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62章 病人
秦恬第一次覺得，學護理真的很重要，要不是她去上了幾堂課，這時候恐怕早就一整罐牛奶往病人嘴裏灌了，她一邊碎碎念的背著一些印象比較深的護理口訣，一邊擦著秦母臉上的汗，等覺得緩過勁來了，再背起病人繼續前進。
好吧好吧，互看不爽更好，省的他出征自己會像對凱澤爾一樣心軟。
不會的，我比你成熟多了，秦恬抽搐著嘴角，最終還是擋不過大腿顫抖的虛弱，挪動著爬上了車。
「哼，你還走得動？」
海因茨等人消失在街角后，秦恬覺得不該呆太久，咬牙把秦母背起來，感覺耳邊的呼吸更加急促和灼熱了，腳下更快，可她此時已經是八百米跑到末尾的感覺，腦子裡怎麼急促，步子也一般大小，甚至越來越小，最後乾脆蹣跚了。
秦恬慢慢的挪，不回答。
耳邊是秦母急促的呼吸，地上還殘留著冰層，一步一滑，秦恬就算曆練出了一身力氣，卻也有限，更何況秦母雖然不高大，卻已經有點發福，還沒走出這條街，她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艱苦程度不亞於當年穿越巴黎。
工作人員看了女人半晌，朝周圍看看，見周圍沒德國人，嘆口氣低聲問：「你姐姐什麼時候的信？」
德國士兵暫時還沒表現出不耐煩：「或許你現在回去已經戒嚴結束，沒有的話，我也不知道。」
她走出警務廳，沿著街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家麵包店，摸摸自己的錢包，進去挑了最大最便宜的硬麵包，提了一罐牛奶，剛好把錢花完。
繼續往大院前進。
她站了許久，還沒人來搭理她，只能自己隨便扯了個警察：「你好，我想問下……」
「你能再蠢點嗎？要我用強的？」海因茨又點了一根煙，不耐煩道，「趁我有空，趁車上有空位，你要是累死了，別跟奧古告狀！」
唯一能喝的液體只有那罐牛奶，可是問題在於，本來秦父秦母這樣老一輩人的體質，就不大適合喝牛奶，難以吸收，她買來也只是為了晚飯浸泡麵包用，更何況生病時，這種高蛋白高脂肪的東西就更不能喝了，會加重病情。
「對不起，我只是想問一下。」
「我，我沒戴。」
耳邊傳來腳步聲，那小男孩竟不由自主的
那禿頂的工作人員一臉麻木的問：「猶太人？」
當她有條件在網路遊戲中選擇奶媽角色，盡情的幫助別人的時候，她絲毫不介意在遇到這樣的組合時貢獻一下手裡的麵包和牛奶。
這種事關人身安全的時候，該找誰呢，秦恬走著走著，進了第七區的警察分局，裏面人來人往，很是忙碌。
秦恬摸了把額頭，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絕對不靠法國人了，這大鬍子在這兒就是個擺設，比傀儡還廢柴，不如求助德國兵，她擠出一點微笑，用德語回答道：「你好，我的父親被困在奧賽街戒嚴區，我想知道那兒發生了什麼事……就算不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起碼我想知道對於無辜的平民是否會有危險，還有什麼時候能接觸戒嚴……我和我的母親都很擔心。」
遠處有車子行駛的聲音傳來，秦恬抬頭看看，似乎是德國軍官的車子，前後還有三輪摩托護駕，眼見避不過，只能蹲在秦母前面，擋一點是一點，自己則垂下頭，盡量不去看他們。
秦恬心裏鬆了口氣，羡慕的看著停在眼前的車子，想當年她可是花了千把塊考出了駕照的呢，可現在有車在前，她依然只能背著老媽步行，早知道那千把塊拿來買吃的了。
工作人員聳聳肩：「集中營，隔離區，我怎麼知道，你快走吧，別被人看出來。」
秦恬感覺自己心跳都瞬間變快了，她連叫幾聲，秦母都不醒來，護理課不是白學的，她連忙去接水，卻發現沒有水……房間空置太久，早就斷了水電，她出門的功夫，秦母滴水未進。
海因茨一身皮裝，皮手套，正拿著打火機點煙，點燃后狠狠吸了一口，吐著煙圈道：「不錯啊，你那不是戒嚴么，竟然出的來。」
噠噠噠，一雙長筒馬靴在面前停住了，秦恬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立刻呆住。
那女人一愣，緩慢的應了一聲。
海因茨挑眉：「不知道。」
秦恬一愣，翻著死魚眼往身邊的車上看了一眼，陪著笑臉道：「抱歉，
她似乎還做著噩夢，眼皮跳動，頭微微搖動著，極為不安。
「你的大衛之星呢？」
就算這時候戒嚴結束，她也絕對不敢回去，萬一滿街是血怎麼辦！
就像燃燒了小宇宙，秦恬猛的大跨了幾步，然後繼續氣力不濟的慢慢走。
似乎警務廳已經成為了一個許多雜事的集結地，裏面很多人在轉悠，也有很多辦公桌面前坐著處理事務的人，她慢悠悠的走向門外時，隱約聽到一個婦女在說：「我的姐姐來信告訴我，她們被趕出了房子，我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她們一家的下落，而她原先的房子，竟然已經換了門鎖，被別人佔了！我不指望要回房子，至少我要知道我姐姐一家的下落！」
「有什麼事請去諮詢台。」這警察話隨手一指。
其實她也不知道該去找誰，她上頭沒人，對頭倒不少，找人樂呵可以，找人幫忙還真是束手無策。
秦恬第一次恨自己的逃避，她害怕自己和秦恬以前的朋友接觸過多會揭穿，也懶得再去小心翼翼，所以一直沒有在巴黎有相熟的人，此時家回不得，上醫院沒錢，一個大好青年竟然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
竟然是一片地方都戒嚴嗎，他們在找史前巨怪嗎！？至於這麼一大片全戒嚴嗎？！啊？！
「外面？哪兒？」女人急切的問。
怎麼辦？
這麼想著，她腿一軟，絕望如潮水……
「朋友？你有朋友？」他似乎聽到很搞笑的事情，「一個從不隨便出門的人會有朋友？」
可是現在不行了，她只有憐憫，完全不想貢獻。
覺得德國士兵說的和自己心裏想得差不多，秦恬微微有點放心，她這才有空注意起四周，為什麼這麼多人。
秦恬算了下日子，她上一次見海因茨似乎還是入秋，現在聖誕節，也就是說有三四個月沒有見著他了，心裏慶幸，還好豬腳氣場不濃，這種阿貓阿狗沒有成天在身邊轉悠，不過看情形，阿貓阿狗海因茨也不樂意搭理自己。
「不找醫生？」他抬抬眼，「她看起來挺嚴重。」
走了不知道有沒有二十米，在秦恬感覺幾乎有一個世紀長，她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連
「嗯哼。」海因茨繼續抽煙，不說話。
她開始後悔了，她覺得剛才的分工出了錯誤，應該是秦父出來陪秦母，她回去看店，至少秦父在這兒住了那麼多年，總該有些門路，而她，什麼都不記得，這段日子，也不見有什麼叔叔伯伯。
秦恬心裏不甘，真想乾脆衝進戒嚴區算了，跟秦父在一起，遠好過她在外面六神無主，也可以有錢找醫生，現在她所知道的醫院就只有八區的了，那可是要坐地鐵過塞納河長途跋涉的啊！
「非常感謝。」秦恬點頭，德國士兵坐下。
秦恬是在不好意思麻煩那些本來就不富裕卻極為熱心的人，昨晚他們托伊萬拿來的禮物還沒拆，她還沒準備回禮，沒想到第二天就要去麻煩人家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低下頭。
「……我走了。」
吱，車停了，似乎就在面前。
顯然聽到母語是一個讓人精神舒緩的途徑，德國士兵盯了秦恬一會，微微緩了一點表情，回答道：「搜查逃犯，只要不包庇，普通人沒有危險，持續多久不知道，我們要等通知。」
下意識的收緊手臂，秦恬低頭快步走過小巷。
越心急越走不穩，秦恬跌跌撞撞的走出這條街，扶著秦母雙腿的手已經有些脫力了，肺部如拉風箱一樣，她不敢停，靠著慣性往前走。
雖然累得不行，但她也不願意在那些路障前的德國士兵眼皮子底下休息，吃力的背著秦母轉了個彎，這兒已經是商業區，路邊沒有椅子，行人也很少，大多躲了起來，她只好把大衣脫下來，墊在結冰的地上，讓秦母坐上去，不至於冷，自己則蹲著，拿血水給她降溫。
「半個月前，我住在凡爾賽，剛趕過來。」
沒有迴音，秦恬心裏咯噔一聲，她快步走到房中，發現秦母躺在大床上，緊閉著眼，不知是昏著還是睡著，可是那滿腦袋虛汗，火熱的額頭還有滿嘴唇的燎泡都顯示，她很不好。
「額，不遠，朋友家。」
她想也不想就跑到對面拍門接水，卻沒有人。
想著拐彎就是路障，也沒地兒停車，秦恬並沒多想，聽到開車
秦恬抱著食物快步走著，路過一條小巷，眼角瞅見一個婦女帶著兩個小孩在掏著垃圾桶，其中一個小孩手裡抱著紙包著的東西，大眼睛直直的盯著秦恬——手裡的麵包。
背起秦母下樓，辨認了一下方向，秦恬往記憶中最近的醫院走去，記得就和奧賽街隔了一條街，靠走可有點略遠，但秦恬沒辦法，她坐不起計程車，這麼冷的天，也找不到馬車。
法國警察呆住了，一旁的德國士兵站了起來，嚴肅的看著秦恬，用生硬的法語道：「女士，如果你來鬧事，請出去！」
身後傳來車子發動的聲音，很快那車隊就趕了上來，在她身邊停下，海因茨不滿的聲音傳來：「誰准你走的？」
想來想去，只剩下大院了。
「……上車。」
秦恬頓了頓，還是繼續往前走，嘴裏道：「您辦公吧長官，我可以的。」
上了車，海因茨鬼畜狀抽煙，帽檐壓得很低，一言不發。
眼看勝利在望，她極為興奮，一鼓作氣的背著秦母往前沖，剛拐彎，她心都涼了，路口竟然也站著德國兵！還有路障！
秦恬抱著簡陋的食物心裏默默內牛，她零用錢不多，又摳門，就怕出門花錢，今天帶了錢還是不知哪根筋抽了，卻也只帶了一點點，只能回去委屈老媽了。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法國警察搖著頭，用詠嘆調一般的聲音回答著，手裡整著一疊資料，滿臉敷衍。
「我想問下，關於，奧賽街的事情。」秦恬道。
「半個月前……我看看……」工作人員翻翻資料，道，「別找了，為了給德國軍官騰出房子，很多猶太人都被送到外面去了。」
實在走不動了，就把秦母放在路邊的椅子上，弄一點積雪拍她的臉降溫，她找了點乾淨的雪，塞進秦母的嘴裏，讓她含著，降降火氣。
奧賽街在戒嚴，可別處沒有，聖誕第二天的氣氛還是很熱烈，街頭有畫家在畫著畫，冰雪中的小花園，彩色的凳子還有玩耍的小孩，當然，也不乏裹著奇怪的布料縮在牆角睡覺的流浪者。
「那……」秦恬滿嘴的問題，「會有危險嗎，什麼時候解除？」
秦恬覺得自己挪得有點過慢了，偷聽
「抱歉女士，我不知道，而他，不會告訴你。」法國警察抬起頭回答。
海因茨嘴邊還叼著煙，似乎微微思考了一下，問道：「去哪？」
他身後一個軍官走上前對著他耳朵低聲說了兩句，海因茨點點頭，看了秦恬一眼，往戒嚴區走去。
煩亂的在床邊轉了好幾圈，秦恬一咬牙，還是決定把秦母先送進醫院，她相信這時候的醫院不至於喪盡天良到先交費后收治的地步。
縱使這麼一小段路，也把她走得直翻白眼兒。
但事已至此，無其他方法可想，她只有硬著頭皮上了。
「嘿！」秦恬雙手砰的砸在桌面上，提高聲音，「就演算法國淪陷，我們納稅人就活該交著錢卻得不到半點兒保護嗎？！你吃誰的？！喝誰的？！用誰的！？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了，要你們警察什麼用？！啊！？什麼用？！」
「謝謝。」秦恬想想，還是不放心，於是陪著笑臉，更加柔和的問，「抱歉打擾，我能再問下，一般這種戒嚴，會持續多久嗎？」
秦恬扁扁嘴，順著那手指找到了人流中的諮詢台，走過去拍拍桌子，諮詢台中坐了兩人，一個穿著法國警服，一個穿著德國軍裝，兩人同時看著她。
秦恬繼續有氣無力，她站都站不起來，虛弱的回答：「我根本沒進去。」
一路疾走，她回到公寓，客廳沒人，她估計秦母在卧室，邊放著食物邊大聲說：「阿媽，我剛去問過了，問的是個德國兵，他說沒事，阿爸老實獃著就沒事，抓個逃犯而已，你放心好了，很快就回去了，阿媽？阿媽你聽到沒？」
就這樣走走停停，等秦恬快虛脫了，她才勉強到了那條街的附近。
「……不用擔心。」
安頓了秦母，秦恬立刻跑了出去，到了樓下，她發了會兒呆。
秦母是典型的舊時代家庭婦女，她有生活的睿智，有照顧家庭的勇氣，但是因為缺乏知識，她比秦恬還沒主見，此時嚇得六神無主，什麼建議也給不了。
「醫院在戒嚴區里。」想到這秦恬眼睛一亮，問道，「我什麼時候能回去？我家有危險嗎？」
秦恬放慢腳步，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