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黑與白交錯的世界 第十四篇 西行
第五章 越境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楊陽期待地道：「話雖如此，但肖恩你一定能辦到吧？」
商人和棕發少女聽得雲里霧裡，學過魔法的三人倒是都聽懂了。
「耶拉姆，抓住德倫！」
棕發少女尖叫出聲，餘人也變了臉色。
「肖恩，你總是能看透我的心、幫助我，可是我卻一點也看不透你、幫不了你。」
「嗯。」
「反過來也一樣。就算他有的時候不想笑、笑不出，但只要想到笑了你們會開心，自然就笑得出了。快樂是雙向的，他的快樂能分給你們，你們的快樂也能分給他，所以不用為他擔心。」
「寶藏啊……」昭霆眼中浮現憧憬的光點。耶拉姆正暗叫不妙，楊陽就斬釘截鐵地道：「無稽之談！」
「你很像我的戀人。」
楊陽三人呆住了。肖恩發獃的含意卻略有不同：「原來是你把反噬化解的。」（注：當禁區封印之類的法術解開時，力量會一下子向外發散，所以必須事先布下緩衝結界，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
凄厲的哀嚎響徹群山，久久不絕。
楊陽瞪視眼前面目可憎的人，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笑容和氣的好好商人。耶拉姆扶著山壁想站起來，一隻短斧砍進他肩膀上方的岩石里，頓住他的身體。
爬山不能騎馬，楊陽五人就取消了在以諾購馬的原計劃。不過話說回來，好馬還是應該在西城買。
「啊。」棕發青年愣了下才道，「我……我一直以為你是女的。」
「為什麼？你明明很不幸。」
語氣充滿無限的眷戀與深情，即使遲鈍如肖恩、昭霆，也聽出他對血龍王到底是什麼感覺。
「為什麼偏偏在這時！！？」
棕發青年的雙眼浮起屬於過去的情潮，一幕似曾相識的景象在他腦中徘徊。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這樣站在懸崖上，眺望那片灰色的荒原。
「呀！」不止德倫嚇得心膽俱裂，楊陽三人也是目瞪口呆，震驚同伴殺人如砍瓜切菜的狠辣。
「他把禁區發散出來的力量全部封在希莉絲體內。」肖恩咬牙切齒，怒火翻騰的雙眼一霎不霎地瞪著黑髮青年，「假以時日，封印破裂了，這股力量就會撕碎希莉絲的身體！但是把封印移出來也沒用，因為移出來的瞬間，希莉絲的身體同樣會承受不住而四分五裂！而且魔力會銷蝕體力，從現在起，希莉絲會越來越衰弱，最後虛脫而死！」
「嗯。」
「對了，肖恩，你不是變回幽靈了嗎？怎麼又有實體了？」危機一解除，昭霆的好奇心就冒了出來。
「肖恩，你會不會覺得你很不幸？」楊陽側過身，背負雙手，眺望窗外。高懸的月輪讓她想起那人燦爛的銀髮，和遠比銀髮燦爛的笑靨。
棕發青年沒有回答，沉默了一瞬，道：「我們去找希莉絲吧。」
「扮什麼好人，你這個最該下地獄的傢伙。」伴隨唾棄的話語，兩個男子溜著繩索下到平台。一個體格壯碩，腰間佩著一排短斧；另一個身材瘦削，肩上扛著染血的鉤索。昭霆朝後者投以痛恨的目光，一把拔出無刃，朝他胸膛捅去。瘦削男子輕鬆閃過，奪下大劍，放在掌心端詳。德倫從后掩上，扣住少女的雙腕，柔聲道：「噓、噓，安靜點，小姑娘。」說著，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咧嘴一笑：「你剛剛那腳踩得我很痛吶。」
是……是真的，他真的在罵人，用那種輕柔到像講情話的口吻罵人，而且罵得很毒。
月指著肖恩回答：「因為考慮到很可能會有這種沒腦子的笨蛋不分青紅皂白打破禁區，當初設的時候，我就開了個時空門（注：利用時間隧道銜接過去與未來的門扉，是最高段的時間魔法，只有十二段以上的法師能使用），出事時可以及時趕來補救，果然派上用場了。」
※※※
楊陽乾咳一聲，用一貫的溫文語調道：「月先生，你為什麼做出這種事？如果你不清楚，我可以告訴你，因為你設的禁區，西方一千多年來荒蕪不堪，為少得可憐的糧食自家裡打得頭破血流，更有無數人因為搶不到糧食餓死——你是為了造成這種結果，才設禁區的嗎？」
三個少年少女無言，雖然商人害死紅髮少女在先，傷害他們在後，但人都死了，屍體還落得這樣的下場，再大的仇恨也煙消雲散。
耶拉姆皺眉道：「這麼說，你不愛扎姆卡特？」月緩和了語氣：「是。」
「你為什麼幫他做這種事？」
月篤悠悠地道：「你們也不用太悲觀，像她這種情況，有兩個解決方法。一是找來可以作為新容器的法器（注：這種法器通常可以融入體內，就不會有爆體而亡的危險），代替這女孩爆炸；二是把封印移到你體內，再用起死回生的咒文將她復活。」
亡靈的守護神，銀心月。
「咦，後世的歷史學家沒有幫我翻案嗎？我還以為我的身世很容易就查出來了。」月沉吟了一會兒，搖搖頭，「罷了，沒查出來也好，又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對了，我也有個問題想請教，今年是大陸歷（注：即古世歷）几几年？」
『……只要那份能量用完了，你就會變回幽靈。』水之幽鬼的聲音一字字在心頭響起，令他從頭冷到腳。
「肖恩！」楊陽三人不約而同地喊，帶著掩不住的驚恐。
「真是的，我不是叫你乖一點嗎？」德倫繼續用那種輕柔的口吻道，「我的手被那小子射穿一個洞，很難控制力道，你再這麼掙扎，難保我不會一不小心，折斷你的手骨。」
「好大的風啊！」昭霆忍不住抱怨。
昭霆痛得冷汗涔涔落下，硬是咬緊牙關，不讓示弱的呻吟逸出雙唇。
延伸到地平線盡頭，層層疊疊宛如波浪的沙海，充滿了不羈的美，和空曠的寂寥，這是幕壯觀的風景，但楊陽四人看在眼裡，只覺心寒。
發覺了無睡意，楊陽坐起來，穿衣下床。精靈之靴踩在地上悄無聲息，所以沒驚動睡在另兩張床上的昭霆和希莉絲。她緩緩推開門，皎潔的月光立刻灑進室內，看來今晚是個晴朗的夜。
他充滿驚愕的低喃喚回了三人的神智，耶拉姆立刻抖出長鞭，纏住昭霆的腰部，將她拉到危險距離之外。但正當他想順勢拿下德倫時，一隻鉤子不知從什麼地方飛過來，鉤住他肩膀，往後一拉，將他整個人摜在山壁上，濺出一排血痕。
就算變成怨靈，他的本質也不會改變吧。楊陽由衷鬆了口氣，回以微笑：「嗯。」
以諾依山而建，南傍有【食肉森林】別稱的索美維森林，有著要塞的地理優勢，可惜西北兩城從不打仗，千年來就一直保持著邊境都市的性質。這次紅龍騎士團插手西南兩城的戰爭，反而讓它體現出關隘的價值來。雖然，以西城的戰力，突破以諾薄薄的城牆是輕而易舉的事。
「希莉絲告訴我，有一種叫冒險家獵人的人，專門打劫冒險家，這些人身上完全沒有衣服、行李之類的東西，就算食肉樹把衣服吃了，也不該碰行李，所以一定是被什麼人拿走了。而沒有人會在食肉森林里搶劫，顯然這些人是在上面遇害，再丟到這裏。最後，有不明人士散布索美維山脈有寶藏的不實傳聞，引冒險家來尋，正好對上。」肖恩有條不紊地分析。
※※※
「好吧。」他舉起法杖，「時間也不多了，念在你們幫我傳話的份上，我就直接送你們到失落神殿。不用道謝，後會無期。」說著，他嘴角浮起一個微妙的笑。不知為何，看到這個笑容，肖恩背上一陣惡寒。
「薩滿是末代國王！？為什麼？他雖然有點心術不正，但是個有能力的人。」月第一次收起笑容，露出詫異之情。楊陽猶豫了一下，才答道：「因為他殺了你，扎姆卡特就殺了他，還拉了整個奧蘭托國做賠葬。」
鬱鬱蔥蔥的樹林里，一道青色的風卷拔地而起，颳得周圍的草葉沙沙作響。不一會兒，風聲止息，氣流的中心出現四個身影。
什麼叫算是吧？昭霆和耶拉姆面面相覷，莫名其妙。楊陽輕蹙雙眉。
「楊陽，你覺不覺得肖恩有點奇怪？」望著同伴的背影，耶拉姆低聲問道。
四下靜悄悄的，楊陽往走廊一瞄，頓時怔在當地。一抹孤影坐在窗台上，熟悉的面容卻掛著她不熟悉的神情，琥珀色的眸子定定望著窗外，倒映著一輪新月。
一道冷風從窗口灌入，楊陽打了個哆嗦。肖恩見狀，脫下外衣丟給她。楊陽接過後，沒有馬上穿上，反而好奇地打量：「咦，很漂亮嘛，是希莉絲買給你的？」
對哦！四個少年少女呆然，大嘆自己腦子轉不過彎來。德倫卻搖搖頭：「燒不掉。不，別說燒了，連火都生不起來，那個森林最邪門的地方就是這個。」
「抱歉，我對治療魔法不是很拿手。」看出他隱藏
「為什麼不行？」
黑髮少女顫了顫，良久，才低聲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不是死了嗎！？」
「嗯，雖然我沒親眼看過，因為我出生時，肯亞斯帝國已經不存在了。」肖恩露出回憶的眸光，「正如楊陽所說，它的土地在一夕之間荒蕪。當時很多人認為是肯亞斯的敵國奧蘭托國搞的鬼，之前也確實有該國在研究禁忌魔法的傳聞。可是沒等調查開始，扎姆卡特就把奧蘭托國毀得一乾二淨。」
是這樣嗎？楊陽、昭霆和耶拉姆面面相覷。他們三個雖是冒險家，卻對冒險家的特權一無所知。肖恩連連點頭：「沒錯。至於德倫先生的問題也很好解決，我幫他偽造個徽章就是。」
被這恐怖的聲音刺激，眾人終於回過神，德倫和壯碩男子不約而同地退了一步。沒讓他們再退下一步，肖恩無聲無息地衝上前，一刀將後者釘死在岩壁上。
肖恩急忙伸出手，及時抓住她的柔夷，然而下一秒，那五根纖細白皙的手指卻穿透了他的手掌。
看到他的表情，楊陽在心裏對紅髮少女報喜：你的戀情有望哦，希莉絲。
「才不是呢！」黑髮少女皺皺鼻子，大步走去，走得近了，她才發現青年的眉梢殘留著一絲余哀，證明她剛剛看見的不是幻覺。
「你……」
「真的嗎？」楊陽很有點懷疑。肖恩撇撇嘴，指著她鼻子：「我問你，看到那人，你開心嗎？」
他的聲音還是很柔和，但咬字很清晰，所以每個人都聽得明明白白，然而，從聽見到理解卻花了很長時間，尤其是那句「當初設的時候」。
肖恩沉吟道：「沒這麼簡單。像這種大法術，解咒必須十分小心，弄得不好，下場比施咒還慘烈，因為它通常影響了法則。你們也看過，連維烈那樣的不死身，觸犯法則也發了場高燒，別說人類了。最糟的結果，是法則崩潰，大夥一塊兒玩完。」
「不過，真沒想到西城曾經很富饒。」希莉絲餘悸未平，「看它現在的樣子，誰也不會相信它曾是個『風景如畫、四季如春、魚米果蔬產量無一不豐』的國度。」肖恩皺眉道：「它現在還是那麼荒蕪嗎？」
這個人品性真是有夠惡劣。見慣各色人種的黑髮少女此刻也不由得啞然。棕發少女和褐發少年的表情更是明明白白寫著「扎姆卡特怎麼會愛上這種人？」
楊陽和昭霆獃獃看著他掉落的地方，直到聽不見了才反應過來。肖恩卻連瞥一眼也沒有，徑自走到耶拉姆面前蹲下，將手虛按在他的傷口上方，低聲念誦咒語：「水之精靈溫蒂妮，請聆聽我的呼喚，借汝之力，完成我的心愿——治愈。」
「是那些食肉樹丟垃圾的地方嗎？」耶拉姆從人類的習慣推測。楊陽不以為然：「我不認為它們懂得所謂的用餐禮儀。」
「還……還找得到她嗎？」昭霆顫聲道。
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禁區是你設的？」
「胡說八道。」月淡淡揮了揮手，「我只是設了禁區，什麼叫『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們的不幸應該由你們自己來承擔，不要隨便把罪名推給別人。」他竟然還反咬一口，絲毫沒有心虛、後悔的表現。
這傢伙不會在打什麼壞主意吧？他剛想拒絕，月已念完了咒語，法杖杖頭的寶石發出燦爛的綠光，一道龍捲風包圍住五人，隨著風聲呼呼，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最後完全看不見。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下來，視野也恢復了清朗。
「歷史是無法改變的。」月淡淡地道，隨即，一縷關心滲入他始終柔和的嗓音，「薩克怎麼樣？一個人嗎？」
月回她深邃的一瞥，抬起頭，仰望清澈的藍天。直直灑落的陽光凈化了他略帶妖異的青瞳，煥發出澄靜的光彩。
月臉上的表情很奇異，不像意外，倒更接近嘆息。眾人同情地瞅著他，不管眼前的人有多麼惡劣，被親弟弟所殺，遭遇委實可憐。
特雷希小道是第四代北城城主特雷希·歐斯達廣募工匠所辟，之後，人們再不用辛苦地翻山，可以直接穿過山嶺去西城，但也因此荒廢了山道的整修，給楊陽等人此刻的行進帶來麻煩。
「￥§※◎＋……」
「哦。」有聽沒懂，還是死小鬼說的簡單。
「扎姆卡特幹嘛毀那個奧什麼國？」昭霆奇道。希莉絲一個激靈：「莫非——」
「那種咒文誰會啊！你會嗎？」
「我知道是超渡，但……」
水藍色的光芒從他掌心湧出，罩住少年的肩頭。不一會兒，傷口就漸漸縮小，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希莉絲！」肖恩頭一個衝過去，抱起紅髮少女，確認她仍有呼吸后，整個人鬆弛下來，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
「從古至今，艾斯嘉大陸沒有一個國家有陪葬的習俗，只有一些未開化的民族和外大陸的幾個國家有。因為古世歷的人們相信冥神不喜歡死者帶著慾念和俗物進冥界，所以無論生前多麼權傾朝野、富可敵國，死了一律穿最樸素的衣裳進棺材。雖然創世歷以後最高神詆變成了賀加斯，這個風俗卻沒有變。」楊陽滔滔不絕地道，隨即想起棕發青年是大黑暗時代的人，不知道協調神賀加斯，若問的話一定會引起德倫的懷疑，急忙把話題帶開：「是誰散布這個不實的傳聞的？」
「你姓奧蘭托！？」
「耶拉姆！」
「要是希莉絲有個三長兩短，我就宰了你！」
因為曾經在埃特拉首府米爾菲見識過世界最高峰諾瑞姆林峰直插天際的宏偉雄姿，所以走出以諾，望見那屹立在地平線盡頭的巍峨山脈時，四個少年少女並沒有很震憾，但隨著距離的拉近，遮天蔽日的壓迫感越來越大，當走了一段狹窄的山路后，更升華為影響心跳的緊張與疲憊。
「雖然我討厭維烈老是講些不知所云的話，弄得我心情很亂，但那個時候，若不是他時常叫我出來，我一定會被那些想法逼瘋。」肖恩苦澀地牽牽嘴角，「他的目光，是唯一證明我存在的事物。」
「大陸歷？今年是創世歷1037年。」
這些傢伙，果然想殺人劫財！楊陽的心沉了下去。
也許他不是無情，只是裝作無情。
希莉絲一臉「莫宰羊」的表情：「老老早就開始傳了，天曉得是誰傳出來的。」德倫笑道：「寶藏之類的妄言，世間流傳得多了，哪一一追究得了，還是商量正事吧。」兩人點點頭。
昭霆詢問友人：「薩滿·奧蘭托是誰？」楊陽還沉浸在突來的衝擊中，心不在焉地道：「奧蘭托國的末代國王。」
半分鐘后，昭霆的尖叫才劃破雲霄，餘人也震驚得僵在當地，活像三根木樁。
「是嗎？我看不懂。」楊陽由衷地笑了，「不過我相信你的眼光，就明天上路好了。」
走在最前面的昭霆又叫起來，這回餘人倒沒受到驚嚇，畢竟白骨比起屍體不像屍體，骨頭不像骨頭的玩意兒好多了。
青年端詳他，突然微笑起來，那笑如珠玉、如明霞，沖淡了幾許溫文，令他俊逸的面容霎時燦亮。
難道……！楊陽情不自禁地捂住嘴，感到一股寒氣從心底竄起，眼角瞥見被青年踩過的草地都由綠變黃，萎靡不堪，更是從懷疑轉為確信——只有怨靈能吸收活物的生氣！
「……！」楊陽倒吸一口氣。
「殺了我……是嗎……」
「呃……」沒料到他要傳的是這樣的話，楊陽一時反應不過來。她原以為，以月的性格雖然不會要心上人移情別戀，但一定會來句「我永遠愛你，不要傷心」之類的肉麻話。
「他果然沒安好心！」想起臨走前月那個詭異的微笑，肖恩跳起來。被他一提醒，楊陽臉色大變。
「……」
「！」棕發青年震了震，投來目光的同時，千年的歲月沉澱從他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與平日殊無二致的爽朗笑容，「楊陽，起來上廁所啊？」
「乖乖坐著比較好。」壯碩男子淡淡地道，「我不像那一位，喜歡施虐，但也不喜歡不聽話的人。你們乖一點，我就保證留你們一個全屍。」
「怎麼會……我是記得那裡的情況很糟糕，可是都過了這麼多年了，再強大的魔法也該失效了，莫非……那是個詛咒？」青年自言自語，惹來一堆困惑的視線。昭霆第一個不客氣地喝問：「你在嘀咕什麼呢？」
肖恩淡淡地道：「我是從血腥味推斷的，你們也聞過，剛剛那具屍體味道有多重。而這些，除了這裏幾具（他指著其中一堆顏色比較新的白骨），其他幾乎沒什麼味道了。」
「給你買這種名貴衣服真是糟蹋了，一點也不曉得愛惜。」楊陽一邊檢視長衣
但是看清棕發少女所說的「白骨」后，眾人還是吃了一驚，因為白骨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橫七豎八地散落在一大片空地上，像鋪了一層地毯。
吹來的風兒帶著西方大地特有的遼闊和空曠的味道，眾人不約而同地深吸一口氣，感到胸懷一暢，好像整個人和那片荒莽的大地融為了一體。
「貪吃鬼！」楊陽笑罵，這才真正釋懷。
「這就要問……」德倫沒有把話說完，兩眼睜得銅鈴般大，同時驚呆的還有壯碩男子和楊陽三人。
「呃，我是說，是你救了希莉絲——我們的同伴嗎？」楊陽有點詫異地複述。青年還沒回答，肖恩先一步道：「你不是這個時空的人！」
楊陽打斷：「肖恩，你是聖職者？」棕發青年歪著頭想了想，道：「算是吧。」
一團黑色火焰突然出現，包住德倫持刀的右手，瞬間將其連皮帶骨燒得一乾二淨。他踉踉蹌蹌後退，慘叫著甩動手臂，想把還在往上曼延的黑火甩掉，因而沒注意腳下，一個踏空，摔下平台。
月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不確定起來，因為那種措辭，怎麼聽怎麼像習慣使然。即，他本來就是個讓人肝火大動的傢伙。
轉瞬間想了七八個主意，卻沒有一個能在不使用魔法的前提下打破僵局，正焦急時，感到腰間一緊，抬頭一看，原來是希莉絲在拉扯救命索，眼中透出深意。
「很好！」楊陽擊了下掌，「我就把這句話帶給他！」月噗哧一笑：「他大概聽不懂吧，那傢伙就只會挖空心思要我說愛他。」
「還不快把武器丟了！」
回過神后，昭霆第一個跳起來大叫，餘人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去，異口同聲地喊道：「你是男的！？」
昭霆也十分錯愕：「你不說句我愛你嗎？」
楊陽感到內心的陰雲一下子消散開來，忍不住鼻酸，唇畔卻揚起如釋重負的笑意：「謝謝你，肖恩。」
「荒蕪得不得了！」
肖恩點點頭：「雖然騙的手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樣的。從襲擊地點看，散布謠言的八成也是他們，只是看我們不貪財，才換成欺騙。」
一望無際的蒼涼大地。沒有任何的障礙物，也沒有任何生機的大地。單調的灰色延伸到遠方的地平線，寸草不生，成就一幅純粹也凄涼的景緻，震撼人心。
「不客氣。」青年回以燦爛的笑靨，隨即若有所悟，「楊陽，你是不得不出來旅行的吧？」
月眼底閃過晦澀的情緒，快得她差點捕捉不住。
「你你你說什麼！？」
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生前他就嘗得夠了，如果死了還要來一回，他一定受不住！
「你這混蛋！」昭霆大怒，有生以來，她還是頭一次受到這樣的污辱。德倫加重手勁，令她忍不住發出痛哼：「嗚！」
「你他媽的是白痴嗎？」
「不會。」肖恩斬釘截鐵地道，讓三人恢復了點血色，「看這些骨頭，最早也死了一兩天了，絕不會有希莉絲。」
楊陽的眼眶突然濕了，那一刻，她看到棕發青年的內心，看到她無法想象的世界，看到她無法體會的情緒。
「是嗎？」肖恩皺起眉頭，似乎想到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而在他沉思之際，其他人已經把出發時間定好了。
會不會是恢復記憶了？跟上大步走遠的棕發青年，楊陽偷瞄他，頓時眼神一凝。
總共十二道視線又回到地圖上。肖恩看了會兒，面露困惑，指著上頭的一點：「奇怪，這不是森林么，為什麼不從這裏走，而要爬山呢？」
楊陽和昭霆齊聲驚呼，搶到少年身前。德倫嘖嘖連聲，仰首道：「下手輕點嘛，人家還是小孩子。」
這個青年，是條蛟龍，沉睡的蛟龍。
凝視著那月亮的亡靈，眼中卻沒有崇敬和安心，只有迷惘和凄清。
「不關你的事，我是個失去記憶的人，換句話說，我失去了自己，你當然看不透。」肖恩舉起右手，凝視手背，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隻手顯得格外蒼白，「在鏡子里，我常常想，為什麼我是透明的，我是不是真的存在，若真的存在，為什麼連名字也想不起來。」
※※※
「啊？」不止肖恩一呆，楊陽三人也愣了愣，而青年下一句話更將他們的神智炸飛到九霄雲外：「別誤會，我沒有污辱你的意思，因為我的戀人是男的，或者說雄的更確切。」
「啊？」楊陽三人錯愕地瞅著他。肖恩沒理會他們，定定注視黑髮青年：「你剛才用的是方言術（注：一種讓對方聽懂自己說的話的法術），而且你用的語言，是純正的古代語，即使現在還在使用古代語的兩座外大陸的人民，也發不出你這樣的發音，所以你一定不是現代人。」
「我在想，西邊怎麼會到今天還是那個樣子。照道理，任何魔法都有時效，而時效最長也不會超過段數的百倍，即一百三十年，所以除非補施，或者借用神器之類的法器鎖定，不然那個使土地貧瘠的魔法是不可能維持這麼久的。」
「哦，改了曆法啦，想必奧蘭托國也不存在了吧？」
肖恩也低下頭盯著那片樹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來如此，難怪燒不著。」走在他前頭的希莉絲奇道：「什麼？」
楊陽三人駭得臉色發青。
「虧你也是個魔法師，還是個實力不亞於我的魔法師，竟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超過十段的魔法解起來一定要小心謹慎，你卻像拍皮球一樣一下子拍得粉碎，又不是那些蠢得跟豬玀沒兩樣的戰士，你是腦袋浸水了還是頭殼壞掉了？做出這樣不瞻前顧後的事。」
「太棒了！」這是楊陽的回答，令兩人面面相覷，當他們也轉過拐角時，才明白兩個少女失態的原因。
「拐過前面的彎，就會小一些了。」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德倫安慰。本來肖恩自願打頭陣，被他以嚮導的名義拒絕了，改為殿後。
千年的寂寞，是什麼滋味？
「那個惡魔祭司！！！」
商人指著地圖的一點宣布路線。希莉絲舉起只手：「我有個疑問，為什麼我們要爬山？」因為昨天逛了半天街，接下來又被菲亞斯一通攪和，她和肖恩都不知道封境的事。
次日上午，一行人聚在德倫房裡，討論今後的行程。
「希莉絲！」
「這是什麼地方？」昭霆獃獃地問道。耶拉姆面無表情地回答：「沙漠。」
「登山工具已經買好了，我們從索美維山脈的次峰上去，走半天山路就到了。」
肖恩大吃一驚，當確認過後，頓時轉為狂怒：「你怎麼能這麼做！！」
「肖恩。」她情不自禁地低喚，因為看不下去，那樣深的寂寞，那樣深的悲哀，不是才十七歲的她承受得了的。
「去你的！」昭霆狠狠踩住他腳背，還碾了兩下。德倫卻像沒感覺到痛般一動不動，沉聲道：「安份點，不然我砍了你兩條手。」棕發少女被他話中的肅殺之意嚇得打了個哆嗦。
肖恩第一個按捺不住好奇心：「你是用時空魔法來到這個時代的吧，那怎麼不知道確切年份？這樣你怎麼定位？」
「當然！」肖恩斬釘截鐵地道，跳下窗檯就去找針線，楊陽連忙抓住他：「喂喂，別吵別人睡覺，要補也早上補。」肖恩猶豫片刻，無奈地轉回來，哭喪著臉盯著那些破洞：要被希莉絲罵死了！
「也難說吧，也許是別的種族，比如精靈族。他們不是喜歡住在森林里，很可能為了使樹木長得更好做出這種事。」希莉絲試著為人類平反。
愣了三秒鐘，楊陽跳起來，黑眸寫滿「興奮」二字，一迭聲問道：「真的嗎？真的嗎？真的有肯亞斯帝國？那不是謠傳，西城真的曾經是大陸最富饒的地區？」
褐發少年雖然立刻反應過來，還是慢了半拍，商人的手像蛇一樣靈巧地伸出，扣住棕發少女的雙腕，同時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她纖細的頸項：「別動！」
「那你還說！法器呢？別告訴我法器你也沒有！」
「不知道，因為禁區解開的關係，這附近的磁場全亂了，我沒辦法使用尋人的法術，只能下去找。」肖恩起身，環視三人，問道，「準備好了嗎？我要施法了。」
「別發獃了，我們必須在天黑前下山。」褐發少年的聲音將眾人拉回現實，肖恩無意識地鬆了口氣，自從答應維烈后，他就時常努力回憶過去，可每當快要想起什麼時，他又情不自禁地退縮。
「……」
「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的全名是月·奧蘭托，戀人叫扎姆卡特，是條非常可愛的紅龍。」
「哦，我問的是，『你姓奧蘭托』？」
楊陽捂住友人的嘴，深深望進黑髮青年情思翻湧的雙眼，一字一字道：「月，對你而言，扎姆卡特是什麼？」
「我把禁區打破了。」肖恩收回手，關懷地問道，「好了，覺得怎樣
「怎麼了？」肖恩反而詫異地看著她。
棕發青年深吸一口氣，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作羞恥？」黑髮祭司瞟了他一眼：「我知道，倒是你肯定不知道思考兩字怎麼寫。」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希莉絲的死起了憎恨嗎？可是那三個人都已經死了，為什麼還……黑髮少女心亂如麻。
希莉絲……楊陽三人面面相覷，從彼此臉上看到相同的黯然。剛剛因為衝擊太大，情勢又危急，他們都沒真正意識同伴的死亡，現在才嘗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嗯。」楊陽頜首贊同，她也有類似的感覺，卻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唔～～～」沒本事像他一樣把黑的說成白的，棕發少女只好飲恨。
楊陽一個激靈，緊張地喊道：「肖恩，快布結界！」
楊陽對兩人解釋了原因。希莉絲皺起眉頭：「封境管封境，我們又不受影響，冒險家公會是獨立於各城之外的機構，連王室的命令也不必聽，何況城主。」
「昭霆！不要動！」楊陽緊張地喊，看出商人是認真的。
他的話提醒了楊陽一件事：對了！肖恩現在是只有靠負面情感維持實體的怨靈，一旦負面情感沒了，就會變回幽靈，那他是……故意激怒肖恩的嗎？
近乎筆直的山崖上，六人貼著粗糙的岩壁緩緩前移，這麼走不僅是出於安全上的考量，也是因為風的關係。充滿山風特有的凜冽感的冰冷氣流不斷拍擊著眾人的身體，令他們渾身發抖的同時舉步維艱。
楊陽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眨了好幾下，才想起睡前的情景。
「因為這是食肉森林。」楊陽嘆了口氣，她是在座體力最差的，不由得引起共鳴，「裡頭全是可怕的食肉植物，短短几秒鐘就足以將一個大男人啃得連骨頭也不剩，根本沒法通過。」
「算了，看你可憐，就告訴你吧。那種法器我放了一個在西邊的失落神殿，待會兒畫張地圖給你，免得你迷路到東邊去。」
這時，前頭響起昭霆的驚呼：「哇塞——」肖恩和希莉絲異口同聲：「出什麼事了！？」
「好可憐。」昭霆同情地看著一地骨骸，突然咽了口口水，掃視眾人，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你們說裏面會不會有希莉絲？」楊陽和耶拉姆打了個突。
肖恩決定再不理睬這個混蛋！
「很像，不是外貌，是其他地方。他也是成天笑嘻嘻的，把心事都藏在心裡頭，很可靠，很堅強，總是把歡樂帶給別人。」
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遇見這樣一個人物，楊陽暗暗讚歎，問道：「請問，是你救了希莉絲嗎？」其實看這陣仗，就知道一定是他救的，不然紅髮少女焉有命在，問一聲只是出於禮貌。
「我沒揍你就算客氣了！什麼叫只能！你可以封在自己體內。你是魔法師，抗魔力強多了，還可以慢慢化解，為什麼偏偏選希莉絲？」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就奇怪光憑骨頭怎麼能推測死亡時間，屍體還好說說。
這回四人連驚叫也發不出，直接睜著眼暈了過去。
那青年挑了挑眉，顯得有些意外的樣子，隨即低聲念誦幾個像是咒語的古怪單字。楊陽、耶拉姆和肖恩一怔，因為他說的竟是古代語。但是當青年再度開口時，吐出的卻是字正腔圓的中文：「抱歉，可以重複一遍你剛才說的話嗎？」
楊陽三人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昭霆才道：「我們碰上的三個莫非也是——」
樹叢后是一塊點綴著稚菊的青草地，一個身穿雪白長袍的年輕人手持法杖蹲在中間，檢視面前的人。而那個躺著的人，正是他們找了半天的同伴。
「咦？」楊陽一愕。餘人也睜大眼，驚訝地看著發話人。肖恩重複道：「不是幻想，肯亞斯帝國是真的存在。」
耶拉姆頭一個解下短劍丟下山；楊陽也快手快腳地卸下弓箭拋了出去；肖恩卻遲疑了一下，因為德倫的目的擺明了是殺人劫財，如果解除武裝，他們就會像待宰的羔羊般任其魚肉，可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不丟。
「我是他哥哥。」
「肖恩，冷靜點，他可是扎姆卡特的情人。」楊陽安撫道，「就算你不給扎姆卡特面子，也得給維烈面子。還有，到底是怎麼回事？」
「傳話嗎？」楊陽溫言道。月點點頭：「告訴他，收斂點脾氣，不然總有一天被人類的屠龍者幹掉。」
楊陽笑道：「是啊，所以如果行的話，肖恩你就直接把禁區打破吧，省得被當作救世主。」棕發青年連連點頭。
「嗯！」
耶拉姆估算了一下，解開救命索，從包里取出登山釘，謹慎的安在適當的位置，朝平台爬去，德倫緊跟其後，接下來是昭霆和楊陽。
就和那個人一樣。
什麼？三個少年少女回過頭，用獃滯的目光瞧著那個「不是現代人」的青年。肖恩續道：「你也不是幽靈，不是異族，你到底是什麼？」
楊陽怔了怔，想起一事，衝口道：「等等！你姓奧蘭托，莫非你是薩滿·奧蘭托的——」
頭一次看到同伴發這麼大火，楊陽三人都嚇了大跳。身為矛頭所指的月卻無動於衷，還聳了聳肩膀：「我只能這麼做，不然如何？任力量擴散，沖毀法則，葬送包括這女孩在內的千千萬萬人？你不謝我，還對我大小聲。」
楊陽頜首肯定：「嗯，害死月祭司的就是奧蘭托國人，好像他自己也是。」
「英雄？」肖恩苦笑了一下，自出現在平台上，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語氣充滿自嘲，「我倒不知道自己也被冠了那種名號。」
「沒錯。」
「嗯。」
「可以。」耶拉姆試著動動手，還有點疼，但是比剛才撕裂身體的痛楚好多了。
「也不用擔心這女孩會撐不到半路嗝斃，這裏到失落神殿只需十多天步程，用魔法更只要三天就到了，而這女孩起碼還能挺半個月。當然，如果她碰巧來個月事之類，就難說了。」
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大堆奇形怪狀的藤蔓聚在一起，不斷蠕動著，發出悉悉簇簇的聲音，活像一群爭食的毒蛇。處在它們包圍中的赫然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胸膛被撕開一個大口子，露出所剩無幾的內臟，頭部也被咬掉一半，白色的腦漿混著紅色的血液緩緩流出，襯著鮮綠的草地，說不出的奇詭。沒想到一下來就看到這麼刺激的場景，眾人都猝不及防，若非他們個個是見慣血腥的人，早就吐出來了。
送走水之幽鬼菲亞斯后，他們被欲知美人來歷的仰慕者和要求賠償的旅館老闆纏了一個下午，最後是德倫把他們偷渡到自己的下塌處，才逃離了那團混亂。一到新旅館，除了肖恩，每個人都躺下了。
※※※
「……我殺了你！」這回青年不是口頭說說，當真丟出一枚火球。月法杖一揮就輕鬆擋下：「果然是大腦少根筋的白痴法師，已經是不得不靠怨氣活著的可憐存在了，還不曉得省點力氣。」
「……」琥珀色的雙眸流動著感動和溫暖，這一刻，成熟和睿智取代了稚氣和迷惘，在那張遠比實際年齡年輕的臉上蕩漾開來。
「不是幽靈，不是異族，當然就是人類了，還用問嗎？」青年依然那樣優雅地說話，只是語速放慢了些，增添了一抹慵懶，令聞者更為醺然，肖恩卻聽出他隱藏在平靜語調下的一絲不悅，臉一紅：「抱歉，我沒有惡意，也知道你沒有惡意，我只是……只是好奇。」
也許我真的是個懦弱的人。青年有點沮喪。
「壞得厲害嗎？」耶拉姆鎮定地問道。一路走來山道愈來愈狹窄破舊，眾人早有心理準備，反而覺得商人太大驚小怪。德倫苦著臉回答：「很厲害，起碼有兩三丈，我們還是直接到上頭去比較容易。」說著，他一指上方，那裡有個像是平台的凸起，以此為踏板可以攀上更高的山道。
楊陽堅定地道：「不，他會懂的。」月凝視她，眼中閃過一道異芒。
肖恩苦笑道：「我壓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懂得看天象，你還是別太信任我得好。」楊陽皺起眉頭，嘴唇動了動，終是咽下無用的安慰，化為一聲嘆息。
「黑色的鐮刀——你是【提拉的英雄】！」
「不是幻想。」
瘦削男子的頭飛了出去，帶起一條血線，行兇者一臉平靜地站在他後面，右手拿著一把黑色的巨型鐮刀。就是這把刀砍了瘦削男子的腦袋，可是鋒面上卻沒有沾血。
「說到這件事，就要問你了。」
注：月和扎姆卡特的事迹，在拙作《紅月傳奇》里，不過……嘿嘿，我還沒寫！
默契在眼光交匯的剎那達成，肖恩用故意的動作將短劍抬高，吸引德倫的目光；希莉絲一手抓著救命索，一手拔出登山釘，然後用力一蹬山壁，身子騰空而起，投出手中的臨時武器。德倫冷笑一聲，顯
「他媽的！」昭霆狠狠咒罵。楊陽和耶拉姆心有餘悸，驚詫世上竟有這樣一群人，差點就陰溝裡翻船。
嘆了口氣，楊陽開口道：「月先生，容我插一句，請問你為什麼出現在這個時代？」她自認嘴上功夫也比不上這位仁兄，還是快快送人上路的為妙。
「這麼說，如果是第二種，把法器拿走，西城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楊陽呼吸不穩：一城的命運啊，可能就要被他們改變了！希莉絲和耶拉姆也相繼變色，壓抑不住激動的心情。德倫喃喃自語：「驚人的情報，這回發了。」他說得極輕，餘人都沒聽見。
「楊陽！」一隻冰冷的手握住她的臂膀，及時止住她前傾的身子，「你怎麼不看路啊！」
青年的回應更像是針對自己。
昭霆奇道：「魔法禁區是什麼玩意兒？」耶拉姆解釋道：「就是無法使用魔法的區域。」肖恩補充說明：「通常分為兩種，人為的和自然的。人為的就是禁制結界；自然的是瑪那精靈為了調節濃度，暫時停止活動造成的現象。」
輕不可聞的嘆息逸出青年的雙唇，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如雷霆般貫穿少女的耳膜。
濃濃的酸楚在她心底泛開來，為眼前的人那幾近逞強的堅強。
「當然了！」
登山釘沒入商人身後的山壁，附著其上的劍氣令並不鋒利的釘頭深深鑿進堅硬的岩石，撕開一個大口子，無數碎屑從中噴涌而出，爆發的巨響令他忍不住瞄了眼，沒有錯過這千分之一秒的機會，肖恩順勢丟出短劍，正中德倫拿著兇器的右手。
見同伴無恙，楊陽三人打量起那個已經站起來的年輕人，他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烏黑的長發整整齊齊地在腦後紮成一束，一絲不亂，看起來像個家教良好的世家子弟。白皙俊逸的臉龐和唇畔溫文的淺笑也加深了這個印象，就是一雙罕見的青眸有點妖異的感覺。然而，與他四目相對的剎那，楊陽心裏油然泛起一股熟悉感，因為他眼裡的神采，像極了她見過的一個人。那隱而不宣的霸氣，那深沉複雜的思緒，那銳利敏捷的智慧，匯聚成一種特殊的氣質，被壓抑成平易也無法磨滅的氣質——
「喂喂喂，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昭霆也忍不住叫起來，「把希莉絲害這麼慘不說，還欺負肖恩！」
月沉默片刻，緩緩道：「因為——這是我欠他的。」
從青年身上，散發出一股似曾相識的冰冷氣息。
他的聲音優雅輕柔，讓人聽了舒服至極。
「！！！」
昭霆聽得雲里霧裡。楊陽心裏浮起了悟和感嘆。
肖恩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大概我漏聽了。」月點點頭：「我想也是，好，接下來是這一位。」他看向黑髮少女。
煞氣。
雖然失去了頭，屍體還是筆直站立著，棕發青年嫌煩似的撥到一邊，與此同時，那顆頭顱掉下來，落在他腳邊，發出噗哧一聲。
為了避免弄髒衣服，也為了方便行動，肖恩換回褚色長衣和適合走山路的高跟皮靴。其他人也盡量減輕負重，而所謂減輕負重的方法就是把泰半行李扔給力氣最大又不會疲倦的幽靈。淪為免費勞力的棕發青年在咕噥了一通后，還是認命地把東西捆在背上。
當日，也即創世歷1037年秋之月26日午後，一行人離開以諾，往索美維山脈進發。
「你看的出？」三人大奇。
「不錯。」月坦承，「不過這是陛下的目的，我只是按照他的旨意行事。」
一行人重新出發，腳步輕快了許多，目的地就在眼前，自然湧出一身力氣。然而沒走多久，德倫就喊道：「前面沒路了！」
眼睜睜看著少女跌落懸崖，青年腦中一片空白，良久，才將顫抖的雙手舉到面前，就如千年裡無數次端詳過的那樣，是半透明的。
「我很愛惜的！」肖恩叫冤。楊陽睨了他一眼，不作聲，舉起衣服，讓他看上面一攤臟灰。
「嗯。」少女眼神一黯。肖恩體貼地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看今晚的月色，明天會是個好天氣。」
「就算這樣也不行。」楊陽道，「西南邊境是塊魔法禁區，雖然可以瞞過這頭，但另一邊的坎陪拉（注：西城的邊境都市）是在禁區內，一到那兒就穿邦了。」希莉絲拍拍頭：「對了，我怎麼把這件事忘了。」
楊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默默注視他。
「上面早就想到這個可能，所以查得很嚴，已經有好幾個人被逮到下獄了。」德倫神色凝重地道。肖恩浮起自信之情：「我的魔法才不會被拆穿！」
「因為他受得住。自己快樂不起來的話，是無法把快樂帶給別人的。」肖恩綻開柔和的笑容，「我也是。真的笑不出來，我是不會笑的。笑了，就是快樂。」
「哪來的針線？何況，你會補嗎？」
肖恩深深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不會。」
楊陽沉吟道：「可是這些是什麼人呢？食肉森林惡名昭彰，照理不會有人進來送死啊。」
「不用，它們不敢靠近。」說完，青年就往前走去。果然，那些可怕的植物一見他靠近就飛快收起藤蔓，像怕被他碰到似的。
「是沒有。」
就在這時，變生肘腋。一把短斧從崖頂投下，鋒面倒映著陽光，反射出虹彩的顏色，隨著尖利的呼嘯，不偏不移地割斷救命索，身在半空的紅髮少女無處借力，直直往下墜去。
「他像我嗎？」
「快走吧，還要找希莉絲呢。」
可憐的扎姆卡特，我能想象你的戀愛生活。楊陽在心裏為友人哀悼。
「當然會這樣，這窗檯這麼臟。」楊陽翻了個面，手指疾點幾個地方，「看，還有這裏、這裏、這裏……你搞什麼東西，把好好一件衣服撕成這樣。」
「沒錯，而且這件事，最好先徵詢貝姆特城主的同意再說。」耶拉姆投贊成票。昭霆嗤鼻：「多此一舉！他肯定答應！有誰會放著肥沃的土地不要，要一塊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座森林把水氣全鎖住了，所以點不著火。」肖恩皺起眉頭，「我愈來愈懷疑是奧蘭托國搞的鬼，只有人類做的出這種事情。」
他很了解扎姆卡特嘛，不愧是情侶。楊陽三人感嘆。
「普通的超渡而已，有這麼好驚訝的嗎？」
「什麼！」
「不行。」回過神的黑髮少女和商人異口同聲，餘人都是一怔。
「是冒險家。」
這是個憤世嫉俗的男人啊。
他果然恢復記憶了。
「走吧。」
「我是男的，你為什麼認為我是女的？薩克沒有昭告天下我的性別嗎？他一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條同性戀龍，免得再有母龍和人類女子來煩他。」月溫溫地道。
「我只能再待十分鐘（注：雖然時間魔法不存在時效，但時間隧道有時限，如果不在消失前趕回，施法者就會身死魂散）。」說這句話時，月的神色已恢復了常態，「你們認識薩克？幫我個忙。」
紅髮少女也往上爬后，肖恩終於看到了那個迫使他們不得不抄捷徑的斷層，如德倫所說，山道斷成兩截，距離少說五米長。即使是他，不藉助助跑也絕對跳不過去。但是觀察了一下缺口，他皺起眉頭，黑色的預感如冰水滲透心臟。
艾斯嘉大陸有「一高二長三峻」，形容的是三座山：被譽為世界最高峰的諾瑞姆林峰；海拔高橫幅也廣的紅石山脈；以及險峻高聳，綿延數百里的索美維山。後者既佔據了「高、長、峻」三字，可見其山勢之壯觀。
「嗯，索美維山脈的寶藏，那可是很有名的傳聞。」希莉絲興緻勃勃地道，「據說裏面有一座古代國王的陵墓，珍藏著大批價值連城的陪葬品，以諾的冒險家一大半就是衝著這些寶藏而來。」
忘掉一切，就真的得到解脫了嗎？還是，掉進一個更深的囚籠？
月涵養極佳，唾沫淋頭也笑容不變，嗓音也是那麼的淡雅柔和：「嗯，請一個個說好嗎？這樣我聽不清楚。」指著肖恩：「你先來。」擺明了偏袒。
肖恩垂下手，笑著回望她：「所以你出現時，我真的好開心。你是第二個看得到我的人，還不是靠精靈之眼的幫助，你讓我確認了自己的存在。也是托你的福，我才能認識希莉絲、昭霆、耶拉姆，還有歐米、哥布林市長、埃洛爾長老，巴巴拉、諾瓦他們，這些不都是幫助？而且比我給你的大多了。」
「我可沒義務替你收爛攤子，這女孩是你同伴，正好處理你的愚蠢。」月揮揮手，一派淡漠無情，令肖恩氣結。
肖恩臉色陣紅陣青，一把搶過衣服：「給我！我來補！」
「咦？」眾人一愣。
平台上的四人呆若木雞，楊陽三人瞪著吞沒同伴的食肉森林，德倫盯
「我？」肖恩指著自己的鼻子。月點點頭：「禁區是你打破的？」
月睨視她，眼中射出尖銳的嘲諷，程度之強烈，令他柔和的嗓音也有點變調：「愛？人類哪配說愛這個字眼，這個字是專屬於龍的，連神也不配說！因為神擁有的是大愛，而大愛就已經不是愛了！」
「希莉絲……希莉絲……」昭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那具屍體。
「這種害人森林，幹嘛不燒了它？」
她怎麼沒想到！以月那種個性，哪能忍受被人看到軟弱的一面！再比照他將整個西方化作荒漠的狠勁，殺人滅口當然是小菜一碟……
寂靜。良久，四人才從失神狀態恢復過來，看向發話人。非常溫柔的表情，就和他剛才的語氣一樣溫柔。
「啊——」
希莉絲問道：「那索美維禁區是人為的還是自然的？我只知道它是世界上最大最強的魔法禁區。」楊陽答道：「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定論，但人為的說法佔了大多數，可能性也比較高，因為索美維禁區是在大黑暗時代之前形成的，若是自然的，早該恢復了。而且，它引起爭論的還不止這一點。據說在索美維禁區形成之前，西方是全大陸最富庶的地區，坐落著有【糧倉】美譽的肯亞斯帝國。那裡風景如畫，四季如春，魚米果蔬產量無一不豐。可是禁區出現后，一夕間綠地變沙漠，農田變荒原，成為大陸最貧瘠的地區。後世的歷史學家和專業人士都對這個現象感到不可理解，斥為無稽之談。而由於大黑暗時代魔族的破壞，所有的歷史記錄都殘缺不全，無法確切地證明，這個傳說就更加被視為無根據的謠傳，甚至西城人民為了鼓勵自己編造出來的幻想故事。」
昭霆張口結舌，德倫一臉茫然。耶拉姆問道：「這兩件事有關聯嗎？」楊陽兩手一攤：「不知道，就連肯亞斯帝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真的存在。」
月合上眼，眉心劃過痛苦的波紋，低聲道：「薩滿啊薩滿，你太狠了。」看到他的神情，餘人更是同情，耶拉姆道：「你去見見扎姆卡特吧，他現在應該在中城的西境。」
「不是希莉絲。」耶拉姆鎮定否決。肖恩更直截了當地給出答案：「是德倫。」
當銀光看不見后，肖恩垂下手，對身後張口結舌的四人道，見他們獃獃不動，又催促了一聲。三個少年少女這才回過神，昭霆結結巴巴地道：「剛才——剛才——」
明明自己都傷痕纍纍了，還扮著笑臉糊弄別人。
「他是我唯一的光。」
這聲威脅成功定住已爬上平台的耶拉姆和楊陽，肖恩和希莉絲卻不吃他那一套，不約而同地抽出腰間的短劍，但隨即看出無論打掉匕首還是射穿德倫的腦袋都會令人質受到傷害，不得不收了回去。
可惜這個正義之士水平和他差不多，才一回合就被月踢回一邊去納涼：「我害她？是我救了她吧，要不這女孩早沒命了；而且，從頭到尾都是你這位同伴在威脅我、吼我、用火球丟我，我何時欺負過他？」
「放開她！人渣！」
也？楊陽眨眨眼。
連那裡的天空也是一種獨特的清澈的藍，棉絮般的雲朵疏疏懶懶地飄著。幾隻蒼鷹舒展雙翅，悠然盤旋于這青天白雲之下，令觀者的心靈為之一空。
「總要面對的。」
換句話說從頭至尾就是這傢伙搞出來的事情，他卻一點反省的意思也沒有，還擺出局外人的姿態，在這裏指手劃腳、怪東怪西。
「把武器統統丟到山下去！」德倫再度大吼。
「怎麼回事？他……」
「廢話！我當然知道這是沙漠！問題是我們怎麼會跑到沙漠來！那傢伙不是應該送我們到那個失什麼的神殿嗎！」
「太過份了！」昭霆跳起來，憤慨得滿臉通紅，「扎姆卡特是那麼愛你！一直到今天都沒忘了你！甚至為了你跑去向維烈單挑，想自殺去陪你，你卻說不愛他！你還是人不是！？簡直狼心狗肺……」
「哦。」
錯覺，一定是錯覺。三個少年少女自我安慰：不可能有這樣的反差，世上絕沒有人能用那樣的語氣說髒話。
「話說回來，那個綁辮子的小子到哪去了？」瘦削男子問道，令三個少年少女眼中冒出希望的火花。
希莉絲一手支頰，用遺憾的口吻道：「不過這麼一來，寶藏的傳聞就是假的了。」楊陽四人朝她投以不解的目光：「寶藏？」
楊陽心一動。
月挑了挑眉：「還不算笨到無可救藥，不過猜錯了，我沒本事化解那麼大的衝擊，所以把它封了起來，而容器就是你懷裡的女孩子。」
在錫維拉看見的，怨靈們所特有的陰邪煞氣。
琥珀色的眸子映出大睜的藍眸，其中沒有他的身影。
王氣。
※※※
五人面前是無垠的沙海。
肖恩收起鐮刀，合上眼，雙手搭在胸前形成山一樣的手勢，啟唇唱出一串清亮的歌聲。
「直覺。」
「啊。」楊陽這才意識到被樹根絆了一跤，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雙與平日殊無二致的清澈眸子，「……謝謝。」
「肖恩，你可以施法了！？」看到這一幕，楊陽驚訝地喊，隨即想起青年的鐮刀就是由暗元素匯聚而成。他既然能召喚武器，自然就能施法。
「你……！」楊陽和耶拉姆同時變色。
「嗯……我也不確定啦，得實際調查過才能下結論。」事關重大，一向自信滿滿的棕發青年也採取了謹慎態度。
「不可能！精靈是最了解平衡重要性的種族，絕不會為了給樹木水喝而使用破壞平衡的法術！」肖恩一口否決。希莉絲無言以對。
「是嗎？那你的直覺真的很准。」楊陽嘆了口氣，浮起苦笑，「沒錯，我是……在問他。」
在聽說血龍王的戀情時，她曾幻想過月的性格。因為扎姆卡特是強勢型的，按照耽美文學的一貫套路，他的戀人應該是弱勢的一方。就算不像女人，至少也該溫文爾雅。豈料月的外表是夠溫文了，骨子裡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只能用陰損毒辣形容。
這傢伙，是不是對越喜歡的人越愛整啊？看著這一幕，楊陽不禁懷疑。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卻裝得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昭霆追問：「你怎麼會看這種東西？難道你當過醫生？」楊陽和耶拉姆心道：醫生也不見得有這種本領吧。
肖恩氣得連話也說不出來，昭霆吼道：「原來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哇——」
昭霆靈機一動，比手划腳地道：「對了！你已經知道你弟弟要害你了，就可以事先防範了！」
楊陽稍稍好受了些，但還是很不釋然：「可是，我只不過把身體借給你，你卻是開導了我的心靈，兩者完全不能相比。」肖恩翻了個白眼：「得了！在我看來，光是用你身體吃的第一頓飯，就足夠抵消我對你的所謂開導了。」
「我不會。」
「完全沒變……」
「你是月祭司！！！？」
楊陽往下瞄了眼，頓時一陣暈旋。他們身處的峭壁就在食肉森林旁邊，所以腳下一片綠色。儘管已是深秋時節，樹木卻沒有一絲枯萎的跡象，甚至比一般的常綠樹還生機盎然。青翠的色彩反射著陽光，彷彿每棵樹上都長著琉璃葉，美得燦爛奪目，放眼望去就像一座水晶森林。
「陽！白骨！」
「你……你別過來！」德倫手忙腳亂地抽出匕首，抵住昭霆的脖子，這才稍微安心了一點，「退後！不，把刀放……」他驀地閉上嘴，眼睛死死瞪著青年手裡的武器，臉色青白交錯。
對嘛對嘛。棕發青年猛點頭，礙於維烈和扎姆卡特的面子他沒法真的砍人，只能挨打不還手，早憋得一肚子氣，現在終於有人出來仗義執言了。
澄靜的音符回蕩在空氣中，剎那間，散落於地的白骨升起陣陣黑霧，隨著歌聲的擴散，化作直衝天際的潔凈光芒。
四人走了一會兒，看見前方的樹叢透出微光。肖恩眼睛一亮：「是防止物理攻擊的結界！」還沒說完就大步跑過去。餘人一愣后，也欣喜若狂地跟上：會使用魔法的只有活人，而活人就有可能是希莉絲！
「小心點。」叮囑了一聲，肖恩才放脫手。
「啊～～～怎麼會這樣！？」
還有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和聲音，無形中主導全場的手腕，真正強勢的一方無庸置疑是他。
四人一齊點頭，差點脫口而出：「就是你情人毀掉的！」不過話說回來，這麼古早以前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現世？還不是幽靈。
「一，我不覺得我很不幸；二，我討厭自我憐憫。」肖恩沒有跟著她把視線調回外面，把玩垂在胸前的長辮，「楊陽，你究竟是問我，還是問另一個人？」
青年還是那副波瀾不興的優雅模樣。
「這樣啊，那你就不用擔心了。」肖恩認真地道。楊陽回過頭：「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