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夫36計》第十八計 打草驚蛇

第三回 我的傻許仙

第十八計 打草驚蛇

第三回 我的傻許仙

這話如初愛聽,所以加了一句,「白姑娘也認為我應該爭取這人間真情嘍?」
白凝若在賬內很肯定的「嗯」了一聲。
當時兩人正在客棧的大堂吃早餐,如初心中有事,沒什麼胃口,隨便扒拉兩口就放下碗筷,八重在一邊苦勸,如初卻只是皺著眉搖頭不肯再吃。跑堂的小夥計看到這一幕,熱情地跑過來介紹說,飲食不振可能是胃火淤滯,不如找個大夫診治一下。如果實在不願意就醫,不如到鎮東的英烈祠堂轉轉,本鎮的幾位大家小姐行善積德,說動了大藥材商,正在那邊免費義診贈葯,只當溜溜腿、消消食兒也好呀。
賓果,大魚上鉤,果然白凝若是假仙女呀!
如初暗暗不屑,隨即又提醒自己不要有偏見,說不定人家就是這麼善良呢,做人還是不要太小人之心。而據初步目測,白凝若的身段正符合這時代的審美標準,小、窄、薄、分外纖瘦,跟人家比,她顯得平日伙食太好了些,身段也不「文雅」,果然是仙女和狐狸精的區別呀。
如初二話沒說,拉著八重去磕頭,正正經經的,一點敷衍了事的意思也沒有。她今後是要嫁到這裏來的,所以鎮上人的祖宗自然也是她的,人家待在神位上那麼多年,受她兩個頭一點不冤。
「心疼。」
不過祠堂前聚集的鎮民雖多,但古代人素質比較好,都規規矩矩的排隊,熱而不亂,沒出現現代超市大促銷,顧客瘋狂搶購擠踏的事情。如初瞧這麼多義診的大夫中就數白娘子那邊人少些,而且大多是青年男子,也乖乖排在隊后。
當天下午,兩個肩負偵察任務的女人就出了門,可惜沒什麼收穫。但魯橋鎮畢竟是小地方,第二天一早,機會就來了。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我們兩情相悅,可是他家裡逼著他和別人成親。我不知道怎麼辦,雖然追到這裏來,卻不能露面,所以心情一直鬱郁。」如初直截了當地道,但因為她是男裝,所以沒說「娶」與「嫁」這類的詞,語意模糊。
「先生說得是。」又過了幾秒,白凝若終於開口,「但先生也得說個大致的癥狀呀?」
如初當時就靈機一動,大讚此地風土人情,又問那些小姐都是誰?跑堂的一連說出三、四個人名,但如初卻只注意到一句:白先生的女公子白凝若白大小姐。
「這樣……她的父母是太操之過急了一些,怎麼也應該問問自己的女兒呀。」白凝若嘆了口氣,不過因為心中鄙視未婚女子與男子獨自上京,所以話鋒一轉道,「可是事已至此,先生何不放手?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天涯何處無芳草,成人之美也是大丈夫之所為呀。」
「先生哪裡不好?」聲音輕柔婉轉,溫溫柔柔地煞是好聽,但總感覺有些做作似的。
英烈祠前人流涌動,擁擠異常。在祠堂左側擺了一長溜桌子,十幾個小夥計站在桌子后,忙忙碌碌地照方子抓藥。如初不熟悉中草藥,但猜也知道都只是些尋常藥物,並不貴重。否則不會這麼滿筐滿簍的盛放,再者如果施的是人蔘、靈芝什麼的,多大的藥材地商也得賠回姥姥家去。
假如白凝若是個真聰明的,就會放她們走,對她的胡言亂語不予理會。那麼,她就會有力無處使,只能灰溜溜先離開,再想他法。
「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行在眼前。」如初打斷白凝若,差點給她唱一段《白娘子》,「男女真情是天底下最珍貴的東西,難道不應該努力爭取嗎?良緣難得,難道不應該加倍珍惜嗎?」
「心病不是病嗎?難道姑娘沒號出我胸中鬱郁,滯澀糾結,肝氣不舒?就沒有活血順氣的葯給個一劑半劑?就沒有開解的話嗎?難道醫者救人,就只有針葯,卻沒有父母之心?」如初強詞奪理,但說得理直氣壯,倒把白凝若僵住了。
如初搖頭不語,警惕地東張西望,暗道,「不知我的傻許仙會不會來?一定要小心著點。誰說許仙是白娘子的?在我大明版愛情故事里,許仙絕對屬於拋頭露面的狐狸精。」
「白姑娘診錯了吧?我明明就是心裏不舒服。」如初繞著彎說話。
結個婚而已,別人貌似都很簡單,為什麼到她這兒就這麼難呢!一瞬間,她真的感覺身心疲憊。
結果……是後者。
於是她立即謝過小二,賞了塊碎銀子,飯也不吃了,直奔鎮東而去。
恭恭敬敬磕了頭再去排隊就沒什麼人廢話找茬了,如初讓八重老實待在隊伍中,自己則偷偷摸摸、溜溜達達蹭到隊伍最前面,暗中觀察白凝若。
「先生心中有什麼難解之事嗎?」白凝若問。
如初心中評判了一下,之後又罵自己:胡如初,你大方點,又在小人之心了。淡定,要淡定!
「可是婚姻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多麼希望這個消息是謠傳,這樣她和小光之間的事至少不會那麼艱難,可白凝若雖然沒有說話,但那沉默中的嬌羞卻令如初感覺得真真切切。原來,那個生意經紀白蒙並沒有胡說八道,小光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長輩訂下了親事。
「這要看姑娘了。」她一語雙關。
於是她補充一句,「白姑娘你診過脈才知我哪裡不好呀,如果我自己全明白,何必找大夫?」
「不行了,晚了。」如初搖頭苦笑,「我那心上人前些時日與我在京師辦事,哪成想家裡的長輩給他訂了親,他完全不知情。而且他家長輩似乎很喜歡與之訂親的人,所以斷不會接受我的。我與他真心相愛,卻要被生生擴散,這樣公平嗎?」
白凝若沉吟半晌,似乎壓抑著心中不滿,之後仍然平靜溫柔地道,「先生患的可能是心病,這個恕小女子才疏學淺,無力相幫。」
好不容易排到了位,如初坐在條凳上,身子前傾,把手伸進帷紗帳中。
「她哪兒是白凝若,簡直一白娘子,學人家救死扶傷呀。」如初不岔。
帳內一時沉默,如初甚至想像得出,自己這細聽下來有點調笑又有點冒犯的話令白娘子秀眉微蹙、輕嗔薄怒的樣子。
祠堂的右側也擺了五六長桌子和一些條凳,有幾位老大夫正在給鎮民義診。而就在這一側最挨近祠堂的地方以竹桿簡單支著一個小繃子,四面以白紗相圍。棚中坐著一個女子,稍一打聽就知道這是鎮上的女華佗白凝若。此善舉雖然是幾位大家小姐共同促成的,但深諳醫理的卻只有白小姐一個。
沒成想剛站定,身後就有人拽她,回過頭還沒看清那人的臉,就聽到一個大嗓門在叫,「看你是外鄉人吧?也不懂到祠堂那兒磕個頭。不管哪兒的人,得了我們魯橋鎮的恩惠,至少要謝謝打下這江山的祖宗。」
但如果白凝若是假聰明,是好名爭強之輩,絕不像表面上那麼淡然高雅,就一定會攔著她。那麼,她就會施展打草驚蛇之計,讓白凝若胡思亂想,認識到和戚繼光的婚姻根本就是橫刀奪愛。
如初等的就是她這句話,突然笑道,「聽說白姑娘和鎮上的戚大公子,也就是登州海防衛的指揮僉使大人已經訂親,不日就要完婚了?」
這一番話是如初真心的,所以很有感染效果,白凝若似有所動。不過她已經厭煩和這個古怪的小鬍子談與自己無關的事,因此假意贊同道,「先生說得對,倒是我拘泥迂腐了。希望先生好好努力,希望與你心上人訂親的那個人也能明白這道理,緣分,不是強求來的。」
「原來是為情之一事呀。」白凝若幽幽地道,好像很有經驗似的,「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割捨不下,不如上門拜會那位小姐的父母,說明真意,也許人家會成全你呢?」
白凝若又是一愣,之後嗯了一聲,待旁邊的丫鬟在如初腕上搭了塊雪白的細布,才把手指輕輕壓在脈上。半晌,她抬起手,緩緩地道,「先生心脈旺盛平和,並無心疾,還請離去吧。」
這句話把如初氣的差點破功,幸好她強行忍住,也用幽幽的口氣道,「對方為什麼不能成我之美呢?畢竟我與我的心上人之間有真情在。」
明代是封建社會,對女性管制嚴格,但即便如此,除了大家閨秀和家教極嚴的人外,蓮門小戶的女子仍然可以上街,在魯橋鎮這種民風淳樸的鄉下地方更是如此。所以白凝若雖然搭了棚子,圍了輕紗,還有一個丫鬟陪同,但其實也不過是要那麼個雅緻的意思,旁人仍可看清她的身影,不過畢竟隔著層紗,面目看不清楚罷了。這個白凝若,很有點孤芳自賞的感覺,而且似乎很喜歡扮聖母。
「小……呃,公子說的什麼?」八重納悶地問。
於是她接著道,「在我家鄉有一種大夫叫心理醫生,專門給人醫心病的。身體之病好醫,心病難醫,我路過貴寶地,聽聞到白姑娘菩薩一樣的心腸,這才來看看,原來還是我強人所難了啊。既然白姑娘診不出來……那我就告辭了。」臨了,她來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