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風起前的煙霧 第一篇 召喚
第一章 消失的地平線
畢竟，她們是不相干的人。
「謝謝你。幫我把這疊卷子發給他們。是回家作業，明天一早交。」
完了，連王牌都請出來了，她還有商量的餘地么？
突然從上空傳來這段話語。昭霆抬起頭，奇道：「這是什麼呀？」
「叮鈴鈴鈴——」
「拜託，那是任何人都好得一塌糊塗的項目。」
「對哦。」昭霆也想起來。
「是。」軒風代表三人回答。邱玲和善一笑：「不好意思，你們可以坐在那邊的椅子上嗎？這裏我們要排練了。」楊陽忙道：「沒問題，對不起。」拉著兩個友人直奔角落的座椅，耳邊聽得一個男生叫道：「社長，好了沒？」邱玲應了一聲。
「不，是叫他請我們乘Taxi！」
幾名民警面面相覷，滿臉傷腦筋的表情。老實說，他們一點也不相信這種離奇事件。然而五個證人：其中兩個老師，一個計程車司機，說有內情也不太可能。難道是集體幻想？
四下討論的聲音陡然大起來，只差沒認為「青嵐中學被詛咒了」。張伯一臉驚惋地直搖頭；計程車司機躲在角落猛抽煙；凌心宇還是沒什麼表情地，專心品茗招待用的茶水。
「咳呃、咳、放手啦！」楊陽呼吸困難，努力扳開死掐著自己脖子不放的某位花痴，皺眉道：「我看不出他有什麼帥的。」
「不要。」
這時楊陽看清了：一雙非常美麗的綠色眼珠。不，其中摻雜了點漆黑，那應該是一種被稱作墨綠的顏色，宛如冬日映著白雪傲放的常綠喬木。
「什麼事，奧瑪？」怔了怔，少年猶帶稚氣的五官綻放出奪目的喜色，「父親叫你？」
消失了！！！！？
冰宿依舊一派酷樣，走到角落掏出手機撥號。
旅人抬起頭，蹙起的眉有驚訝，也有憂慮。透過枝葉間隙的星光照在他暖玉般清俊的臉龐上，卻沒有灑進他輕合的雙目。深夜的樹林里，只有他掛在大腿側邊的鏡子微微閃動了一下光芒。
「這個女人搞不好了。」
「十二點了……」
「是……」楊陽默認，她心裏不是沒有愧疚。
剛剛安靜下來的接待室被一陣響亮的電話鈴籠罩，民警們頓時又忙碌起來。接電話的接電話，做記錄的做記錄。兩個少女好奇地瞧著，只見拎起話筒的那人講了幾句后，臉色一變，和對方長談起來，聽起來似乎是個報案電話。
「我去叫出租，你們把她扶過來！」
果然是冰宿！楊陽看著那個蹲在門房間門口，好像很煩惱的人。昭霆也從楊唯背後探出腦袋，一臉好奇。
楊唯奇道：「戲劇社社長是誰？」他平常不太關心文藝方面的事宜。旁邊的張伯笑呵呵地道：「也是你班上的學生啦，邱玲！上回藝術節我有看她演出。蠻可愛蠻乖巧的孩子。」
這次昭霆擺出作嘔的架勢，被軒風敲了一拳。楊陽心道兩個都一樣，微微一笑：「好吧。」
叩叩！聽到這個自己最感冒的話題，楊陽正動腦筋想託詞開溜，巧合的響起敲門聲。她大喜過望，急忙收起成績單，揮手道：「既然你有客人，我先走了，拜拜！」
※※※
接著，邱玲也攜著兄長告別餘人，只是臉色不是很開心。
就在這時，她的視野角落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她連忙朝後看。楊唯停下腳步，回頭喊道：「蘭同學，怎麼了？」
「哦？」軒風挑挑眉，舉起一張表格模樣的紙笑問，「運動會勇將大招募，參不參加？」
她是外國人嗎？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楊陽好奇猜測。
「聽到了？聽到了怎麼在發獃！」
「啰唆！你是男人吧，那就乾脆點！」
「旁白。」軒風答道，補充了一句，「真不錯的聲音。」
那少女低聲道。楊陽聽在耳里，只覺聲如其人：清脆，冰冷，高傲。
※※※
「她表哥有手機嗎？」眾人異口同聲。楊陽不擅應付這種大場面，臉頰泛紅，聲音也壓得更低：「應該有……但我不知道號碼。」
軒風笑而不答，這時左近響起叫她的聲音。楊陽和昭霆轉過頭，一齊變臉。原來曹偉航竟是她們先前見到的，站在布幕旁邊的男生！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里，軒風就已經勾搭上他了！！
軒風現在已經到家了吧。聽見鐘鳴聲，楊陽抬頭看向牆上指著十點的掛鐘，尋思：下雨天那女人也不可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我也長得很漂亮啊！怎麼從沒見你誇我？」
「看來冰宿的消失
「啊，唯叔叔！」他起身時楊陽剛好想起，拉住他袖管，「不用了！邱玲跟她哥哥一塊去飯店了，你聯絡不到人的。」
「大帥哥，想什麼這麼入神？女朋友？」
「具體時間不清楚，大概九點半到十點這段時間吧。她大哥說她去上廁所，就一去不回了。是飯店的廁所。後來她姑媽瞧著不對，進去一看，才發現人不見了。我本來說這不一定是綁架，可她家人一口咬定那女孩不會不說一聲就走得不見蹤影，一定是被人拐走了——是你的學生吧？」
聽出對方語氣略有鬆動，楊陽忙猛點頭，但還來不及附和，就見楊唯臉色又是一沉：「但這27分的化學成績，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啊！」
「她是受到自然的召喚走的，與我無關。」
「就是！眼睛眯得太小，鼻子旁有雀斑，頭髮又稀稀黃黃的，還比不上陽呢！」昭霆也附和。軒風像覺得她倆很蠢似的一甩手：「陽陽再帥也是女的啊！又不能和她叔叔譜一段現代師生戀，只能把目標放在年齡相近的對象。那個男人算不錯了，你們倆一個眼拙，一個眼挑，談不攏，閃邊去！」語畢不再向兩人顧上一眼，徑自理理頭髮，邁著自信優雅的步伐走向那名男學生。
楊陽苦笑了一下，岔開話題：「去找唯叔叔吧。聽冰宿剛剛打的電話，外面一定下雨了，我們找他想想辦法。」
半晌，一個民警開口道：「總之我們已經打過電話跟她家人聯絡了，但是沒有人接，請問——」
眾人目瞪口呆。楊唯急切發問：「什麼時候的事？」
叩！一隻幼嫩的手嵌入牆壁的夾縫，掏出一顆溫潤幽深的黑曜石，與下面第三格的琥珀互換。
「會的，我打手機問過他們了。」
其實，黑髮少女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對這個只見了兩次面的少女如此感興趣，或許是對方那種冷傲孤僻，她從所未見的氣質吸引了她的好奇心吧。也或許再過幾天，楊陽就會把少女的形影遺忘于記憶的谷底，為心中曾興起的奇異親近慾望感到好笑。
「我要和陽一起參加漫研組！」
「話別說得這麼難聽，是誰現在連點小忙也不肯幫的，嗯，『好朋友』？」
「這個感覺……」
「拜託～～幫幫忙啦～～」
「不錯。」
「哎呀，已經決定啦？真可惜。」軒風露出遺憾的表情。昭霆奇道：「你要參加別的嗎？不和我們一起？」
「……唉。」楊陽只嘆了口氣，附近的同學都紅了臉。楊陽心道：要是能改掉這說話不經大腦的毛病，昭霆應該也算得上是個一流的美女吧。
「你這傻丫頭，忘了今天是大伯的生日，要在飯店吃飯的嗎！快點，你不到大家都不會動筷的，慎知已經先去了。」
此刻坐在辦公室里的兩人，除了性別，年紀外，輪廓十分相似。一樣清俊儒雅的五官，凌亂的黑色短髮，微帶蒼白的膚色。當然，對前者而言這樣的長相太過男孩子氣，除非很仔細看，才看得出點懷疑來。
「好啊！」昭霆爽快答應。楊陽瞪了她一眼：「老是來我家騙吃騙喝！」昭霆扮了個鬼臉：「大廚都沒抱怨，你羅嗦什麼！」「大廚」微一苦笑。
「原來是她。」楊唯沉吟道，「那我打去問問。」
「啊啊，我聽到了。」
「凌，兩點水的『凌』。」
雨下得非常大，天地罩上深沉的灰色帘布，耳邊只剩下唰唰的雨聲。這樣的天氣，本讓人心情鬱悶，楊陽卻十分高興，心想今天遇見好多新鮮的事，回家一定要告訴唯叔叔和爸爸媽媽。也可以叫昭霆進屋坐坐，泡壺暖乎乎的紅茶，擦乾身體圍坐著聊天。反正兩家是鄰居，來回近得很。
「是嗎。」楊唯無奈地坐下來。接下來屋內陷入了僵局，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楊陽和昭霆對氣氛倒是很能適應，一個看閑書，一個玩書包帶子。
「……你也拒絕得太快了吧！起碼應該加上一句『對不起，讓我考慮一下』。」
「軒風？」楊陽不用抬頭就知道來人是誰，會用「大帥哥」這個綽號叫她的全世界
「怎麼了？」其他民警追問。
「那麼，今天時間也不早了，各位先回去吧，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們的。」
「楊陽！！」
「少來這套！」楊唯輕輕掙扎了一下，「明天開始我會幫你補課！」
「快！報警！」他朝門房間里同樣一臉驚惶的張伯喊道。
良久，民警神情尷尬地掛了電話，咕噥道：「媽的，今天什麼日子！」
楊陽三人站在門邊，第一時間瞥見走廊盡頭走來一個身材高昂修偉的青年。他不等那個戲劇社社員通報完就擠進門，朝她們道了聲歉后，大步走向邱玲。
「……！」
一聲嘆息，白衣旅者像在聆聽什麼聲音似的靜默了會兒，搖搖頭，步履匆匆地沒入樹木的剪影。
「其實，除了化學，你其它的成績都還過得去，不，應該說不錯……」
軒風想了想，笑起來：「對了，楊唯。不過你也真奇怪，明明有那麼好的老師在身邊，化學應該是強項的，還是有什麼原因呢？」
「你們倆真夠狠的，居然敲詐工薪階級！」
「我也不是啊。欣賞美是人類的天性，無關對方的性別。」
「嚴昭霆，別忘了上次英文自習你逃課，是誰幫你遮掩的！」
正要邁入，少年停在門口，轉向光線照不到的幽暗長廊，瞳仁縱長的龍睛清楚地捕捉到一個虛幻的人影，從腰部的位置彎折，向他行禮。
「我叫邱玲，請問你們是來參觀戲劇社的嗎？」
「放了你可以，今晚你得自己拿著這張成績單向大哥嫂子負荊請罪。」楊唯一點也不打算放過這個侄女。
楊唯一邊肯定地道，一邊輕柔地用毛巾幫兩個渾身濕透的少女擦乾頭臉。雖然仍有點顫抖，但兩人已大體平靜下來了。
將手機放回腰畔，邱玲剛巧從後台衝出來：「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冰宿正想開口，身後傳來一聲大喊：「社長，有人來接你了！」
「所以？」
※※※
「所以——她真是個大美女！你沒見到真可惜。」
「這傢伙比起曹偉航，又上一個台階了。」軒風目送邱慎行的背影，喃喃道。
民警使了個眼色給凌心宇身旁的同事，意思是「你終於聯絡到他了？怎麼不先報告一聲？」卻聽對方冷然道：「我是聽到電話答錄機里的留言才趕過來。冰宿……我表妹到底出了什麼事？」
「未必，有些人就做不到二十個。好啦，就仰卧起坐了！看在好朋友的份上，我可把這熱門名額讓給你——老師規定這次每個人都必須參加一門。」
昭霆偷偷對友人咬耳朵：「真是個渾身長刺的傢伙！」楊陽默然，看著楊唯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凌心宇先生，我是個化學老師，因此當然是站在科學這邊，但我不會因此否定我的眼睛！」凌心宇深深凝視他片刻，微露困惑之色，垂下眼，不再言語，彷彿正思考什麼。
「是。」
「喂，心宇表哥，你在機場？……嗯，對，我來接你……學校早放學了，我在參加社團活動……放心，我帶了傘……OK，就這樣……byebye。」
楊陽不禁打了個顫，這時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同時響起昭霆的聲音：「陽。」
「哇！陽陽，你快看，你快看，那個男人好帥哦！」
楊陽傷腦筋地耙耙黑髮，道：「我也想幫你，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體育爛成什麼樣。叫個八百米才四分五十的人去跑步，你想讓咱們班得倒數么？」
「你知道莫老師拿這張成績單來給我看時的表情嗎？聲淚俱下！他說他二十年的教學生涯中，都沒碰上你這樣的學生！一整年化學從沒及格過！最高分51分！慘不忍睹啊——的確，碰上我也要泣血，何況人家莫老師年紀大加心臟病？陽，你這叫謀財害命，蓄意殺人！莫老師說他知道我是你叔叔時還不相信，因為我教的八班化學一向是最好的。陽，莫老師要我將你換到我班上，但我不想這麼做，莫老師是個有經驗的老師，完全是你自己不思進取，你應該向他好好道個歉！」
「好。」另一個民警飛奔出接待室。被兩人的對話觸動記憶的楊陽略一遲疑，小聲道：「呃，我記得冰宿今天本來要去機場接她表哥的，也許他現在已經回去了。」
「曹偉航是誰？」昭霆皺眉不解：班上沒叫這個名字的人啊！至於楊陽
「唯叔叔，我求你放了我好不好～～」
「嘡，嘡，嘡……」
「三個人擠一把傘？」
楊陽臉色一變，四下張望，因為她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不一會兒，她就找到那抹在二樓調音室的纖長身影。茶發少女並沒有如她想象般一邊看劇本一邊念台詞，雙眸冷淡地注視樓下排演的眾人，不時隨口詮釋兩句，似乎完全沒察覺楊陽打量的視線。
「夠狠！」
「哇～～我就知道唯叔叔你最好了！」楊陽跳起來，一把抱住親人的脖子撒嬌。
發出哀嚎的是楊陽，軒風驚訝地看著她：「怎麼，你不是考得蠻好？對了，你化學不及格，可你總分還是比我高啊！小霆還有三門不及格呢。」這回換昭霆拉下臉不語。
「……」楊陽嘆了口氣，再次把兩手放在膝上，擺出乖乖受教的姿勢。至少，在這裏挨訓比在別的老師辦公室挨批多了張椅子，待遇好得多了。
「看了。漫研組，文學社，影視評論小組好像比較對我的胃。」
驀的，外頭傳來一片鬧哄哄聲。不一會兒，一個全身濕透的青年在民警的帶領下走進來，環視眾人一圈，淡淡地道：「我是凌心宇。據說，我表妹出事了？」
軒風雙手叉腰，板起臉孔。昭霆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昭霆差點翻出座位，一臉受不了這傢伙的表情。軒風卻泰然自若地笑道：「說不定哦！再一節課就放學了，到時我們一起去看看。再不然，一個帥哥美女也沒有，也有我這位氣質超群的大美人供你欣賞啊。」
※※※
變故在一瞬間發生，兩人腳下浮現出像是法陣的奇怪圖案，由一紅一黃兩種顏色組成。楊陽還沒瞧清楚，聽見身後響起叔叔的叫聲：「陽！昭霆！」
「你可以選報其它項目啊，我記得你仰卧起坐就不錯。」
※※※
嚴昭霆瞪視兩手托頰，一臉神遊天外的同桌兼青梅竹馬，惱道：「我才不要見她！」楊陽奇道：「咦，我本來還想和你一起去八班偷看，誰叫我不知道她名字——你真的不去嗎？這種機會很難得耶！」
「幹嘛說得這麼文雅，乾脆說她是花蝴蝶好了！」
「蒙太古和凱柏萊斯是世代敵對的兩族，不被看好的戀人們……」
「等等，陽！」楊唯剛探出上半身，辦公室的門就被推了開來，走進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學生。與她擦肩而過的楊陽瞥見幾縷茶色的柔細髮絲，回首的剎那，一張明麗至極的白皙側面映入她眼帘。
「陽你這大壞蛋！」昭霆氣得哇哇大叫，鼓著腮幫離開座位。楊陽喚道：「喂，你去哪？」
「小便！」
地球·2002年·春——
「Thank you！」
「那打去中央醫院！姓什麼？」
這時上完廁所的昭霆回到教室，軒風一瞄見，立刻衝上去牢牢揪住她，興高采烈地展開報名表：「來得正好，體育女神！在這裏簽上你的大名！」
「她應該來了……那個孩子。」
「冰宿！」
楊陽內心一動，凝神打量對方。只見那青年有一頭和冰宿很相似的深茶色短髮，雙眼卻是普通的黑色，周身散發出與茶發少女一樣冷漠高傲的氣息，但緊皺的雙眉畢竟泄露了他內心的焦慮。
「戲劇社社長一定知道，她和蘭冰宿不是好朋友嗎！」昭霆仗義為友人圓場，也不顧發言是否不負責任。而比起邱玲的名字，她更記得她的頭銜。
看清滑到眼前的東西，昭霆以激烈過楊陽數倍的口吻道：「不要！」軒風不禁生氣了：「為什麼不要！？這是為集體爭光的好事！」楊陽在旁微微而笑，欣賞好戲。昭霆用力一彈紙面：「只要是為集體爭光的好事就別找我，不八百年前就聲明過了？八百米，我才不要累得要死呢！」
昭霆嘀咕：「警察也罵髒話。」接著看見那人眼光射過來，嚇了大跳。但那民警根本沒注意他說什麼，大聲道：「對了，邱玲！我剛剛聽你們提過，是青嵐中學高二八班的邱玲吧？局……她伯父打電話來，說她也失蹤了！」
接著法陣迸射出燦爛的白光，包圍住兩人。楊唯焦急地想衝過去，被凌心宇牢牢扣住身子。餘人則是連動都沒法動，只能獃獃看著這一幕。
「不是，小主人。」幽靈管家用不變的空洞語調道，「主人的後代，被召喚了。」
楊陽不禁瞪大眼，
一個民警打破沉默。計程車司機因為這樁怪事打斷了他的工作，早就滿肚子不高興，二話不說起身告辭。餘人也紛紛離座。楊唯沉吟了一下，轉向那個民警，正色道：「這是件真的失蹤案，不管再怎麼不可思議，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慎重處理。蘭冰宿不僅是我的學生，更是她家人的驕傲，請務必幫忙。」見他說得凝重，民警不由得收起幾分不信，鄭重與他握手：「我們一定儘力而為。」
正事辦完了，文體委員總算可以聊些閑余的話題。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輪流望著楊陽和昭霆：「摸底考終於考完了，你們倆有什麼接下來的計劃？」
接著，兩扇緊閉的精金大門朝內打開，抖落千年的灰塵，沉悶的聲響宛如敲擊在心頭，霉味和著書卷的味道撲面而來，天花板灑下冷色調的白光，照亮了一間寬廣宏偉的地下廳堂。密密麻麻的書架呈環形擺放，一眼望不到頭。
「正是因為化學不及格，我日子才不好過！你忘了重點班那位化學老師兼班主任是誰了？嘖，我討厭死化學了！」
「唯叔叔！」楊陽下意識地尖叫，全身抖個不住。楊唯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幾乎是飛地跑過來，一把將兩個少女摟進懷裡。
「電話名冊上只有這個電話。」還特地撥電話回學校問的楊唯道，「冰宿是住在她親戚家，我記得她舅舅在中央醫院上班，好像是內科醫生。」
在掛鐘敲響最後一下的剎那，閃光迸裂，人眼無法承受的刺眼光芒令每個人不由自主地轉過頭。然後，當他們回過頭來的時候，光不見了，奇怪的法陣不見了，身處法陣中央的兩個少女也不見了。
楊唯嘆了口氣，點點頭。
原來她叫冰宿，真是名如其人哪。走到門邊的楊陽聞聲停步。注意到她異常的昭霆和軒風也相繼止步轉身，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蘭冰宿，浮現不同程度的驚訝表情。
楊陽假裝認真端詳同桌的臉孔，半晌，以肯定的語氣道：「或許吧，可是我沒感覺，大概看了十多年都厭了。」
「對對，周末一起去大火拚！」昭霆熱心贊同，楊陽一指按唇：「我想去文廟。」軒風笑道：「我隨便。倒是我覺得先考慮參加什麼興趣小組比較好。下面的海報你們看了嗎？」
「嗯哼，我要參加戲劇社。」軒風點點頭。楊陽斂眉沉吟：「戲劇社啊……」
原因么，是坐在桌子對面瞪眼的人正是她的——
「哪個？」
「有什麼差別嗎？」
楊陽挺直背，端端正正敬了個軍禮，響亮地道：「遵命！」隨即，她側過首，疑惑地問道：「可是，爸媽今晚真的會回來吃飯嗎？」
良久，幾個人就這樣獃獃看著已空無一人的台階，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彈，直到昭霆伸出食指，張開嘴，吐出虛弱的聲音：「啊……啊……」才震醒餘人的神智。
「若蝗蟲是糧食殺手的話，這傢伙就是男性殺手。」
「是……我們懷疑你表妹失蹤了。這件事很奇怪，還是由幾位證人親自和你談。」民警先是吃了一驚，隨即把燙手山芋扔給楊唯等人。
楊陽的表情幾不可察地一黯，隨即揮揮手，狀似無意地岔開話題：「不談這個了，我們確實應該計劃大玩一場。下學期就沒這麼輕鬆了，人人都說高二上下學期是最後的天堂。」
「楊先生，我還是不相信我表妹是憑空消失的，這太無稽了。不過她好像是失蹤了，我只想問問當時附近有無可疑的人。」
「原來這年頭幫忙好朋友還收費的？」
「……！」
「不要！我又不是同性戀！」
異變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後沒人說得清楚，只記得那一瞬間，有一種墜入夢境的感覺。空間像波浪般起伏，被胡亂攪動，而身處這股洪流中心的蘭冰宿彷彿滴打在地面上的雨滴，影像抖動了一下，模糊，飛散，消失……
※※※
「好了好了。」楊陽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以免兩人越鬧越僵，「我也報了一門，昭霆你就退一步，報四百米如何？」昭霆噘起嘴，卻沒反對楊陽的建議。為免她反悔，軒風忙大筆一揮：「OK！這麼決定！」
楊唯這才如釋重負，拍拍侄女的頭，愛憐地道：「快回家吧，哥哥嫂子一定
四周，雨仍毫不見小地下著。
「就是那個，站在布幕旁的那個！啊～～我果然沒有白來！」
「楊老師，八班的考卷全在這了。」
楊唯把手裡的雨傘塞給楊陽跑到街上。楊陽和昭霆依言走過去，但因為雙方隔著運動會開幕式的告示牌，花了點時間繞行。這時，拉了輛車的楊唯聽見身後響起一聲小小的驚呼。
楊陽望著友人的背影嘆氣。這時，剛走了幾步的軒風被一個人攔下。三人定睛一瞧，見來者是個身材非常嬌小的女生，比一米六的昭霆還矮上少許，穿著英國仕女風味的長裙。楊陽一眼就看出她正飾演朱麗葉的角色。與這個形象十分吻合的，少女有雙清澈的大眼，讓人一望便生出好感，反倒不太留意她靈秀的長相了。
頓了片刻，她仰頭感興趣地問：「那裡一定有許多美女咯？」
黑髮少女腦子一轟，感受不到任何知覺，感受不到任何光線，天地間剎那彷彿剩下她一人，意識浮載著，恍恍惚惚，一股巨大的威壓感直逼她心靈。
冰宿猶豫了一下，大聲喊了什麼。三人沒聽清，於是她提高嗓門：「我涼鞋的鞋帶斷掉了！」
「這麼說，你們是親眼看著她消失的？」
「原來她是社長。」坐下后，昭霆忍不住咋了咋舌。軒風因為對方打擾了她的「約會」，臉色很是不愉。楊陽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邱玲的演技只是平平，有些地方台詞也念錯，但舉手投足，充滿豐沛的情感，讓人感覺她是用心在表演。另外，這女孩全身上下洋溢著一股獨特的魅力，吸引眾人的視線。這樣的氣質，令楊陽聯想到前不久認識的一個人。
「呵呵，那我先走咯，明天見。」軒風揮揮手，笑著挽上曹偉航的胳膊，相依相偎地走了。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被丟下的兩人仍是目瞪口呆。
「偶而打打，不要緊的。對了，陽，我有些事要問你！有關你的志向……」
少女一收起考卷，馬上離開房間。楊陽直到她快把門合上，才想起之前的狼狽，忙急步奔出，恰巧與她打了個照面，彼此都是一怔。
「凌先生，我說過很多次了，蘭同學消失的地點是門房間，後面是張老師，前面就是我侄女和她同學，然後短短几秒鐘，她就不見了。事發后我立刻跑過去叫報警。就算張老師，楊陽和昭霆是犯人，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就把人殺了埋掉吧！」
「工作時不是不能聽電話？」
於是雙方不得不坐下來又聊了一個多鐘頭。期間因為楊陽和昭霆實在餓得肚子咕咕叫，楊唯便出去買了幾隻漢堡回來。而談話則毫無進展。這不能怪凌心宇，連親眼看見那一幕的五人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況他？至少凌心宇沒跳起來大罵他們荒謬，從頭到尾很安靜地聽著每個人的證詞。
※※※
不知是誰喃喃吐出一句。這下，不管信的人也好，不信的人也好，親眼目睹兩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消失，在場的人不得不相信離奇失蹤案的真實。室內又熱鬧起來，空間也恢復了正常，然而對跌坐在沙發上的楊唯和旁邊佇立不語的凌心宇而言，所受的打擊遠不如表面的衝擊來得淺。
「大哥，怎麼你……」
「你不提摸底考還好，一提摸底考就是我心裏永遠的痛！」
「還有個可能：你們五個人是共犯，那就根本不存在時間長短問題。」凌心宇輕描淡寫地道，無視怒容滿面的眾人，聳聳肩膀，「開玩笑。有沒有關係查履歷表就知道，而且編造這種借口綁人也未免太好戳破了。」
「我知道了。」楊陽一臉懺悔地道，然後瞥向桌上的東西，「這張成績單……」楊唯白她一眼，輕哼道：「當然我去說啦！還能有誰？」
楊唯看著昭霆的表情很像懷疑「到底你是老師還我是老師」，但他終歸沒有發火，默默撐開教師用傘。兩個少女忙儘可能將身體靠近他，三人一起緩步走向校門。
排練完，邱玲連戲服也來不及脫，急急奔向已從調音室下到一樓，背著書包準備離去的同班同學，「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馬上就好，我們一起回家！」語畢不等對方回應，飛奔進後台。
「可是……」邱玲為難地瞄了眼身邊的同學。邱慎行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冰宿，露出驚艷之情。冰宿不疾不徐地道：「沒關係，我也約了人。」說完朝邱慎行略一點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