈山發現那隻大箱子,是有一年多了,在過去的一年多之中,哈山和白老大,至少曾見過四次面,何以哈山連提都不向他這個最好、最老的朋友提起?
寒暄完畢之後,白素又提出了老問題,總工程師苦笑:「激光能切割硬度達到九點八度的特種合金鋼,所以,如果容器中有人,當然會受到傷害!」
白素十分歡暢地笑了一會:「她有點事,本來想同時也來找你的,可是你不在,我們談了很久,她在臨走時,給了我一個聯絡電話,我想,要雲氏工業系統為我們做點事,自然簡單之至。」
「哈山五號」有全自動駕駛系統,操作十分簡單,領班進入了駕駛艙,使船接近浮在海面上的那隻大箱子,大約有十來分鐘的時間。這十來分鐘的時間,只有哈山先生一個人在甲板上,他在甲板上做了些什麼事,領班自然不知道。當領班又回到甲板上時,看到哈山先生的神色,十分凝重,盯著離船隻有十來公尺的大箱子在看。
上千人這樣屏氣靜息,緊張地等待,場面也十分懾人。船員的注意點,和乘客略有不同,船長、大副等人,目光就自然而然,望向有播音裝置之處,他們的想法是,船很大,哈山不知躲在什麼地方,他出來之後,大有可能先到船長室去,通過廣播系統,向全船廣播,宣佈打賭結束,他贏了!
第七章:夢裡不知身是客
我感到這整個工廠,都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氣氛,趁白素也來到了我的身邊時,我又低聲說了一句:「我真不能肯定我們是不是找對了地方!」
沙漠的聲音比較低沉:「那家工廠完全可以做得到,他們的出品裝箱運出去,運到目的地之後,再裝配起來,就成了目的地國家自己的出品,還好他們很有交易原則,不然,只怕要世界大亂了!」
大約五分鐘之後,總工程師親自來到,我們離開一那幢建築物,登上了一輛輕便車,在樹蔭花叢之間穿插著——這座工廠一點也不像工廠,甚至寧靜之極,倒像博物院或者圖書館。
他向外走去,我和白素跟在後面,不一會,就來到了甲板。
我聽到的,又是悠悠一聲長嘆,他居然吟起詩來:「唉,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我也向螢光幕看了一眼,看到螢光幕上顯示的,是許多數字,還不時有彩色的光譜現出來。我不禁讚歎:「他們的行動快,對那大箱子的金屬探測,已經開始了!」
那是一幢從外型到裡面,都超時代得難以形容的建築物。一進了裡面,簡直就像是到了科幻電影的佈景一樣,有趣之至。
從白老大宣佈了這個特別之極的「尋人遊戲」之後,輪船接下來的航程,簡直熱鬧之至,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在各處找人。
那股激光,射了上去,非但不能損害那容器分毫,而且,立即反射了出來,以光線的折射角度,先反射向那個罩子,「嗤」地一聲,罩子就穿了一個洞,光線穿罩而出,疾射向廠房的頂。
一聽到這種腔調,我心中就大是有氣,所以我大喝一聲:「振作一點,別把自己看作是一頭思春的小雄貓!」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談的事情太多了,天文地理,哲學人生,簡直沒有任何限制,和她長期談,才明白古人秉燭夜談,通宵達旦的樂趣!」
當他那樣說的時候,當日在廠房中的人大都在,聽了之後,想起當時的情形,自然也都不免感到了一股寒意。
(一枚蘇聯人造衛星,突然提前失效,跌落在加拿大北部人煙稀少的地區。)
我陡然感到一股寒意——白素一直感到哈山可能在那大箱子之中,如果真是那樣,那麼,意外早就發生,哈山必然已經死了!
我立時聽到了回音,那高而嘹亮的聲音,我認得出他是戈壁,戈壁立時道:「啊,那工廠,他們生產最先進的電子設備,專供各國太空總署的各種宇航設備之用,衛先生,你準備自己弄一顆人造衛星玩玩。還是想自備一架太空穿梭機?」
我又道:「那次我們長途電話打了超過兩小時,那位女俠一直在旁邊?」
可是,我們立刻又想到了船長所說的經過,在地窖中,哈山曾自豪地對船長說,在那隻大箱子之中,他可以愛躲多久就多久!那說明什麼呢?說明這隻大箱子特別適合躲人——一隻專門要來藏人的大箱子!
這工廠的產品,世界各國,不論大小,沒有不想得到的,如果他們無原則地供應,那麼,什麼國家都可以擁有最新、最有效的武器,戰爭的危險,自然也大大地增加了。
那顯示出來的數據和光譜,自然只有專家才看得懂,不過白素常識豐富,至少也可以瞭解一個梗概,她在喃喃地道:「看來電腦無法對那種金屬進行肯定的分析!」
(從時間,那枚衛星運行的軌跡和角度來計算,應該正是被那股激光擊落的。)
領班俯下了身子,壓低聲音:「那隻大冰箱——是我和哈山先生一起從海上撈上來的!」
我知道他是指戈壁沙漠兩人,聽了廠長的宣佈後,都有充滿了希望的神色。
溫寶裕卻自顧自十分興奮地道:「我來幫你聯絡,你在什地方?那大箱子要是打開來,哈山老頭還在裡面的話,那才是奇怪之極的事情了。」
意見最後經過調和,變成了那容器是一艘來自外星的宇宙飛船,在進入大氣層之後,才被拋下來的!
沒有人回答總工程師的問題,也沒有人出聲,大家都不知在等什麼。
我又道:「那傢伙竟然說,這大冰箱,是他和哈山一起從海上撈回來的!」
至少有三個人同時回答我:「沒有了!」
在什麼都沒有說明之前,白素這樣的要求,聽來十分突兀。
這是一個難題,因為雲氏工業系統的生產活動,和許多國家的國防工業,宇航設備等有關,不是普通的工業組織,都有很嚴格的保密程序,所以一般來說,不是很容易和他們接觸。可是白素在聽了我的問題之後,卻若無其事:「我有一個電話,可以和他們的核心人物聯絡!」
所以,我也淡然置之,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正在探索哈山老頭的下落,戈壁沙漠——」
相信在廠房中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強烈的要求,廠長也在這時,收起了電話,我看到了很多人都向他望去,等待他的決定。
他們要來,我自然也無法阻止,才說了一個「好」字,白素比我細心,在一旁道:「兩位是不是先和廠方聯絡一下,並且表示兩位是自己要來的,不是出於我們的邀請,免得廠方以為我們低估他們的工作能力!」
我打了一個「哈哈」——因為我真的感到了十分可笑。白老大也不怒反笑,他道:「應該說的,因為我也會給你一筆錢。」
戈壁他在這樣問我的時候,語氣十分認真,像是我真有這樣興趣的話,也就不難達到目的一樣。
再一個是總務主任,在一和他握手的時候,這胖子卻十分熱忱,而且他握手的氣力很大,他道:「在工程上,我幫不了什麼忙,可是在設備上如果有需要,我會盡一切力量來調度,哪怕遠在阿拉斯加的東西,如有需要,我也可以最快弄了來。」
戈壁沙漠是兩個人的名字,他們兩人都極歡喜自己發明製造許多小巧無比的小玩意,如個人飛行器等等。白素這時,當然是隨便說說的,可是廠長的反應,卻十分熱烈,他「啊」地一聲:「夫人認識戈壁沙漠?」
白素的話,乍一聽,是無法成立的,哪有什麼大箱子是特別適合躲人的?
然後,我撥了溫寶裕給我的那個電話,電話才一通,我甚至沒有聽到對方的電話鈴聲,就已經有人接聽了。我第一個想法是,那一定是戈壁沙漠他們的什麼新裝置,可以在第一時間接聽電話。
我道:「先切一隻角試試?」
會有這樣的場面出現,自然是白老大在餐廳中又講了些什麼的緣故。他至少講了在蒸汽房中有一隻放置得十分巧妙的大箱子,哈山有可能藏在那大箱子之類的話,所以才引得人好奇,想來看看這大冰箱是什麼樣子的。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在工程進行之時,最好有一組急救醫務人員在場!」
剎那之間,人人屏住了氣息,有幾個人,不由自主,抬頭凝望著廠房頂部的那個小孔。
總工程師以他聽來相當堅定的聲音道:「對不起,我們所使用的一些機械,都十分新型,而且,操作起來,十分——不按常規,如果不是熟悉的技術人員,很容易有意外!」
領班大叫:「哈山先生,快下來,危險得很。」。
哈山在那時,有一個相當幼稚的動作,他抓住了門的把柄,想把門向上打開來,卻忘記了他自己正站在門上面。
我嘆了一聲:「你也不想想,他若是鮮蹦活跳在箱子裡,為什麼打賭贏了,還不出來?」
半小時之後,我們才正式和白老大分了手——在一條岔路口,白老大駕車向右,回他的農莊去,我和白素轉向左,到那座工廠去,載運著那隻大箱子的重型貨車,就跟在我們的後面。
白素皺了皺眉,她當然有同樣的感覺:「可能人家有人家的困難,我們畢竟是不速之客!如果他們有什麼要防範我們的,也別見怪。」
他說到這裡,略停一停,然後,我也脫口說了同樣的話:「有意外發生了!」
發出那陰陽怪氣的「喂」的一聲,自然是溫寶裕,他多半又在想他的那個苗女藍絲,我這樣責備他,絕不會冤枉他!可是,也不發生作用。
我、白素和白老大,在白老大的艙房中,白老大看了看錶:「再有十分鐘,就是午夜,一過午夜,哈山就會出現了!」
總工程師卻已下了命令:「立即對目標物進行金屬成分測試。」
白素對我實在太熟悉了,她立即覺察,而且也立刻知道了我想幹什麼,她又吃驚又責備:「你不是想要弄清楚這工廠的生產秘密吧?」
我吞嚥一口口水,總工程師強調了一句:「也沒有比我們這裡更能對付這容器的工廠了!」
工廠方面十分守信,在那個廠房之中,對那大箱子的測試工作的所有情形,都通過電視設備,直接在螢光幕上出現,我們和身在現場,也沒有什麼分別。
我聽得她這樣說,就挺了挺胸,白素明白我的意思,笑了起來:「當然,大名鼎鼎的衛斯理的傳奇更多!」
那十秒鐘的時間,異常的長,終於,看到一股激光,射向那容器的一角。
領班停了一停:「那天風和日麗,我記得我正在向哈山先生講那個大奶子的瑪麗的故事,那故事是說——」
廠長陪著笑:「是,是,有的人認為隨身攜帶流動電話,十分沒有身分,也干擾生活。不過這一具的發射和接收系統,和世界各地的電話傳遞系統都有聯絡,又有雲氏工業系統的通訊衛星作總調度,所以,還算是相當實用的東西。」廠長看來十分擅於辭令,他一方面並不反對我的意思,一方面不亢不卑地介紹著那部電話的功能——那是一具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和任何地方通話的超功能電話!而雲氏工業系統,居然擁有自己的通訊衛星,這也頗令人刮目相看。
哈山被領班的話逗得笑了起來:「把船駛過去看看!」
激光以光速行進,兩秒鐘,可以射出去六十萬公里了,在這六十萬公里之中,要是有什麼遇上了這股激光,會有什麼結果?
我駕車,白素一直在沉思,我感到很沉悶,就找些話來說:「那位女俠,辦事好像十分利索快捷?」
我沒有再表示什麼,白素說得對,我們畢竟是不速之客,而且又有求於人!
廠長說到這裡,忽然停了一停,自口袋中取出了一具流動電話來,接聽電話。
他說到這裡,忽然向我望來,哈哈大笑,樂不可支,指著我:「衛斯理的典型說法是,那是外星人的棺材,因為這種外星人體型巨大,所以棺材也就特別大!」
我和白素互相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各自伸了伸舌頭。難怪這家工廠的保安如此嚴密,看來我們找錯了地方,正合上了「殺雞用牛刀」這句話了,生產那麼高度精密產品的工廠,我們卻來要求他們打開一隻箱子!
那具激光切割儀,也被推了進去,接著,是一個穿了如同潛水蛙人一樣的保護服裝的人,進了那個罩子,罩子打開的一面,也被關上,罩子中的情形如何,我看不見了,而在外面的人,神情都十分緊張,總工程師在叫著:「開始倒數!」
白素看著白老大開懷大笑,她也很高興:「在船上弄不開那大箱子,上了岸,總有方法弄開它的,現在主要的是,要趁還有十幾天的時間,把哈山找出來,全船的人都在找他,他沒有地方可躲!」
我揚了揚眉:「那次在書房的是誰?」
我在「廠長先生」的稱呼上,特別的加強了語氣,廠長顯然聽出了我的意思,可是他仍然只是笑了笑,我指著跟著我們駛來,也已經進了大門的載重貨車,指著那隻大箱子:「想利用貴廠的設備,把這隻箱子打開來。」
我本來是想說「除非這個人神經有點毛病」的,可是白素卻突然接過口去,所說的卻又和我想說的大不相同:「除非這隻大箱子特別適合躲人!」
廠長略為介紹了一下:「雲四風先生和夫人,都走在時間的尖端,所以他們喜歡這樣佈置。」
我吸了一口氣:「現在,有一架像舊式重型機槍一樣的儀器正在移近那大箱子——」。
我悶哼一聲,看來白老大對他說的經過,十分詳細,我簡略地回答了幾句,溫寶裕忽然高叫起來:「我知道了!你找戈壁沙漠,是想他們幫助你打開那隻大箱子來。」
廠長介紹完了四人,向我望來:「還是不是需要有特別人員?」
她說了之後,頓了一頓:「或許是由於近年來他們在進行的工作十分重要,再加上每個人行事方法的不同,所以才使你不習慣!」
他說了這幾句話,再打了一個呵欠:「希望我一到農莊,哈山就哇哇大叫著衝出來,唉,我寧願打賭輸了,也比他從此不出現的好!」
事實上,所有的人,絕沒有責怪技工領班之意,可是他的神情,仍然十分激動,口唇發顫,卻又沒有發出聲音來。我看出他有話要說,所以向他作了一個鼓勵的手勢,可是他仍然沒有說出什麼來。
這時,忽然有人敲門,打開門,船長站在門外,神情十分沮喪(在整件事情中,受打擊最大的是他),卻提出了一件輪船航行史上罕見的要求:「全體船員和全部搭客,都不想離船!」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她一直認為哈山還有可能在那隻大箱子之中,要急救人員在箱子一打開之後,第一時間接觸他。
領班吞了一口口水,像是還不是很捨得放棄他的那個故事,所以過了片刻,才道:「哈山先生專心在釣魚,所以是我首先看到那隻大箱子的。」
這真是意外之極!
我提出:「我要參加工程的進行!」
不但甲板上全是人,連可以看到甲板的地方也全是人,救生艇上也滿是人,等著看哈山的出現。
他們全是實際行動派,廠長道:「兩位請先住下來,我們會每小時向兩位匯報工程的進度!」
接著,就是總工程師的聲音,他在說話之前,先用力揮一下手,才叫:「停止倒數!」
我冷笑:「這個工廠是生產什麼的,你知道嗎?」
這時,一輛巨型載重貨車駛了過來,大箱子緩緩落到了貨車卡上。那載重貨車本身也有起重設備,起卸那大箱子,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領班十分自傲地挺了挺胸:「我調得一手好酒,而且我從小航海,見聞多,古怪的故事也多,哈山先生喜歡聽我講故事!所以哈山先生常帶我出海。」
八十天的航程就快結束,經過了多天的努力,沒有人有任何收穫,沒有人得到白老大的獎金,大家興趣也淡了下來。而且,在最後一天的航程中,有許多儀式要進行,大家同在一條船上過八十天,要分別了總得有惜別之類的聚會。
白素接酒在手,向那兩個傳者道:「看來這裡的一切裝置,都可以憑遙控發動?」
白素十分容易原諒別人,她淡然笑道:「用電視直接轉播,有何不同?」
接下來發生的事,令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連得操縱激光儀的技工領班,也呆了將近兩秒鐘才能應變!
事後,我和白素都說,在這樣叫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聽得到我們的聲音!
領班胡言亂語:「或是什麼大輪船上用舊了,就拋在海中,也是有的!」
這時,在螢光幕上看到他的情形是,那大箱子被推進了一個很大的罩子之中——大箱子被放置在一排滾軸上,所以推動並不困難。
那幾分鐘的沉默,事後回憶起來,人人都震驚莫名,手足麻痺,副廠長甚至堅持他一直沒有呼吸過——當然不可能,哪能超過三分鐘不呼吸呢?
我沒有再說什麼,廠長介紹第四個人,是一個有著體育家身型的青年人,全身上下,瀰漫著急待散發的精力,他的職銜是技工領班——全工廠的技術工人,都歸他調度。
有幾個女士聽了,也就誇張地叫了起來,白老大又呵呵地笑著:「男士們也要小心,他可能化裝成一個女人!」
我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就按下了電話,同時,長長吁了一口氣。
白素高興地道:「好極,等一會來試一試!」
雖然他說那番話的時候,已經隔了好久,可是他仍然十分駭然,他又補充:「不單是在這個廠房中的人會給激光射中,激光在穿出了廠房之後,天知道還會射中廠中的什麼設施!廠中有一些高度危險的設施,一被射中,會是難以想像的大災難!」
白素在一旁,聽到戈壁沙漠的聲音,自然也猜到了原因,向我作了一個鬼臉,我也連忙向他們問好,他們立刻又道:「有什麼事能為你效勞!」
白素笑了一下:「木蘭花!極可愛的女俠,出色之至,我們其實早該認識她。」
我總覺得白素略有隱瞞,所以追問:「最主要的話題是什麼?」
白老大打斷了他的話頭:「我知道哈山的遊艇一艘比一艘大,五號當然最新最大的,你揀重要的說。」
一直到日後,技工領班才說出了當時他想說而由於驚恐實在太甚,以致無法說出來的話,他說:「幸好我在操作激光儀之前,選擇了射向右上角,激光在經過了反射之後,直射向天空。如果我選擇了射向中間部分,或者是那容器的下半部,那麼反射出來的激光,就有可能射中在廠房中的任何人!」
溫寶裕「啊哈」一聲:「發生了什麼事?人家想見你幾次,你都推三搪四,怎麼反而要主動和人聯絡了?」
我和白素下了車,那人迎了上來,自我介紹:「我是廠長,雲四風先生已指示我,為兩位作任何工廠設備所能做到的服務,並且向他報告工作的情形。」
他用上海話問哈山在什麼地方,當然得不到回答。
也就在這時候,我和白素齊聲叫:「等一等!」
接下來的事,要分開來敘述:我去打電話,白素在注視螢光幕,以及和廠長他們通話,我心有兩用,同時進行,但在敘述的時候,卻只能一一敘來。
等到那大箱子被巨型的起重機吊到岸上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
事情到這時為止,我想知道這工廠的一些情形,顯然是出於好奇。
然後是總工程師——那是一個皮膚蒼白得異樣,手伸出來,手指修長柔軟,看來更像鋼琴師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有著一頭灰髮,眼珠也是灰色,看起來,像是一種什麼野獸的眼睛。
白老大早已認輸了,心理上倒也別無負擔,到了最後一天,他忽發奇想:哈山會不會在一艘潛艇中,而潛艇是在船底下附著船身在航行?他還一本正經把這個想法提了出來討論,我和白素都認為不可能,因為這樣子,哈山就不是「躲在船上」,根本他就輸了!
我不禁啞然,那一定是溫寶裕搶先告訴了他們,我會打電話去的原因,長途電話有電腦開始計時的聲音,他們要猜知是我的電話,也就十分容易。
我淡然道:「那太好了,廠長先生!」
我向白素望去,白素卻只是笑瞇瞇地望著我,大有幸災樂禍之意——她本來就勸過我不要那麼好奇的。
一場嬉戲,會有那樣的後果,那真是太可怕了!
擠到了「大冰箱」前的人,人人都抓住門的把手,向外拉了拉,當然沒有人可以把門拉開。我看見那許多人的動作,心中模模糊糊,想到了些什麼,可是卻又抓不住中心。眼看蒸汽房中的人越來越多,我和白素,努力擠了出去。在回到餐廳的途中(白素還沒有吃飯),只聽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叫:「哈山先生,找到你了!」或者是:「哈山先生,快出來吧!」
在廠長介紹他們之前,我先約略介紹一下廠長。廠長是一個樣子很普通的中年人,神色嚴謹,中等身材,有一頭深棕的頭髮,目光深邃——他連自己的姓名都沒有說,我自然也只好介紹他的外型。
那胖子總管這時道:「看來真像是一隻大凍肉櫃,是在海上發現的?」
白老大苦笑了一下:「好啊,這對哈山老頭來說,真是太好了,那麼多人看他勝利,可以使他有生之年,想起來都會笑!」
另一半不接受這種說法的人包括了我在內,意見是:「要進入大氣層,不是容易的事,回有強大動力裝置的飛行體,尚且要在極精確的、一定的角度切入大氣層!除非它是在宇宙飛船進入地球的大氣層之後,才被拋下來的!」
一個侍者道:「是!」另一人侍者道:「在夫人面前的是一個十分精緻的載酒機械人,它的電腦記憶系統,可以調配一百種以上不同的雞尾酒。」
我和白素淡然笑,我道:「我對貴廠所給予的熱切招待,十分感激。」
白老大長嘆一聲:「那麼,他究竟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唉,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思,哈山哈山,依來哈地方?」
白老大雙目圓睜,顯然是也想不到事情有這樣峰迴路轉的發展,大是驚訝。
極強烈的好奇心,可以算是我的一大優點,也可以說是我的一大缺點!但不論如何,種種怪異的遭遇,變成許多離奇的故事,十之七八,都是由於有強烈的好奇心而來的——這時,我忽然解釋了那麼多,其實只是想說明,當時我只是好奇,以後又發生了一些事,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如果激光能割開那容器的話,那麼一發射,容器的那一角就會被切割下來,先肯定了這一點之後,再來設法防止萬一裡面有人,如何可以避免發生意外。
約莫過了三五天,哈山才又把領班找了來,給了他一筆錢,告訴他,叫他別對人提起這件事。
我不禁呆了一呆。我找他們,目的向他們查問這個屬於雲氏工業系統的工廠,究竟主要的業務是什麼。可是在那一剎間,我卻很難問得出口,因為那畢竟是屬於打聽他人隱私的一種行為,不很光明正大,我和他們又不熟,不好意思問出口來。
我向上翻了翻眼,停了片刻——和溫寶裕這種人講過話之後,至少要有一分鐘的時間,調整一下呼吸的頻率,和使自己的思想方法,趨於平常。
領班航海多年,見多識廣,可是一時之間,也難以說出那究竟是什麼東西來,他想了一想,才道:「像是一隻——很大的凍肉櫃!」
廠長這才離我們而去,白素望了我一眼,嘆了一聲:「我們實在不能再埋怨什麼了!」
他講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還是由廠長來下結論:「所以——讓我們來進行工程,比較——好些!」
他說著,看到白素來了,就向白素揮手,依然發表他的偉論。
我苦笑了一聲,還沒有說話,沙漠已經又說了話,從他的話聽來,他這個人,性格十分直率,所以他的話,雖然令我尷尬,但我喜歡直率性格的人,所以並不怪他。
白素道:「一定有機會——不過最好不要處在敵對的地位,不然,傳奇人物衛斯理的一世英名,只怕會付諸流水!」
在那個廠房之中,也有巨大的螢光幕,顯示的是在那個罩子之中,激光切割儀將要工作的情形。
後來,我和他們熟了,自然也都知道了他們的名字,在一次閒談之中,又談起了那天在意外發生之後,至少有五分鐘的沉默,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哈山先生卻影蹤全無!在這期間,最不受人注意的,反倒是那隻大箱子,蒸汽房也早已恢復了消毒工作,只有船長,總徘徊在蒸汽房外,喃喃自語:「哈山先生明明告訴過我,他躲在這隻大箱子之中的!」
那時,哈山正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多半是由於那個「大奶子瑪麗」的故事,一點也不好聽的緣故。
(在螢光幕上看螢光幕上的情形,可算複雜。)
哈山循他所指看去,果然也看到了在陽光下閃動的銀光,可是他立刻看出,那不是魚,他插了魚竿,站起來,吩咐道:「拿望遠鏡來,那不是魚,看來像是一艘翻沉了的小船!」
白素和我一起進入了碼頭管理處的辦公室,白素借用了那裡的電話,我站在窗口,從窗中看出去,可以看到碼頭上各色人等,各種機械在忙碌操作的情形。
我也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有被隔離的陌生感了,就是因為我只知道這個人是廠長,而對這個人的其餘一切,一無所知之故。
這時,又有兩個穿制服的人走了過來,廠長指著他們:「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他們去辦,我去安排有關人員,盡快前來。」
白老大的臉色也十分難看,白素已接著對船長說:「請安排把大箱子運上岸去,不論怎樣,一定要把它打開來看看!」
我感到奇怪,剛想問「你是怎麼知道的」,就陡然明白,溫寶裕知道了經過,不消說,一定是白老大打電話告訴他的。
溫寶裕這小子,這時閒閒地提起來,只怕目的就是要我問他「怎麼知道的」,那麼,他就可以笑我「連這一點都猜不到」了。
我一聽,連忙向白素作了一個長揖:「娘子言重了,怎麼連『開門揖盜』這種成語也用上了?」
領班道:「哈山先生和我,老大的遊艇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出海之後,一直駛出了五六十里,才停下了船,哈山先生喜歡釣魚,在那一帶海域,有一種叫作『極樂鯊』的鯊魚,十分兇猛狡猾,能釣上一條來,是釣魚人的大樂趣,哈山先生在船頭釣魚,我就在一旁,講故事給他聽,因為釣魚要長時間的等待——」
船長駭然之至:「他躲得那麼好,如果有了什麼意外,可能——可能——」
我趁機握住她的手:「為什麼那麼緊張?」
白素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每當我脾氣不好,而略有無理取鬧的傾向之際,她就會有這樣的神情,我沒好氣,轉向那兩個侍者。
船長挺了挺身子:「我也和所有人一樣,都想留在船上——過了午夜,看哈山先生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
白老大看到我們不出聲,他用力一揮手:「大家準備在什麼地方恭候哈山的出現。」
我知道廠長答應得那麼爽快,多半和戈壁沙漠的電話有關連。也有可能,他們一直把打開那個容器看得太簡單了,但到了現在,他們知道那並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也感到要有我們在現場參加。
不一會,就進入了另一幢建築物,就是我們在螢光幕上看到的那個廠房,廠長和副廠長都迎了上來。廠長的神情頗有些不好意思,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雲四風先生早就吩咐過我們,一切都要盡衛先生之意,而不想衛先生伉儷在現場,確然是為了安全的理由。」
我沉聲道:「我不明白,一個人若是想躲起來,絕沒有理由想到會去躲在一隻由海上撈上來的大箱子之中的!除非,除非——」
白老大向我們這邊望來,我向他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回艙房去。
白老大喃喃地道:「世上若有那種箱子,那就是棺材,棺材又何必那麼大?」
這種情形,船長在敘述整件事時,已經提及過。白素嘆了一聲:「你如果親眼看到他進去就好了!」
我苦笑:「不知道,只知道它是在海面飄浮時被發現之後,撈起來的!」
在我和溫寶裕、戈壁沙漠通電話的時候,白素一面旁聽,一面仍十分專注地在留意著螢光幕上的變化。
總之,在至多兩秒鐘之後,激光儀便已停止了操作。
近距離看來,那大箱子更像是一隻大凍肉櫃,當然,它也可以說像一隻保險箱,可是保險箱若是大成那樣,那就是一個保險庫了,更沒有理由會在海上用浮,就像極樂鯊不會出現在銀行大堂一樣!
白素嘆了一聲:「老實說,這個工廠是雲氏工業系統的一部分,和木蘭花極有關係,我不想你的行動影響我和木蘭花之間的友誼!」
他一面說,一面抹著汗,講話也有點急促,可知一切全是在最急迫的時間內完成的,看到這種情形,白素望了我一眼,似乎在說:「你看,也不能說人家的接待太不夠自己人了!」
沙漠「呵呵」笑了起來:「很生動,衛先生,箱子一定已經打開了?」
雲氏工業系統是由雲氏兄弟主持的工業組織,包括了許多製造精密儀器的工廠在內,在各大洲都有他們的工業設施。我和他們不是很熟,只是見過雲氏五兄弟中的老四幾次。
白老大出手十分闊綽,領班顯然喜出望外,說道:「我看到那大箱子的時候,大箱子還十分遠,我看到海面上有銀光閃閃,還以為是一條大魚!」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我好幾次喝令他停止說話,可是他堅決不聽,仍在發表他的意見:「生物有時可以在不可思議的環境下生存,你自己就親眼見過超過十公尺的硬土之中不知生活了多少年的黃鱔,也有在煤層之中被發現的青蛙,哈山老頭在那箱子中不過八九十天,大有可能,鮮蹦活跳出來!」
聽到白老大的口中,冒出「他從此不出現」這樣的話,我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我是一個好奇心極強的人,熟悉我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正如我剛才對白素所說,那是我與生俱來的性格,除非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的染色體都經過改造,不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也改不了的了。
領班一迭聲答應,可是一說出來,還是扯東扯西,我看出白老大十分不耐煩,也看出若果白老大不斷打斷他的話頭,只有更亂,所以向白老大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任由他說下去。
戈壁沙漠在這時,同時叫了起來:「怎麼可能?」
我可以想像得出溫寶裕在聽了我的問題之後,急速地眨眼的樣子,他居然很快就有了回答:「或許他算錯了日子?人老了總不免糊塗些!」
我預期白素會失笑,可是她卻沒有笑,顯然她認為大有這個可能。
我趁電話還未接通,我「哈哈」一笑,說了一句我說過不知多少次的話:「那不是地球上的金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