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人行
第64章 在冬日的陽光下
第一，賠錢。
貝爾瑪爾公國的首都，赫頓瑪爾，頓時變得熱鬧無比，同時又暗流涌動。
發起人，自然是鐵血大公爵，海德里希·漢密爾頓。
這位富豪擁有阿思雷克斯家族簽署的准許文書，手續齊全得無懈可擊，秋古城城主自然也是小心翼翼地接待。不過他大概並不知道，事實上，這座別墅的真正買主，正是這片領土的主人，米狄·阿思雷克斯。
艾麗斯坐在側面的長椅上，眺望著這生機勃勃的景象，眼神漸漸變得柔和。
將無數一小段一小段的魔力涌動點匯聚成溪流，再將無數溪流聚集為涌動的河流，而最終，這些河流最終形成的那片海洋，便在秋古城下，便在這片山丘下，便在這座別墅下。
午後的陽光從日光室的玻璃窗中灑落，洋溢起一片溫暖的金色。
不僅是土地的中心，而且，還是魔脈的中心。
那將意味著女王派與議員派的全面對立，意味著貝爾瑪爾公國的內戰開始。
鐵血大公爵站在審判者的立場上，痛斥了違背貴族榮譽的賽斯家族和約瑟夫家族。而英格曼伯爵，則洋洋洒洒地進行了長篇大論，淋漓盡致地陳述了一番領土遭到的破壞，領民們遭受的各種酷刑，以及赤焰軍團的蠻橫與殘酷。
在雙方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沒有人站出來，就連一直關注著米狄·阿思雷克斯，甚至連孫女都上了戰場的鐵血大公爵本人都按兵不動。
再也沒有什麼約瑟夫家族了。
賽斯家族當然不可能輕易妥協，但是，漢密爾頓家族陳在雙方領土邊境的那支足有一萬五千人的金枝兵團，可不是擺設。而在失去了赤焰軍團之後，賽斯家族的領土防禦出現了多處漏洞，面對來自老對手的巨大壓力，顯然有些吃不消了。
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消弭這場巨大失敗的損失，需要對失去士氣的軍隊進行撫慰，需要一個緩衝期緩過氣來，以恢複目前傾斜了的平衡態勢。
而山城寧靜的環境，稀少的人口和美麗的風景，顯然也很對霧之魔女
但在一周前，有一位不知名的富豪，直接將那座別墅連同整片山丘都買了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貴族議會緊急召開了。
整片領土便是一個宏偉無比的法陣，而這法陣的陣眼，便在此處。
「悉聽尊便。」米狄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看了一眼黑髮少女，「來點音樂如何？」
四個字，成王敗寇。
此刻，正是下午時分，一周的忙碌下來，這座棄置多年的別墅終於被少年少女們親手打掃了乾淨，並且布置下了無數的機關和防禦。現在，終於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享受一下成果了。
但英格曼伯爵卻依然表情平靜，無論是面對議員派貴族投射過來的怨恨與嫉妒的目光，還是面對女王派貴族熱忱的奉承和讚揚，以及各種各樣的套近乎，他都表現出了極為彬彬有禮的態度，不卑不亢，既不得意忘形，也沒有任何卑躬屈膝。
倒不是米狄心狠手辣，而是對方運氣實在不夠好。奎寧·約瑟夫，在約克郡一役中，消失在了菲娜的狂轟濫炸之下。而約瑟夫伯爵由於靈魂早就已經被抽離，肉體的狀況每況愈下，在戰爭末期，艾爾文鎮一役結束后沒多久，這具沒有靈魂的外殼也終於崩潰了。
但至少，此時此刻，米狄真的希望時間能夠靜止，哪怕只有一小會也好。
這種事情，英格曼·阿思雷克斯伯爵雖然不是很熟，但卻依然清楚其中關鍵，更何況，鐵血大公爵此刻也終於表態，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立刻就有了這場緊急召開的貴族議會提案。
但阿思雷克斯家族不僅將其擊潰，而且將其全滅。
或許原本秋古城算不上什麼，但若是加上艾麗斯的那片森林，以及約瑟夫家族新併入的伯爵領之後便會發現，秋古城正位於新版圖靠近中央的位置。
就像平常那個從來不被關注，默默無聞地參加貴族議會，並且投出自己一票的英格曼
而米狄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竟然已經被鐵血大公爵惦記上了。此刻，他正在距離吵得不可開交的首都幾百公里遠的一座小城之中。
而在英格曼伯爵冷靜應對著熱切關注的同時，鐵血大公爵這裏，也是人頭攢動。
阿思雷克斯家族大獲全勝。
「斯頓紅茶。」艾麗斯適時地也加了這麼一句。
而現在，在失去了赤焰軍團，第一順位繼承人被打得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時候，進行內戰，顯然對賽斯家族極為不利。
城中不少建築都是依山而建，層次分明，高地落差極為明顯，看起來如同繪有美麗景色的屏風一般，極為養眼。而一條條盤山而上的道路，也顯得錯落有致，極具韻味。
會做出這種判斷，自然是與菲娜·漢密爾頓在戰場上的活躍有著緊密的聯繫，而心中繞了七八十到彎的大貴族們，顯然覺得那個「個人行為」完全就是個幌子而已。
而米狄的目光，卻停留在兩位少女的背影上，目光中，帶著無盡的思念與眷戀。
明顯沒什麼幹勁的艾麗斯於是冷冷地瞪了米狄一眼，不過，雖然看起來不情願，艾麗斯依然起身從琴櫃里取出了從魔女之館裡帶過來的大提琴。
接著，低沉渾厚的音符，便從她的指尖中流瀉而出。
看起來，這種行為愚蠢而虛偽，但這便是貴族的遊戲規則。
在一切落下帷幕前，沒有人會幹涉，別說是雪中送炭，就算錦上添花的行為都不會有，因為一旦參与進去，便意味著徹底的捲入。就像約瑟夫家族，傻傻地充當了賽斯家族的炮灰，最後的結果，便是導致米狄大舉進攻，開闢了戰場縱身，最後輸掉了全部領土。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伯爵，不過區區三千人馬，竟然擊潰了約瑟夫家族和赤焰軍團的聯軍？那可是總數多達一萬三千以上的大軍團，而且其中足足一萬人是公國公認的最精銳部隊。
同意賠款，以補償阿思雷克斯家族在戰爭中的損失。
「吶，來點什麼喝的吧
他可不認為，米狄這樣的角色，會安分地當一個女王派，給自己呼來喝去。
議題也很簡單——賽斯家族蠻橫無理地入侵阿思雷克斯家族，同時插手約瑟夫家族內部事務，這種行為完全違背了貴族的榮譽與騎士精神，必須予以嚴懲。
而此刻，結果一出來，立刻就是牆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菲娜第一個走進日光室，立刻就沖向了最好的位置。紅髮少女那嬌小的身影，馬上便佔據了一整張巨大的沙發。
至於約瑟夫家族。
於是，在長達兩天的各種唇槍舌劍之後，賽斯家族終於屈服了。
聽著大提琴悠揚悅耳的旋律，呼吸著沖泡紅茶的沸水升騰起的熱氣，看著陽光下貓咪般眯著眼睛的菲娜，長椅上不自覺地沉浸在音樂中艾麗斯，一瞬間，米狄突然覺得，心中有許多想要傾訴的話語。
可以說是一場輝煌無比的勝利。
而在長達數小時的控訴背後，實際上想要表達的只有兩件事。
這是什麼樣的手段！何止是老謀深算！
不過，鐵血大公爵當然也非常清楚，菲娜的戰鬥，真的就是「個人行為」。而能贏得這場戰爭，完全靠的是米狄·阿思雷克斯自身的力量，確實與漢密爾頓家族「毫無關係」。
秋古城既不是資源重鎮，也不是兵家要害，唯一的特色，大概是山城二字。
全殲三倍於己方的強敵，獲得精靈一族的友誼，領土擴大了一倍。
在城中最高的那座山丘上，有一座精緻卻古舊的別墅，據說鬧鬼，已經空置了許多年。
大家族佔據的那些魔脈重地，在「無限魔力」的別墅面前，根本算不上什麼。
這是什麼樣的戰績？這簡直就是奇迹！
前一世，他深愛著她們，也虧欠她們無數。
割讓兩座礦山，以及周邊五座城鎮作為擅自發動這場戰爭的賠罪。
前幾天恰好下了冬末的最後一場雪，如今，整座山上都是茫茫的白色。然而
心愿實現了么？當然還沒有。
「沒問題。」米狄微微一笑，柔聲回答。
就讓自己這個上不了戰場的父親，在這裏好好地為他守住那份應得的利益吧！
鐵血大公爵在心中暗暗推測。
從頭到尾，按兵不動，甚至連聲援都沒有，就派了一個號稱是「個人行為，與家族無關」的第一繼承人過去，便直接取得了勝利，更是將原本是議員派的阿思雷克斯家族納入到了女王派的麾下。
自詡城府極深，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紛紛坐不住了。無論是幸災樂禍的女王派也好，心緒不定的議員派也罷，家主們紛紛派出探子，從各個渠道打聽這場戰爭的情況。
自此，無論何處風吹草動，米狄等人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察覺，而領土的防禦力，也將會有一個極大的提升。當然，這座坐擁于魔力的海洋之上的別墅，也已經成為了整個貝爾瑪爾公國最適合冒險者居住的環境。
窗外，一片銀裝素裹。
赤焰軍團全滅，只有一百多人逃出戰場。賽斯家族家主，費迪南·賽斯大公爵大怒，一氣之下嚴令第一順位繼承人芬里爾閉門思過，同時剝奪了赤狐將軍的全部權力，直接將其軟禁。
因為，歸根到底，米狄真正想要的，無非是這樣一個靜謐的午後。
於是，約瑟夫家族的領土便很順其自然地納入到了阿思雷克斯的姓氏之下。
不僅將其全滅，而且還順便吞下了整整一個伯爵領！
當這場實力懸殊的貴族戰爭以更懸殊的結果落下帷幕時，整個貝爾瑪爾公國震動了。
因為英格曼很清楚，低調，才是幫助兒子的最好的方法。
然後，和她們一起，分享這冬日的和煦陽光。
比起試探拉攏那位並沒有親身參与到戰爭中的伯爵，更多人感慨的，是漢密爾頓家族的不動聲色與謀篇布局。
「好暖和哦，好舒服哦……」魔彈女王
無非是這樣無所事事的悠閑日常。
其他人覺得漢密爾頓家族高深莫測，這自然是很好的，何必去拆穿呢？稍微以曖昧的話語引導一下，便能帶來更多的利益，更穩固的地位，並且對敵人施加更大的壓力。何樂而不為？
對於身為超階轉職者，擁有「通過魔力淬鍊便能升級」的菲娜來說，這座別墅簡直就是升級勝地，坐著能升級，躺著能升級，吃吃喝喝也能升級！
這一世，他重生之後立下了宏願，一直以來不斷地努力，在貴族的棋盤上爾虞我詐，在硝煙的戰場上身先士卒，整合勢力，打造軍隊，擴大領土，提升實力，等等等等……
如今，「王」與「寇」兩者都已經確定了，接下來要做的，便是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戰爭的勝利，轉化為確確實實的各種進賬。
至於米狄，只要兩位少女開心，那麼他便最開心。
不過，在被對手抓住了痛腳，處於極端劣勢的情況下，如果否決鐵血大公爵的提議，便等同於解散貴族議會。
鐵血大公爵不動聲色地接下了所有的讚揚，但也老道地沒有留下任何話柄。
真要翻臉也不是不可以，賽斯家族的老底還是很厚的，少了一支赤焰軍團，不代表什麼。大貴族豪門的底蘊，絕對不是一次兩次失敗便能夠撼動的，或者說，正因為能夠經受得起失敗，所以才會被稱為貴族豪門，而非曇花一現如過眼煙雲般的暴發戶。
格蘭之森的大火終將會到來，德洛斯帝國的野心終將會昭示，無數的危機還在前路上等待米狄去克服，無數的挑戰還在命運中等待米狄去征服。
第二，割讓領土。
該幹嘛，就幹嘛。
因此，當米狄建議三人搬入這座別墅時，最歡欣雀躍的自然是魔彈女王了。
而現在，當所有結果都塵埃落定之時，才是貴族政治發揮最大效力的時刻。
那個膽敢當面拒絕自己的黑髮小子，拐跑了自己心愛的孫女的小畜生，接下來又會有什麼樣的目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