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89章 探訪
貝爾夫人似乎也很緊張，她用簡單的英語低聲道：「冷靜，冷靜，看，聽，記。」
秦恬屏住呼吸，她這才發現，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集中營，雖然二戰中的德國的惡名幾乎全來自於集中營，可是眼看著戰爭都要結束了，她卻是第一次見到集中營。
樓上，一個軍官正坐在陽台上悠閑的喝著咖啡，見到貝爾夫人，緩緩的起身行了個禮，他身材高大，起身後立刻擋住一片光線，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雖然三十多的樣子，但依然顯得年輕，他微微彎頭看著貝爾夫人身後的秦恬道：「男性志願者賽門？」
「……你當他們傻的，會給我們這種機會嗎？」貝爾夫人低聲道，「他們自己就有專門的醫生，至於為什麼同意我們，還不是因為我們湊上去哭著喊著要給他們免費提供防治藥物，才同意讓我們在監視下溜達一圈，德國現在，藥物也緊張，他們就算不為俘虜負責，也得擔心自己的士兵被傳染。」
好吧，既然沒危險，走一趟，長長見識也行。
「是的，我是貝爾·伊莉莎，她是媞安。」
秦恬凍得鼻涕都要掉了，哭喪個臉：「我請客成不？」
不是她膽小，只是這種東西，想著總滲得慌。
秦恬成吉思汗：「我只打過針，摸過手術刀，還沒用過鋸子……也不想用……是給猶太人治病嗎？」
但轉念一想，她又不敢確定了，都已經四四年了，德國敗相明顯，難保不會在這時候做出什麼瘋狂之舉「以振朝綱」，於是當一陣大風吹著雪花裹夾著灰黑的煙撲在車窗上時，她總忍不住往車裡縮點。
「我們……」
「……難道是婦科醫院體檢？」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運。
這兒並沒有被嚴重損毀，但是一看就是古老的小城，她們在中心的廣場下車，在訂好的小旅館放了下東西，就到街頭開始等人。
秦恬嗖的抓住關鍵詞，一臉苦逼的
車子一直開出城，在荒蕪的郊外行進了許久，漸漸的，遠處影影重重的，已經有了一個小鎮一樣的陰影。
「司令在等你們，請進。」
「恩。」
等了許久，才有一輛車過來，竟然是一輛德國軍車，車前蓋上的鷹徽在雪得映照下閃閃發亮，車停在她們面前，下來一個士兵，他上前問道：「請問，是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嗎？」
「……衛兵，領他們去看看！」
本來在樓下的警衛之一走上來，朝貝爾夫人和秦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貝爾夫人表情嚴肅的看著法爾海姆，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可沒等她開口，法爾海姆就揮揮手一臉不耐煩道：「看在提里斯的份上我再心平氣和的同您強調一次，做好你們的本分，有些地方還輪不到你們插手。」
「男性，不大方便。」
貝爾夫人已經來過一次，表現很鎮定，但依然忍不住往哪兒瞟去，士兵也不阻攔，因為在空地上還有很多看守，在阻止猶太人往這邊走。
車子拐彎就進入了一片比較精緻的建築區，開始放緩速度，這兒顯然是士兵和軍官們住的地方，剛好有幾個士兵結隊而出，看著車子指指點點。
貝爾夫人表情不變：「護士太少。」
「我們明白。」貝爾夫人矜持的點頭。
「恩。」
貝爾夫人張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走下樓去。
貝爾夫人連忙拿出自己的身份證件：「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義務防治換季病症和流感，我們會免費提供藥劑和防治藥物……」
「可是賽門也是醫科學院的呀，為什麼不讓他來。」
秦恬嘆氣，既然被完全監控，什麼都不亂看不亂問，那來還有什麼意思，純為治病救人
秦恬仔細一想，大驚失色：「難道是給肉體工作者？！」
「賽門生病了，她是媞安，也是一個優秀的護士。」
貝爾夫人知道她不能張口，於是抿緊嘴微微側頭，有些緊張的覷著秦恬。
秦恬激動了：「貝爾夫人，那我們是不是能偷偷和病人交流？」
「這兒又不是沒有我們的工作人員，為什麼一定要我們來義務體檢？」秦恬很不滿，「貝爾小姐，我很愧疚的說，其實我已經兩個月沒溫習我在學校的功課了。」
「這事女人能做嗎？」
秦恬猛點頭。
車子剛進集中營，還沒往前開一點就猛的轉彎了，秦恬只能看到前面空曠的地方一群黑壓壓的人影一閃而過，那兒有一排排的排屋，樣式簡潔而寬大，不存在美感，一看就知道是電影中放到過的，被關押者住的地方，裏面的上下鋪起碼三四層，木製，簡陋，冬冷夏熱。
車又緩緩開動。
為了不讓自己的得瑟太暴露，秦恬一臉小心的回道：「是一種因為感染或者缺血引起的病，當身體組織的一個相當大的大規模死亡后，就影響人體正常機能運行所需要的人學的流通，從而細胞死亡，嚴重者會創部腐爛，甚至長蛆……壞疽根據不同癥狀有不同類型……」
兩個警衛只是做著他們例行的事情，但是秦恬卻總感覺壓力很大，隨著鐵門緩緩打開，越來越壓抑的氣氛讓她一陣陣頭皮發麻。
「很好，那麼告訴我，壞蛆病是什麼？」
秦恬忍不住一哆嗦，她看到集中營的煙就想到後世的傳聞，比如，骨灰塔，屍油肥皂什麼的……
「別驚訝，我們的探訪和巴維埃想要的是不一樣的，你別指望看到什麼。」貝爾夫人略微歪頭在秦恬耳邊說，「只要多看，多想，總有蛛絲馬跡，女孩子心細
衛兵帶著他們一路走出了軍官住宿的地方，那一排排的房子也漸漸近了，房子們連帶一大片空地都被高大的鐵絲網圍著，空地的遠處，隱約可以看到很多人在遊盪，秦恬眯起眼，似乎能看到那些人形銷骨立，緩慢行走的樣子，活像生化危機的場景，讓她毛骨悚然。
秦恬想來想去不覺得有這麼神奇的地方，便沉默著跺腳熱身。
「看來你很有錢？」貝爾夫人斜視秦恬，讓她精明的相貌更添凌厲，「那就貢獻出來再募集點食物吧。」
「行了。」法爾海姆揉揉眉心，很煩躁的樣子，「這病會傳染是嗎。」
「哦，你說賽門，他生病了，媞安也是不錯的工作人員。」
「前面就到了，馬伊達內克集中營。」士兵板著臉介紹，「希望你們管好自己的眼睛和手腳。」
士兵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上車吧。」
喵的，小瞧一個幾乎沒有文盲的軍隊中的小兵真是件悲劇的事情。
「她說的沒錯，我要求給幾個病人體檢一下，確認他們是不是處於生病的邊緣，否則這種天氣下還穿那麼少，很容易造成大規模疫病！」貝爾夫人突然義正言辭。
「彆強調自己的身份，雖然他知道。」
「……」貝爾夫人抬手做出要打人的樣子，在秦恬雙手抱頭的狗腿動作下改為捏臉頰，然後無奈的笑，「有一些比較危險的地方，還是女性的安全係數比較高。」
初春嚴寒，她在波蘭還沒坐熱一張板凳，就被這兒的負責人貝爾夫人揪上了車，一路行進到了盧布林城。
「你不願意？」貝爾夫人挑眉看著她。
秦恬見多了猶太人這樣的姿態，她很無奈也很不習慣，略微避開，和貝爾夫人一起上了二樓。
對此士兵只是瞥了她們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們的戲碼一樣，冷笑道：「可以往前走了嗎，兩位女士。」
「壞疽能治好嗎？」貝爾夫人冷笑的回道。
「……」秦恬默默內牛。
等等，治病，那不是還能遇到病人？
秦恬想了想，忍不住指著遠處的人道：「壞疽大多是因為寒冷和感染引起的，他們穿得那麼少，就會生病，生病了，就會感染……感染了，遭殃的還不是你們？」
而且德國人變態的所謂高等民族和重男輕女都決定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傷害女性……秦恬了，其實貝爾小姐只需要一個壯膽的危險係數小的隨行人員，至於這個隨行人員能力幾何完全不在她考慮範圍內。
「就說你只是普通護士。」
「證明。」
「……恩。」秦恬黑線。
「證明在他那。」貝爾夫人指著前座的士兵，那另一個警衛檢查完證件，朝同伴點點頭，道，「進去吧。」
我寧願選擇去非洲！秦恬哈著氣嘟噥。
「……你還是什麼都別說了。」
士兵瞥了秦恬一眼，面無表情道：「你們的集體包裹中可以加上一些棉衣。」
秦恬確實說過她兩個多月沒接觸醫學書了，但是……她很牛逼的特地研究過各種因寒冷而引起的病，原因是什麼……就不多說了。
「等會是你負責接待嗎？」
馬伊達內克顯然是一個規模較大的集中營，完全有一個小鎮的規模，他們的旁邊就是一個火車鐵軌，直通進集中營內，高聳的看守塔和圍牆在雪中顯得灰黑而猙獰，裏面隱隱約約有好幾根粗大的煙囪豎立著，冒著濃郁的黑煙。
這才四三年，哦不，剛進入四四年，應該不會吧。
「那是因為我答應了什麼都不亂看不亂問，他們讓去哪就去哪，而巴維埃……你懂得。」
「不不不，我只是奇怪，他們怎麼會讓我們進來，要知道巴維埃先生……」
車子忽然停下，阻攔的是一扇巨大的鐵門，兩個德國兵走上前來，開車的士兵拿出一疊證明交給其中一個警衛，而另一個警衛則直接打開後車門，彎腰審視著貝爾夫人和秦恬：「身份！」
沒錯，身後就是咖啡館，可是嚴肅
生個鬼病，她們走的時候賽門還活蹦亂跳的呢，秦恬腹誹。
「換人了？」貝爾夫人皺眉，她似乎有些不安，拉住了秦恬的手，低聲道，「等會別亂說話。」
「不……」貝爾夫人沉痛的看著秦恬，「你就不能往壞處想想？」
「是的，而且傳染性極強。」
「不，不能……」秦恬擦汗，「除非把創部割掉，截肢。」
「進咖啡館就得消費，有這點錢不如多買點葯送人。」這是她的原話。
「不，法爾海姆上尉負責接待，他在集中營等你們。」
「恩。」
行進許久，終於到了一個別墅前，別墅上掛著納粹旗幟，前面有幾個穿著囚犯服的猶太人正在打理草坪，他們的身後，是兩個士兵舉著槍走來走去，虎視眈眈。
「……」秦恬被噎得半死。
秦恬明白了，也就是說，紅十字會繳納了大筆的藥物，作為交換，集中營為他們開放一條預先設定的旅遊線路，能看到啥，全看設定如何了。
士兵審視了一會秦恬，道：「報告上說隨從是男性。」
貝爾夫人率先進去，秦恬緊隨其後，房中陳設很簡單，有一個年輕的猶太女人在擦桌子，看到貝爾夫人和秦恬，拘謹地垂首站到一邊。
「我上次來你們好歹還會把這些猶太工人藏起來。」貝爾夫人冷笑道，「提里斯上尉沒吩咐手下別讓紅十字會的人查到把柄？」
「我們去治病？」秦恬最後看了一眼法爾海姆，很是陰森。
「提里斯上尉上個月調離了。」士兵冷聲回答，他停下車道，「我說了，法爾海姆上尉接待你們，現在這兒他是這兒的司令官。」
比起外面，車上可真是溫暖如春，但是氣氛卻很冰冷，貝爾夫人一直保持冷麵，那士兵更是不遑多讓，兩人比著誰凜冽，秦恬夾在那兒好不痛苦。
他們下了車，士兵把車開走了，貝爾夫人帶著秦恬走上階梯，門口兩個衛兵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