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二卷:黑與白交錯的世界 第十一篇 黑潮

第五章 拍賣會風波(上)

第二卷:黑與白交錯的世界 第十一篇 黑潮

第五章 拍賣會風波(上)

「咦咦咦——魔界!!」昭霆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四人面面相覷,半晌,耶拉姆乾咳一聲:「是創世歷1037年。」
「我沒誤會!梅蓮可城主為了轉移群眾的注意力,推卸戰敗的責任,就強迫軒風背黑鍋!你和米利亞坦伯伯,為了和她的交情,為了多數人的利益,就犧牲軒風——我有沒有猜錯!有沒有誤會你們!你說啊!告訴我!」
「那是……」
「因為你和聖賢者是朋友的關係嗎?」楊陽問道,引來三人訝然的視線。
「史汀老師!」
「不公平!」昭霆拍案,指出被其他兩人忽視的疑點,「陽每次問你你都回答,我們三個就當耳邊風,這不是差別待遇么!」
「抹殺自己?」四人困惑反問。楊陽皺眉道:「我不認為你有償還罪孽的責任,那場戰爭本來就是精靈族的錯,你未免對自己太苛求。」
「原來如此。」
※※※
「不是不是。」維烈擺手,有些好笑,「老闆不是魔族,更不是魔王,他是貨真價實的人類。」三人受驚的心臟這才恢複原位。希莉絲拍打胸口:「嚇死我了。」其他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若貝姆特真是魔王,比照魔界宰相的實力,南城也不用混了,趁早向西城投降得好。
「我知道,如果這次讓穆倫溜掉,今後想再逮到他的把柄難如登天,可是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而且我也不想和博爾蓋德鬧得太僵。你也知道,哈梅爾商會對我城有多麼重要,幾乎是相互依存的關係,它垮了,對我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穆倫雖然是個惡劣專橫的小人,但他的經商才能僅次於博爾蓋德,哈梅爾商會是絕不會對他放手的,也放不起。」
「他們還真厲害,箱子藏得那麼隱密,還找得出來,要不是閣下料事如神……」
正對著這裏的紅髮青年先看到她,露出溫暖的淺笑:「早安,楊陽。」旁邊的褐發少年轉過頭,照例用冷淡的表情打了個不甚熱絡的招呼:「早。」
「沒什麼好內疚的,一開始就是因為我的疏忽,才勾你們的好奇心。」
「對哦!」四人恍然大悟。
藍發青年的聲音極為虛弱,但露琦雅還是聽見了,毫不猶豫地收起龍槍,退回角落。邱玲看到她迅速融入陰影中,驚駭至極:「她……」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不許你污辱史汀大人。」藍龍騎士一字一字道,嘶啞的嗓音因高漲的怒火變得更為暗沉。邱玲驚訝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很好,不愧是大人看中的人,也不枉我讓他們白吃白住了五天,接下來就等著看他們明天會鬧出多大的亂子了,真是期待啊。」
「什麼!」邱鈴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他衣襟,連聲道,「真的?真的?」
「喂!你好歹是魔界宰相耶!威風一點行不行!」昭霆看不過去,餘人也有同感。
「真沒辦法,老闆說的不錯,我的確太缺乏時間觀念,才會露出這種馬腳。」維烈認命地耙耙瀏海,朝四人綻開一如既往的笑靨,「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全名是維烈·賽普路斯,摩耶的宰相,也是人類口中的血魔,請多指教。」楊陽、希莉絲和耶拉姆瞪著他,一動不動。
維烈緩緩後退,擺手的同時賠出笑臉:「嗯……其實我根本不會什麼空間魔法,這裡是我一個收藏品弄出來的。」
「我們的命運也會改變?」楊陽冷靜地問。維烈點頭,神情很是憂鬱。昭霆不以為然:「改變就改變好了!我們本來就不知道未來會怎樣,怕啥!」希莉絲和耶拉姆頜首贊同。
「對啊。」
「你們不是有句話『無知就是幸福』,這句話雖不全對,用在這裏就沒錯。你們是人類,是和我這不怕神罰的魔族不同的人類,如果你們觸犯了眾神的禁忌,理所當然就會被修理,表現方式就是命運的捉弄,其實剛才告訴你們我的身份時,我就在擔心……」
「大人!」等到拍賣會後就來不及了啊!
楊陽開口道:「維烈,我曾聽我師父說過一個故事,你幫我證實一下好嗎?」維烈點點頭。於是黑髮少女將那晚在懸崖底下神官所說的故事敘述了一遍。昭霆三人只聽得目瞪口呆,終於明白青年所說的「罪證」是什麼意思。
邱玲垂下手,咬牙道:「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本來就是我們自己不好,美其名是救世主,卻一沒有滿願石二沒有本事,只有當花瓶和替罪羊的用處。軒風只不過是第一個,馬上我和冰宿也會步上她的後塵,被你們這群不肯承認錯誤的懦夫……」
「嗯?是什麼事?」米利亞坦耐著性子坐下來。
「那,她氣消了沒?」
就在這時,三名長舌婦聽到撥弄樹葉發出的急促聲響,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看清來人,只嚇得臉孔雪白,但她們的臉色還比不上邱玲難看。
「去你的!」
邱玲喜極而泣:「太好了……」看到她這麼高興,賽雷爾也微笑了一下。邱玲擦擦眼,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那個。」
「好!充電完畢!」邱玲起身,伸了個懶腰,對召喚獸道,「牙兒,快點吃,我要去巴曼的宿舍,他和肯特他們去支援南城,這段時間沙耶和風信子就沒人照顧了,我要把它們接過來。」
「你還懂財務啊?」昭霆非常佩服。
昭霆恍然大悟:「那要怎麼過去呢?總不能大搖大擺靠過去吧。」
「對了,昭霆呢?怎麼沒看見?」
「太狡猾了……」邱玲使勁擦拭眼睛,哽咽道,「這種說法,太狡猾了!」
「白痴!那是樟腦丸。」
賽雷爾痛苦地閉上眼,沉重的無力感化作最苦澀的黃蓮汁填滿他的心。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下午少女所說的話,不禁苦笑出聲。
「維烈,為什麼你會在人界呢?傳說不是說魔族都被聖賢者封印了嗎?」希莉絲一邊叉起一隻草莓蛋糕一邊問。維烈淡淡一笑:「傳說未必是真實的。」
「真是的,呼啊——偷盜這種事,應該晚上做,幹嘛大清早叫我起來!」
「我也不想去捅紅龍的鼻孔。」耶拉姆咬牙切齒。
正當兩人纏夾不清的時候,希莉絲手指前方:「到了!」
「你也說了,這是我的正當權力。我可以原諒你和米利亞坦伯伯,因為你們不是直接害死軒風的人,但她和諾因城主,我絕不原諒!」
希莉絲半信半疑:「你真的和聖賢者是朋友?不會吧!」維烈笑道:「我這個魔界宰相都可以坐在這兒了,還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呢?」希莉絲詞窮。
楊陽突然想起一事,瞪大雙眼:「對了,維烈,你是魔界宰相,而你叫貝姆特城主老闆——難道!他就是魔王嗎?」
充滿朝氣的清亮嗓音傳入三人耳中,紅髮少女的身影出現在旅館門口,她穿著男性化的襯衫和長褲,腳上還是那雙海狸皮靴,可見這套衣服平常是穿在傭兵服裏面的,袖子卷到手肘上方,肩上披了條布巾。她娟麗的臉蛋泛著紅暈和薄汗,微喘著走近,揚聲道:「服務生,來杯清水——啊,真舒服。」
「嗯,所以我都在適當範圍里幫助他,這點老闆也很明白,很少叫我出手,一般都在需要我幫他打理財務時,才叫我回去。」
「那是什麼?拍賣會的會場嗎?」昭霆問道。
「這叫最好!?」四人異口同聲。楊陽打著哆嗦問:「那最差是——」
「你們到底是從哪個世界來的?據我所知,沒有生物是不受法則影響,甚至連神罰也不怕的。」好歹做過五年神學生的耶拉姆表示懷疑,但這個問題顯然觸犯了對方的禁忌,只得到一串省略號回應,耶拉姆聳聳肩,沒有在意。
賽雷爾的臉色從鐵青轉為慘白,身子晃了兩下,險些仆倒。無論她之前罵得多刺耳,也不及這句「清廉的北之賢者大人」惡毒,幾乎把他的靈魂硬生生撕成兩半。
維烈一窒,臉上掠過紅霞:「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嗯,行刑那天,她失蹤了,雖然不確定是誰救了她,但她還活著這件事是無庸置疑的。」
賽雷爾由衷鬆了口氣,不覺綻開笑容。邱玲望著他永遠溫厚清澈的雙眸,唇畔的淺笑,心跳加快,待發覺整個人在他臂彎里,更是臉頰發燙,忍不住退開半步。
算了,反正我會保護她,今後絕不再讓這孩子接觸到一點政治的陰暗面。賽雷爾打定主意,這也是他對那個無辜受難的少女的贖罪。
「你是說滿願石嗎?」耶拉姆插口。維烈頜首肯定。希莉絲道:「這麼說,你們的確被封印了?」維烈回以沉默。希莉絲擺手:「好啦,我不問了!」
「……是。」
於是,一行五人轉身向商店街走去。
這種傢伙,到底是上哪兒去弄了一身血腥的?少年百思不得其解:是殺了一千頭豬?還是一萬隻雞?
「什麼!小玲知道了?」
「總之,他們偷到請貼了,是嗎?」
賽雷爾溫柔地凝視她,水色的雙眸如一泓明鏡反射出她紛亂的內心:「小玲,你是個非常體貼的女孩,連我們這些陷害你朋友的兇手,你也為我們設想,不忍心指責我們,可是,你完全有資格指責我們,也應該指責,所以你不必為自己的行為愧疚。」
「我本來也不信,可那些伙夫說,這是諾因城主和梅蓮可城主說的,絕計錯不了。而且他們已經把她燒死了,就在昨天。」
「以我對命盤的了解,很有可能,不過萬事無絕對。」看到四人的臉色又轉為蒼白,維烈寬慰道,「別擔心,真的不妙,我就把你們的命盤強行扳回原位。」
「喂,你輕點行不行!這可是在大街上。」耶拉姆數落。此刻剛過九點,寬闊工整的街道上人頭攢動,兩邊的攤販也開始營運,到處是討價還價聲和叫賣聲,完全呈現出商業都市熱鬧的氣象。
「變質?」四人再次鸚鵡學舌。維烈點點頭:「沒錯,變質。無關你們的初衷,你們的旅途將變成探索歷史真相的旅程,所有的相關人物都會漸漸聚集到你們身邊,或者你們自己變成關係人;甚至,你們將可能被捲入時代的變遷,成為歷史中心點的人物。」
「不是不是,這早就是過時的新聞了,我要說的是更了不得的大事!」
「咦!」
※※※
楊陽坐起來,習慣性地抬起左臂,看見空蕩蕩的手腕,才想起手錶已經送給神官了。她耙耙瀏海,感覺酸痛地敲了敲肩膀。不是因為昨天逛了一下午街,是睡床太過舒服的緣故。綠冠鶴的床鋪是鴨絨心子,而她已然睡慣神殿的棉布被褥,旅行時有小石子墊背的毛毯,甚至整夜搖晃的船艙通鋪!
「空間魔法盛行的年代——」楊陽眯起眼,「我想起來了,是聖光王朝時期和一千年前的大黑暗時代。」
「你真敏銳。」維烈笑了笑,轉向昭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無視你們的問題,只是我已經約束自己,絕不再干涉人類的歷史,換句話說就是抹殺身為歷史見證人的自己,做為一個對歷史的真相一無所知的人類混跡于這個世界。你們那些問題的答案,無一不牽扯到應該消失在歷史洪流里的真相,我當然不能回答了。」
「對哦!真是個好主意!」餘人一致讚歎。
賽雷爾無力地笑了。
聽見門外傳來的爭執,代理城主賽雷爾困惑地放下看到一半的奏摺。角落,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動了動。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怎麼,賽雷爾察覺了她的動靜,溫和地道:「沒事的,露琦雅,是小玲。」
邱玲瞄了眼桌上堆得老高的文件,識趣地道:「那麼史汀老師,我走了。對不起,打擾你辦公。」賽雷爾點點頭,溫和地目送她離去。
「什麼啊,是南城戰敗割地那回事嗎?」
「所以啦!是我們自己不好!」
「那你就說啊!」
維烈關切地問道:「希莉絲,你還好吧?昨晚我上樓時,你已經睡了。」希莉絲回以燦爛的笑靨:「沒事,我決定繼續和你們一起旅行。」維烈誠摯一笑:「太好了。」
耶拉姆搖搖頭:「勘察不是只畫出平面圖就行,最重要的是裏面的哨點配置,人員作息和陷阱機關,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查清楚。而這棟房子,保守估計也要兩天。」維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是嗎,抱歉,我對這方面的事不太了解。」楊陽臉露憂色:「那怎麼辦?古拉迪烏斯已經飛進去了。」
「咦,這樣會不會消耗你很多力量?」希莉絲皺起眉頭。
「沒錯。」維烈擺出「請」的手勢。四人並沒有很驚訝,有了剛才的經歷,再出奇的事也嚇不到他們了,他們還猜到那個所謂的「廚房」十有十就是魔界的御膳房。
「對不起,又用這麼狡猾的說法,但我還是請求你,不要怪梅蓮可城主和城主大人,他們倆才是最痛苦的人。」
「……你考慮得比我周到,走吧。」
楊陽微笑道:「這是因為我每次都問和歷史、魔族無關的問題。」三人一怔。
※※※
「那……那她說什麼?」米利亞坦有點畏縮地問。賽雷爾苦笑道:「還說什麼,當然是臭罵我一通。」
「滿、滿願師小姐!」
邱玲緊緊咬住下唇,心亂如麻。一股想大吼的感覺衝擊著她,卻偏偏吼不出來。她現在深切懊悔,為什麼說出那些無法挽回的話。
「……這個,聽起來不錯耶。」楊陽摳摳臉頰。昭霆臉上恢復了血色:「與其變成同性戀,我寧願選擇這個!」耶拉姆加重語氣:「我也是。」希莉絲雙手合十:「太好了,不會變成食人魔的遺腹子。」
「賽雷爾。」北城城主定定看著滿臉憤激的部下,一字一字道,「我丟不起這個臉。」
「不行的,我感覺到,屋子周圍有魔力的氣息,應該是布下了破除隱形魔法的結界;而且這麼大的建築,單憑我們幾個,要勘察清楚起碼得好幾天。」
「不是,是普通會員的臨時住處。」希莉絲凝神觀察那片建築,隨口答道,「今晚我們要來這裏行竊,總得先估量一下目標吧。」
深夜時分·綠冠鶴旅館。
小鈴,你說的一點不錯,我的確不是「清廉的北之賢者大人」。這個世界,沒有清廉兩字容身的餘地,有的只是妥協,無盡的妥協……
「……」冷汗增加。
賽雷爾眨眨眼,終於發現問題出在哪:「小玲,柳小姐沒有死。」
米利亞坦向銀龍王默禱片刻,就起身準備回房就寢,隨口問道:「我離開后,城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賽雷爾恭敬回答:「沒有,但……」還沒說完就被上司打斷:「那你就退下吧,跑了一天,快把我累壞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博爾蓋德最近的活動?我故意睜隻眼閉隻眼。拍賣會迫在眉睫,請貼也早發出去了,如果現在得罪哈梅爾商會,提供商品的商人會走掉十分之九,你要我在一個空空如也的舞台前招待陛下、羅蘭他們嗎?米爾菲拍賣會是埃特拉最重要的門面,我絕不允許它出半點差錯!」
「哈哈,賽雷爾,你這是犧牲小我,挽救大夥啊。」米利亞坦拍拍他的肩,滿臉慶幸,找不到一點同情的影子。賽雷爾認命地嘆了口氣。
※※※
「古拉已經飛進去了,我們要不要在這裏等他?」
「最差是……最差就難說了,有可能你會死於非命;有可能你會闖入別人的命運,把別人的經歷搶走。你的未來會像脫韁野馬一樣,任你百般努力也無法控制,你常常會懷疑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我的人生里。比如某天突然發現自己是被虐狂和同性戀,食人魔的遺腹子,麻雀的變種;或者莫名其妙拿著火柴桿去捅紅龍的鼻孔,跑去國王的寢宮挖寶藏,在屠宰場唱歌跳舞,到戰場搓麻將……」
「你不必內疚。」賽雷爾苦笑道,「救她的人不是我們,雖然梅蓮可城主是曾想過用替身,所以你不必覺得錯怪了我們。」
楊陽拉開椅子坐下。耶拉姆答道:「她喝完一杯牛奶,就去晨跑了,應該快回來了。」楊陽皺起眉:「空腹喝牛奶,會拉肚子耶!」耶拉姆一怔:「有這回事?」
「不要!你那些道具留著招呼別人就行,千萬別用在我身上!」昭霆打斷,曾親手荼毒過「別人」的她很清楚紅髮青年那包東西的可怕。
「方向?」
「誰腸胃不好?」
「對了,你是盜寶專家。」希莉絲嘆了口氣,「可惜了我這英雄無用武之地。」維烈滿臉通紅:「對不起。」希莉絲揮揮手:「這種小事有什麼好道歉的!」
楊陽指指高掛頭頂的太陽,瞪視邊走邊打哈欠的友人。昭霆不以為然地揉揉眼:「就算這樣,白天出來幹什麼?難道你要在光天化日下去做賊?」
「牙兒,我總覺得這幾天大家都在躲著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看來我徹底變成個勞碌命了。楊陽自嘲一笑,看向旁邊兩張床。一如預計,紅髮少女的床空空蕩蕩,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角;而棕發少女依舊好夢正酣,全身呈大字形,嘴邊還有口水的痕迹,被子掉在地上……雖然看過無數次,黑髮少女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你真好,總是默默聽我發牢騷,冰宿就沒這耐心。那個人啊,把學習以外的事都視作浪費時間,我真是不忍心看她那個樣子,可是,我打不進她的心。唉,如果當初我不那麼急就好了,應該先勾起她的興趣,再慢慢談交朋友的事。不過那個時候我還不了解她。我真擔心她會永遠這樣下去,不知道將來有沒有人能讓她敞開心房。」
「你何必這樣,真憋扭!」昭霆數落,餘人也有同感。維烈臉色一沉,嚇了四人一大跳,這還是第一次他們看到他表現出負面情緒。
「沒事的,你下去吧。」賽雷爾點點頭,守衛如獲大赦地退了出去。邱玲氣喘吁吁地瞪著他,一語不發。看到她的表情,賽雷爾浮起不好的預感,情不自禁地垂下眼。見狀,少女眼眶一紅,從憤怒轉為刻骨的失望。
「不,楊陽,你不明白,我們對人界犯的【罪】。」維烈溫潤醇厚的嗓音瀰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我們干涉了人類的歷史。我們的強大和驕橫扭曲了這個世界的走向,連眾神也對我們的行為憤怒,插手那場戰爭……」
「我絕不會討厭你!你也絕不是偽君子!」
「小玲!」賽雷爾站起來,臉色鐵青地瞪著她。邱玲挑釁地回瞪他,大聲道:「怎麼!我罵你是懦夫,你生氣了?也想燒死我,是不是?清廉的北之賢者大人!」
「……」一滴冷汗滑落青年的額角。
走到玄關時,邱玲忍不住轉頭看向藍龍騎士站腳的地方,卻因為角度的關係,只能看見放在左側的大書架。帶著一點失望和更多莫名的在意,她靜靜退出了辦公室。
「等等,大人。」賽雷爾提高嗓門,「有一件事希望您儘快裁決。」
「什麼!不會吧!」
賽雷爾注視她純真無垢的雙眼,對她樂觀寬容的天性既感到羡慕,也有點憂心。因為,愈是純凈的東西,愈容易被染臟。
「就是穆倫商會長的審判。因為哈梅爾商會的施壓,雖然罪證確鑿,刑檢部還是無法將他定罪。我收到消息,這段時間博爾蓋德會長一直私下賄賂法官們,而且已經將穆倫保釋,這樣下去,穆倫將再度逃脫法網。他們只要像以前那樣,隨便推個人出來頂罪就行——大人,請你千萬不可以再放過穆倫!這次是那麼好的機會,若錯過,不知會有多少百姓會遭難,那幾個控告他的冒險家也會受到滅頂之災!」
四個少年少女爆發出凄厲的哀嚎。紅髮青年深深嘆息:「所以,我才不回答那些問題啊。」昭霆將腦袋當成捶子捶向矮几,痛哭流涕:「不要~~~我不要變成被虐狂和同性戀!我不要~~~我是正常人!」希莉絲兩手按著太陽穴,強忍翻白眼的衝動,呻吟道:「我會變成食人魔的遺腹子?」
「我很擔心,他們是不是開始嫌我煩了,就像冰宿那樣。」邱玲垂下眼,眸底浮起黯然。感覺到她的沮喪,魔獸舔了舔她的耳垂,搔癢的感覺令少女笑出聲。
「我不想說。」
「你知道。」這是指控。
米利亞坦沉默半晌,深深嘆息。
楊陽重重放下茶杯:「維烈,我不贊同你的觀點,你說你們的強大和驕橫扭曲了這個世界,那龍族不也一樣嗎?它們也沒受到什麼神罰啊!」維烈牽起一個苦笑:「你錯了,龍族和我們不一樣,其他種族也是,他們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生物,但我們不是,我們是外來者。」
「不是我們去勘察啦,是你那隻鳥!」希莉絲擺擺手,「只要讓它從空中偵察,就不會觸髮結界了。而且那隻鳥會說話,可以把看到的情形說給我們聽。」
「消了。」
「早啊,維烈,耶拉姆。」楊陽走到近處,才舉手問候,免得吵到其他人。服務生立刻走過來,問她要不要用餐,在本上記下紅茶和麵包后,回到櫃檯。
楊陽第一個端起茶杯,接著餘人也動起來。雖然對座的人是惡名昭彰的極惡罪犯兼人類之敵的魔界宰相,但一方面總覺得很沒真實感;另一方面,眼前的人和他們相處期間,從未對他們不利,反而幫助良多,彼此早把對方當同伴看了;何況以維烈的實力,殺他們易如反掌,根本不用擺出這樣的陣仗,所以,四人都相信他沒有惡意。
「呵呵,是嗎?」
「可是,真的會這麼發展嗎?」楊陽和耶拉姆不放心地確認。
「你們剛才說的……」少女顫抖了一會兒,厲聲吼道,「是不是真的!告訴我!」
「耶拉姆,把她丟到臭水溝里去!」
察覺到她細微的掙扎,賽雷爾立刻鬆開手,也有點不好意思,但眼前的人是小了他一輩的學生,所以他也沒什麼綺念,誠摯地道:「小玲,謝謝你原諒我。」邱玲小嘴一扁,又湧起悲傷之情:「可是,我不原諒梅蓮可城主。」
「沒錯,所以叫昭霆起來吧。」
希莉絲好奇地瞅著少年:「耶拉姆小哥,沒想到你對兵法也挺了解的。」耶拉姆面無表情地道:「只是看過幾本偵察的書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昭霆問道:「那我們現在幹嘛?回旅館?」楊陽斜睨她:「你還想睡?」昭霆指著維烈,憤慨地道:「被他這麼一搞,我還睡得著!」
「啊,難怪你都叫他老闆,不叫首領。」希莉絲恍然大悟。
「空間魔法!你說這是空間魔法?」楊陽、耶拉姆和希莉絲異口同聲。
「這……」賽雷爾又是慚愧,又是震驚。慚愧的是自己和主君的卑劣行為,震驚的是對方這麼犀利地看透了事實。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你沒有猜錯,也沒有誤會。對不起,小玲,是我們陷害了那個女孩,隨便你怎麼責罵我們。」
「等等,等等。」楊陽舉起只手,「能不能說慢點?簡單一點?恕我們愚昧,聽不懂。」昭霆三人連連點頭。
「賢者大人。」守衛朝他投以求救的目光。
「嗯……因為我們的財務部長這段時間出公差,我代理他,學了點雞毛蒜皮。」
「住手,露琦雅。」
楊陽驚呼:「老天!維烈,你到底是幾段的魔法師?居然會空間魔法!這種魔法只有龍族才會啊!」維烈不解:「沒有啊,許多人類法師都會……」說到這裏,他震了震,一邊摳臉頰,一邊囁嚅道:「呃,請問今年是几几年?不,是什麼年代?」
「只要用隱形術,就可以大搖大擺地過去了。」希莉絲看向隊伍里魔法最高的人。出乎眾人意料,維烈搖了搖頭。
「該怎麼說呢,我是……我們都是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人,但我們出現了,還對這個世界造成巨大的影響,扭曲了眾神原本設定好的命盤。降魔戰爭時,他們好不容易驅逐我們,甚至犧牲了兩位主神,才把命盤恢複原樣,而現在,我的身份被你們知道了,又透露了這麼多事,恐怕……」
「哇——真沒想到!」
「請問你是什麼年代出生的,維烈?」希莉絲介面,表情和藹。
「咳咳,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剛才聽從街上回來的伙夫在說:那個滿願師柳軒風小姐,竟然是個惡魔!」
「咦?」
紅髮青年點點頭。希莉絲擊了下掌:「好,給我!我來改!」
「什、什麼意思?」
邱玲先是在腦中構繪一個滿臉橫肉,眼神兇惡,長著大鬍子的強盜頭子,然後想象軒風看到他時的表情,忍不住哧哧笑起來。見主人心情陰轉晴,牙兒放心地轉過頭繼續吃。
「……對不起。」
「請你考慮和你說話的人的年齡好嗎,維烈。」昭霆一字一字道。耶拉姆和希莉絲驚訝地看著她,因為這個口氣比較像楊陽的口氣。
「我如果能夠威風一點,就不會被我的同伴騎在頭頂了。」維烈乾咳,「言歸正題,我的意思是,你們和我不同,是受到時間之輪的紡紗——命運影響的人類,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眾神眼裡,只要出格了,就會受到教訓。」
「屬下還查到,穆倫副會長入獄一事,也和他們有關;而且其中三人的師父好像和北之賢者關係非淺,所以雷南郡的警備隊長薛林才沒治他們的罪。」
「不是的!那都是些氣話!你別放在心上!」邱玲更急了,眼中淚花亂轉,「我只是生氣,好生氣好生氣。我知道你、米利亞坦伯伯和梅蓮可城主都不是存心這麼做,可一想到無辜的軒風,我就……其實我誰也不想責怪!但是不責怪你們,軒風就太可憐了……對不起。」
「沒關係,那樣只有腸胃不好的人才會拉肚子。」維烈微笑道,「希莉絲很健康,沒事的。」楊陽摳摳臉頰:「唔……原來我是腸胃不好的人。」
「誰是笨蛋啊!等等,被你這麼一提,好像……」
楊陽壓低聲音問道:「那麼,現在只剩盜請貼這樁事咯?」
「你也挺聰明的嘛。」楊陽挖苦。維烈搖搖頭:「不是的,你聽我說完,我這裡有專治嗜睡症的……」
※※※
「我……」看到他的表情,邱玲才驚覺做了什麼:她刺傷了她最尊敬的老師!正想道歉,一柄森寒的龍槍抵住了她的頸動脈,嚇得她立刻咽下到嘴邊的話。
「摩耶?那是什麼地方?」昭霆奇道,「還有,你真是世界頭號罪犯嗎?好沒真實感啊。」這時,她聽見一個近乎呻吟的低語:「我也不知道摩耶是哪兒,但我聽過維烈·賽普路斯這個名字。」
「是,因為我估計你們八成不喜歡最好和最壞的結局……」瞥見四人連連點頭,維烈笑了笑,「所以我只告訴你們我是摩耶的宰相,又故意引誘你們問那些問題,這就給你們的出軌製造了一個方向,使你們的未來不至於匪夷所思。換句話說,你們的旅途會變質。」
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四個少年少女不禁深深吸了口氣,感覺還是太陽曬在身上舒服。被施了隱形術的聖炎獸振翅飛向目標。因為精靈之眼有識破魔法的功能,所以紅髮青年清楚地看見這一幕。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希莉絲感嘆。昭霆嘖道:「這麼精彩的故事,神官先生竟然不告訴我!」楊陽和耶拉姆定定看著維烈,等待他的回應。
一向乖巧有禮的徒弟竟然擅闖城主辦公室,還在踏進玄關的同時以粗暴的動作將試圖攔阻的守衛推到一邊,看到這一幕,賽雷爾愕然。
「陽?」昭霆詫異地轉過頭,對上褐發少年震驚中夾雜著非難的雙眼:「你也聽過的!笨蛋!」
「不,好奇心是人類的天性,無需自責。」維烈寬諒地笑道,「只是你們的好奇心太旺盛了,我才給你們一個教訓,但是害你們變成同性戀什麼的話,就太過份了。」
維烈垂下頭,黑水晶額飾映著杯里的茶水,流動著綠光。許久,他吐出低沉的聲音:「我不想再犯相同的錯誤。」
「我會裁決的,不過要到拍賣會後。」
「可是……」賽雷爾才吐出兩個字,又被打斷。
※※※
北城埃特拉·上界王宮·花苑。
「誰告訴你我有嗜睡症了!」
儘管沒有椅子,但紅髮青年從包里拿出五隻座墊,讓四人就坐,然後掏出一隻一人寬的矮几放中間,再來是茶杯、碗碟、盛滿茶水的茶壺,裝著點心的紙盒……總共八隻眼睛愣愣瞧著這一幕,等食物全部擺齊,對方拉上拉鏈后,楊陽才吐氣似的道:「那隻袋子,是不是通向某個廚房啊?」
「這、這是什麼地方!」四人大吃一驚,昭霆還反射性地抱住楊陽。
希莉絲拍拍手:「我們去服裝店吧。」餘人訝然:「服裝店?」
「咦!」
「喂,你們不會以為只要拿到請貼,守衛就會放我們進去了?」希莉絲輪流指著他們的衣服,「憑我們這身打扮。」
「嗯。」
楊陽冷冷地道:「這種癥狀,分明是嗜睡症的特徵,維烈,給她兩顆醒腦丸!」維烈還沒答話,昭霆就叫起來:「你當我蟑螂啊!」
「啊,原來你知道,不錯。」
「……」
「嗯……應該不會。」維烈沉吟道,「在你們盤問我的身份時,我就料到你們會糟糕,所以一直控制著談話的方向。」
當晚,米利亞坦從心腹口中得知了這個讓他驚訝的消息,登時鬆了口長氣。從南城回來的一路上,他就在煩惱怎麼解決這件事,現在邱玲自己發現了真相,也省得他傷腦筋了。
「你確定嗎,那五個冒險家是消滅水怪的人?」
「所以,才要去服裝店看看款式啊!幻象術也是以實物為依據的!」
「?」四人對他沒頭沒腦的話怔了怔。
「那麼,維烈,你說的抹殺自己是什麼意思?」
四人恍然大悟。耶拉姆皺眉道:「何必花這冤枉錢,用幻象術不就能解決了?」
「維烈,你還懂醫啊?」紅髮少女問道。
「當然,弄得不好,會激起眾神的憤怒,再被討伐一次。」維烈一臉雲淡風清。四人十分過意不去:「這……」
牙兒點點頭,將最後一根胡籮卜吞進肚子,跟著主人走向前庭。
「……」
藍發青年默然,表情空白。米利亞坦站起來,拍拍他肩,寬慰道:「我知道你一時沒辦法接受,但你好好想想,就會明白了,我的決定才是正確的。」語畢,他轉身離開,讓心腹獨自消受這個苦果。
「真的?」邱玲抬起哭花的臉蛋。賽雷爾又好笑又心疼地幫她擦拭淚痕,柔聲道:「當然,我還擔心你生我氣,瞧不起我,討厭我……我這個偽君子。」
醒來時確認自己身在何處,已成為黑髮少女的一個習慣。
「嗯……我曾經殺了很多人。」
「不是這樣的。」維烈緩緩道,「所謂的命運,歸根到底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因為你們是眾神的愛子,他們不會像控制傀儡一樣控制你們,多數時候都是默默關注,讓你們自由開創明天(昭霆插嘴:『算他們識相!』)。眾神只設定大概的軌跡,起點的誕生和終點的死亡。然而出軌,沒錯,是出軌,不是改變,對人類而言是極可怕的災難。最好的情況,是你以後再也不會遇到引發你情緒的事件,沒有感動,沒有悲傷,沒有喜悅,沒有痛苦,就這樣庸庸碌碌地過一生,因為你被命運之神完全拋棄了,他不會再為你費心安排任何障礙讓你成長進步。」
「維烈,你這個害人精!!!」
「我已經改好,還回去了。」
「沒關係,你沒說錯。」
紅髮青年以罕見的強硬態度道:「這也是為了你們好,別問了。索求力量者,必須付出代價,索求秘密,也是如此。我剛才說了,精靈族以滅亡為代價,而我以抹殺自己為代價。」
反應最冷靜的楊陽喘了五分鐘之久的粗氣,才恢復說話能力,詢問對座的人:「真的會變成這樣嗎,維烈?」
「不,是摩耶。」維烈頑固地糾正,和煦一笑,「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先坐下,再慢慢談如何?」驚疑不定的四人只能點頭,壓根沒想到這裏沒有椅子。
「不會吧!維烈,你是個老頭子!?」昭霆的結束語是致命一擊。
「沒錯。」魔界宰相輕嘆了聲,幽幽道,「這個故事,是真實的。」
出公差?魔界的宮廷好像和人界沒兩樣耶!四人面面相覷。
「史汀老師!」
「你們都是學過歷史的人,應該知道我們曾在人界掀起多少腥風血雨,雖然這是力量差別和無法勾通帶來的必然結果,但降魔戰爭不同。那是我的罪證,也是精靈族的罪證。精靈族以滅亡為代價,所以我也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維烈看看桌上吃得差不多的食物,道:「要不要我再拿點東西出來?還是我們不吃了,出去辦正事?」四人愣了愣,不約而同地拍拍頭:「對了!我們可不是出來喝茶的!」
「什麼!哪有這種事!」昭霆不信。希莉絲卻點點頭:「嗯,這點我理解。」
耶拉姆解釋道:「以前在神殿修鍊時,她就天天晨跑,旅途中為了節省體力,就不跑了。」楊陽臉比苦瓜:「嗚!那真是段痛苦的日子!」希莉絲奇道:「你這麼討厭運動啊?那幹嘛還當弓箭手?」楊陽嘆了口氣:「我不是討厭運動……雖然也有點討厭,但最大的原因是我缺乏耐力,稍微跑久一點就喘不過氣來,射箭就沒這個問題。」希莉絲恍然大悟:「這樣啊,那你還真辛苦。」
「你怎麼知道?」昭霆不服氣地道。維烈神秘一笑,沒有回答。
藍龍騎士默默頜首,退回陰影里。注視她被半邊面具遮住的臉龐,賽雷爾水色的眼眸閃過一絲無奈和憐惜。這時,房門被重重撞開。
「另外,屬下偶然看到,那五個人昨晚偷偷跑出旅館,直到午夜才回來。屬下馬上拿出核對名單,果然,上面有五位客人的資料被改動了。」
希莉絲吐出一口氣,愣愣地道:「這麼說,降魔戰爭的罪魁禍首是精靈族?」維烈搖頭道:「不,我們也有責任,是我們的暴行造成了精靈族根生蒂固的不信任。」昭霆興緻勃勃地追問:「那後來呢?你們和各族聯軍打,誰贏了?還有你和聖賢者……」
沒有叫醒友人,她徑自打理好,離開房間,走下樓梯。天色還很早,所以餐廳里的人並不多。藉著從玻璃窗透進來的明亮日光,楊陽看見坐在窗邊的兩個熟悉身影。
維烈搞不懂他們為何驚訝,側過頸子,答道:「是【夾縫空間】,也叫【混沌領空】。因為我對光系魔法還不是很拿手,就用空間魔法代替,反正效果差不……」
賽雷爾抬眼,深深嘆息:「坐下吧,小玲,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聽到這件事,但你肯定有些誤會……」
「小玲?」賽雷爾聽得一頭霧水,徒弟突然的舉動也讓他感到不知所措,但看到對方哭得這麼傷心的模樣,他情不自禁地輕擁住她,拍打她的背脊,吶吶道:「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生你氣。」
「我……」眼眶裡的淚水終於滾落下來,邱玲捂住眼,痛哭失聲。不一會兒,她感到雙肩一沉,不假思索,一把抱住眼前的人,埋首大哭。
屹立在她手指延長線上的是一排精巧華麗的建築,比起街上的民居,明顯富麗堂皇得多,一看就知道是達官貴人的住所。柵欄圍牆和大門外全副武裝的士兵來回巡邏,戒備十分森嚴。因為這條路屬於行人稀少的別墅區,站在路中央太顯眼,五人鬼鬼祟祟地躲到附近一戶人家的後面,朝那邊偷看。
「已經不早了,小姐。」
「……」
不止希莉絲,楊陽和耶拉姆也吃了一驚。維烈垂下頭:「嗯……因為放那份名單的盒子有機關,紙上也附了魔法,我職業病發作……」
「胡說八道!不要誹謗我的名譽!」勉強振作精神的昭霆怒吼。耶拉姆譏諷:「你也有名譽?」昭霆踹了他一腳,當然,沒有踹著。
維烈歉然道:「對不起,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沒等她想起來,希莉絲走上前,拍拍青年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維烈,你說錯了,不是摩耶,是魔界才對。」
「什麼!!!」
希莉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頭點得快掉下來的昭霆:「你這個樣子身體居然還沒退化……」楊陽答道:「因為她可以通過打架鬧事消除睡覺吃飯堆積出來的脂肪。」
「如果你們想承受時間之輪的懲罰,我就告訴你們。」
※※※
「咦,沒有嗎?抱歉,我是半路出家的醫生……」
「嗯,確切的說,是藥師。」三次張口都被打斷,維烈還是沒有一點不高興的表情。冷眼旁觀的耶拉姆判斷這傢伙不是神經太粗大就是習慣了。奇怪的是,明明是溫吞到近乎低調的行事作風,卻完全不讓人覺得軟弱,反而予人極為平和好相處的印象。
「沒關係,古拉比我清楚這些事。」
「世界有世界的法則,我們這群入侵者,觸犯了眾神的驕傲,因而受到懲罰,雖然我們強大到可以戰勝眾神的懲罰。」維烈喝了口茶,「其實,除了我之外,我的其他同伴依然對這個世界的人民抱持著高人一等的傲慢,連眾神也不放在眼裡,這就是我們生為外來者的證明。就連高傲強大不亞於我們的龍族,也在心底對造物存有敬畏。」
「希莉絲呢?」
眨了三次眼,答案浮現了:這裡是北城埃特拉首府米爾菲綠冠鶴旅館二樓。
耶拉姆嘆了口氣:「我終於知道你身上為什麼有那麼多血腥味了。」
楊陽好奇地問道:「那,維烈,傳說的真相到底是什麼?降魔戰爭的真實情形又是怎樣的?」她本就對歷史極感興趣,眼前有個活教材,豈有不大挖而特挖的道理?昭霆、耶拉姆和希莉絲也露出深淺不一的專註神色。
昭霆啐舌:「嘖!早知如此,根本不用叫我起來!」耶拉姆瞪了她一眼。楊陽環顧四周:「先布個結界比較好,萬一被人看見就糟了。」維烈笑道:「我來。」合掌比了個手印,眾人只覺身體一輕,周圍的景色驟然消失,變成灰濛濛的一片,天地也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腳下虛飄飄的,好像不是踩在平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
走到一半,風裡傳來一陣細語,引起邱玲的注意,她立刻側身往聲源走去,原來是三個侍女在交頭接耳。
維烈開口道:「昭霆,如果你實在很困,我這裡有……」
「瞧你的樣子,就像剛洗好澡似的。」楊陽取笑,拉出一張椅子讓她坐下。希莉絲道了聲謝,用布巾拭汗,笑道:「你形容得不錯,這種感覺是很像洗澡,下次跟我一塊兒跑吧,陽。」黑髮少女端起服務生送來的紅茶,搖頭道:「免了,我好容易脫離苦海,不想又回去受罪。」
「小玲,就如同那個無辜的女孩背起敗戰的責任,我們這些人也必須有個人出來承擔你的怒氣,而這個人選,沒有人比我這個偽君子更適合,剛才,我就是想說這件事……」
「說到冰宿,我就想起羅蘭城主,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回去了。真羡慕冰宿,羅蘭城主到哪都帶著她,米利亞坦伯伯就不,這次去南城也不帶我,我很擔心軒風耶!梅蓮可城主居然要她跟著大軍一塊上前線,希望她沒事。不過,卡特將軍他們都是很厲害的戰士,應該不會輸給西城——話說回來,我一次也沒見過貝姆特城主哩,聽說他是個長得很可怕的強盜頭子,他的部下也個個長得青面獠牙、奇醜無比,軒風一定嘔死了,她最討厭醜男了,嘻嘻。」
黑髮少女不解地問:「既然如此,你堂堂魔界宰相,為什麼認他一個普通人類做上司呢?」維烈微微一笑:「因為我欠他情。而且我也不是他的部下,只能算僱員。」
「她還在睡呢,那傢伙不到十點是不會起床的。」楊陽篤定地道。希莉絲扣扣桌子,沉吟道:「待會兒叫她起來吧,我們還得去調查敵情呢。維烈,核對名單弄到沒?」
昭霆嚼著海綿蛋糕,盯著放在青年腳邊的背包,含糊不清地道:「那隻包,好像小叮噹的四次元袋哦。」維烈笑道:「你說的不錯,它的確是只次元袋,說確切點,是次元通道。」
身穿淡黃衣裙的少女坐在草坪上,仰望藍天。被她當做靠墊及聊天對象的是一頭半人高的奇獸,齜露的尖牙有半個手臂長,正埋首啃著一盆胡籮卜。
「對不起,史汀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罵你!你不要生我氣,不要再說那些討厭的話!我不要責怪你!不要再害你傷心!只要你不逼我罵你,我可以不怪梅蓮可城主和米利亞坦伯伯!」
「喂,聽說沒,南城滿願師那件事……」
「這裏這麼吵,你怕什麼!」昭霆又打了個哈欠,眼皮子耷拉下來,「我不行了……死小鬼,背我。」
「依然是……以少數人的犧牲,換取多數人的利益嗎?」
邱玲窒了窒,隨即綻開笑靨:「或許吧,但我還是很高興,我不用恨人了,我實在討厭這種感覺,只要結局是喜劇,中間的種種我從來不去管。」
「對不起,露琦雅不是故意的。」賽雷爾頹然坐下,沒精打采地道,「她是我的保鏢。」邱玲轉向他,急切地道:「對不起,史汀老師,我不是有意傷你的心!」
四人鬆了口長氣,一齊低下頭,向對方表示誠摯的謝意。
「騙鬼啊你!」四人一齊怒吼。耶拉姆冷冷地道:「事到如今,你就承認了吧,血魔閣下。」楊陽和昭霆瞪大眼:「什麼!他是血魔?」
「這……」
「沒錯,閣下,不過說得確切點,是那個紅髮青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