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夫36計》第十九計 樹上開花

第七回 我們合好吧

第十九計 樹上開花

第七回 我們合好吧

於是她打算施展點激烈手段,倘若這狐狸精再不識好歹,她也只有搬出戚老太太和夫人了。她不想鬧得不可開交,因為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讓鎮上人知道這些事,她丟不起這個人。可現在,她不得不如此了。這不怪她,全是這狐狸精和元敬逼的。
「如初,我們合好吧?」他的聲音在早晨的幽靜中清亮的傳了過來。
「六歲上,元敬已經捏土為馬,以陶為人,在地上排兵布陣,雙方廝殺,顯示出極高的才華。我爹斷定他是個人才,因此分文不取,悉心教導。十歲,元敬武可抗成年之人,文可敗當地有名的童生,成為整個濟寧州都赫赫有名的小才子。十四歲,第一次隨父親到海防衛去,恰逢倭寇來襲,元敬臨危不亂,從容應敵,隨父親打了一個近年很少能勝的陣仗。可是他自己受傷嚴重,在床上足躺了幾個月。十七歲,他赴京辦理承襲事宜,我十里相送,戀戀不捨。」白凝若滔滔不絕地說起往事,「胡姐姐,自從我認識六歲的元敬,他的每一次重大事件、重大成長我都旁邊親眼看著,你有嗎?所以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更了解他,適合他呢?你知不知道他討厭胡蘿蔔?知不知道他其實喜歡安靜?知不知道很孝順自己的祖母和母親,很疼愛自己的弟弟妹妹?知不知道他根本不願意當這個四品的小小武官?知不知道他最愛吃的是三丁包子?也就是肉丁、蘑菇丁和豆皮丁所制?你什麼也不知道,和他什麼也沒經歷過,更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來這裏和我搶他,你不覺得可笑嗎?你又有什麼贏的可能?所以,聽妹妹一句,離開魯橋鎮,再也不要回來。這樣至少大家的面子還保得住。我知道胡姐姐是商人之女,用不著我贈送路費盤纏,可只要你肯放棄元敬,無論你要什麼,我都會想辦法給你。明白嗎?胡姐姐,請你離開元敬!」說著,向前一步,逼視如初。
這一番話,真摯懇切、擲地有聲,把白凝若鎮住了,因為她所舉例的那些外在的東西,怎麼及得上如初所講的心靈相通?她心裏明白她所欠缺的就是這些,只是她不願意承認。被打擊之下,她卻忽然生出一股悍勇之意,心道事情已然僵住,既然這狐狸精就是不肯放手,那就怪不得她搬出救兵了。
眼見客棧房門在眼前關上,一直縮在一邊的八重跳了出來,有點焦急地道,「小姐,她虛張聲勢,結果讓你揭穿了。不過看來她不像要善罷甘休,接下來咱們要怎麼辦呀?」
而因為心中有事,大腦超級亢奮,所以這一夜如初都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第二天太陽才出來,就聽到有石子敲窗的聲音。披衣下床,打開窗戶一看,瞬間,心裏所有的鬱悶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柔的、感動的笑意。
「你說得對,原就是我錯了,我想辦法彌補。」他點點頭,「但現在……你肯和我和好了嗎?」
於是如初鎮定地站起來,與白凝若對視著,而因為她的高挑身材,在氣質上還略勝一籌似的。
只是也不能全怪白凝若,古代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婚約了吧?而且眼看心上人就要被套牢,很難有女人明智到立即抽身的。
到了晚間飯後,白凝若又來拜訪了。或者說,是來示威吧。
「沒錯,你和小光青梅竹馬,而我才認識他不過一年有餘,可是論起對人的了解,並不是由時間來決定的。表面上,你佔盡上風,可實際上,你一無所有。」如初很自信、很認真地說,「是,我和他沒有共同的過去,可我們可以有共同的、長長的未來。因為我們的心貼在一起,所以我們就可以一生都手拉手、肩並肩地走,可以在艱難的人生中相互扶持、可以在寒冷中相互擁抱取暖、可以相偎相依、相濡以沫。他討厭胡蘿蔔,可他為了我吞得下整塊胡蘿蔔肉餅;他喜歡安靜,可是他見了我就笑鬧個不停;他孝順長輩,疼愛弟妹,這是一個好男人的優良品質,我為他感到驕傲,並且會和他一起這麼做;他愛吃什麼,我都可以煮給他吃。不好意思,我雖然不會看病、不會作詩、不會女紅,但廚藝卻好得很。甭說三丁包子,就算三百丁包子,我也能做得出來!他不愛當這個四品武官嗎?你錯了,他一腔報國之願,不過被少年人的氣性蒙住了眼睛,他現在不知道有多麼想立即到海防衛上任,好殺光侵略百姓的海盜,多麼想保衛大明的領土和人民的安康。他是個雄心壯志的人,註定要成為英雄,並不是你口中憤世忌俗的普通男子。不錯,你了解他的生活習慣,了解他在家鄉的親朋好友,但這些東西只要肯花一點時間,是人就能慢慢看清楚。可是……他的心呢?他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呢?你又了解多少?今天我來和你說這些,不是要和你比什麼,只是要說明,父母這命,媒妁之言全是可以改變的,唯有心,這一刻真正的心意,永遠永遠也不會改變。所以,你要我放手,就先去問問他,他到底愛的是誰?這一生,他願意牽著誰的手?」
「我也說過,何必弄得大家不體面,彼此留點餘地不好嗎?」
「恐怕她要跑到戚家長輩那裡告狀了。」如初嘆了口氣,「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想平靜解決這件事已經是不可能了,就等著鬧得雞飛狗跳吧。」
她也不想事情鬧到這一步,可樹欲靜而風不止,白凝若鑽了牛角尖,就是不肯和小光去談談,然後做出決定,硬要保著自己的婚約。看來,不想擴大傷害是不可能的。
「胡姐姐,請你放棄元敬。」這一次,她開門見山,端端莊庄往那兒一坐,頗有點當家主母來攤牌,要勸服外室小妾安分的態度。
如果有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心上人這樣用心,還需要什麼來證明他的真情嗎?
原來,她昨天假裝生氣,讓他來哄她,他就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他是大明朝第一個送她花的男人,之後也送過幾次,大概知道這個能討她歡心,所以在寒冷的冬夜一夜不眠,在朋友趙三紅的幫助下,讓一棵進入冬眠的樹開出花來,以搏她一笑。
戚繼光二話不說,輕輕鬆鬆翻牆而過,伸出雙臂,以行動代替回答。
確切的說,那些花不是開的,而是被粘上或者被繫上的,全是碎面料做成,樣子嘛……超級難看,手工差到令人不忍卒睹,有的甚至只是兩條爛布條擰在一起。可滿樹春意就讓這些碎布生生裝飾了出來,再看樹下那兩個呵著手、傻笑著、蹦跳著保持身上溫暖的年輕男子,如初心頭的暖意怎麼能抑制得住。而其中一個年輕男人正仰望著她,眼睛亮閃閃的,笑容比初升的陽光還要明亮溫柔。
「那要怎樣你才開心?」
戚繼光站起身,踱到窗邊,心裏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白家對戚家有恩,她平時在兩位老人面前也做足了姿態,沒道理戚家人不全心向著她。她想嫁給元敬也不是貪圖什麼,以她在本地的名聲和家世,多少富貴人家隨便她挑,可她仍然一門心思等元敬回來,為的不就是自己的一片愛慕之心嗎?就算元敬真的不曾喜歡過她,也不曾承諾過她又如何?只要能嫁給元敬,佔住那個位置,她就能慢慢令他真心對她。如今眼看就要夢想成真,她絕不能讓任何人給攪了!
本來,她還想慢慢把眼前的女人弄走,好保住自己的婚姻,嫁給自己夢想了好多年的人。可是,當被派來監視這狐狸精的家丁報告說,元敬自與她分手就來到客棧,並逗留很久后,她心中的怒火就再也壓抑不住。
「你憑什麼這麼說?」如初的滿腔熱血被潑了一盆涼水,只得無奈地笑,「這世上的事很奇怪的,就算親眼看到,也有可能是假的。」
「不能。」
「啊,那怎麼辦?要不把老爺叫來?要不通知下未來姑爺?」八重一聽,小臉都白了。
「洗洗先睡吧,養足精力,過幾天有你瞧的。」她吩咐。
「你接住了我,今後就要娶我,而且不能辜負我哦。」她也不管自己蓬頭垢面的可怕樣子,響亮的在戚繼光唇上親了一下。
聽著這句話,如初深深吸了一口氣。
「明天早上我來看你,包管你高興。」他走過來在如初臉上偷得一吻,「不過現在我得走了,倘若在外逗留時間過長,下回出來就難。」
「你能接住我嗎?」如初繫緊衣服,一腳跨在窗台上。
「言盡於此,多說無宜。」她向後退了一步,傲然望著如初,「胡姐姐好自為之吧,妹妹告辭。」說完,轉身就走。
在她的房間窗外,是一條偏僻的後巷,而正對著她的窗戶,有一棵小小的、不知名的樹木。因為已經入冬,天氣寒冷,樹上的葉子早掉光了,每天她看到它都是光禿禿、可憐巴巴的樣子。可現在,樹上「開」滿了花朵,難得的是不僅有紅花綠葉,還有黃的、紫的、藍的、黑的、白的各色花樣。
如初毫不猶豫的從二樓跳了下去,不偏不倚地落在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之中。她會輕功,可就是想讓他抱著。她穿越而來時沒落到他懷裡,現在選擇后再跳也是一樣。
如初搖搖頭,「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不要驚動我爹,我不想讓他再為我操心了。至於小光,明天早上他不是說來看我嗎?那時再告訴他好了。白凝若雖然已經決定動手,卻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我猜她會想好每一個細節后再去報告家長。」
頭頂上,八重站在窗邊對著牆外的趙三紅攤了攤手,表示幸好沒人看到這一幕,不然這對姦夫淫婦白晝宣淫,說不定會被浸豬籠的。
如初當然捨不得他,好多天沒見,今天可是第一次單獨在一起。但她知道小光的難處,所以也就不婆婆媽媽了。兩人又私語了一會兒,戚繼光起身離開。
自從見到白凝若以來,她就一直和這個才十、八九歲的姑娘斗心機,可因為才見過小光,此刻她的心忽然軟了,很想誠懇地對白凝若說:沒錯,彼此留點餘地不好嗎?你明知道小光不愛你,為什麼偏偏要做出這麼多事來搶他。所謂佳偶天成,但如果是硬要湊成一對怨偶,別說你只有戚家長輩的支持,就算是老天幫你,也終究不是個了局。所謂婚姻,如果男女雙方不能相愛,甚至一方還惦記著別人,那又有何幸福可言?真正的聰明,不是在情場上不計後果的比拼,是要在最合適的時機退場,尋找自己真正的機會。感情的事畢竟不是一場戰鬥,而只是關乎于自己的一生。
「自己想!」
「這白凝若真是的,幹嘛死抓著不是自己的東西不放手呀。」八重撅著嘴道。
不過她這番肺腑之言還沒有說出口,就聽白凝若好整以暇地道,「想必今天你已經看到了,我和元敬之間是很默契的,縱然他現在迷戀你,捨不得你,但那不過是一時,以色侍人,終不得久。所以不如趁著你還能抽身,給大家一個乾脆。」
好厲害的女人呀!倒小看她了。這些歪理初聽起來還真唬人,可是卻沒有一句提及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小光和她之間的愛情。她長篇大論,嘰嘰歪歪,但她和小光的感情互動在哪裡?分毫不曾有過吧?
「可我和元敬的青梅竹馬卻沒有半分是假。」白凝若冷笑著,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如初。
如初坐了下來,無奈感加劇。
「一生一世。」戚繼光望著懷中人,極認真的承諾。
如初無語,因為大家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概念理解不同。她覺得是愛情,可白凝若覺得是婚約。
「我說過,只要他說不再愛我,我立即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