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二十三篇 脫軌的旋律

第三章 破繭(下)

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二十三篇 脫軌的旋律

第三章 破繭(下)

羅蘭毫無預兆地抬手,弓背重重敲在耶拉姆的額角。昭霆大叫:「你幹嘛!」
「我就想。」
「都怪我不好。」維烈自責。一干人瞪目:關他什麼事!肖恩樂天地道:「沒事的啦,吉西安也只差一個台階下而已。」扎姆卡特不屑:「人類就是這麼無聊,老計較啥面子不面子。」月溫溫地道:「你好像是這裏最計較面子的。」
「這裏應該是饜魔之王的領土星辰海,負位面最神秘的地方之一,不過她好像不在。」用魔法探測了一下,賽雷爾不解地皺眉。維琳也說出感應結果:「這裏的土地沒有一點生氣,不,是完全沒有生命,一切都是靜止的。」
「出現了啊,第二個,只剩下時旅者了。」
「你這老變態!」諾因怒極,吼聲如雷,「把東西還我!」
「你要我的夢?」羅蘭笑得極為甜蜜,甜蜜到巴哈姆斯背脊發涼,冰宿打了個寒戰。
「你才聽聽節奏,音痴。」耶拉姆扭曲著臉——昭霆的腳勁不小。
這傢伙——楊陽也快被他氣死。雷瑟克撿起法杖,苦笑道:「我去好了。」同情地目送他,眾人萌生一個共識:若沒有這位軍務長居中調解,那兩個早鬧翻了。
到時會感到空虛好笑吧,付出那麼多,就換來這麼點無聊的東西。然而,像條狗一樣死去,他更不甘心。
「你把人都疏散了?」諾因問道。羅蘭頷首:「前些天就讓他們暫時搬到鄰鎮了。法師們測量過,深淵領主能撕開裂縫的區域最多半個坎塔薩大。但以防萬一,還是只留下戰鬥人員比較妥當。」諾因以惡質的眼光環視四周:「那房子損毀就沒關係?」哼哼哼,待會兒他「失手」打個稀巴爛。
楊陽回以燦爛的笑靨。
『黎姬?誰?』
「已經沒選擇了!」扎姆卡特回吼,調息準備肉搏戰,「即使我們退走,這些傢伙也會慢慢衰弱而死,淪為惡魔的玩物,還不如賭一把,一鼓作氣打倒他們!」說著,沖向剛才輸了一仗的對手。
數以億計的人工晶體無邊無際地延伸,流瀉出純凈的銀光,與倒懸的建築群遙遙相對,令人心醉神迷的同時慄慄危懼,擔心什麼時候遭到滅頂之災。
「咳,冰宿,改天好不好?現在有強敵吶。」楊陽發覺這兩個真是天生一對:都沒啥緊張感。
下一秒,羅蘭跌進深不見底的黑暗。
冰宿贈送的水晶沙漏自動飄浮起來,金沙流動,透出不可思議的瑰麗光澤。
不止法利恩,東城的其他人對這位滿願師都是心懷痛恨,不過他們此刻處於失神狀態,獃獃看著她身後那個風姿絕俗的男子。
最強領主不動聲色地聽著,當餘音沉澱下來,他笑彎眼,一絲絲張力悄然瀰漫。
眾人圍著模型地圖討論,大致的部署信里都寫過,實際上手卻不是這麼容易。至少結界的運作,就絕非後來者臨陣磨槍能夠掌握,所以他們只能擔任護衛的工作,這也是彼此的共識。
風拂過細密的紅砂地面,揚起一陣又一陣沙塵。廣大的競技場內,一群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頓了頓,加重語氣補充,『別學你爸爸。』
睜開的雙眼迸射出銳利的弧光,再度凝聚成足以剷平一切障礙的刀鋒。
非常的溫暖,非常的安靜,被水環繞,卻沒有窒息的感覺。
「可惡!那幫怪物竟敢打你的主意!讓我看看傷!」
「普路托!你怎麼了?」捕捉到義兄眼角的淚光,羅蘭震驚地低喊。
在他搶走親弟弟的身體,干下那些事起,就沒想過回頭,也不可能回頭。
次日,終夏祭。整個西境為之沸騰,除了必要的警戒,人人都沉浸於歡快的慶祝活動。
吉西安更沉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雷瑟克重重嘆了口氣,搭住他的肩膀:「我們不是早說好了,多擔待一點。殿下就那臭脾氣,吃軟不吃硬。」
「哼!」
「嗚~~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每次我問賀加斯,他都不肯說。」
風暴平息后,楊陽驚喜地叫出聲——肖恩扶著史列蘭飛近,而歐斯佩尼奧影蹤不見。經驗老道的羅蘭卻沒有放鬆警惕:紛揚的木屑代表這裏依然是混亂之森,此地的主人還沒死。
「放心,要是碰上你認識的人,我不會給你丟臉。」吃完冰點,莎莉耶對著小鏡子熟練地補妝,轉眼變成端雅大方的仕女,勾住同伴的胳膊,朝他甜蜜一笑。
「沒錯,雖然性質不同,但的確是【恩賜】的波動,只屬於神明的力量。」法利恩肯定。羅蘭若有所思地撫摸紋飾:會不會和我體內的協調神之力搞混了?或者那傢伙真是——
「呵呵,沒關係,我也沒有伴,就當加班好了。」
該死!是神器!徒手抓住劍身,深淵領主正要把失去平衡的西城城主撕成兩半,又一道熾亮的銀芒貫穿了他的手。
「又不告而別!」紅髮少女用力擰他的耳朵。趁他們倆打情罵俏的時候,楊陽看向父親,微笑道:「海底好玩嗎?」
「呃。」維烈靦腆地紅了臉,正要吞吞吐吐地婉拒退場,一團紅雲飄過來:「維烈,總算找到你了!」
「還說不管什麼條件都答應,加薪也好,捶背也好。」
「你總是騙人!剛剛說透支,現在又說解離!當初也是!你明知會死,還裝成沒事人的樣子,自己偷偷部署,把我瞞在鼓裡,為你的『死』痛苦得恨不得自殺!」
熟悉的大喝將神智從遙遠的時空拉回,暗黑神睜開眼,視野映入一張俊朗的容顏,「你怎麼了?發獃還是睡著?」一旁的白袍祭司輕嘲:「站著也能睡覺,佩服。」血龍王嘖了咋舌:「我們可不是去郊遊,打起精神。」
看不出破綻,楊陽只能從可能性推測,突然一個激靈:在魔法之都埃維里沃時,有個人和羅蘭在一起,也就是說,他十有八九是負責地下工作的首腦!
「對了,史列蘭,幫我們一人施加一個祝福。」
「親兄弟都明算帳呢。」先威脅再利誘,「快去,到時我再做頓大餐慰勞你。」
「小玲。」一隻大手突然搭上她的肩。邱玲大喜回頭,卻看見一個陌生的俊秀青年:「拉……拉菲?」
他全身散發出掩不住的威勢,形成肉眼可見的放射狀光波,震懾住在場的所有人。外圍的群魔自動俯首,饜魔之王展翅飛近,跪下一足,致以最敬禮:「席恩主子。」
還多了失落和受傷。
不止一次從幸福的頂端跌回悲慘的谷底,箇中滋味刻骨銘心,所以即使在這個終於得償所願的時刻,他也無法徹底放鬆。
「說來說去,你們都一個樣。如果你真的不想跟著他,當初就可以明白拒絕,如今也可以跑到羅蘭城主那邊去。」
清幽的茶香在空氣中淡淡散開,沁人心脾。長指在白瓷杯上彈出清亮的聲響,晃開一圈漣漪。
限制活動的結界有效地阻止了哈瑪蓋斯的反擊,無形的渦卷也剜出他的右眼。一聲咆哮,風的囚籠崩潰,細碎的風刃無差別亂射,飛向四面八方。
這回輪到諾因等人下巴脫臼。
他有些心怯,垂下頭等候發落。
心底有什麼東西想要破土而出,卻被厚厚的冰層封住,就和盤踞著濃霧的大腦一樣,讓他找不到真實的自我。
「什麼!楊陽是複製出來的?」肖恩和史列蘭齊聲驚呼。月和扎姆卡特知道內情,沒有大驚小怪。
這次去東城,不知能不能找到害死神官和艾瑞克隊長他們的真兇。
「你你你……一丘之貉!」
勾勾手指:「來,貝里卡斯,860年份的頂級好酒。」
「維烈!」剛剛扶起月的肖恩又火燒屁股地趕回來,不假思索地抓住年幼的兇手,用力一甩。
空氣猛然收縮了一下,漩渦狀的霧氣憑空浮現,急速旋轉。橄欖形的瞳仁呼應著變細,紅髮青年的形象隱沒,取而代之的是披蓋著鮮艷鱗甲的龐大身軀。與此同時,膨脹的黑霧凝固成一個異態的形體,重重撞上血龍王,放射狀的鮮紅液體噴濺而出。在出乎意料的衝擊力下,扎姆卡特向後倒飛,撞塌了一路的房屋,栽倒在一大片煙塵里。
「這樣我們出事的話,你們就能第一時間感應到。我們一死,應該就是席恩大舉進攻的時候。」普路托沉重地道。羅蘭勸慰:「你們已做得夠多,好好保重自己吧。」普路托開懷一笑:「你第一次沒罵我們『剩閑』呢,羅蘭——啊,你的劍呢?」
這又是你自己杜撰的吧。眾人腹誹。
『天哪!你染指了哪個可憐的女人?』後來照顧他的水精靈娜夏尖叫,被她無良的主人當場凍結,『什麼天,你應該用尊敬的蘭修斯大人我表達驚嘆,天還不是我造的,天有我偉大嗎?還有,娜夏,你這個樣子別緻多了。』
「……莎莉耶,你太奸詐了。」讓他請客還敲詐他。
「我正要找他們,不過還有一幫子——怎麼回事?這裏沒有主人。」
史列蘭還沒回答,面無人色的肖恩懷抱黑髮祭司飛近,身後跟著用異能飄浮的魔界宰相。娜夏騎著哈瑪蓋斯緊隨其後:「你們怎麼走了?我可還沒動真格的呢。」
「傳。」羅蘭微微一怔。餘人心知肚明他們師徒有要事相商,紛紛告辭。
「大概是某個領主的領地。」伊莉娜猜測,不忘施加群體加持,給所有人布防禦。她擁有賀加斯的神力,又是通向世界樹的門扉,不受兩界法則的約束。和她同樣不存在限制的維烈一震,看向某個方向。身為能夠操縱空間的異能者,他對空間振幅特別敏感。
拉開距離調整呼吸,他兩手握劍再次展開突襲。加速術使他的速度提升到相應的程度,然而迅猛的攻勢只是在敵人沒穿防具的身體上留下淺痕,接踵而來的反擊卻讓他差點挂彩。也是貝姆特吃了武器的虧,換作靈巧的諾因,就能採取近身游斗的方式。但使用大劍,再怎麼使用技巧也勝不過同樣用重兵器又佔有壓倒性優勢的敵人。
「你這臭小鬼,到底想怎麼樣?」感覺不到殺氣,諾因也提不起戰意。
「跟我回去!加班!休假也取消!」
但是負位面的開放會完全取消法則對惡魔的約束,下場不堪設想。人界的秩序會崩潰,成為惡魔的狩獵場。膨脹的負面感情也會使得惡魔越來越狂暴,形成惡性循環,最後將一切化為虛無。即使當時的他,也沒有昏頭到這種地步。
「嗯……因為封印的緣故,我的生理周期全亂了,大概這次比較短,三天左右。」
「我聽得見。」迪斯卡爾的聲音陡然清晰,手不自覺地反握了一下,微弱得彷彿一個顫抖,「霍娜,帶埃娃走。」他正和一股無形的吸力對抗,陌生又似曾相識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泉涌而出,將他的意識沖得七零八落。
「原來是麻痹了。」降落的史列蘭略一檢視,施了個無效化的魔法。哈瑪蓋斯的骨刺上似乎有劇毒和強力的詛咒。
「女性無謂的感傷。」
「是,他說你是他父親。」月第一個反應過來「歐塞」是指誰。
「冰宿,你千萬別誤會啊!我以人格發誓,他們之間清清白白!」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額心與十二芒星重疊的荊棘花,和纖長雪白的雙耳。
這個窩囊的傢伙就是魔界宰相?蕾雪等人一臉獃滯。羅蘭略帶詫異地打量伊莉娜。楊陽則驚愕地瞪視明顯有曲線的「大神官」:「夏亞?」這世界也有變性手術?
轟!砂石飛揚,史列蘭頭朝下陷進一個約五米寬,十尺深的大坑,蒙塵的黑髮凌亂地披散在蜷縮的身體上,雙手抱頭,全身發抖。肖恩等人大驚失色,急忙奔過去:「史列蘭!」
轉過頭,貝里卡斯臉上是不變的淡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生與死的法則,真討厭啊。』蘭修斯理所當然地問道,『你討厭死亡?』
這是哪裡?
能幹的官員面露尷尬,心想自己長得不差,為何至今就是孑然一身?莎莉耶巧笑嫣然,襯著粉藍的淑女裙和有花邊的窄帽,別有一股介於少女和女孩之間的青澀魅力,不少路過的籮莉控都看得目不轉睛。
「哈哈哈,它上當了,那瓶葯就是專門調給它喝的。」帕西斯毫不驚慌,得意地大笑。楊陽不解地看著雪露特:她為何叫他「索萊頓」?她應該看得出差別啊。
「師公,少吃點,當心待會兒消化不良。」為了食費和大局著想,羅蘭數落,遞給義父一杯清茶,「你也是,多吃甜食會蛀牙。」這句明顯不同,充滿了真實的關懷之意。巴哈姆斯咽下綠豆糕,接過杯子:「不要緊,龍的牙齒很好。」
一擊打倒血龍王的也是一頭巨龍,外形卻和普通龍族有少許不同。灰黑色的鱗片,足足比成年龍大了三倍,還長著怪異的六足,身上插滿尖利粗長的骨刺,就是這可怕的兇器穿透堅硬的龍鱗,重創了扎姆卡特,四對巨大的膜狀翅膀也生著倒勾,十分猙獰可怖。
「就讓他們暫時得意,把舞台讓給小莉。因為喪失記憶,維烈很久沒和她聯繫,想必積了一打的怒氣,有的他排頭吃。四方結界?哼,羅蘭·福斯一死,再幹掉幾個神子神女,我看他們還玩得出什麼花樣。」
「哈,做了虧心事就別不認。」
結果……他們一個也沒救到。
身下的草地綠得發亮,他揉揉眼坐起,不知所措地愣住。
他們此刻是在南城首府拉魯,預定明日回去。
「被你召喚的地球人。」
羅蘭早就叮囑過,敵人可能會把他們引進負位面,這是最惡劣的情況,也是最好的情況。讓兩個領域重疊起碼要五位深淵領主合力,那麼只要熬到法則規定的時限,就會被彈出去。只是沒料到他們犧牲在現世的時間,保存實力對付他們,還把所有人都拆散。
語尾重疊著一串爆破的巨響,支撐天頂的石柱全碎,轟然倒塌,揚起如霧的煙塵。下一秒,海水洶湧灌入,沖毀這座美輪美奐的精靈城。
「太失禮了,我活得遠比你長久。」不快地眯了眯眼,歐斯佩尼奧的嘴角還是漾著笑,「本來嘛,我是想跟你們玩個遊戲,但那位大哥打得我很難受,就有點沒興緻了。」羅蘭不以為然:「這話說反了吧,你自己的情況自己應該清楚,為什麼要自暴自棄?難道你情願在這裏爛掉,不想移居到神域?」歐斯佩尼奧的笑容滲入不一樣的成分:「你很敏銳,也很會攻心,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明白是自己這方理虧,昭霆抱著懷裡的少年不再吭聲。吉西安正要再交代兩句場面話,一個低低的笑聲使所有人心臟一緊:「內訌嗎?」
殺死神官的兇手,就在這群人當中。含恨的視線掃過迎接隊伍,試圖找出蛛絲馬跡,卻一無所獲。
一圈圈法印繪滿了廣場,構成疊加的複雜圖案;外圍環繞著質地純凈的聚能石和七根奇異的金屬音叉;主幹道路都灑了經由水神祝福的聖水;土元素和石巨人是比全副武裝的士兵更可靠的守衛;風之力形成的大鳥在上空穿梭瞭望;而坎塔薩本身就有城防結界,環環相扣構成固若金湯的防禦。
迪斯卡爾咳了兩聲,純粹出於病弱,卻被妹妹理解成心虛和不好意思:「好好,不逗你——哥,你該睡了,每天都弄到三更半夜,明知自己身體不好。」學究狂頭也不抬,繼續專註書寫:「等我配好這套藥劑。」
「我不是人,是惡魔。」奇蜜拉笑嘻嘻地道,「至於我的名號,將死之人沒必要知道。」
哼,這麼母子情深,就一起去死好了。
一顆金黃色的水球應聲浮現,流轉著璀璨而勾動人心的光芒。
『呵呵,我嘛,算是你的叔叔。』淡漠的笑容滲入捉弄的意味。他疑惑地皺眉,『叔叔?那是什麼?是賀加斯放你進來的?還是我在做夢,你是我夢裡的幻影?』
「還有,那些人類合力布了四方結界,就快接近完成階段,娜夏他們正準備搗亂。其他神也加強了封印,一旦結界再成功,惡魔們就不能出來了。到時只有我們倆,恐怕打不過那麼多人。」
諾因只覺腰上一熱,記憶石自動飛出腰包,迸射出七彩的光帶,籠罩住背對他的白衣男子。
父子倆被破冰而出的女僕追殺了一下午,才甩脫那隻母老虎。
果然……「你想去就去,不用特地來請示我。」
「慢著,別殺她。」靠著肖恩的肩頭,月虛弱地制止,「她是送上門的俘虜,帶她回去盤問。」扎姆卡特驚喜萬分地撲向他:「月,你沒事吧?」
「一半一半,名號還沒有,但實質已經掌握了。」席恩淡淡一笑,其中有發自真心的喜悅,也有更多的不懈怠。
「好~~~」妮蘭迪婭樂意地舉手。奧黛露卻欲言又止:「姐夫……」羅蘭回以溫柔的淺笑:「嗯?」
「看來凶多吉少。」視力最好的扎姆卡特首先看清來勢洶洶的敵人,那是一大群食肉魚。海精靈儘管生性冷僻排外,卻是和平主義者,對於不抱惡意的闖入者,都是用幻術結界趕跑了事,輕易不會動干戈。
話音剛落,諾因就跳起來,握緊劍柄,一副要劈碎他的架勢。楊陽和吉西安連忙一左一右架住,史列蘭在後面拉,肖恩在前面推,四個聯手把他鉗制得動彈不得。
密集的風刃撕裂大氣,準確地砍進骨刺之間的脆弱部位,耀眼的青芒捲起風暴,盤旋著化為長龍,撕咬眼前的獵物。哈瑪蓋斯昂起頭,實質化的濃霧在他周身形成黑色的障壁,兩股力量相交,迸出刺眼的火花。
直覺敏銳的巴哈姆斯第一個反應過來,沖向義子;莉塔緊隨其後;跟著是從反方向疾奔而來的艾德娜;羅蘭抄起奧黛露丟向她,起身叫情人靠攏;妮蘭迪婭飛快地捏了個手訣,一個半球型結界罩住所有人。
這四個字喚回停頓的思維,肖恩衝口道:「席恩!」
『不肖子啊,連媽媽也忘了。』貝里卡斯不過癮地又擰了兩下。蘭修斯更委屈,『我是不認識嘛,媽媽又是什麼?』無言了一陣,貝里卡斯嘆息著鬆開手,『也罷,忘卻有忘卻的好處。』
大型的凈化光幕瞬間消融了這支前鋒,憑空出現的惡魔大軍卻毫無退縮的跡象,前仆后涌,彷彿無窮無盡。
「對哦,他可真狡猾。」楊陽也驚醒。月體諒地道:「男人想迴避私生子的話題可以理解。」某花花公子聽得心虛,雖然他極為小心,但難保不發生類似的問題,來自損友的視線更使他額頭冒汗。中城城主不解:「私生子?誰有私生子?」
他試著活動手指,靈巧而流暢,足以完成任何精妙的手勢。
……他恨我?楊陽一怔,有些不確定起來,隨即恍然大悟:對了,我暗殺過羅蘭城主。
「我們當然會拚命。」諾因把氣出在他頭上,「你才別杵在一邊納涼。」羅蘭笑容不變,悠哉地啜了口茶:「我和楊小姐一樣是遠程部隊。」諾因一窒,隨即盯著他腰間的黯曦:「你的劍不是掛著當擺設吧?」直覺告訴他這把劍決不簡單。
眼看三分之二的食物要被掃光,維持風元素警戒的蕾雪抬起頭,接著一陣警報貫穿每個人的耳膜。
「為……為什麼沒出來?」反射性地抱住他,楊陽愕然。扎姆卡特伸指大罵:「逃避!絕對是逃避!」
「他……」血龍王目瞪口呆:居然贏了就跑!
「好眼光。」帕西斯笑得很愉快,眼裡卻不帶絲毫笑意,「我就說我是絕世美男子吧,你也是個大美人,可惜是席恩的部下,那就休怪我無情。」說著,手中劍芒一閃,人已不見。
霍娜和埃娃撲到床邊,急切地呼喚顯然神智不清楚的藍發精靈。逐漸迷亂的眼閃過一道清明的光芒,蒼白的唇費力地擠出含糊的古代語:「走……離開……」
「呵呵,父親大人,你這麼冷淡的招呼可真傷我的心。」
前額傳來冰涼柔軟的觸感,他勉強睜開眼,首先入目的是旋轉模糊的天花板,好一會兒,一張因為操勞而憔悴的女性臉龐才緩緩透出來,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美貌,哭紅的雙眼漫溢著擔心。
定睛一看,她和其他人一樣,啞然失聲。
維烈臉紅到耳根,像見鬼似的瞪他。扎姆卡特露出不屑的神氣:「總是自尋煩惱,你就把自己和周圍人看得這麼扁?認定他們都是把你當垃圾看?」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轉動手裡的風之羽,吉西安感嘆。諾因毫不失望:「無功不受祿,我沒興趣做神明的走狗,但席恩的確是個棘手的敵人,算是互惠吧。」希莉絲酸酸地道:「他怎麼就不點化我的劍?我也是劍士啊。」楊陽安慰:「大概他沒看見你。」角度不好。
「先不管這個,奧黛露她們……」
「少造謠了!你只是聖賢者,肖恩才是古蘭·羅瓦——戰神!他還是索貝克他們的師父,國父,真正的救世主!」昭霆鼓起勇氣,大聲叫囂。楊陽嚇得臉青唇白,擋在她面前,生怕魔王陛下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妹撕成碎片。
「啊,我忘記了,可是怎麼讓他出來?」
「主人。」
耶拉姆也得到廚藝比賽的第一名,獎賞全年免費餐館吃到飽的票子一張,笑得昭霆合不攏嘴。
「不是!」維烈大聲反駁,「父親愛我!他愛的是我!哪怕我是個不爭氣的笨兒子!所以我能夠為他撐下去!可是……可是……我沒有自信獲得緬和零的認同,他們是那麼崇拜父親,我怕他們會抹消我,用父親的基因再複製一個比我更好的輔佐者出來,比如楊陽……」
「你怕他們不這麼想?」肖恩一針見血,獰笑著扳弄拳頭,「不用擔心,他們敢那樣對你,我會打爆他們的頭,一勞永逸地解決你的心病。」
連半秒也沒堅持到,透明的風壁哀鳴著碎散,宮廷術士長被震飛,失去庇護的精兵團成員全部被無形的巨力攪成血霧。楊陽在史列蘭的保護下安然無恙,但也胸口發悶,好一會兒才喘過氣。
只是,維烈大概和西城的隊伍在一起,帕西斯和法利恩他們又上哪兒去了?
「沒事,有什麼要我幫忙嗎?」擦了擦眼睛,希露菲爾強作歡顏。楊陽手指月:「我的朋友,麻煩你看一下。」
出了站台,只見冷冷清清,沿途只有衛兵守侯,卻沒有半個市民。
合眼的前一刻,他笑吟吟地斜睨楊陽:「再忠告一次,別灌醉他、惹他生氣。」
在一家標志著「鬼屋」的設施前,擺著一張木桌,椅墊微微凹陷,羽毛筆自動書寫,就像真有人坐著,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嗓音招呼著神態驚懼,卻絡繹不絕的客人:「來來,真正的鬼屋,保證逼真,保證嚇人哦。現在買票,可以免費享受我們沙之精靈小姐的飛吻一個。心動就不如行動,走過就不要錯過啊!」
「是晶化。」維琳糾正。賽雷爾伸出手:「讓我分析剩餘成分。」特亞修無力地瞪著這兩個慢悠悠的法師——他們還不趕快發個禁咒把這些可怕的花全鏟了!
「葉、葉爾瑪!」
三歲就不再相信的喃語催他入眠,想冷笑,想譏嘲,卻抵擋不住昏昏欲睡的倦意,他無力地合上眼。
維烈心頭髮毛,忍不住躲到友人後面。扎姆卡特咬了咬牙:「是那幫小蟲搞的鬼,我看到好幾隻,還有一股很怪異,很……強大的氣息。」月暗暗驚訝,他第一次聽見情人用「強大」形容對手。
這時,所有人都感到風雨欲來的氣息。
「很嚴重嗎?」扎姆卡特瞬間失去血色,身子也隱隱發抖。見狀,月心一軟,柔聲道:「別擔心,只是一些作為根基的風元素被純粹風元素解離了,只要驅逐出去,再吸收適當的量補充就行了。」
「怎……怎麼辦?」一個顫聲道。另一個也吞口水:「問諾因吧。」
魔王!!他就是魔王!?沒和敵首打過照面的法利恩等人不約而同地一震。
溫香軟玉在懷本來很開心,但以小孩的模樣抱就另當別論了。羅蘭的心情惡劣透頂,真想以牙還牙。可是看對方衣著暴露的程度,只怕不會在意裸奔,也許剃光她的頭髮是個好主意。
擴散的黑霧吞噬光海,強制合攏了花瓣。真正恢復了寧靜的風景中,翩然降落的銀髮青年心有餘悸地懸停在花上,摘了一朵翻來覆去打量。
連同咳嗽的維烈,兩人都呆住了。失手的肖恩連連倒退,唇間逸出不成調的單音:「啊……啊,我……」
「好,閉上眼睛。」
「蕾雪!」劃了個劍圈掃開敵人,他退入結界。蕾雪會意地點頭,急忙凝聚風之力。
「嘖,我早就設下凈化火界,要是那小子圖謀不軌,就讓他變焦碳。」扎姆卡特啐舌,抱著情人大步走向建築物,「但是那丫頭的思想工作你們也要做,心魔會呼喚心魔,若不是那小子事先做了記號,就是那丫頭自己想見他,他才能進來。附身也是,雖然那幫小蟲通常會先用誘惑、煽動之類不入流的手段。」楊陽這才明白為何那天點心店的招待會被艾斯托爾附身。
一種漸漸緊繃的張力。
「費爾南迪先生!」認出救星的聲音,法利恩鬆了口長氣。
「他再這個樣子下去,別說成王了,連能否打敗羅蘭·福斯,保住卡薩蘭都是個問題。難道非要我、你、甚至陛下死掉,他才能覺悟?」
決不能被老鼠比下去。這麼想著,他拍拍主君的背:「蕾雪,我們要想辦法出去。」南城城主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滑下地,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嗯了一聲。
霍娜眼中的他,真的是他?
「歐斯佩尼奧大人!」小粉豬如箭跳起,撲進來人懷裡,委屈地拱啊拱,「你要為人家出氣!」
「我能處理。」先讓急得快跳腳的扎姆卡特寬心,再細心地治療,完事後,希露菲爾友好一笑,「你就是天杖第一位誓約者,月殿下吧?久仰。」扎姆卡特警惕地將情人護在身後:「你們這些神,別想動他。」
記不得哪一天,他開始發燒,神是不會生病的,也是在那一天,他發現自己的額頭沒有神印。
「是不是負荷過量?」魔界宰相關懷地問。
『她喜歡彈豎琴,唱很美的詩;她曾經天天幫你們梳頭,每次都梳夠九十九下。』
「不認為,北之賢者或法利恩比你更適合。」
其實諾因是冤枉了羅蘭,他算準那一箭會在歐斯佩尼奧體內發動,與負能量中和,吹飛諾因的不過是箭帶起的氣浪罷了,不然決不止這點程度。
裝作沒看到「師姐」的擠眉弄眼,羅蘭和貝姆特交換例行的對話,他們在魔武大會上見過面,當時沒什麼機會攀談,這次就多聊了一會兒,加上彼此沒有仇怨,談得還算熱洛,讓諾因很不爽:「恕我打擾,現在時間緊迫,應該及早商量正事。」
「冰凍!」肖恩果斷地出手,掃平第一波障礙。史列蘭將露妮放在肩上,破除障眼法。
「但是你們的力量太大,沒有人類承受得住啊。」
「什麼!」
※※※
你的保證一點可信度也沒有。看過日記的人們暗暗咒罵。不知光復王真面目的蕾雪等人心道:禍害不至於,禍水倒是真的。
楊陽愁眉深縮,儘管帕西斯立場上與她為敵,但她實在無法眼睜睜看著那張和神官酷似的臉再一次消逝。羅蘭只有比她更憂慮,眼角瞥見肖恩繼續大吃大喝,險些一劍劈過去,卻不知他的師公心情越差,飯量越大。
「你噢。」維烈很無奈。肖恩興緻勃勃地買了一堆零食大快朵頤,還參加吃面大賽。在規定時間內吃完五碗面就免費。輕輕鬆鬆佔了個大便宜,肚皮飽飽地上路。
「這個,是諾因想出來的,讓小玲勾引拉菲……嗜血之王拉菲格。」
維烈抱著一個精靈族的孩童急步後退,肖恩擋在他面前,暗鐮劃出雪亮的刀光,粉碎了一直線上的魔影。同時扎姆卡特輕鬆捏爆一隻堅固的水晶魔像,席捲的炎浪吞噬了三頭蜘蛛形的使魔。月和史列蘭甚至用不著出手,前者卻沒有放鬆警惕,也第一時間發現藉助建築的陰影隱蔽的偷襲者。
抽氣聲,一雙雙眼睛瞪到最大——這個惡魔,竟然和神一模一樣!
憑空出現的少女一頭淡煙般的青色長發,容貌靈秀,眼神卻不若過去光華閃耀,溢滿黯然之情,還有哭過的痕迹。楊陽憐香惜玉的毛病發作:「希露菲爾,你沒事吧?」都怪協調神,硬生生拆散一對有情人,還囚禁了史列蘭那麼多年,有機會一定要揍他一頓!
四目相對,同時迸出火花。
「所以啊。」超人。
惡魔的體質之強韌遠超人類,在自己的本位空間更擁有壓倒性優勢,然而奇蜜拉完全捕捉不到對方的速度,純粹靠著本能才躲開第一擊。當接踵而來的第二劍切斷了她防禦力堪比神術庇護的翅膀時,她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毫不戀戰地選擇撤退。
「還嫩得很呢。」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銀髮,帕西斯冷笑。羅蘭責怪:「師父,你太失禮了。」換作別的場合,他踹死兒子他也沒有意見,但眼下還需要諾因的助力,場面話也必須交代。
「今天的晚餐有著落了。」月笑得無比優雅溫和。史列蘭好奇地走上前:「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粉紅色的豬。」說著,就要伸手去摸,一個懶洋洋的中性嗓音阻止了他的動作:「哎呀呀,是誰欺負我家的小豬?」
「我不用問,楊陽一定更喜歡我。」史列蘭開開心心地道,「諾因也是。」眾人一致斜睨他:廢話,他們和前代的你又沒交情。
落單的維烈正要跟上,懷裡的精靈兒童驀地掐住他的脖子,力氣之大,簡直不像孩子所有。
「沒錯。」
記憶里,他總是清淡地微笑,深邃的黑瞳如星光閃爍的夜,藏著他永遠無法看透的世界,給人如飲醇酒的酩酊之感,沉醉而難以自拔。
集中精神,羅蘭使用水族至寶【深海的嘆息】,召喚海水。
「你還沒問楊陽嗎?」
「永眠魔陣!」用法杖攔住走得最快的肖恩,他施展遠視術瀏覽街道的情形,更肯定了猜測,「別進去!不然我們也會永遠醒不過來!」
「那小丫頭會勾引人?」扎姆卡特大為驚奇。希莉絲笑著點頭:「效果還挺好呢,因為那個領主本來就喜歡邱玲。」楊陽不安地摳摳臉頰:「我是不太放心,不過有露琦雅小姐在,還有凱文他們,應該不會有事。」
『是,你重生了,像一張白紙。保留容貌和力量,以前的人格卻完全消失了,還有記憶、感情、你過去珍視的一切。』貝里卡斯喃喃自語,『這就是黎姬的極限嗎?』蘭修斯失魂落魄:所以,賀加斯才總是用那種悲傷的眼光看著我?
他們驚異,歐斯佩尼奧更意外,這裡是他的領域,除了幾個例外,一般人根本不能施法,可是那些護衛竟然還能調動微弱的風元素。略一思忖,他猜出原因:他們身上佩帶了與外界相連的法器!
「比原來的我好嗎?」
「對,殿下是怪胎,換作別的稍微有野心抱負的人,早就感激涕零,回報元帥的知遇之恩了。」雷瑟克無奈地聳聳肩,「血緣什麼的更不用說,殿下最唾棄血統論,想必會抬出『假設沒被找到,王族血脈不就不成立』這種論調。他唯一感恩的,可能只有元帥教他知識本領。」
「你要娶個像我一樣的老婆,將來日子才會過得舒心。」金髮女孩振振有辭,大牌地指著一個攤頭,「我要菠蘿冰蜜。」認命的情報部副部長再度掏錢,服侍大小姐,暗嘆要是碰到同事,被他們看見自己帶著一個小丫頭充數,不知會怎麼嘲笑。
美麗的皮相誰都愛。他喜歡,大家喜歡,父親也喜歡。
他微笑,輕暖而溫潤。
「……」
「幻術!」月衝口道,回過神后,他難得羞愧地紅了臉。這舉手投足光華滿溢的氣質,這韻致天然飄逸靈動的風采,還有那一笑天下醉的魅力,豈是模仿得了的?
「你是那隻烏鴉!」
「薩克,我很抱歉。但歷史是無法改變的,如果讓你知道,可能會出現我預計不到的變數,我……我不能冒這個險。」
「埃娃。」直覺是調皮妹妹搞的鬼。
「哥哥!」
「是是是。」
星之月16日,羅蘭一行搭乘空浮舟返回東城。隨行的有南城城主,幾位高階祭司、法師和官員。北城的人馬和來自魔法師公會的援軍預計下午到。恭候大駕的羽族將軍和魔導團團長詳細介紹了準備情況。由於被中城滿願師破壞的宮殿還沒修復,是在行宮招待。不過來客們眺望受害地點,也不免唏噓暗殺者的暴行。
唾液急速分泌:「好,我去。」話音未落,神影不見。
「沒了?」好幾個聲音一齊反問,尤其是法利恩和艾德娜,特別面目猙獰:那可是惡魔的東西耶!他還藏著腋著!?
「吃飯!吃飯!」看不慣義孫欺負徒孫,肖恩打斷。帕西斯以虔誠信徒聆聽神喻的神情道:「嗯,肖恩師父說的對,有句話叫作『不吃飽飯的士兵沒法打仗』。」
他不是神,不是父親的兒子。
「也是。」帕西斯收回氣劍,眉間染上一抹憂色,「剛剛我收到羅蘭的求助,我們快走吧。」
「啊啊啊——冰宿!!」
身為知識之神的神子,他可以向每一位神借力,雖然能級很低,結合起來的威力卻不可小覷。一層薄薄的光膜抱住土牆,蕩漾著七彩的律動。下一秒,花朵像驚醒般綻放,迸射出盛大的光雨,匯聚成璀璨的銀色波濤,衝擊著雙重結界。
因此,兩個大男人一起逛街,難免引人側目。
「你睡得著嗎?」一針見血的問題令被窩裡的精靈縮了縮。
下一刻,一對純凈的光翼從他身後展開;然後是浮現在左手中指上的黑色指環;最後是一把似真似幻,半透明的法杖。
不!他決不能失敗!!
奧尼歐,神語【背面】。
近在咫尺的呼喚將他從遙遠的過去拉回,驚出一身冷汗。
「不小心掉了。」說來就扼腕,變成了正太后,他當然沒法佩劍,結果陪伴了他三十一年的龍眠就被海水沖得沒影。
「史列蘭!」
頭戴水手帽,身穿軍官服的肖恩將投飛鏢贏得的絨毛玩具遞給友人,笑道:「別在意,今天就先好好玩吧。」維烈開心地接過,重重點頭:「嗯。」
「是我一個人類朋友說的,我也不十分明白。」
「薩克……」月的雙眼蒙上空白的色彩,難以置信地喚道,「薩克!」
「嘖!不要提醒我這麼討厭的事!」
「又是個奇怪的傢伙。」諾因還劍入鞘,語氣並不尖銳。作為一名戰士,蘭修斯送他一把好劍可謂投其所好。雷瑟克也震撼地端詳散發出燦爛神光的劍刃。吉西安嘆道:「為什麼不也送我一件神器呢?真是歧視。」芙米激動地雙手合十:「那位就是真正的神祗,太威風了!」楊陽把懷裡的醉鬼往床上拖,不滿地道:「史列蘭也是神啊!」
神力!這裏只能使用神力!
「好啊。」楊陽下意識地笑了笑。扎姆卡特一把扛起不肯示弱的情人:「我先扶月進去,你們聊。」眾人的注意力頓時集中在月身上,希莉絲奇道:「你受傷了?」風元素體也會受傷?
最初的誕生之地。
稍大些,歐斯佩尼奧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他和父親都沒法正面表達感情。
「這可不行,你們馬上就會變成肥料了。」琉璃似的黑瞳迸出惡意的火光,「至於父親大人,我會把你做成雕像,擺放在我的寢宮裡。」
「可是上次我們不是差不多把那裡夷平了嗎,也沒見他顧慮周圍。」楊陽認為是聖賢者的信徒搞噱頭,或者誤傳。維烈稍稍鬆了口氣:「大概吧。」楊陽拍拍他,笑靨如花:「別說這些殺風景的話了,你也去找個舞伴。」
轟雷般的鳴動隱隱傳來。
下意識護住懷裡的孩子,維烈毫無臨敵經驗地閉上眼,幸好事先布下結界,肖恩又幫他擋住攻擊。月用傳音術詢問同伴:「史列蘭,你能控制她把惡魔撤回負位面嗎?這附近都精靈,薩克施展不開。」
「史列蘭是不認識!是前代的蘭修斯生的!怎麼生的我不知道,上次被他糊弄過去了!」楊陽隨口回答,視線始終不離戰場。暫時忽略其中一些不緊要的疑問,羅蘭結合之前的觀察仔細推敲。雙方的實力差距一目了然,即使大伙兒齊上勝算也只有一半,當然智取最好。
凝聚了禁咒的魔法箭蓄勢待發,清冽的男性嗓音傳入每個人耳中:「歐斯佩尼奧,你是偽神,你是蘭修斯的影子!」
一瞬的失神,在高手對決中,足以致命。
「我說,就算說壞話,也該在本人聽不見的角落偷偷說吧。」額冒青筋的羅蘭不得不打斷兩人越來越投入的討論。艾德娜挺直腰板,擺出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架勢。冰宿公事公辦地問道:「你不回會場了?」羅蘭咧了咧嘴:「我又不懂,待在那兒也是干坐,不如批公文。算好時間回去就是,保證他們不會發現。」
「對,我們說再多也不夠讓你信服,如果是和你立場相同的她,你就沒理由懷疑了。」
「暮!?」詫異他的出現,羅蘭定了定神,「為什麼說是陷阱?」巴哈姆斯深深看進他的眼底:「因為殺了她,並不是對她的否定,反而犯了和她相同的錯誤——她無權剝奪你的人生,你為人子,也不能弒母!這是墮落,會被惡魔趁虛而入!」
有這種美事就好了!他想大罵,逸出唇的卻是一串劇烈的咳嗽。婦女心疼地拍撫長子,溫柔的聲音猶如安魂曲,『不要生氣,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睡,席恩,你會好的,會好的……』
終於風平浪靜時,肖恩搖搖頭撐起身子,一具海精靈的屍體在他眼前漂過。
褻瀆!絕對的褻瀆!!
當!無形的氣罩擋住了如山威猛的斧壓波,克魯的瞳仁猛然收縮:是魔族的防護罩!
「是是。」帕西斯用哄小孩的語氣道。羅蘭乾咳一聲,岔開話題:「話說回來,他們去海底幹嘛?找海精靈?茫茫大海,他們找得到?」
接連兩頭影龍被一分為二,切口平整。眼看封鎖要被突破,艾斯托爾食指一動,又是上百條影龍竄出,形成密集的大網將兩人一鳥圍困住。蕾雪猛地加快速度,青鳥拖曳著光尾甩開敵人,直直往上升。只見糾纏的黑影和青色的光箭追逐著越飛越高,構成驚心動魄的一幕。
「這算什麼?全家圖?」隨侍武官心直口快,結果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冰山美人還是老樣子:「嗯,果然他對妖精女王與眾不同。」
噴水池的連接通道還在,一顆大水球冒出水面,嚇了奉命看守的侍衛一大跳。
「沒辦法,凱米爾想要獎品的玉鈴鐺。」領獎后,好爸爸抱歉地笑道。另一個好爸爸把亞軍的獎品,一頂垂有銀飾的帽子給女兒戴上。
「那您休息一下,看起來很累呢。」哈瑪蓋斯沒他這麼多心機,關懷地建議。猶豫片刻,席恩將支配之權杖插在身畔,張起一個小型護罩:「好吧,我稍微閉目養神一會兒,你幫我守著。」
「辛苦了。」羅蘭回以發自真心的笑容。肖恩克制不住激動之情,沙啞地喚道:「帕爾。」
地板上橫七豎八躺著昏迷的人,埃娃也在其中,被剛剛消失的神道隔絕在外。只有霍娜,不省人事了還握著他的手,像要傾盡一生的執著堅定。
「哈哈哈。」楊陽乾笑,問出內心的困惑,「你在胸口塞了包子嗎?」傳聞此人喜歡惡作劇,也許他突發其想想裝女人。
蘭修斯聽得似懂非懂,自稱是他叔叔的男子背對著他,看不見臉。
「變形術和幻覺?」這個樣子可沒法回去。他轉過頭,不意外地看見和自己有七分神似的絕麗女子手持龍眠,不斷湧出清淚的藍眸溢滿狂亂,定定注視他。
洶湧的狂潮穿過殘影,直直擊中女神的軀體。藉助翔具【虛空之樞紐】,席恩輕易閃到敵人後面,隨手丟出一個【束縛】。
注意到奧黛露偷偷打哈欠,賽雷爾明白她負荷不了這場太激烈的變故,心疼地道:「大人,累了嗎?我送您回去休息。」
「不用擔心,升華的一刻,共生的法術應該就解開了。」
羅蘭暗叫糟糕,既然縮水了,額環也變成了項鏈,暴露出以前藏起的神印——水藍色的百合和代表神聖器繼承者的符文。
「臭三八,你給我聽好了。」粗俗的言語滔滔不絕,將深淵領主凍成冰棍,「我知道你們和神明一樣不長腦袋,但最起碼的生存本能應該有,就是別招惹你打不贏的對手。沒看過豬走路也吃過豬肉,不要長著海葵頭水母身材就真的變成那種白痴生物,讓和你對話的人都感到格調降低——最後,要夢沒有要命一條!」
「打擾別人吃飯的傢伙都要下地獄!」不等侍衛通報。肖恩就抄著大刀衝出去。怕他有什麼閃失,楊陽一行只好緊跟其後,西城的隊伍也不甘落後。身為東道主,羅蘭當然不能任由客人去迎敵,最重要的,惡魔不會調虎離山之計,所以聽完報告后,他也帶領剩下的人走出泫月之塔。
「羅蘭應該沒事。」帕西斯感應了一下,「能走嗎?我們先找到南城和北城的人,這也是他吩咐的。」擔心主君的兩人只得閉口不言,妮蘭迪婭扇了扇小翅膀:「您決定吧。」
創世歷1038年星之月18日,四方結界完成儀式。主要成員有五城的政要和魔法界的精英,攝政王並未到場。這可不是開玩笑,儘管惡魔是全人類的敵人,但是利用完后,那個主辦者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開刀,乘機一網打盡。所以中西兩城來的,不是不死之身有恃無恐,就是帶足了實力強大的人馬。
靠近石柱時,月特別留心了一下,不意外地看出隱藏的符文。
「這……這個……」楊陽不知該感動好還是生氣好,這分明是史列蘭幼年的模樣嘛!可愛成這樣,叫人怎麼下手!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但這邊也的確需要早做防範。」冰宿以流暢的動作切下一塊用奶油調味的牛排,一嘗,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只是,你在會議上的決定,我還是不贊同。」
羅蘭用心靈通訊呼喚師父。肖恩將昏迷的史列蘭交到諾因懷裡,拔出軍團長專用的佩劍:「我去試試。」他可以用鬥氣保護自己,而同樣身為魔武雙修的戰士,羅蘭和諾因尚未達到這個水平。
窗外的夕陽照進室內,猶如鋪上一層血色。
「而且,我也不能讓黎姬的沉眠之地被人打擾。」表面輕鬆,貝里卡斯心裏卻在犯疑:為什麼神之泉不排斥席恩?因為他繼承了奧古諾的知識?默認了他神之傳人的地位?
堅定的意志化為一把無比熾亮的鋒利巨劍,拖曳出金色的軌跡,命中貝里卡斯額心的神印,連同黎姬的幻影一併炸得粉碎,餘波和四散的神力鼓盪著通道,甚至震撼了遠方的虛海。
他開闢了負位面,收容創世神的失敗作品;他製造紛爭,讓原本相親相愛的種族不睦;他分割了生死,大地從此有了競爭和進步;他創造了命盤,使得不公蔓延;他制定了四季,世界不再溫暖如春……
「這是我們共同鑄造的武器,神劍【雅爾瑟】,意為【看不見的晨光】,翻譯過來叫做【黯曦】。」
楊陽也心亂如麻:「這下糟了,如果殺了他,肖恩也會死。」月最鎮定:「成神也不代表就天下無敵,關鍵看他能不能和始源之海的力量取得同調。我估計他不會選擇屬性,就不會受到宿命的約束,但這樣也有個弱點:他不會受到法則的保護,自身的消亡就等同徹底的神滅。」扎姆卡特疑惑地盯著他:「月,你很清楚嘛,你不會也曾經想成神吧?」月沉靜地垂了下眼:「我不行,成神需要的執念太強,還必須是心念單純的人。」
「不是,我沒有得到神啟。」清楚自己是西貝貨,羅蘭趕緊澄清。以為他還不知道,維琳恭敬地道:「您的前額出現了神之印記,這是至高神選中您的證明。」東城一方則為主君條理分明的回答鬆了口氣,這說明羅蘭只是外表變小。
「哈哈哈!」清悅的笑聲響起,包括羅蘭和冰宿在內,眾人第一時間進入備戰狀態,映入眼帘的是最強領主輕飄飄懸浮,被斗篷遮得嚴嚴實實的身影,懷裡抱著一頭粉紅小豬。史列蘭叫道:「啊——大壞蛋!」
「會。」太過乾脆的回答令羅蘭產生了暈旋感,「所以羅蘭也要努力,爭取生個孫子給我。」
「夠了!別再說了!」好幾個聲音一齊大吼。羅蘭一臉無辜:「我是在幫你們了解環境耶。」諾因狠狠磨牙:「你越講解,我們只會越混亂!」冰宿持不同意見:「我倒很有興趣研究這些植物的生態。」
「噓——」深淵領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歉然一笑,「對不起,這裏高手太多,我為了混進來花了點力氣。」少女高興地遞出手:「沒關係,你能來就好。」
「養不教,父之過。」楊陽文雅地咒罵不負責任的前混亂神。羅蘭朝史列蘭比了個上的手勢:「你的種,你去解決。」史列蘭還沒答話,一陣天旋地轉,顛倒的樹木使他們全掉了下去。
「刺也不刺準點!」不受控制的怒吼衝口而出,東城城主和變大的衣物搏鬥了一番,爬到她身邊,一吐長久以來的怨氣,「就跟這蹩腳的幻術一樣!那三刀你只刺死我一個,你說你是什麼居心?分明怕死又不忍心宰了你的男人,然後我就成了你的出氣筒——瘋女人!神經病!」
一聲清啼,呼嘯的氣流沖向四面八方,隱隱流動著青光的弓形體有力地振動,騰身而起,化為一隻長頸鳶尾的大鳥,背著兩人直奔天際。
「這、這是什麼鬼地方!?」昭霆抱頭呼喊,只覺自己掉進一個荒誕的夢境。楊陽嘀咕:「應該慶幸,我們還有氧氣可以呼吸。」
「然後呢,作為一個癆病鬼,和霍娜白頭到老?」
「就憑你這個小丫頭?」扎姆卡特踏前一步,掌心聚起火焰之力,「不想被我燒成焦碳,就趕快帶著你那幫噁心的手下滾!」
夏亞埋的爆雷在第一回合就被克魯不經意地踩平,之後視線也跟不上兩人。伊莉娜卻藉助法術牢牢盯住敵人的動向,不時打下一道霹靂,扔出一串小火球,架起一堵冰牆板平局面。這時已沒人會蠢得指出這是場決鬥,反正西城人也從不講究騎士精神。
『父親,我再問你個問題。』暗啞的聲音帶著顫抖,『我是你的兒子嗎?』
楊陽的臉色陰晴不定,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當場把法利恩剁成肉醬,又吃不準究竟是不是他。當時羅蘭似乎有病在身,也許他只是作為隨行醫師跟去,而且他迎視她的目光,沒有一點心虛。
維烈恢復記憶,最高興的莫過於諾因,他可以不用擔心一群領主跳出來擾亂祭典,也不用和討厭的敵人合作。然而,吉西安檢查過後,潑了他一盆冷水:「他體內的通道還在。」
在狂暴的魔法元素無孔不入的衝撞下,魂體出現了輕微的剝落,每一個角落都像針刺般痛苦。儘管對被折磨了千年的席恩而言,這種程度的痛楚還不至於動搖他,卻清清楚楚地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真不是我!」
「就讓他們看到好了。」諾因嘴硬,存心和友人較勁,「趁這個喜慶的日子,我宣布退位讓賢,給吉西安繼承我的位子。」雷瑟克臉色一變,不及阻止,吉西安已氣到理智和風度全無,將法杖扔在地上,脫下代表宮廷術士長的米色無扣外褂,丟到主君頭上:「好!你不幹了,我也不幹了!告訴你,我早就受夠你了!這樣最好,大家一拍兩散!」語畢,在獃滯的視線中大步離去。
見他們僵持不下,普路托嘆了一聲,將神劍別在義弟腰間,手指疾彈,水球化為一道金色的電光。
生前席恩沒用自己的身體染指過任何女人,這不代表他是個正人君子,一來是體質差沒條件,二來是不喜歡那種失去控制毫無防備的感覺。同理可證,要是迪斯卡爾沉迷於所謂的愛情和無聊的肉慾,將來他回收以後,就要多花一份心力調整,甚至消除不了,留下麻煩的後遺症。
「這樣,我們一家就在一起了。」喘了會兒粗氣,女郎再次舉高匕首,直直插進自己的胸口。
※※※
傳訊術剛剛發出,眾人不約而同地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違和感。而倒映在大佬們眼中的,是羅蘭等人接連消失,像被一隻無形之手抹去的怪異景象。
午後的庭園灑滿優雅的細碎陽光,在鵝卵石路面上鋪得斑斑點點,猶如絢麗的萬花筒。涼亭里,小小的城主手持畫筆繪圖,童稚的容顏滿是新奇喜愛的笑靨;有著空靈之美的妖精毫不在意地坐在石桌上剝石榴,流光溢彩的翅膀舒展開來,絲絲秀髮隨風輕揚;黑衣青年批閱奏摺,不時抬頭看看她們,唇畔漾著柔和的笑意。
羅蘭垂了下眼,沒有動怒。如果跟這幫散到脫線的神一一計較,他早八百年前就氣死了。
「對對,也可以讓吉西安大人客串。」
「楊陽~~~」史列蘭委委屈屈地靠過去。看出宿命的另一半心情沉重,黑髮少女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摸摸乖寶寶的頭:「怎麼了?扎姆卡特欺負你?」
想起情人的半龍體質,冰宿也不吭聲了,隨即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兩人的壽命可能不同。其實羅蘭早有打算,想等情人滿二十五歲跟她簽定共生契約,此所謂環環相扣,皆大歡喜,這樣也沒人能說他老牛吃嫩草了。
「我們沒事。」妮蘭迪婭嬌脆的嗓音放下了羅蘭心頭的大石,只見艾德娜一手抱著奧黛露,兩個人都是臉色慘白,驚魂未定的樣子。妖精女王和黑龍的化身就鎮定得多。
好吧,她承認她眼力不夠。
不料,哈瑪蓋斯像感應到什麼似的一震,身形急遽消失,讓扎姆卡特撲了個空。
「打他違反青少年保護法吧?」昭霆也間接表達了自己的不忍心。冰宿冷冷駁回:「他的年齡絕對超過保護範圍。」肖恩恨不得衝過去抱一抱親一親。羅蘭注意到敵人的改變,印證了他先前的猜測:無論歐斯佩尼奧是什麼,他來自神這一點不會錯,之所以變得邪惡,應該是受到負能量的侵蝕。那中和掉,就能恢複本性。
「真的!?」邱玲喜出望外。拉菲格回以溫柔似水的眸光:「對,只要是你的願望。」
「希莉絲。」棕發青年勉強笑了笑。
「一個算命的。」扎姆卡特回答。史列蘭糾正:「貝里卡斯不算命,設定命運軌跡的是命盤,前代的我創造的星辰之輪。」月不改一貫的諷刺態度:「前代的你似乎很閑。」
※※※
另一隻手傳來異樣的感觸,他低下頭,瞳仁劇烈收縮。
「我就是討厭承他的情!」
女性的高喊打破了幻覺,驟然回神的兩人遍體冷汗,劇烈喘息,視野不再是沒有天地之分的虛無,而是一座巨大的浮遊島嶼,周圍飄浮著大小不一的石塊,組成蜿蜒的階梯。一個墨綠長發的艷麗女郎就坐在一塊浮石上看著他們,神色十分不悅。
什麼?羅蘭聽得一頭霧水,對方用的是惡魔語,但直覺他不帶敵意。只是,這個人的「氣」很怪異,接近普路托他們,又像受到了扭曲,混雜著瘴氣和絲絲惡念。
「我可不喜歡那種活法。」橫舉支配之權杖,席恩自管自開啟神道,與現世相連。線條優美的側面堅毅而無懈可擊。
不顧同伴的抗議,希莉絲徑自做魔力探測,結果令她大驚失色:「元素失調!」楊陽也臉色大變,學過魔法的人都知道元素失調意味著什麼,那是法術反噬,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嗯,吃得慣。」黑龍王往嘴裏塞了塊綠豆糕,「不過沒你做的好吃。」羅蘭伸手抹掉他嘴角的糕屑,再習慣性地摸摸頭。冰宿一開口就是公事:「聽說格安隊長在拉克西絲陛下手上吃了個大虧,你不管那邊,成日跑來跑去好嗎?」
聽不懂他們吵什麼,楊陽轉向另一個同伴,面露關懷:「月,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受傷了?」
「嘿嘿,我來幫忙啊。」妖精女王又在他頰上啾了一下,明眸純凈如水。
在銀光觸及肌膚之前,戰斧就及時回掃。判斷出這一擊不可能成功,留了後勁的貝姆特變刺為削,雪亮的弧光切開強韌的肉體,暴露出鮮紅跳動的要害。
「嗯嗯,這表情也不錯,像極了菲莉西亞大發雷霆的可愛模樣。」帕西斯雙眼朦朧地墜入回憶,看得肖恩心酸,楊陽暗暗嘆息。而一頭霧水的蕾雪等人這時才聽出端倪:似乎諾因城主很像光復王陛下的戀人,才被他戲弄。
天哪!天哪!先是魔族後裔做國王,再是人人景仰的偉大救世主變成了惡魔頭頭——這個國家究竟是在什麼背景下建立的啊!?
「我來好了。」史列蘭自告奮勇。維烈不甘示弱地指著自己:「嗯……我用異能搬運。」
衝突的一瞬,心臟像要震出來似的難受,防禦結界也無法完全擋住那猛烈的餘波和刺耳的金戈交擊聲,如此威勢令眾人駭然變色。
召喚地球人?聽到這一條,大部分的心都漏跳一拍,聯想到某個非常有名的傳說。
「沒,兩個人好得蜜裡調油,鋸子都鋸不開。」言下頗有幾分兄不如弟的蕭瑟。
「嗯……」肖恩煩惱地撓頭,好不容易找出形容詞,「不像,他非常強勢,非常有魅力。」史列蘭小狗般耷拉下腦袋:「難怪賀加斯不喜歡見到我,一直一直懷念他。」
而你也是。他偷偷補充。
※※※
沒有驚愕也沒有狂喜,瀆神者冷靜地觀察長久以來追求的目標,映入眼帘的是個絕色的麗人。
迪斯卡爾已經支撐不住,情不自禁地說出腦中最後浮現的話語:「那……不要放開我的手……」
「救得了多少是多少。要小心,敵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們搬。」月神情凝重地叮囑。扎姆卡特嘖了一聲:「索性你用龍捲風把他們刮到海里,反正海精靈不會淹死。」月摩挲杖頂的魔晶石儲存法術,丟給他一個白眼:「這裏的風元素少得可憐,我連幫你們加持也要斟酌,還颳風。」
「嗯嗯。」
「前代?」歐斯佩尼奧失笑,眼神一寒,「這可不厚道哦,父親,我又不是問你討贍養費,只是大家見個面,認識一下而已。」史列蘭急道:「不是!我沒騙你!我真的不是你爸爸!」
「沒有沒有。」維烈猛烈搖頭,訥訥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話。」楊陽頗為體諒:「嗯,老實說,我真是很佩服爺爺,竟然能把心態調整得那麼好,完全以父親的立場養育你。」維烈愣了愣,表情沉澱下來:「父親是把我當親生兒子看待。」
讓世人匍匐在他腳底,讓世界圍著他轉,這是他的執念。和某個天真的願望互相拉扯,同樣牢不可破。因為他曾經被世人踩在腳下,為了生存,乞憐討好所有人。
埃娃悄悄撤退,把空間留給那對陷入兩人世界的男女——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羅蘭確定了:今天百分之百是破財日。帕西斯摸著光滑的下頜沉吟:「我好像看過,在迷霧森林的隱之神殿里,是惡魔語的符號化。意思是矛盾、命運、罪孽、理想,綜合意義【夢之淵】,黑與白的雙螺旋。」
視線落在她胸前的刀柄上,金髮男孩浮起一抹完全不似孩子的黯沉微笑:「吶,你害怕是吧,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他微微一笑,恍若深夜突然綻放的曇花,短暫,絕美,驚心動魄。
「老闆。」維烈臉露喜色。貝姆特愣了愣,大步搶上,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用力搖晃:「你這傢伙,總算想起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被文件淹死了?我要扣你工資!」
「可惡!大人到底在哪兒?」舉目望去儘是灰色的空間,連半個鬼影也沒有,法利恩停下腳步,焦躁地握緊法杖。
對此冰宿也有疑問,猜測是世界之鑰的功勞。羅蘭綻開純真無邪的笑容,標準孩童式可愛:「這位女士,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為何如此作弄我們?」老實說,敵人這麼早動手出乎他的意料。身為【通道】的維烈能影響的面積最大一個城,在此範圍內也頂多隻能滯留半天到一天不等,越往外圈越短。而出了這個區域,就最多幾分鐘。所以他原本預計他們會在結界完成的前一刻發動總攻,卻失算了。不過,這也可能是試探性質。
※※※
愛情?還不如肉體關係乾脆。
「了不起變畸形。」草菅龍命地說完,帕西斯打開次元空間,唰啦啦倒出一堆首飾,「來來來,免費大放送,我做的鍊金術成品,每個都來領一件。」見識了他不道德的坑龍行徑,大家十分猶豫,但是看肖恩拿了,不好意思拒絕,陸陸續續上前領取,除了一個人。
楊陽和希莉絲下巴脫臼。
饒是他精神力超強,做完這件艱巨的工作,也累得不堪,勉強套上手鐲,驀然變色。
不過卡特倒是很佩服它們的生命力,居然在負位面也能生存下來,儘管體格比現世的同類大了點,樣子也兇猛了些。
遠遠望見那座高高聳立的尖塔,楊陽百感交集:上次來完全是觀光客的心態,而如今……不期然一抹白影切過視界,她瞪大眼,渾身僵硬。
再大的異空間也有盡頭,至少決不可能超過海洋。
「我是為你抱不平好不,別把我當成離不開師父的小鬼。」
『吶,歐塞,別擺苦瓜臉。』那個造孽無數的神始終是笑著的,即使在告別時,『小孩子就需要磨練一番才能真正成長,我會常來看你,你悶了也可以隨便欺負那兒的住民,我還有個偉大的任務要交給你。』
「不是我。」史列蘭強調。希莉絲壓根沒聽見,捧著臉喃喃自語:「兒子、兒子……」楊陽乾咳一聲,勉強接受了這個特大號爆彈:「他長得像你嗎?」小史列蘭?想想就可愛。
艾德娜獰笑,朝拳頭呼了口氣:「哼哼哼,沒錯,要是他再打齷齪的主意,我就把他扁成白痴,讓他再也沒法動歪腦筋!」
北城的隊伍所處的空間最美麗。
「你……!」扎姆卡特丟出十幾顆火球,被負能量御壁一個不落地擋下。一道藍影掠過他,沖向半空的敵人。
席恩倒不在意,只是看她有點眼熟:「你是我的後代?」
「啊,那是我哥哥的……」
臭丫頭?眾人警惕之餘浮起一絲困惑,沒人知道這個詞指代中城城主。
將法杖還給他,雷瑟克向急得冒煙的主君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聞訊趕來的楊陽喜出望外,抱住最近的肖恩:「太好了!你們回來了!」
這時,響起敲門聲,守衛朗聲通報:「大人,費爾南迪先生求見。」
晶瑩而湛藍的光柱穿過雲層,直直劈下。那一瞬間,世界失去了顏色,失去了聲音。霍娜的視野也被漂白,深深烙印在眼中的,是與她牽手的精靈被光吞沒的情景。
「我在想,霍娜。」迪斯卡爾漫不經心地咬著菜葉子,清涼的味道充滿整個口腔,「你喜歡的還是那個人。不管他演得多麼像我,那些天和你接觸的都是他。」霍娜焦躁起來,兩手撐著床沿,直直看進他的眼底:「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承認?你在害怕什麼?」被她說中心結,迪斯卡爾一震。
「嘖!」諾因不爽地啐舌。雷瑟克安撫:「殿下,我們不是和羅蘭城主和解,只是合作罷了。」
※※※
划船比賽,選美和篝火舞會是三大重點項目。春祭讚美青春,秋祭象徵豐收,冬祭祈禱希望,而夏祭就是屬於情侶的祭典,也有欣欣向榮,團結競爭的含義。
「才不是!」昭霆哇哇大叫,掉下一身雞皮疙瘩,「我是你用肖恩的身體生的!是他的,他的後代!」
「只是讓他安靜而已。」示意情人再補個催眠術,羅蘭轉過頭,他可沒空和搞不清狀況的小孩計較。
然後,他晃了晃,向前一倒,睡著了。
昭霆驚呼,抱住行兇者,「你在做什麼啊!」楊陽等人也大吃一驚。冰宿抽出霜慟抵住耶拉姆的脖子,瞥見情人左臂的血口呈現詭異的青色,連忙施了個水系的凈化術。吉西安反應過來,勸道:「呃,有話好好說,我相信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平常擔任和事老的楊陽卻一言不發,她理解師兄的心情。
完工後,她拔下一簇長發。霞光一閃,那淡青的髮絲幻化成一根絨尾鑲嵌玉環的純白色羽毛。
羅蘭三人睜大眼,隨即用一種肅然起敬的眼光注視史列蘭——原來神也不可貌相。昭霆等人更是差點翻白眼昏過去。
卡特困難地大喊,戰士的直覺告訴他前面有障礙。蕾雪更清楚異空間有盡頭,前方是死路,後退還有一線生機。一咬牙,操縱風鳥轉身。
諾因插嘴:「這位偉大的先賢是誰?」
「喲~~你就是他那個被眾神寵愛的弟弟?不像嘛,他臉上都傷疤。對了,毀容前應該一樣吧。」
「他媽的……」陰溝裡翻船的血龍王罵出一串髒話,再度生龍活虎地跳起來,「那邊情況怎麼樣?」
「你吃就吃,別多口。」幫她拿棉花糖和烤章魚的耶拉姆皺眉道。昭霆大咧咧地道:「安啦,我們現在和西城是盟友,就算我的身份曝光也沒關係。」
「哼,士可殺不可辱。」羅蘭右手一翻,張開厚實的水壁。他雖然不會魔法,平常卻定時抽點力量備用,加起來應付這種小場面綽綽有餘。另一頭,巴哈姆斯和奇蜜拉也分出了勝負。龍族強韌的肉體抵住敵人所設定的空間法則,只兩招就擊飛了長劍;強大的噴吐也藉由手掌凝聚,直擊無形的障壁。
※※※
「你說貝里卡斯死了!?還有你們?」
消失在青芒里的風神,唇畔掛著淡淡的苦笑。
「呵呵,龍王陛下,選擇在這裏跟我打,你是不利的。」娜夏無懼地微笑,揮動團扇打偏凌厲的火炮,另一隻扇子激射出十幾枚藍熒熒的水刀,砸得石屑紛飛。
「我問過普路托,神之子有三種定義,一是指我和師父這樣的神聖器繼承者;二是指喝了神血變成半神的人類;三是神的分身——普路托他們就是主神的分裂體——也就是說,這種神子必定是神!而惡魔不包括在第二種,神聖器也只有兩件。」
『從某個意義上說,我算是自作自受。』父親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也是很久以後他才明白:正是因為某神的任性之舉,他只能在負位面長久生存。
不好!剛剛的衝擊波及了能源湖和瀛海,逆潮了!
一絲冷笑浮現,實質化的怒氣混合了龐大無比的神威,充斥了整個混亂之森,使所有的負位面生物噤若寒蟬。
無言,不跟她們一般見識,迪斯卡爾徑自抱起灰兔餵食。
東城首府坎塔薩是奧斯曼帝國首都米隆的遺址,殘留著不少月精靈的建築,泫月之塔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座,位於中心廣場,通體晶瑩,氤氳著水波般流轉的銀光,古雅而神秘。來自四塊封印石的守護之力就在此匯聚,打入地下,形成一個封閉的立體結界,再由作為【人柱】的羅蘭發散出去,將諾因和貝姆特的領土囊括在內。
歐塞,歐斯佩尼奧,真相就隱藏在他的名字里。
諾因難得拿出元帥服秀一秀,紅色軍服、鏤金肩章和黑披風搭配得沉穩利落。這套衣服有魔法加持,是他穿得這麼正式的主因。微微過肩的髮絲用淡紫絹紗在腦後紮起,露出清秀的容顏,眉間的凜然卻令人不敢逼視,右耳的紅寶石耳墜跳躍著火光。
「哥哥?」埃娃睜大眼。霍娜緊緊握住他的右手,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你聽得見我嗎,迪斯卡爾?」她以為戀人在說胡話,只要他能醒過來就好,意味著病情會好轉。
「這……」想起弟子們所受的苦難,和那本凝結了千年怨恨的日記,肖恩一窒。
「沒什麼,扎姆卡特和月殿下為什麼不來?」
「住手,羅蘭!」五指收攏的瞬間,一隻白皙的大手將他密密包裹,「這是陷阱!」
「你……!」本能地避開兩發精神波,娜夏像小獸般繃緊身子,眼底浮起驚懼,「該死,你是神!」扎姆卡特趁機張開覆蓋全城的巨大火網,赤紅的小隕石不斷墜落,燒灼著暴露在外的惡魔。娜夏好不容易閃過一顆最大的火流星和連綿而來的閃電瀑布,卻被精神波擊中,意識逐漸模糊。
帕西斯深深凝視他良久,唇角上揚,勾起楊陽等人熟悉的弧度,屬於「索貝克」的笑意,「小公主沒來嗎?真遺憾呢。來來,大家進去坐。」肖恩大喜過望,正要上前擁抱他,又一個穿灰袍的艷麗女朗從塔里奔出來:「索萊頓,路克在喝你調配的藥劑!」
聽完,他才好受了點,紅著眼應聲。
閑適的笑意微斂,大手來到他的頰邊,狠狠捏了一把。蘭修斯痛叫一聲,頓時眼淚汪汪。
修心不夠。他自我檢討。
「也許你沒看到,我看見有個人在做手勢,要我叫你回去。」
「你……!」海精靈公主氣得掄起粉拳,卻不敢打下去,只是作勢揮了揮,「壞哥哥,一天到晚嘲我!」紅髮法師撲哧笑出聲,更添青春亮麗的風姿。
「我試試。」
弟弟!?這回眾人的嘴巴張得足以塞進鴕鳥蛋。
「變成白痴的羅蘭就不是羅蘭了。」
「啊啊,太棒了。」帕西斯浮起陶醉之色,抱著神似妻子的兒子,「就是胸部平了點……哎呀!」及時后躍避開開膛破肚之禍,他在狂風暴雨的攻勢中遊刃有餘地道,「別惱嘛,親愛的,小寶貝,那是你媽媽最喜歡的耳環,要好好保管哦。」
冰眸浮起淡淡的溫柔:「這隻也帶去。」
「歡迎回來!」
「閉嘴!」
「放開!我生氣了!」史列蘭壓抑怒火,威脅前代的自己留下的孽種。歐斯佩尼奧壓根不當回事,笑吟吟地用發尾逗他:「好啊,我很想欣賞父親大人發火的英姿。」
「沒事,咱倆什麼交情,想來就來。」
湛藍的波濤湧向四面八方,在冰宿三人身邊形成水的拱衛,短短數秒就淹過頭頂,持續往上升。
「你……你說什麼?」史列蘭也錯愕至極,滿頭霧水地指著自己。扎姆卡特嘀咕:「好極了,楊陽成奶奶了。」肖恩扶著額頭做暈旋狀。維烈也為自己升級做曾爺爺的事實眼冒金星,大腦一片空白。而月臉上寫著「有沒有搞錯」這行大字。
維烈本來有心讓她吃點苦頭,見狀下不了手,求助地看向同伴。扎姆卡特恢復人身,明顯帶有遷怒性質地嗤笑:「啐,這時倒來裝柔弱了。」
「呃……啊?」快急瘋的楊陽呆了呆才轉過頭,振翅飛近,「什麼事?」巴哈姆斯將她也納進保護罩。
「別問這麼多,莎莉耶。」
※※※
肖恩等人情不自禁地打顫,心臟如擂鼓般劇烈跳動,有如實質的黑雲沉沉壓在胸口,使得呼吸困難。而壓迫感的來源,就是那個抱著粉紅小豬優雅浮起的黑袍男子。
話音未落,一大捧七彩斑斕的光球彷彿從海底升起的泡沫,包圍住他們。
一枚青色的光箭精準地射入炎蛇,兩者融合,化為暴漲的火鳥幻形,撕裂了看似脆弱卻堅韌的黑髮。
只依稀記得,第一眼瞧見的就是那雙瀲灧的黑眸,卻透出一絲絲平日沒有的情緒,像總是縈繞他的縹緲冷香,淡而悠遠,跗骨蝕心。
「迪斯卡爾!」
戰況變成二對一,貝姆特和帕西斯卻沒能有攜手的機會,維烈已經轉換了場地。
「為什麼不?惡魔不興人類那套。」
※※※
「不關我的事!」史列蘭哇哇大叫,確實不關他的事。歐斯佩尼奧斜了他一眼:「還狡辯。算了,本來就是開個玩笑,我也一把年紀了,懶得跟你計較。」語畢,烏髮一揚,將他拋進扎姆卡特懷裡。
「……一,被你看到我丟臉的樣子;二,被你看到我幼稚的長相。」羅蘭哀戚地道。冰宿上下打量他:「我覺得還不錯。」雖然被誇獎,羅蘭還是往義父懷裡縮,希望遮掉一點:「快走吧,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巴哈姆斯順勢抱起他。
與此同時,暈頭轉向的人們降落在不同的區域。
「切,我才沒欺負他,你問問他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湛藍色的強光化作巨大的雷霆直直劈落,猶如一道貫穿天地的宏偉瀑布,在光與閃電的風暴里,一切都靜止了,只有神秘的旋律遠遠回蕩。不知過了多久,群星密布的晴朗夜空重新籠罩了現實的地平線。
「是,所以我們用折中的法子。」普路托手一揚,一把漆黑泛紅的巨型鐮刀和一隻散發出聖潔白光的象牙鐲子出現在他的掌心,「——【靜默之鐮】和【封護之環】,你交給合適的人吧。」
這一夜,人們忘卻了戰爭的陰影,惡魔的威脅,盡情謳歌歡笑。
含血噴人!肖恩怒極。比他更憤怒的是目睹情人受傷的月。
「我不管!總之你以後不許再騙我!」扎姆卡特越說越火大。楊陽輕拍他的胸膛,不無心疼地安撫:「好了好了,那段時間月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你們是情人,要互相體諒。」月沉默不語。扎姆卡特余怒未休地嘟囔:「我從來都體諒他,就他不體諒我。」
萬物之母?這就是神之泉的真貌?不,不對,應該是幻影。敏銳地看出異樣,席恩舉起支配之權杖,正要實際查證,一個如霧清冷的男聲在他背後響起:「哎呀,就算是過去的投影,我也不能坐視你對她怎麼樣啊。」
是這傢伙!銳利的雙眼鎖住人群里的黑髮青年,斧鋒橫掃,強橫的衝擊波撕裂大氣,咆哮著化為巨龍,將人體連同盔甲一併絞碎。伊莉娜的防壁霎時崩潰,只有選擇閃避的人們逃過一劫,而遲鈍的目標根本來不及反應。
「免了,人類不需要從身體上轉換就能成魔。」
在水之宮,史列蘭終究不耐煩查書,直接用神念讀取了所有晶礦里的記錄,再挑出相關的部分告知同伴,大大節省了時間。
奇怪,這兩個好像!
※※※
「啊,冰宿,你不認為我是最適合的人選嗎?」
然而結界才張開,潮汐就像幻覺般退去,只有地上的積水,一群濕淋淋的人和三個憑空冒出來的落湯雞可以證明那不是一場夢。
羅蘭和冰宿被變成龍形的巴哈姆斯及時接住;兩個幸運兒——昭霆和耶拉姆也安全著陸;諾因的元帥服有風系魔法加持,其他人也會浮空術,但不知怎麼回事,魔法的效果出乎意料的低,若非吉西安反應快發動風之羽的力量,少說一半的人會墜落到未知階層去。
『賀加斯?你說賀加斯?他殺了從前的我?』蘭修斯激動地追問。貝里卡斯瞥了他一眼,『是又如何?你想反過來弒兄?』
「哦,好懷念的稱呼。」席恩間接肯定。吸氣聲和更多的質問響起:「你是聖賢者!!?怎麼可能!!!」
誰也沒能問出他的來歷,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總比這個陰險胚好!」
「啊,是你。」雷神的眷顧者蹦蹦跳跳地走向她,「好久不見,你把頭髮留長了,感覺更像維烈。」
「我拒絕!」
「不過喲,你們欺負了我心愛的寵物,又把這裏攪得亂七八糟,不教訓你們一下說不過去。」
「不是,只是有點透支,需要調理。」月輕描淡寫地道。扎姆卡特立刻把史列蘭撇一邊,貼著情人問長問短,過去的經驗讓他確信對方的情況決不如他所說的這麼好。另一頭,希莉絲帶著護衛匆匆趕到,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肖恩!」
更多的髮絲纏繞過來,絞住暗黑神的軀體,一聲爆裂的脆響,震住還想出手的楊陽和羅蘭,和剛從衝擊中平復的諾因三人。
「我回來了。」
「等等!」肖恩和蕾雪異口同聲。後者在眾目睽睽下漲紅臉,細聲道:「你……你是聖賢者?」
調律!他必須調律!
「什麼!!」驚呼的是史列蘭,一向慵懶平和的眉宇射出凌厲的氣勢,「誰殺的?我要把他的肉體連同靈魂一併粉碎,讓他永不超生!」除了扎姆卡特,楊陽等人都受到神威或多或少的影響。
驚呼聲此起彼伏。主修地系的洛夫丁大佬最先鎮定下來,喊道:「穩住!他們很快就會彈出負位面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撐到他們回來!」
「還是該揍!一句話嚇了維烈那麼久!」肖恩怒火更熾。扎姆卡特舉手支持:「這點我贊同,害得我們也被他連累。」維烈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顯然內心起伏不定。月將法杖指著他的鼻尖:「別再鑽牛角尖了,回去問問楊陽,問她是怎麼看待自己,還有和你之間的關係。」
「好好。」安撫地輕拍她,無面之王翩然落地,黑袍下的身姿說不出的好看,就和他露出寬袖的雙手一樣,修長完美,宛如最上乘的玉雕。肖恩等人只覺他的身材無比眼熟,當史列蘭直起腰,更是愣神。
娜夏迷醉地喊道:「大人好帥啊!」歐斯佩尼奧回以如百花齊放的粲笑:「可不是,這是我最自豪的皮相,可惜不是獨一無二。」史列蘭好不容易消化衝擊,腦中靈光一閃:「不對,我沒有生過,你應該是前代的我生的。」
鬱鬱蔥蔥的樹木再次蘇生,不是奇形怪狀違背自然的植物,而是鮮艷的楓林。遠處的樹葉金黃燦燦,天空浩藍高遠,飄著一絲絲風煙一般的雲。而一個矮小的身影坐在最近的一棵楓樹上,懷抱粉色的迷你豬。寬大的水袖,細長的眼微微眯起,披著柔軟的及肩黑髮,美得猶如水晶雕刻,散發出奇妙的透明感,像是倒映於水面的虛影般無法捉摸。
「對了,你說他們去了海底?哪個海?賽普路斯也在?」
一般的惡魔是因為力量而服從,眾領主把寶押在他身上,卻是看中他當初滿腔悲憤,一心向現世報復。指望他在復讎心的驅使下,打破神的封印,讓他們自由往來兩個世界。
『死了!?』混亂神大吃一驚,腦海也變得和屬性一樣混亂,半晌,指著自己強調,『我明明活生生的!』
麻煩了。這是席恩的第一感想,自我還沒調適好,又出了這麼樁意外。也許有一部分神力流瀉到這個女人體內,甚至是一半。換句話說,他們成了綁在一根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毀俱毀。
什麼和什麼?還沒從上一波衝擊中回復的眾人又一次失神。
不遠處,也有一對穿著精兵團制服的少年少女結伴行走,品嘗各色小吃。
「算了,你來也一樣。」布片爆散,裸露出的銳利刀鋒閃過寒光,遙指貝姆特,「好久沒活動筋骨了,如果你能打敗我,我就放你們出去。」
『乖乖的,改頭換面做個好孩子,別再欺負哥哥。』拍拍他的頭,一團深紫色的光團浮現,沒入掌心,『夢見的能力也不需要了,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吧。』
「退下!」女性的嬌叱從頭頂傳來,喝退被複仇心籠罩的魔群。眾人抬起頭,只見一個手拿團扇的少女懸浮在半空,旗袍式樣的短裙下是晶瑩雪白的雙腿,粉色頭髮扎了兩個可愛的包包,十五六歲年紀,相貌甜美。但包括有戀童癖的肖恩在內,無人小覷她——能變成人形的,無一例外是高階惡魔。
「穩住!那些都是夢!」
「徒弟。」同樣的清越嗓音,同樣的秀麗容顏,同樣的頎長身材,卻是不同的人,光復王踏著優美的步子走向東城城主,月光般銀亮的髮絲隨之搖曳,盪出眩目的流光,一如他綺麗萬千的碧眸,綠得醉人,呈現出魔性的清澈,「我那兒都準備好了,就等你這邊。」
「可是搬得完嗎?」維烈心細,提出被眾人忽略的問題,「這麼大的城市,怕是有十幾萬人,我們才五個,要搬到何年何月?」
「嗯,回來以後,一直沒機會。」
他不是神之子,是偽神,一個影子。
「因為魔族本來就是異位面的生物,他的心結雖然解開了,高階惡魔還是能把他當成道標,在他附近打洞。只是沒以前那麼方便,時間那麼長。」
有人提出不同意見:「可是我覺得肖恩團長也是受,根本擦不出火花啊。」
兩位神祗外貌登對,成為場中最光芒四射的一對,其他人也紛紛下場。昭霆在踩了舞伴七腳后,強詞奪理道:「死小鬼,跳好點啦!」
回應她的,是三重水之鏈和幻炎劍揮出的一道長達十米的火焰之刃。
「哦。」肖恩應了一聲。維烈看看這邊再瞧瞧那邊,還是覺得跟著友人比較安心:「我也去。」
「幹得好!」娜夏大為解氣。歐斯佩尼奧卻不甚滿意:「不是肉身附體,我應該再大點力。」
「吉西安!」
饒是如此,肖恩也沒自信在冰宿力竭之前蒙到歐斯佩尼奧,用一把鐵劍打倒他。
生的?和誰生啊?不會是無性繁殖吧?肖恩等人狂汗。
果然這裡是她造的。羅蘭一邊調息一邊懊惱——他還不適應用兩隻手拉弓,準頭偏了那麼一點,正要再接再勵,突覺一股寒意滲透五臟六腑,下意識地轉過頭。
羅蘭自行滾離,好讓情人空出手應付,同時對她加持了【幻影】和【鏡返】,然後跑向懸浮的大弓,用全身的力氣拉動虛幻的弓弦。
「正好。」普路托鄭重地雙手平舉,低聲吟唱召喚的關鍵語。不一會兒,羅蘭和帕西斯只覺胸口窒悶,房裡的空氣像被瞬間抽空,又猛地灌入。一柄造型古樸的長劍掉出次元空間,冰銀的劍身雕琢著黑色的簡單圖紋,劍柄包著陳舊的黑皮革,劍鍔中央鑲嵌了一塊晦黯的黑寶石,整體看起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卻給人一種完美而無懈可擊的印象。
「史列蘭!」眼見友人被那美麗也危險的長發攫走,楊陽的背後展開一對火焰之翼,幫助她穩住身體,手腕一翻,一條鮮紅的火蛇竄出——這是結合了飛焰神力的魔戰技,她這兩天苦練的結果。
再者,為了城民,也必須冒次險。
「不是,那點書不算什麼。」史列蘭一臉獻寶,「我夢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貝里卡斯跟我說話。」肖恩和月嘆服:竟然真的站著睡覺,睡功了得。維烈壓根忘了命運之神的大名:「貝里卡斯是誰?」
可憐的哈羅西恩。霍娜和埃娃同情地看著被迫硬塞的兔子,這傢伙簡直是寵物殺手。
「貝里卡斯。」棕發青年轉過頭,眯起的眼寒漠冷洌,是凍結的殺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他本想過段時間再收拾他。命運之神毫無危機感地笑了:「沒辦法,羅蘭做的菜超級好吃呢。」
「問題是,當初是元帥強迫他做王儲,做城主,他也從來不稀罕權勢地位。」
「他們堅持留守。」楊陽也心下納悶。肖恩突然想起某件事,放下刀叉:「帕爾……嗚!」諾因和吉西安同時踢了他一腳,意為協調神的事必須保密。他只得嘆了口氣,咽回到嘴邊的話。
羅蘭向服務生道了聲謝,拿起餐具:「史汀情況特殊;法利恩最近和艾德娜打得火熱,你不忍心他沒力氣上床吧。」冰宿眯起眼:「艾德娜沒請他吃閉門羹?」她一直以為友人很討厭那頭沙豬的大男子主義。
※※※
「那就讓光復王陛下和貝姆特城主加入。」
眼角瞥見一夥傭兵喝多了在酒館里打起來,昭霆頓時興奮得臉放紅光,三口兩口吃完,衝過去加入。耶拉姆嘆著氣跟上。兩人前腳擠進圍觀的人群,後腳一大一小從長街盡頭走來。
醫師和白魔法師輕聲交換著不抱希望的治療方案,都是相顧搖頭,惋惜之情溢於言表。海精靈公主捂著嘴抽泣,蒼白得像個幽靈。紅髮法師蜷坐在椅子上,死死抱著一隻出生不久的灰兔,拚命壓抑不斷上升的恐懼和憂慌。
「不對!夢想固然是人類的動因,但現實才是理想的基石!」妖精女王雙手交抱,維持精神屏障,「不管是虛是實,只要我活在當下,一切於我就是真實!」夢魘之王玩味地挑眉:「有趣,最接近我們夢魔的你,居然會說出這番話。」
「我想想,神之泉有自動防衛系統,在【通道】里也可以攻擊——哎呀,我都忘了,滿好跟著他,趁機阻攔。不過這關要是破了,就再沒什麼能擋住他了。」貝里卡斯一手撐著下巴,頗有些惟恐天下不亂的味道。
唉。楊陽目送他的背影嘆氣,不知他何時才能變回那個穩重包容的維烈。史列蘭指著一扇窗戶:「楊陽,那裡有惡魔的氣息。」聞言,楊陽和希莉絲的神色都有些尷尬。月首先會意:「你們知道有惡魔混進府?」
騙子拉菲,還說什麼會準時。
「我認為你們的行為有欠考慮。即使嗜血之王是認真的,惡魔和人類的差異太大,決不會有好結果。萬一邱玲也愛上他,將來怎麼收場?這種小花招也瞞不過領主級的惡魔,只會弄巧成拙。」月不以為然。楊陽和希莉絲呆若木雞,隨即面面相覷。
「等……」
「我是個很認殼的人。」輕描淡寫地卸過他的指責,席恩浮起由惡意所化的明媚笑痕,「親愛的弟弟,羅蘭城主還有禮貌地向我問好,你怎麼一見面就沖我大吼大叫?」
※※※
「忍著點,我也討厭甜食。」
你搞錯自濟的定義了!楊陽和羅蘭正想糾正,鋪天蓋地的灰霧籠罩了整個異空間,楊陽的飛焰、肖恩的風翼、諾因的浮空術和巴哈姆斯的結界一併失效!
公會的大佬來了三位,東之賢者和紅髮侍衛也陪同北城方面前來。簡單的寒暄過後,就是緊張的協商。
「……不。」諾因抿緊泛白的唇,倔強地別過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手在抖,「他要走就走好了,誰稀罕。」
下一秒,銀色的光之漩渦吞噬了血色的波濤,兩股力量的激突甚至震裂了空間障壁。只見一藍一白兩條光影互相衝撞、分離、移動、再撞擊,短短數秒就交手了上百回合。收斂高漲的鬥志,光復王以一個假動作輕取對手,拎起縮水的深淵領主:「這個厲害的小鬼是誰?」
「是讓人睡覺的魔法?」維烈理所當然地問道。肖恩大喜:「那我把柱子全打斷了!」只要海精靈們沒死,事情就有挽回的餘地。月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希望:「想得美,這個法陣的歹毒之處就在於發動后就無法停止,受術者會自動提供生命力做能量,除非一次性強制喚醒,但是這樣會對精神造成永久性的損害。而且看情況,咒術刻下只怕有一段時日了,更加不能採取那種粗暴的做法。」肖恩垂頭喪氣。維烈不忍,試圖轉移話題:「他為什麼這麼做?讓精靈睡覺有什麼好處?」
小小的神子在鏡里看見了倒影:一頭比子夜更漆黑的及肩秀髮,賽雪的肌膚光滑如瓷器,櫻紅的唇瓣隱含笑意,深幽的眸子和父親一樣微帶惺忪,波光流轉間散發出萬千風情,魅惑天生是見面的人一致的評價,精緻得宛如精雕細琢的白玉娃娃。
這也是羅蘭兜在心裏的擔憂——擔心上界怎麼樣了,千萬不要屍橫遍野,一片廢墟。儘管他有吩咐水神照應,但那個花痴女是否盡責……未知數。
可他那麼像父親——他究竟是什麼?
「你怎麼會是惡魔?」月問出困擾已久的疑惑,「他是神,神的負面感情不會形成惡魔。就算他另外創造了你,也不會把你扔在負位面。」包括史列蘭在內,人人拉長了耳朵等他回答。
聽不懂深奧的法術名詞,羅蘭借「透氣」為名蹺跑,正想躲起來辦會兒公,冷不防被一團東西撲中臉。
於是,當海精靈王子終於滿足地合上筆記,就瞥見耳畔的長發被髮帶交叉綁起,沉默了一瞬。
他們身處的是一棵傾斜的大樹上,旁邊還有很多倒長的樹,觸鬚似的根部連著泥土,還開出色彩鮮艷大得離譜的花朵,裏面有個渾身長毛的傢伙在踩轉輪。一群像是袋鼠又長翅膀的動物蹦啊蹦地從他們面前經過。做個形象的比喻,就像樹木堆和怪物的大融合。
拿著冰果汁的諾因滿臉無趣:「冤有頭債有主,你就別在這兒悶燒,想想怎麼從帕西爾提斯那個老變態那兒挖牆腳吧。早點清算完,心也好塌實點。」
「還剩兩隊,我個人是不想管西城。」帕西斯表現出消極怠工的姿態,反正貝姆特身邊有維烈和伊莉娜。
「呃,他沒有要置我們于死地。因為走得急,我也忘記測量坐標。」
趁同伴點餐時,她偷偷擦乾眼角的淚,調整呼吸,試圖抹消心頭的影子,免得掃了友人的興,卻怎麼也做不到,反而越來越清晰,伴隨著克制不住的仇恨和殺意。
她們在迎賓場合嘰嘰咕咕,照理是非常失禮的行為,看在是小女孩的份上,沒人怪罪,只在心裏咕噥:果然一個魔族,一個蠻夷,不懂規矩。
十指收攏的剎那,奇蜜拉整條手臂發麻,再也挪動不了分毫,凌厲無比的氣勁直衝體內,心下大駭,幸好她反應快,及時斷手后躍,才沒被震碎惡魔之心,但還是痛得站立不穩,驚疑不定地瞪視走出次元通道的銀髮青年。
結界的原理是用封印石鎮四方,中央固定。然而羅蘭尚未統一全境,只能罩到三個城。東境和西境的一部分被圈進來算它運氣好,其他的就自求多福了。當然,基於唇亡齒寒的道理,羅蘭也傳達了合作的意向。不過時間緊迫,總歸先顧自家。
「我不是蘭修斯。」史列蘭皺起眉,臉上又流露出孩子氣的倔強,「賀加斯也是,一直把我當蘭修斯,我明明和他那麼不同——希露菲爾,你知不知道前代的我生了個兒子?」
強大的風力以深淵領主為中心炸裂開來,化為狂烈的衝擊波向四面八方擴散,瞬間絞碎了所有的樹木,娜夏焦急的呼喚在強風中就像燭火般微弱。
「喂喂,扎姆卡特,你過河拆橋啊。」楊陽又好氣又好笑,私下也理解他的緊張。若事先知道神官的身世,她也會對帕西斯防東防西,生怕他把分身給融合了。
有問題。羅蘭沉吟了一下,小聲道:「楊小姐。」
「抱歉,諾因城主,我師父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裁決之劍!」
侍衛們慌忙走避,外面的市民也驚惶不已,幸好在場多得是法力高強的術士,自保沒問題。
「嘿嘿,我和莉瑞爾一起商量的,反正也閑著無聊。」
「是。」希露菲爾雙唇顫抖,眼裡浮起淚霧。
神明對心靈魔法完全免疫,定身魔法的效果也不怎麼好,但他只要爭取到一秒的空擋就夠了。
克魯漸漸感覺力不從心,這異常的情況引起他的警覺。在他的本位空間,他應該是無敵的,和這個人類的較量不過是玩玩性質,可是一股莫名的力量影響了他,把主導權從他手上奪走。
『她已經化為落花、春泥、星星的碎片,哪裡都存在也哪裡都不存在。』
「嗯?恢復記憶了?再好不過。」女傭兵大方地挽住他,不由分說往裡拖,「來來,我們來跳舞,別說你不會,我教你。」不善拒絕的魔界宰相只有聽命的份。
「嗯……長得倒像。當初我找了不少女人,記得有個是墨綠色眼睛,很有天分的女巫。」席恩回憶道。楊陽等人汗顏:喂喂,這種豐功偉績不適合拿到公眾場合炫耀吧。冰宿冷靜地道:「我想,那位可能是我的祖上。」
「維烈,解釋一下。」儘管部下不可靠,碰到怪奇事件,西城城主還是第一個想到他。被寄予厚望的宰相為難地摳摳臉頰:「呃,我也不知道,從來沒來過。」
耳目靈敏的肖恩聽得冷汗淋漓,拉著友人快步走避,邊逃邊咕噥:「我明明有女朋友了,為什麼她們還會誤會?」維烈沒聽清,踉蹌了幾步,注意到周圍成雙成對的男女,奇道:「肖恩,你怎麼不和希莉絲一起約會?」
就在這時,變生肘腋,背後風聲勁急,他反射性地一讓,與一把雪亮的匕首陷陷擦過。
「我留下來吧,儀式完成就沒事了。」帕西斯拍拍他的肩。羅蘭笑著調侃:「喲,這次倒不急著去救你的肖恩師父了?」帕西斯苦笑:「別這樣,羅蘭,我承認我有點厚此薄彼,但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才不是!」夏亞氣得跳腳,法杖激烈揮舞,「這是貨真價實的胸部!我選擇性別了!我是妖靈!」她的未婚夫,血徽傭兵團長朱烈斯在一旁嘆氣。楊陽哦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羅蘭皺眉道:「喂,我說過不許拿路克當實驗品。」帕西斯揮揮手:「我是在幫它恢複原來的樣子,你不奇怪嗎,金龍族千年前就滅亡了,扣除一百年的孵化期,路克今年也該有人類的十七八歲大,為什麼還是幼龍?」
「吶,維烈,雖然你有很多缺點,但你一直是我引以為豪的父親。」
「你、你是誰!?」一眼看出差異,中城城主驚疑不定地握住劍柄。肖恩也認出有一面之緣的暗黑神。維烈、吉西安和雷瑟克還以為他問的是希露菲爾。
「不!」女性的第六感預知到即將發生的事,霍娜驚恐地搖頭,「我不走!」
「不是,主人,我不反對您和迪斯卡爾融合,是不贊成你用那個身體去。您喜歡迪斯卡爾的身份吧,像那樣子……那樣子生活。所以您儘管休息,惡魔那邊交給我。」
※※※
顧慮最重視平衡的協調神,月和扎姆卡特沒來。有辦事周詳的法師協助雷瑟克,坐鎮後方,諾因也很放心。
『那孩子應該一直在欺騙自己吧。他那一劍,斷送了兩個親人。』
領主們也是很委屈:主君給了他們那麼好的條件,一個便捷的通道!還落到被趕回負位面的下場,顏面何存?
「異世界的食物就是好吃。」啊嗚一口,咬下一顆魚丸,鮮嫩的原味伴隨恰倒好處的調料,充盈了口腔,昭霆感動地吐氣,「哪像地球又是添加劑又是麵粉。」
※※※
這好像不太人道吧。女士們正想求情,帕西斯啟唇唱出一段特殊的音符。與此同時,廣場上的音叉應和著震動,彷彿被水暈開的墨跡,負位面的景緻逐漸模糊。
「哎呀,被彈出來了!?」視野驟然變換,帕西斯一愣。倖存者們還恍恍惚惚沒回過神。
「共滅。」普路託言簡意賅,「相反,他若魂飛魄散,賀加斯大人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命運之神,死了!?
被驀然響起的嗓音嚇了一跳,他抬起頭,看到附近一棵大樹上坐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年輕人。淡淡的袍色,氣質清冷又飄渺如幻,唇角掛著無表情的透明微笑。
不經意瞥見附近共舞的楊陽和諾因,邱玲猶豫了一下,小聲道:「拉菲,我聽說後天五城會合力布下一個什麼結界,針對你們的,你的同伴們應該會阻撓,那你……」拉菲格心下雪亮,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不會去。」
『嗨,小傢伙,你變得可愛多了呢。』
「這不是豬嗎?」良久,扎姆卡特打破沉默,一臉戰意低落。娜夏悲慘地大哭,兩根短短的前蹄遮住臉:「混蛋混蛋!害人家變成這麼討厭的樣子!」老好人維烈過意不去:「對……對不起。」
「不……不行,他們是我父親的助手,我的長輩!」
「你是不死的魔族,可以承受住。」蘭修斯手一揚,諾因的劍自動嵌進他的掌心,抽出劍鞘丟開,食指飛快勾畫,一行優美的神語隨之浮現。刻完最後一筆的瞬間,響起悅耳的鳴動,整把劍煥發出純凈的藍光,越來越亮,漸漸將整棟城主府浸潤在如寶石溶液的光輝里。彷彿脫胎換骨,原本式樣笨重的長劍變得異常優雅,流動著透明的光澤,就像一道掠過晴空的風,清亮得令人沉醉。
華貴的客房裡飄蕩著葯的味道,明亮的燭光照出來回穿梭的人們,投射出飄忽不定的陰影。
輕輕一掙就綳斷水的鎖鏈,奇蜜拉靈巧地閃過炎刃,瞬間逼近,然而落空的攻擊沒有消失,掉頭襲向她的後背,配合紅髮劍士快如閃電的連續劈砍形成前後合圍的效果。奇蜜拉笑了笑,身形一矮再次避開幾乎完美的合擊,一個手刀劈在艾德娜的腰側,打得她差點昏過去,無視法利恩近距離發出的水壓彈——這種因為瞬發能級大為降低的法術對她而言等同搔癢——右手抓住妮蘭迪婭嬌小的身子。
還是得問索貝克。
父親!!!?眾人再次一同吸氣,一同吐氣,眼珠子差點滾出眼眶。
他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傲慢,幾分自由自在的洒脫,幾分玩世不恭的輕佻,眾生於他只是消遣的觀察對象。不像他兢兢業業的兄長,愛民如子。
而且他們根本沒有欣賞的閑情,一條條銀色的光帶纏繞住他們,像活物一樣試圖穿透北之賢者布下的結界。
「奇怪嗎?」天籟似的輕笑滲出絲絲涼意,「沒什麼可奇怪的,如果他是用真身我當然打不過,可是區區一把劍,連他萬分之一的力量也發揮不出。不要動,我正在探索他的記憶,這是非常精密的活,稍有差池,他這部分精神就毀了。」
沒有光也沒有聲音,彷彿世界剎那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伸手呼喚神兵,卻空空落落沒有回應。
正鬧得不可開交,總算有人出來調解:「好了,師父。」楊陽也慌忙出聲:「那……那個,諾因,我幫你把假髮拿下來。」這一招果然有效,諾因略一遲疑,被帕西斯一腳踹中胸口,向後倒飛,重重摔倒在地,楊陽等人七手八腳地攙扶。
不過實際情況是:見面的氣氛並不怎麼友好。中城城主固然臭著一張臉,滿願師楊陽也難以擠出平時常掛的溫和笑容。
「我嘛……我也不清楚。」戀人?部下?搭檔?朋友?對手?好像都是。
「誰是你……」諾因罵到一半,左耳垂一痛,竟然被穿進一隻新耳環!反射性地肘擊,帕西斯已繞到他右側,拔下紅寶石耳墜,再次如法炮製。輕巧地閃過迅捷的劍光,銀髮青年瞬間逼近,隨手一抽一拋,諾因只覺頸后一涼,絹紗也被奪走,還沒反應過來,一頂捲曲的黑色假髮不偏不倚地套了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冰宿著地一滾,沒被炸成飛灰,但飛濺的沙石還是砸得她好不疼痛,不禁數落情人:「你不該激怒她。」
他同卵而生的雙胞胎弟弟,他的半身。
「嗨,小姑娘,又見面了。」蘭修斯在楊陽臉上一啄,驚得她倒退三大步。希莉絲稀奇地打量。希露菲爾止不住滿腔的疑懼:「您……您是初代的蘭修斯大人?」那新生的蘭修斯,到底是什麼存在?
「將來當了國王,有的你討厭的事!」吉西安的嗓門也大起來,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總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把事情都推給我和雷瑟克,我們能連王冠也幫你戴?」諾因勃然大怒:「什麼嘛!要不是為了你們,我至於當這破城主嗎?早就海闊天空任我遨遊了!」
這樣情勢就危急了
現實?那個夢中無數次懷念的西芙利村?
「不用太擔心。」月出聲道,「因為他心靈的空隙堵上了,有效範圍頂多一百尺,我們完全罩得住,關鍵是席恩。他已經是神,可以修改法則,給予領主級的惡魔自由出入的能力,所以四方結界是必需的。」
他預計的發展中可能性最低的一項,實現了。
「露妮!」聽到凄厲的哀鳴,史列蘭一骨碌爬起,被依舊纏在頸間的長發拉回地面,拖行了一段距離,提了起來。肖恩的暗鐮和月的風刃齊出,卻砍不斷那看似柔弱的髮絲。
「行了啦,現在治傷要緊。」楊陽滿懷希望地看著希莉絲和史列蘭,「你們有辦法嗎?」白魔法師苦笑:「不行,要是人體,我還能試著用光元素消融那些純凈元素。」暗黑神猶豫道:「我是可以試試,但我對純粹元素的操作不拿手,那是元素之王的領域。」
「帕爾!」肖恩趕緊搭救徒弟。在外力的幫助下,帕西斯總算站穩,靠著師父虛脫地喘氣。
「月,你別死撐。」楊陽也清楚這個同伴的為人,示意護衛去叫醫師,「扎姆卡特,你抱他去我的房間,剛好鋪好床。」希莉絲拉拉情人的衣袖:「我幫他治療,你去向諾因報告,他在會議室。」
蒼黑的瞳睜開,深邃悠遠,如同經歷了無數時光的夜空。
看出事態不尋常,維琳召喚了更多的土元素,凝固成堅實的球型障壁。賽雷爾也吟唱咒文:「大地擁有界限,海洋存在邊緣,朔風流轉于迷宮,烽火燃燒于聖圓,眾神啊,請聆聽信徒的心愿,創造至聖之結界,隔絕外與內,分離善與惡,出現吧——封邪霸靈陣!」
水晶花海。
「可是……」楊陽也沒有扭扭捏捏,遲疑地看向史列蘭:他們一走,只怕後腳母狼們就一擁而上。
「可笑,蕾亞的一點力量碎片就在我眼前賣弄。」劈手奪過神聖器,架住諾因凝聚了憤怒的一季,爆發的能量將沒有日夜的負位面變成了白晝,震得他和肖恩飛出數百米,全身疼痛欲裂。身形一閃轉移到高空,手持輝光閃耀的聖十字劍,深淵領主居高臨下地優雅微笑,卻掩不住透膚而出的傲慢與冷酷:「愚昧的人類,得到神的眷顧就自以為是了,還用神聖器,來攻擊我這個神子,真是滑稽透頂。」
加持了迅捷術的卡特輕鬆擋住群擁而上的食腐生物,護住身後的女郎。他和蕾雪是第一次搭檔,但配合還不錯。知道愛人失去左臂后平衡大大降低,蕾雪幫他分擔了來自左邊的攻擊。
「你挺有意思。」
是他長指勾畫,給予他與自己幼年相似的形體。
「廢話當然一對一,其他人連讓我熱身也不夠。」護衛們很不高興,卻沒有叫囂,堅信主君會把這個狂妄的混蛋領主切成碎片。伊莉娜和夏亞卻沒有他們這麼無知,偷偷施法——白痴才會跟惡魔堂堂正正決勝負,何況人和惡魔的戰鬥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
溫香軟玉在懷,南城碩果僅存的將軍卻笑不出來。
萬萬沒料到自己的請求會葬送義兄的性命,羅蘭把酒瓶放回柜子,起身走出房間。長長的披風搖曳出清澈的藍,一如天空的剪影。
哈瑪蓋斯莫名其妙地消失,扎姆卡特正鬱悶,維烈卻趁娜夏分神的機會一舉困住她。被兩道空間障壁夾得動彈不得,好不氣悶疼痛,娜夏放聲大哭:「壞蛋!欺負女孩子!」
法利恩和艾德娜只覺一股猛烈的情潮湧入意識,前所未見的景象飛快掠過眼前:榮耀的王座、勝利的號角、血與火的戰場、光輝的聖殿、象徵神權的權杖、驚世駭俗的財寶,還有平凡的人們:熬夜苦讀的學徒,辛勤耕作的農夫,揮劍廝殺的戰士,擦拭窗戶的少女,交換幸福笑容的情侶……
「為了給他的部下提供糧食。」扎姆卡特眯起血鑽般冽艷的紅眸,四下巡視,尋找引起他警覺的氣息來源,「他才沒那麼好心讓這群細竹竿做美夢,統統是恐怖的噩夢,然後負面感情就成了惡魔的大餐。精神弱到一定程度,做傀儡也好,或者乾脆轉化成怨靈屍巫,都隨他的意。」肖恩悲憤得難以自抑,不知該拿喪盡天良的兄長怎麼辦才好。
※※※
「其實……我也不知道。」一貫沉穩冷靜的俊容浮起淡淡的迷惘。埃娃關懷地插口:「哥,你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聽聽。」迪斯卡爾揮手:「大人的事,小孩別管。」埃娃大怒,撲過去捶他,當然沒用力。
發尾瞬間延伸出去,閃爍著水晶般的光澤,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優美曲線,卻傳遞出死亡的氣息。
「還不快放了我這個美少女,你們這些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臭男人!」娜夏破口大罵,駭然發現自己的體力在飛快流失。這個夾縫領域隔開了她和負位面的聯繫,法則的影響越來越大,先前又消耗了不少力量,再耽擱個幾秒,她就會變回原形!
希露菲爾略帶複雜地凝視他:「是一個叫席恩的人類。他已經加入我們,成為新的神祗,還取得了始源之海的認同。所以請您不要衝動,從長計議。」希莉絲臉如土色:「他成功了?」老天!還有沒有天理啊?那樣一個人渣成了神明,這……這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主人,娜夏報告說,海精靈城被您弟弟那幫人破壞了。」哈瑪蓋斯傳遞遠方的最新消息。
呃,你也不必用這麼粗俗的比喻……眾人抹汗。
「師父。」羅蘭不得不提醒,不然老人家的懷舊不知何時才能結束。帕西斯回過神,眼神迸出狂熱:「我可以還你,但是你必須戴我送你的耳環。」諾因略微考慮便答應,反正都是戴耳環,戴什麼式樣無所謂。
因為魔王有問必答,看起來很好說話,大家的膽子漸漸大起來,芙米跟著道:「傳說是你們合力創造了滿願石。」
「呼……」踉蹌跪倒,席恩大口喘息,隨手一抹就治好了下仆傷可見骨的創口,「辛苦了,哈瑪蓋斯,多虧你。」
『不,是你在我的夢裡。』命運之神從高高的枝椏上跳下,撫摸他綢緞似的長長黑髮,語氣隱隱透出悵然,『真的完全不記得了嗎?我,還有黎姬……』
不一樣,和上次不一樣!被仇恨和殺意充斥的碧眸浮起清明的理智:他竟然能看破我的攻擊,施法的速度和強度也提高了幾個倍數!
撕心裂肺的呼喚湮滅在能量的暴風內,卻插進現世,召來忠實的下仆。
「你要的話,我做給你好了。」肖恩手指自己。希莉絲也沒跟他計較,窩心地點點頭。比起什麼神劍,當然是愛人親手做的禮物更寶貴。扎姆卡特突然叫道:「不好!被他糊弄過去了!」
「嗯?你是風神?蕾亞也死了嗎?」蘭修斯眉間掠過淺淺的感傷,「我那個笨哥哥還真是不會照顧下面。」楊陽聽出言下之意:「你說『也』,你也死了嗎?你上次說你是殘渣,是什麼意思?」蘭修斯不答反問:「為什麼把我叫出來?我關照過別讓他喝酒。剛才那位龍王說我逃避,是不是小歐塞來找我認親了?」
「喝下神之血,成為半神。」
「才怪,你不好好在上界歇著,跑下來幹嘛?」
與暗黑神近距離相對片刻,歐斯佩尼奧抬起手,緩緩掀開兜帽。
美味佳肴很快端上來,因為是精英戰,連侍女也有兩把刷子。護衛們拼了一桌,其他人不分貴賤坐了。羅蘭談笑合宜,提了幾個有趣的話題,好讓大家吃得自在些。諾因卻頗為懷疑地瞅著盤裡的珍饈,心想他就不怕這些食物被惡魔動了手腳?
「那個惡魔,是不是墮落的神?」蕾雪問出他心裏的話。冰宿開口道:「那應該是無面之王·歐斯佩尼奧,最古老也最神秘的深淵領主。另外,我問過史汀,神的負面感情不會形成惡魔,所以他要麼是某個未知的神明,要麼就是竊取了神的力量。」維琳回過神,斬釘截鐵地道:「總之,惡魔都是邪惡的,在我們設法消除它以前,羅蘭城主您還是帶著護符為妙。」
打不過,只有逃。
千鈞一髮之刻,一隻手牢牢扣住奇蜜拉的手腕。
「是。」蕾雪羞愧地垂首。楊陽心一動,凝神觀察羅蘭和冰宿,卻看不出兩人之間有任何異樣。
「呃……嗯。」維烈不自在地應道,想了想,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那個,我有話問你。」
心如鐵石的青年也怔忡了一瞬,不是被美色所迷,而是對方的氣質,讓他想起他的母親。
一想到這個人可能會死,絕望就如尖銳的獸牙撕扯她的心臟,使她幾乎要哭泣咒罵,無法接受上天的玩笑。前天晚上,她才抓住幸福,從他冰涼的唇,感到一絲細微的,和她一樣的憧憬。
紛紛揚揚的銀色碎屑沒有灑落,而是在空中聚集、凝合,漸漸勾勒出一枚樸素的銀鐲造型——要是讓貝里卡斯的精魂掉進神之泉,假以時日他就會重生,席恩可不想白費力氣,當場將他的靈魂煉製成法器。
「你還好意思說!」不顧聲名掃地,肖恩氣得嗓門高八度,「你算算自己做了多少混賬事!把莉綁上世界樹,害帕爾被囚禁千年,欺騙露西他們,召喚地球人,封神,弄得生靈塗炭世界差點毀滅!就說最近,你殺了整個海精靈一族,用他們王子的身體作威作福——你說說你是不是罪無可恕?」
「才不告訴……啊啊——住手!」剛剛獲得釋放的娜夏還不及喘口氣,就被長蛇般的黑霧纏得嚴嚴實實,能量喪失得更快,雙腿一軟,滾倒在地掙扎。
『唉。』待他如長姐的侍女蹲下嘆氣,眼裡交織著心疼和顧慮,斟酌著開口,『歐塞,你別在意,他就這樣,三分鐘熱度,對什麼東西都沒長性,興趣一過就冷下來,也許他是找到新的玩具,樂昏頭了。』說著,不禁抱怨。
「你也知道他們是你的長輩?」月無力地嘆氣,青瞳隱含好笑,「三億年的感情是假的?如果要對你怎麼樣,早就做了。那兩位我見過,跟你一樣彆扭的傢伙,他們決沒有更換宰相的意思。」維烈心亂如麻,將信將疑:「但但是……」
劇烈的反噬令月當場失去意識,軟軟倒地。肖恩急忙跑向他,史列蘭則去探視另一個同伴——怎麼半天沒聲音。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諾因差點大吼「你在看誰」,幸好有過一次經驗,及時收住,乾巴巴地道:「你累的話,我們去吃點東西。」楊陽漫應:「呃……嗯。」
『天堂。好好地種,用心祭奠她,這是你應當為她做的。』
「羅蘭,那個環呢?」巴哈姆斯一直記掛著那隻黑色臂環。餘人不解,聽他解釋完才恍然大悟。
「哎呀,諾因,楊陽。」白衣少女跳起來,熱情地邀請,「小史也來了啊,快進去快進去,你們免費。」楊陽看不見她,哭笑不得。諾因也一臉無力:「你居然想得出這種商機,不過還真不錯。」
安靜的,饜魔之王的力量即使在攻擊時也是安靜的。絕對冷酷,無孔不入,尋找著每一絲心靈的空隙,等待著鬆懈或力竭的一刻,然後將這三個人類瞬間化成水晶塑像。
撲通!終於有人不堪負荷倒地:滿願師是聖賢者的後代!?不是星賢者嗎?那……那個棕發女孩也是滿願師?行蹤不明的西城滿願師?
「說的也是,從前父親就說人類是最有潛力的。」歐斯佩尼奧再次用袖子捂住嘴,掩去溢出的污血,「可惜,就算我還是當初那個不太壞的壞小孩,也回不去神域,現在更不可能,所以只好睡睡懶覺,在正位面找點消遣打發時間了,這也是自濟。」
「辛苦了。」楊陽柔聲道。維烈合上眼,任濕氣化為淚水流下。
「一對一?」貝姆特謹慎地確認,有點意外眼前的局面,不過這種方法無疑更合他的胃口。
「今天你很漂亮。」拉菲格不吝誇獎。邱玲臉一紅,禮尚往來:「你……你這個樣子也很帥。」
「主人?」沒聽見回應,哈瑪蓋斯又重複了一遍,小心翼翼地道,「格蕾茵絲大人向您求援,說破壞行動失敗了,幾位領主都受了很重的傷。」席恩心下不悅,他壓根沒交代過這次行動,那幫傢伙純粹自作主張。要瓦解四方結界還不容易,只要埋下禍端就行,不必急於一時,更不用硬碰硬。
竟然……羅蘭暗暗吃驚。從夙敵那兒,他得知七領主有創造異空間的能力,但是強行接管,能級的差別絕對只能用倍計量。
隨手耙梳柔順的黑髮,無面之王再次綻開魅惑眾生的笑靨,一如盪人心魄的低語:
羅蘭卻不認為師父找自己會有什麼要緊事,匆匆又換了件衣服。帕西斯大步走進,正好撞見這一幕:「耶,徒弟,你這麼熱嗎?」
奇蜜拉怒髮衝冠,甩手丟出兩枚耳釘,炸出兩朵絢麗的火花。她沒能拋第三枚,黑龍王迅捷的身影纏住了她。
「看來心理打擊無效。」黑色軍禮服下的身軀陷進柔軟的皮椅,舉起茶杯抿了一口,「貝里卡斯,始源之海就沒有可以攻擊他的地方?」
「沒有但是,薩克已經說了,那不過是隨口的戲言。」
法利恩全力為情人治傷。艾德娜忍痛問道:「光復王陛下,您有沒有見到大人和冰宿?」
「廢話,我可沒這麼大方。」羅蘭看向帕西斯,「師父,你拿。」銀髮青年連連擺手:「別找我,我不倒戈幫席恩就很好了。」
那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數億年來,以淡漠超然著稱的神祗第一次失控。
人柱,這是他不久的未來即將擔負的重任。其實就一象徵品,不用付出啥勞力,卻至關重要。雖然目前只有高階領主能通過魔界宰相來到現世,親自或放出小弟作亂;而且受法則限制,能待的時間很短,範圍也不大。但萬一席恩成功,就能任意召喚手下為禍人間,本身更是強悍,預防應對迫在眉睫。
「奇怪,從來沒看過這個圖案。」維琳搜索腦中的記憶,無奈搖首,「我去叫史汀來看看。」羅蘭擺手:「不,慢點,先讓他照看奧黛露吧。」蕾雪皺眉道:「剛才凈化的時候沒發現異常啊,我再試試。」經她提醒,三個神子神女一起施展神術,接著不約而同地呆住。
祭典雖以划船比賽和選美為主,其他賽事也是熱熱鬧鬧,有武技、廚藝和音樂。肖恩不用說去打擂台,諾因也拖著史列蘭參加。拿這些喜歡打打殺殺的男人沒辦法,楊陽只有無奈地杵在台下。另一個不熱衷打架的男人也抱著玩具熊呆站在她旁邊,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天空是藍到極致的純凈,沒有一絲雜質,風帶著花香撲面而來,遠處的海水澄藍澄藍,與遠天交疊在一條微微泛銀的細線上。
他是人類口中的邪神,萬惡之源。
凝聚許久的淚,悄然滾落。
「唉,你一露出這種表情,我就沒轍。」嘆息了一聲,帕西斯無奈地妥協,「好吧,還你,不過先笑一個給我看。」這麼像的臉,不用來稍解相思太可惜了。諾因眼中的怒火猛地竄高,再度擺出遞劍的起手勢——士可殺不可辱。
「問……楊陽嗎?」
「不喜歡嗎?我跟你換。」巴哈姆斯遞出咬了一半的綠豆糕。羅蘭接過咀嚼,沖淡滿嘴的怪味——他不止討厭甜食,更討厭又甜又咸。吃完,又喝了點水漱口,徐徐道:「不用擔心,冰宿,我的體質正合適。」
「不對!你這樣……是違背他本意的!」話語不受控制地衝口而出,史列蘭一怔。歐斯佩尼奧收起笑容,清冷狹長的黑眸流過傷感的波光:「你終於承認了,父親。」
「我有很多事要問你。」史列蘭伸出手,握住她冰涼的柔荑,黑水晶似的瞳化開淺淺的漣漪,「你認識我,是嗎?」
「……也從來沒有人說要保護我,肖恩是第一個。」
「哈哈哈!」罪魁禍首揚起歡快的笑聲,信手一揮,「繼續殺吧,這裏可是有一整城的精靈讓你們殺,不過要小心別反過來被他們殺死。」回應她的指示,一些精神力弱的女性和幼童首先搖搖晃晃地站起。
看清男孩漂亮到沒天理的小臉,女性們都是一陣讚歎。
黑衣,發似流泉,眸如幻。
諾因的劍、肖恩的鐮和羅蘭的箭同時命中了他。
「就是我。」帕西斯當仁不讓地挺起胸膛,諾因的怒氣更高漲,餘人無力。
「哦。」
「……」
「長官,你為什麼請我吃冰?」
還有什麼客氣的,帕西斯掌心泛起熾亮的劍芒,沖向不共戴天的仇敵。席恩手腕一翻,一個附加重力場的黑暗結界朝他壓下,將他罩得嚴嚴實實。吃不住恐怖的衝擊力,地面爆出無數龜裂,深深下陷。
「羅蘭!」巴哈姆斯揮手招呼,他現在差不多和義子同進同出。冰宿頷首為禮,眉梢眼角是一貫的清冷。羅蘭面帶微笑地走近,低下頭關懷地詢問:「甜食吃得慣嗎?」
「夠了啦!晚一天寫又不會怎麼樣!」埃娃快受不了他。
思索片刻,席恩起身俯視眼前的神之泉,用沉靜的語氣道:「哈瑪蓋斯,開路。」小龍瞪大眼:「您要親自去!?」
「就算你這麼說——」諾因氣急敗壞。他也看出局勢有多不利:外面都負能量,魔法無效,只能用物理攻擊,可是連敵人的鬼影子也摸不到,怎麼打?
從史學家角度,這是最後一次中西東三城城主的和平會面,意義重大。
混亂之森近郊,一片廣袤的虛空里,有兩個人類和一個妖精正在尋找失散的同伴。
「席恩的事想必你們都聽說了,我的願望和蘭修斯大人一樣,盼你們謹慎使用這些贈予,不要辜負了我們的苦心。」眷戀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希露菲爾向友人頷首告別,「我走了,楊陽,幫我好好照顧他。」
「哼,我連你喜歡抱著絨毛玩具睡覺的糗事也知道。」
「還有我們。」調整了一下情緒,普路托用一種像是釋然也像是擔憂的眼神凝視義弟,斷斷續續地道,「所有的神祗……包括賀加斯大人和蘭修斯大人。死之碑上已經刻了貝里卡斯的名字,喪神之碑也預言了我們的死……羅蘭,迎接你們的將是一個沒有神的年代。唯一剩下的神明,只有新神席恩·奧古諾希塔。」
「死小鬼!」
一室抽氣聲,惟獨諾因不大驚小怪,在心裏碎碎念:前段時間是魔,這會兒又是神,一幫吃飽飯沒事做的無聊份子。
「呼……一隊比一隊緊張。」帕西斯鬆開結印的手,心情惡劣,這種到處救人的光輝職業實在不適合他,尤其不適合他這把老骨頭。蕾雪和卡特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費爾南迪先生。」
半晌,他探出頭:「霍娜,親親我。」索性來點動力,賭了算了,省得不上不下吊著難受。
撲面的風很冷,卻不及放在他前額的大手冰寒刺骨。
吟遊詩人彈起奔放的曲調,一對對情侶相擁著步入舞池。按照祭典規定,選美比賽的前三名可以自由選擇舞伴,楊陽鑽沒有性別限制的空子,送史列蘭去參加。結果不用說,一舉奪魁。
「是非功過,自有後世的歷史學家為我們定論。」羅蘭淡淡卸過眾人對史列蘭身份的揣測和蕾雪對維烈的敵意,「目前大敵當前,我們不該互相猜疑,自亂陣腳。」
「……」
一切就緒后,冒險小隊踏著整潔的白色磚石,進入市街。觸目所見都是彷彿藝術品,鏤刻精緻的屋宇,充滿精靈獨特的細膩美感。眾人卻無心觀賞,散落倒卧的住民緊緊抓住他們的視線。
至於那個正往太陽上抹金粉的暴發戶,他沒有貿然攻擊。這種強得BT的傢伙,還是要通過群眾的力量打倒。
……
怎……怎麼會……
「我就說你笨,我可不認為楊陽有你這麼死腦筋,她比你聰明可愛多了。」扎姆卡特唾棄,「她的智商和你一樣,為什麼性情有差別?因為她和你是兩個人!」史列蘭介面:「對,我和以前的我也是這樣,我是不如他,但我就是我啊。」維烈一窒,半晌才道:「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問題是——」
那個萬年懶蟲也插手了?他有什麼目的?得跟他會會。
只要殺了她,幻術應該也會解除了。
聞訊趕來的法利恩等人看到的就是一個若隱若現的巨型水球,弧形的表面和內部的擠壓之力僵持不下,劇烈抖動,豁然爆開,鋪天蓋地的水壓了下來。
楊陽心神不寧地轉圈,眼前的景象和人都是那麼似曾相識,使她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
然而,這樣幻美的地方,卻詭異的一片死寂。就算海精靈性喜愛靜,也不至於安靜成這樣。
「你才別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冰宿提醒她注意言行,目光轉回情人臉上,「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心裏有架天平的話,妮蘭迪婭、暮和莫西菲斯就是在善的一邊。」第一次聽到這種論調,艾德娜好奇地眨眨眼:「那你呢?」
「……姑奶奶。」
「肖恩師父他們去海底了。」
還有,剛出生的他,很小很小,小到他兩隻手就能托住。
一串嬌笑由遠及近,隨之破開的風景荒涼而蒼莽,卻襯得深淵領主艷麗的容姿更為嬌艷奪目。巴哈姆斯將義子遞給冰宿,抽出背上的細長劍。
止息之君收起悲色,以穩重的語調道:「羅蘭,我們並不畏懼死亡,我們都活得夠本了,但如果這個世界淪為席恩的玩物,整個宇宙成為我們的陪葬,我們死了也不安心。」東城城主深呼吸消化衝擊,怒道:「如果席恩殺了你們,我決不放過他!」再亂七八糟,這些神也是他的異兄姐,有著深厚情誼的重要家人。
「我是你大哥啊。」這邊還沒完全失去理智,試圖動之以情。
「請你龜毛也看看時間,反正你身材很好,全裸也不要緊。」茶發少女拔出霜慟警戒,隨口數落。羅蘭面紅耳赤,嘟囔道:「我還沒修鍊到如斯境界啊。」
『小歐塞,別怪我無情,暫時忘記過去的事對你比較好。』
席恩的額角青筋跳動。
「史列蘭——」
「我也沒興趣陪你玩家家酒。」法杖輕揮,畫起空間轉移的符文,席恩淡淡道,「這次是我們輸了,下次再見。」
「不是相象,是完全相同!不符合要求,還有無數備份,可以隨時取代你!」說到激動時,維烈情不自禁地顫抖。離得近的肖恩連忙抱住他,輕輕拍打背部。扎姆卡特咕噥「原來如此」,用受不了的口吻道:「那兩個老頭隨口說的話,你居然也放在心上。」維烈震驚地瞪大眼:「你、你怎麼知道!?」
「不一樣,暮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不怨他。但這次不同,我再理智,也沒自信確保在體質徹底改變后,還能保持人類的本心。說白一點,我不想變成怪物。」羅蘭打斷。普路托不知如何是好:「可……可是你不喝,就無法使用黯曦啊。要是給那邊,想必你也不同意。」
一直被兒子用眼光凌遲,南城一方也不友善地瞪視坐如針氈的維烈,帕西斯清了清嗓子,擺出前輩姿態:「某位偉大的先賢曾說,『最真摯的友誼,都是產生在並肩作戰之後』……」
一接過長槍,賽雷爾臉色驟變,火速劃了個代表隔絕的符文,用力拋了出去。
冥冥中有個聲音說:這就是你一直追尋的歸宿。
「呵,挺有趣的,猜謎嗎?」還不知道魔界宰相也被打上類似的記號,東城城主樂呵呵地道。光復王也不當回事:「惡魔的法術只要你不受誘惑,疑神疑鬼就沒事——倒是那個結界,引來惡魔的就是你們自己。在儀式完成前,這裏的空間粒子都被打亂了,領主級的惡魔完全可以撕開裂縫。你又是封印的主體,擁有巴哈姆斯和那個瘟神的力量,在惡魔看來簡直像明燈般閃耀。」羅蘭不由得無言。
「附議。」壓抑國讎家恨,蕾雪沉著地應聲。賽雷爾垂眸道:「城主大人的意思,是由羅蘭城主指揮這次行動。」楊陽、昭霆和耶拉姆擔心地看著他,只見這位故人的師兄清減了不少,眉間憂色更深。
乘他驚愕的空擋,貝姆特從側面搶上,閃空彷彿明亮的曉星,直刺胞姐所做的記號:頸部右邊,惡魔之心的位置!
立起來比霜慟更高的銳利兵器呈現優雅的流線形,造型有點像猛獸的爪。劍柄裹著趁手的皮革,末端展開的龍翼底座鑲嵌著一顆光芒變化不定的白色寶石。
沉吟了一瞬,蘭修斯給出答案,『到萬物終結的一天。』他感到心口發涼,藏了很久的疑問在舌尖滾了滾,終於吐露。
根據女士們的指點,雷瑟克很快在水邊找到生悶氣的僚友。
這樣不行,不能和這個老怪物在他的空間打。
歐斯佩尼奧掀開兜帽,露出傾世的麗顏,笑吟吟地道:「嗯~我要招待的貴賓都到了,怎麼樣?喜歡我的庭園嗎?」羅蘭板起臉:「說句老實話,你的品位有待提高。」諾因倒是接受了有違常識的風景:「如果食宿你管,我會考慮做一次短途旅行。」
「好了,奇蜜拉,你去幫艾斯托爾。」歐斯佩尼奧悠哉游哉地飛到空中,繼續掛起一隻只五顏六色的燈籠。
看出他們的心思,希露菲爾苦澀地笑了,兩行清淚滑落臉頰。
神格?耳朵尖的人們聽出苗頭。知情者悲慘互望,哀嘆乖寶寶的誠實。冰宿直截了當地道:「請問您是哪位神明?」
「不,我要看著你。」紅髮侍衛一字一字道。另一頭,黑龍王和一個黑髮藍眼的嬌美少女並肩走近。就在這時,變故橫生。
跟部下揮揮手算是招呼,無面之王繼續端詳幼小的敵人,浮起玩味之色:「被神聖器選中,得到神明的眷顧,和龍王簽定共生契約,同時具有王星和輔王星相,未來的時之守護者,第四界的主人……真是多彩多姿的人生。」
「等等,我的衣服!不然變回來以後,我的臉不就丟大了!」
然而這些怪物身上的磷光性物質可以中和法術,不但劍上祝福術的威力越來越弱,蕾雪不斷維持結界,體力也逐漸不支。即使卡特還遊刃有餘,沒了效力的普通武器對惡魔無用,到時對方一窩蜂衝上來,他沒有三頭六臂也吃不消。
「一模一樣。」扎姆卡特註解。楊陽很是失望:「哦,我還以為是小時侯的史列蘭。」月擺擺手:「他比這傢伙成熟多了,不過似乎被負能量侵蝕得很厲害,性情已接近惡魔。」楊陽非常擔憂:「這可怎麼辦才好?讓他們父子見見面吧,蘭修斯大概在史列蘭體內。」
『她是誰?她是我們的母神,照亮萬物的第一道光。至於其他的,我怎麼能夠形容。』
「指教不敢當。」把歐斯佩尼奧交給格蕾茵絲,席恩也以禮相待,「我只是來搭救我的部下,打擾之處請見諒。」肖恩怒聲插口:「席恩,你又附在迪斯卡爾身上!」
因為神啟,知識之神的神子,北之賢者賽雷爾·史汀也不得不提供相關的資料。大人物都有數后,如何推行就有了具體的方案。加上西城的借鑒,底下也積極配合,佔領工作順利了許多。
扎姆卡特心裏七上八下。楊陽卻靈機一動:「啊,我叫希露菲爾來。」史列蘭只覺心口微微抽痛,對這個名字有莫名的反應。
比神道更耀眼的軌跡直衝雲霄,揮動的羽翼灑下極光般絢麗的光之洪流,遮蔽了整個蒼穹,始源之海律動的旋律隱隱傳來,深沉悠遠,彷彿一首安魂曲,是破繭的鳴動。
「不要!」
「你,沒有女朋友?」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這樣下去他們就別想阻止我們了。」諾因焦躁地咬著大拇指。低階惡魔可以滯留七八個鐘頭,領主卻不行,哪怕他們輪流上陣,現在也差不多了,根本不夠時間讓他們破壞儀式!
「沒了。」
「……」羅蘭有點猶豫,衡量是否接受這份大禮。普路托也浮起遲疑之色:「它的力量很強大,但是要發動,有個必要條件。」
肖恩心一動:「我想,我可能知道。」眾人驚訝地看向他:「咦?」
「迪斯卡爾。」一把扣住他的雙肩,霍娜回應他鄭重的態度,「我承認,一開始吸引我的是那個人演的你,但我始終無法表白,因為他是假的,他讓我潛意識的不安。而你不同,你的眼睛很清澈,映出來的是真正的你——這就是我的感情,沒有理論可言,只是個水到渠成的過程。」
「住手!」肖恩的喊聲在撕裂耳膜的巨響中輕不可聞,「你們會傷到海精靈!」
瀆神者第一次慶幸選用的是擅長音律的精靈,原來的他可是個樂盲。
砰!毫不抵抗的男孩後腦勺撞中石板,發出震駭人心的悶響,鮮血汩汩流出,雙眼依然緊閉,扭曲的神情卻顯示了他死前的痛苦。
「叫什麼?」
「不,原來的你好看。」
「怎麼了?」羅蘭等人大奇。維琳結結巴巴地道:「這……這裏面是神力。」
「魔域混亂之森。」羅蘭掏出一本小冊子,準確地翻到某一頁,口齒清楚地轉述從賽雷爾那兒摘抄的筆記,儼然嚮導的姿態,「屬於無面之王歐斯佩尼奧,這些是負位面特有的浮遊科植物,在每年雨季進入交配期,由附近的食肉灌木負責授粉,雨季結束時分娩生下幼仔,然後授粉方會吃掉幼仔用屍骨播種,來年長出新的大樹……」
『什麼時候可以不幹?』
毫無預兆地抓住楊陽的手臂,垂目感應片刻,蘭修斯眼神一沉:「嗯,大概的情況我知道了——楊陽,做他的神女吧。」楊陽瞪大眼:「啊?」
「不是。」史列蘭也否定,盈滿驚訝的鳳目盯著對方,「沒有幻術能模仿神的相貌。」聽出言下之意,再看他顯然生分的態度,歐斯佩尼奧雙眉一揚,吐出天籟之聲:「這可真傷我的心,親愛的父親,久別重逢,連聲招呼也不打嗎?」
「……但是殿下志不在此。」雷瑟克困難地道,「吉西安,以一個兄長的角度,我希望殿下永遠自由自在,快快樂樂;可是身為臣子,我又不得不督促他、逼迫他,有時候真的好矛盾。而且就是因為你和我,還有莉莉安娜殿下,他才會擔負和天性不合的工作。」吉西安激動起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既然坐上那個位子,他就得好好地干!」
「太感謝了。」羅蘭亂感動一把——終於有個不是混吃等死的異族。妮蘭迪婭變成真人大小,又撲抱住他撒嬌:「我老~~早~~就想來找你了,可是聽說你很忙。」
「不不不,那太沒品了。」歐斯佩尼奧搖搖食指,眉間浮起惡作劇的狡黠,「打擊心靈,才是高明的做法。」
「嗯,你真是夠複雜的。」
不可饒恕!!!
聽不見聲音,肖恩示意史列蘭接手,問道:「你可以和我哥哥聯繫上嗎?」
矢車菊藍的眼眸睜開一線,空寂深幽,宛如靈魂停駐在了遙遠的彼方。
「啊,我是有段記憶想不起來。」史列蘭茅塞頓開,面露好奇,「這麼說,他還活著?和我像嗎?」
「史列蘭!」楊陽慌忙摟住軟倒的神祗。餘人這才如夢初醒,從蘭修斯釋放出的龐大壓力下解放出來。
「沒有。」月沒好氣地道,「只要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間,我就能自己恢復。」
「原因是!它因為長期待在蛋里被限製成長了,我這是在它變回英俊瀟洒的少年!」
很好,應該撐得過去。羅蘭打著如意算盤,不忘提醒情人到時離自己遠點。他可不想婚前生子,況且這種純粹為傳種而做的「運動」對女方太失禮了,更別說冰宿才十八歲。
羅蘭想了想,伸手接過,準備送給伊芙和冰宿。
不是抹殺而是戰勝嗎?羅蘭緩緩鬆開手,充斥著殺意的眼神也為之一清,接著響起的冰潤嗓音卻令他險些跳起來:「這就是你媽媽?」
「呃……」
「太好了,神官……費爾南迪先生,你平安無事。」特亞修首先踏出結界,撿回長槍行了一禮,「多謝幫助,羅蘭城主他們呢?」因為妻子的關係,他已經差不多是東城的城民,也不清楚一系列糾葛,甚至以為神官就是帕西斯。
「放心,就算我們都掛了,那個陰險的傢伙也會活得像油里滾過一樣滋潤。」艾德娜斷然道,言下除了對主君的不滿,還包含了一份深厚的了解信賴。
「算我求你,停止吧!你還要多少犧牲才滿足?對不起你的只有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史列蘭也說了,你想回到當初,那我們兄弟再重新開始,過以前的生活好不好?」怒氣漸漸被自責和悲傷取代,肖恩懇切地道。席恩冷冷睇他一眼:「你真是天真過頭了,重新開始?先問問你身邊的徒弟答不答應吧。」
無解。但是她的唇很溫暖,很柔軟,觸動了深深埋藏的某個願望。又在理性冰冷的束縛下,止步不前。
維烈是音樂比賽的亞軍,冠軍被埃洛爾奪了去,精靈長老意外有一副好嗓子。
帕西斯看了看一個懷錶模樣的魔道具,低聲道:「羅蘭,元素濃度快突破飽和了。」羅蘭眼神一沉,下意識地整了整領口:「通知大家,做好異界旅行的準備。」
此刻他們在水精露妮的帶路下,前往極有可能成為敵方大本營的目的地。
吃人的人間,一個就夠了。
說完反派的經典台詞,瀆神者啟動虛空之樞紐,從容離去。
另一邊,巴哈姆斯一對二也遊刃有餘,但奇蜜拉和艾斯托爾纏住他一會兒還沒問題。而冰宿獨對最強領主手下的NO.1,已經露出敗相。若非霜慟的自動結界和世界之鑰的照應,她早就躺下了。羅蘭想幫忙卻插不了手,以他現在的狀態,就算眼睛跟得上薩菲的速度手也跟不上,力氣更是小得一咪咪,剛才拉了一次就氣喘吁吁。
諾因唯唯應是。
※※※
「如果你死了,賀加斯也會死,然後宇宙會還原,可是我在負位面的日子還是過得很逍遙。」頓了頓,歐斯佩尼奧撫摸光滑的下頜,「不過,你的性子是有些變了,是不是腦子受了重大傷損?沒關係沒關係,到兒子我那兒去,我會好好孝敬你,讓父親你頤養天年。」
『才不!我只是……我只是……』蘭修斯訥訥說不出所以然。
不止黑髮祭司,餘人也十分意外——神明竟然是這麼大方的生物!?
明明睡前還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惡化!?
喜歡擺噱頭又惡趣味的男人。羅蘭下了個評語。法利恩緊張地問道:「大人,你中了惡魔的詛咒?」
「這個嘛,也不錯啦。」蘭修斯聳聳肩,一派閑適自若,「你們就跟他說我一直惦記著他,因為翹辮子才不能時常去探望,想親人就去找他大伯好了,順便捎些治便秘的葯。」眾人嘴角抽搐:他是想他兒子被他哥哥扁死嗎?
帕西斯冷哼,光翼一振迎向艾斯托爾:「你們先和法利恩他們匯合,我慢點趕上。」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默然半晌,吉西安沉聲道,表情如磐石堅定,「都走到這步了,他只有繼續走下去。即使我們對他抱歉,他自己再委屈,也沒得後悔葯可吃。」雷瑟克深有同感地長嘆,隨即微微一笑:「那你是不是應該體諒他呢?」
出乎眾人意料,這場拉鋸戰一直持續到傍晚,敵人不會累,這邊卻有些手軟了。幸好羅蘭安排了輪換,不然這會兒大部分人都累塌了。對這個詭異的情況,眾人心底的不安越積越大。
「嗯,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東城上界一趟,把我的身體收回來。」
『你……喜歡她?』蘭修斯咀嚼著陌生的單詞,從中感到一股奇妙的滋味。貝里卡斯笑而不答,再度撫上他的發梢,『蘭修斯,你已經死了。』
展現開來的是呈環型分佈的石柱,雕琢著典雅細緻的浮雕,極盡精巧之能事。和水之宮一樣,這裏的海水也被隔離,形成光線變幻的寶藍色穹頂。整潔寬敞的街道,纖細精美的建築和栩栩如生的雕像組成一座恢弘壯麗的城市,盡顯精靈天生的工藝才能。
希露菲爾也呆了好半晌:「不……不知道,你是指普路託大人嗎?他是您……前代的您創造的,也說前代的您總是討他口頭便宜。」史列蘭搖頭:「不是,是無面之王歐斯佩尼奧,一個大壞蛋。」楊陽尖叫:「什麼!」希莉絲的神智被震回籠,跟著歇斯底里:「兒子!?你有個兒子?」這年頭怎麼亂七八糟的父親滿天飛?先是帕西斯,再是維烈,最後是眼前自己還需要保姆的幼稚寶寶。
一瞬間,理查德覺得:他還是趕快把這個小魔女預定下來比較好。
抽劍劈下,牆壁意外的脆弱,簡直像麵粉做的。其實很正常,惡魔沒有公德心,炸了實驗室也只要一動念就能修復,還造那麼堅固幹嘛?
這時,嚮導滿臉驚慌地游近,匆忙比出一連串手勢。暗黑神翻譯:「露妮說,前面就是海精靈的領地,但氣氛非常陰森。」話音剛落,月沉聲道:「有東西接近。」
「不知道我是他的什麼?」艾德娜來了興緻。冰宿斜睨她:「你是他的什麼不好形容,他是你的沙包。」羅蘭應該是把這個正直爽快的女軍人當作良心指標、殺毒劑和保險絲。
何況,他很樂意「回報」。
楊陽揉著額角爬起,首先確認周邊的成員:諾因、肖恩、史列蘭、吉西安、芙米、昭霆、耶拉姆、精兵團的護衛,呃……還有羅蘭、冰宿和巴哈姆斯。很好,陣容強大,不用害怕。
付出半個身體的代價,她用剛剛長全的傷臂朝法利恩等人投出爆破耳釘,乘帕西斯收劍回防的機會快速循入自己的領地。
一路上他都保持沉默,漫不經心地跟著父親遊歷,默契地拖延分離的時間。
「怎麼回事?」見她不似作偽,男士們都不知所措。月首先看出端倪:「她無力維持人形了——小心,有些惡魔的原形更難對付。」話音剛落,娜夏大聲慘叫,全身竄出陣陣白煙。
「我不清楚什麼前代後代,但你絕對是不可取代的。」維烈突然插口,帶著不自然的神情,「一定……」後半句明顯氣弱。肖恩若有所思地注視他:「那當然,我也有個雙胞胎兄弟,但我和他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維烈心下稍慰,隨即又緊張起來:「那……那複製呢?」
『叔叔!』直覺他要走,蘭修斯急忙拉住他。貝里卡斯踉蹌了一下,嘴角抽搐,『我是開玩笑,別真的叫我叔叔,把我喊老了。』蘭修斯困惑不解:那他到底是誰?
命運之神像上鉤的魚般走向他,涎著臉道:「羅蘭,送我的?」金髮青年笑如春花,一派孝順:「是啊,我等著你解決席恩后,我們一起慶祝。」
接著看過去的是貝姆特,那是個非常高壯的男子,隨隨便便坐在台階上,一把用布包起來的長柄戰斧斜斜靠著肩頭,環顧眾人,粗眉不悅地皺起:「那臭丫頭不在?歐斯佩尼奧這傢伙。」
「當初他已經逼了我一回,我屈服了,所以才落到今天的地步!」吉西安大喊,「這次我跟他卯到底!」雷瑟克吼得比他更大聲:「別說孩子話了!你真要鬧到玉石俱焚才甘心?要是你死在哪個角落,殿下也會抹脖子去陪你!」吉西安一窒。
楊陽、希莉絲、月和扎姆卡特四根指頭指著史列蘭。
「維烈宰相是受啊。」遠遠觀察兩人的同人女們得出結論,「純受君。」這種專業詞彙是從某條來自異世界的耽美狼那兒學來的。而某個把狼尾巴藏起來的滿願師也不為人知地成為了《花園周刊》的秘密編輯,大肆販賣杜撰她父親和好友的「戀愛情事」。
管他的,反正沒事幹,至少這次他是憑真本事。
大家也希望他向豬看齊,別突發其想整得人雞飛狗跳。而且每每他心血來潮,都會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還當是做學問吶?兩人十分無力。
踉蹌跌倒,他獃獃瞪視自己幼嫩的雙手。腥熱的液體順著背部流下,形成不快的感覺。
膨脹的白光撕裂黑暗,余勢所及,地上的食腐生物也融成了最細微的光塵。
聽到前半句,貝姆特險些怒吼:那些死掉的護衛不是人?聽完後半句才稍稍消火,好言勸道:「那種敵人還是殺掉比較好。」法利恩插話:「現在時間急迫,找到大人他們才是首要。」
羅蘭?那個城主?他竟然能指使這些神明?席恩留了個心眼。
雖然是被他這個人類一手撫養長大,哈瑪蓋斯還是沒有完全失去龍的本性,在他面前,他的心沒有秘密。
『不愧是我的兒子,從小就不學好。』言下頗為自豪,看著他,漸漸流露出一種奇怪的領悟,『真的是我兒子。』
不過他也沒什麼好心,的確有報復、玩弄世界的意圖。那時是藉助肖恩的名頭,今後嘛,也給那群單純可愛的惡魔一點甜頭好了。招待他們大吃大喝郊遊一趟,再出面收拾,這樣榮譽也好,美名也罷,都垂手可得,民眾是愚昧的。
對方的宣言卻粉碎了他的和平念頭:「我很累,速戰速決吧。」
確認自己還是小孩,羅蘭如釋重負。蕾雪眼尖,指著他尖叫:「您……您的額頭!」
「這……!」艾斯托爾張口結舌,隨即,興奮之情取代了驚愕,手指一彈,十幾條灰藍色的陰影剝離出地面,猶如蘇醒的長龍,急起直追——操影術,是暗影之王的能力之一。
「死不了。」
「風渦!」「風凝界!」眼看風卷無法壓制,月又追加了兩個法術,額角沁出冷汗。他原本是大陸數一數二的法師,能夠直接通過元素之心施法,但自從換了身體以後,不但只能用一種魔法,水平也大大降低。因為調動純粹風元素會破壞他體內的組織構成。眼下氣昏頭,顧不得後遺症,一個接一個法術丟出去。
「收回身體?」哈瑪蓋斯不可思議地反問。席恩瞥了他一眼:「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那部分的我和這個我一起升華了,再不趕緊融合,假以時日,他會變成一個和我對等的人格,到時事情就棘手了。」
「哈,滿願石?是封印了賀加斯的結界石吧。太搞笑了,那幫小子竟然給我宣揚成這樣。」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席恩露出不加掩飾的諷笑,「夠了,真相你們知道得再多也不可能了解,就繼續編織美好的謊言,龜縮在四方結界里吧。總有一天,我會把這個世界化為血的海洋,讓喪鐘傳遍每個角落。」
「……不,沒什麼。」掙扎之色一閃即隱,奧黛露垂下頭,行了個屈膝禮。沒有看漏她的神色變化,再結合自己的經歷,羅蘭在心裏打了個關注符號。
「快想辦法!」連射兩枚羽箭都落空,羅蘭心知敵人換了位置,「冰宿堅持不了多久!」
「有本事來搶啊。」做鬼臉。
「……師父。」
「是嗎?失敗了。」
「掉頭!蕾雪!」
「……」因為太吃驚了,眾人傻在當地,甚至叫不出那個顯而易見的名稱,現場呈現出詭異的寂靜。
「大人!」法利恩一眼認出巴哈姆斯懷裡的男孩是誰,驚怒交集。餘人的下巴則滑落到地。
※※※
※※※
琉璃似的眼烯起蒼冷的火焰,一縷髮絲驟然竄出,纏住暗黑神的頸項,重重一甩。
「我也不……」帕西斯一言未畢,猛地轉過頭。羅蘭也在同時感到一陣彷彿電流通過的異樣感,視野驟然切入一道黑影。厚重的斗篷,披散的曳地長發,蒼白溫雅的俊顏——正是冥法王。
「封印傳說是,意思是把神器交給你們五個,開啟聖域的結界,了解傳說的真相,後來不知怎麼傳得怪模怪樣。」維烈困惑地摳摳臉頰,接著眼神一沉,「黑暗傳說……是席恩傳下來的,要世人不許去聖柱,所以我懷疑他在那兒搞了什麼鬼。」
「你做的很好。」巴哈姆斯溫言嘉許。
作孽啊~~~眾人聽得哀嘆。肖恩義憤填膺地道:「是他不對!」
具體的步驟是:由四位神子神女將封印石的力量聚焦,注入塔頂的儲能晶石,而導引、守護的任務,全部由法師工會的大佬們負責。所謂姜還是老的辣,雖然欠缺變通,強度也不及在場某些非人,但魔法的精深程度可沒話說。
玩具?他怔怔鬆手,大腦一片空白:我是父親的,玩具?
「那個老妖婆最可惡了!什麼都是她搞出來的!」
他撇撇嘴,不答,一方面也是沒力氣回答。那隻手握得更緊,『哪裡難受?說出來,病就傳染給我了。』
「放心,你也多來探探他。」
「你改變主意,這個就會破碎。」止息之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暫時只能發揮兩成的力量。」羅蘭非常滿意:「嗯,很好——留下吃飯吧,也叫秦蒂絲他們來,討論討論怎麼收拾席恩。待會兒再巡視結界,看有沒有遺漏。後天就是儀式,至少要宰掉席恩幾個部下,為貝里卡斯報仇。」
「為什麼!?」叫的不止諾因一個。
站在他身後的人,罩著黑斗篷,臉和聲音都模糊不清。
這些異樣很快在神仆們的關懷照料下撫平,直到父親歸來才爆發出來。他裝作不小心把父親的新玩具,一隻銀笛扔進火爐,繼而盤算在他出門時要用什麼借口留住他……
「成功了嗎?」
當晚,他看到鏡中的自己,和父親相同的眼神,這才明白那種情緒叫做【寂寞】。
逐漸淡化的光幕里,一個身影徐徐坐起,同樣白皙冷俊的臉龐不再有絲毫病容,天鵝絨長袍下的身形勻稱纖細卻柔韌有力,長長的髮絲披散一枕,蜿蜒如水流,從床沿滑落。凍結的雙眼遮去一切心理活動,宛如北國的堅冰,微抿的唇瓣透出頑強的意志。
維琳訝道:「饜魔之王真的不在?」賽雷爾垂下眼:「可能她負責外面,少了我們,大佬們要擋住惡魔的進攻很吃力。」帕西斯咋舌:「嘖,這幫惡魔也懂得開動腦筋了,倒是比神明爭氣。」特亞修問道:「大家分散了?還剩多少人沒找到?」
「等一下,史汀。她剛剛受了驚嚇,馬上睡會做噩夢,被惡魔有機可趁。你先叫侍女燉碗安神的湯給她,妮婭你再陪她聊聊,讓她睡個好覺。」
史列蘭身穿式樣簡潔的騎士裝,外罩附有坎肩的雪白披風,曳地的烏亮長發從背部打成辮子,全身沒有多餘的裝飾,卻襯出他原本就不屬於凡塵的氣質。
陌生的容貌,但是這種混合著死亡和神聖的氣息……
「別別。」霍娜還是看得心疼,拉開友人。喘了一會兒,埃娃氣呼呼地申明:「我不小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反而是哥哥顧慮東顧慮西,像個彆扭的小孩!」一箭穿心,迪斯卡爾自覺面上掛不住,擺出威嚴的架勢訓斥:「那種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真正的感情,就應該嚴肅處理,搞清楚前因後果。」
「真不公平。」帕西斯聳了聳肩。羅蘭目光閃動,沒有吭聲。
最令眾神震驚的,是那天他抱著幼小的他,炫耀地回到神域。
「什麼?」
「房子乃身外之物。」頓了頓,羅蘭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當然,如果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損失,我也會很困擾。」
「不是,我……我用了空間轉移。」某和平主義者澄清。光復王轉向他:「那你索性好人做到底,給他個爽快的。」
「去吧去吧,艾德娜也回法利恩身邊好了。」
眼看這三個損友越吵越僵,餘人吃驚之餘連忙勸架。楊陽拉開諾因,維烈輕拍吉西安,肖恩抱住雷瑟克。月柔和的嗓音起了良好的降溫效果:「幸好是自家關起門來鬧,不然這裏的人民非哭死不可。」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統治者。
「我去搬!」肖恩狂喜地往前沖,被扎姆卡特揪住后領:「你想睡死可以,我們不負責搬你。」
強烈的加速度撕痛肌膚,狂風吹飛蕾雪的面紗。爆發的風刃利落地切割周圍的影龍,銳利的劍氣也炸開一條通路。但他們畢竟沒有龍族的視力,也沒受過專門的空中訓練,準頭不夠,讓幾頭影龍逃出生天。高速俯衝也造成窒息,當幾張巨口咬下來,完全無從抵抗。
可是某天,一直抱他逗他的父親突然恢復懶散的作息。時而一聲不響地出門,一走就是好幾年。有一回,他終於忍不住抓著娜夏的裙擺,質問她父親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
「對哦!我有飛焰!」楊陽壓根忘了自己還有一件神器。維烈笑了笑:「除了龍眠,其他四件神器都是我拜託普路托灌注賀加斯本體的力量,再交給幾位城主。一來是紀念,二來……也算是個保障。」楊陽目瞪口呆:「那……那【封印傳說】和【黑暗傳說】莫非也是你——」她老爸真是什麼都插了一腳。
「不會不會。」諾因回他一個假笑。吉西安插口:「我們相信羅蘭城主的布置一定很周全,問題在於席恩。我一位法師朋友說,他身為神,可以修改法則,給予惡魔自由出入現世的能力,甚至延長時限,取消力量限制。」蕾雪忍不住質問:「這個席恩到底是何許人?我們只知道他是魔域之王,其他一概不知,他不是惡魔嗎?怎麼又變成神了?羅蘭城主說惡魔之所以橫行就是藉助維烈宰相的身體做通道,這件事你們又怎麼解釋?」
他竟然睡著了!席恩握緊法杖,暗暗警醒:就算有哈瑪蓋斯守護,也太大意了!
「喲呼,維烈!」肖恩揮手向手忙腳亂的友人問好,希莉絲則風度翩翩地回了個注目禮。另一頭,莎莉耶嘆著氣教舞伴踩拍子,數落他的笨手笨腳。雷瑟克和吉西安都屬於不愁寂寞型,被美女搶著要。
「不是我啦。」感覺出兄長的不快,埃娃沒義氣地出賣友人,「我只是幫凶。」霍娜賠笑:「不是很好嗎,你就不用嫌頭髮礙事了。」
在她們交談期間,法利恩和艾德娜已經調整好狀態,前者後退準備法術,後者前進持劍守護,厲聲道:「來者何人?」
「玩笑?玩笑有搶劫的嗎?」諾因自知技不如人,只有咽下這口氣。但紅寶石耳墜也罷了,他捨不得楊陽送的頭帶。無視徒弟歸還的眼色,帕西斯笑眯眯地道:「我可不是搶劫,是堂而皇之地『拿』。諾因,我和你淵源深厚,你不會連點小小的見面禮也不肯孝敬我吧?」吃定他不想讓身世暴光。諾因咬牙:「你——」
「啊啊啊——抓緊他!」吃過苦頭的楊陽和昭霆卻忙不迭提醒。帕西斯不在乎地甩了甩用力掙扎的歐斯佩尼奧:「放心,我施了十個封印,他要脫困起碼要半天。」
「哇!美女!」帕西斯雙目一亮,不正經地拍打卡特的肩膀,「小子,你真有福氣。還坐著大鳥約會,拉風。」卡特神情赧然:「費爾南迪先生,請別開玩笑,敵人還在下面呢。」
「是是。」
瑟菲安?暗之眷屬?月有些奇怪,試探道:「傳聞無面之王不好戰,地位超然,竟然也臣服於席恩了?」娜夏笑道:「他是懶得沒命,但超~~愛樂子,怎麼會不參与這麼好玩的事?還特別囑咐我和薩菲好好協助席恩主子,讓現世更加混亂。」
※※※
不知大禍臨頭,夢魘之王點頭如搗蒜。東城城主神色一整,切換之迅速令人目不暇接。
場外,一個孤獨的身影徘徊,悶悶踢著石子。
「他來了……」
「我是妖精,妖精女王。」砰一聲變回原形,妮蘭迪婭飛到她面前,「你可以叫我妮婭。」奧黛露欣喜若狂,熱切地盯著她直瞧:「妖精?是真的妖精?哇——比圖畫書上還漂亮!」羅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別吵到裏面的人。來,我們去外面。」語畢,牽起她的小手。
「但是……」
「你是太不象話,殿下,你這樣怎麼對得起苦心栽培你的陛下。」
『席恩,席恩,你怎麼樣?』
「開玩笑,他起碼活了幾萬年,我一時凈化得掉?」帕西斯翻了個白眼,隨手將娜夏拋給肖恩,把歐斯佩尼奧夾在腋下,「先帶回去關起來,剛好我做了個專門關高階惡魔的籠子。」
『我叫貝里卡斯,人類稱呼我命運之神。』當代最古老的神祗雲淡風清地一笑,伸手入懷,掏出一小包東西,扳開他挽留的手,放在上面。
「那個品位奇差的領主真是神之子?我聽史列蘭先生的口氣好像並不認識他?」一邊問,羅蘭一邊也沒忘記射箭,解了諾因一次性命之虞。不過對方不領情,還狠狠瞪了他一眼。
單純……嗎?楊陽若有所思。希莉絲依然惴惴:「徹底的神滅更糟啊!就算我們幹掉他,肖恩也會被他拖累死!」她還不知道情人有和兄長同歸於盡的念頭。
就連那個冰冷嚴肅的神祗,也欣慰地嘆息,摸摸他的頭說,『乖孩子。』
兩個人類和一個妖精走後,室內有片刻的冷場。
「城主大人,您沒事吧?」賽雷爾沖向主君的遺孤。奧黛露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嗯,多虧妮婭和莉塔小姐救了我們。」莉塔彎腰行了一禮:「王。」
「格蕾茵絲已經向我彙報過了。」席恩合上眼,一手習慣性地摩挲法杖,嘴角泛開一絲淺淺的笑痕,「不用擔心,哈瑪蓋斯,我本來就沒打算現在清算。了解神之泉的奧秘,調適好我自己,這些都需要時間。再說,毀滅世界,對我有什麼好處?」法師不做無用功。
眾人嚴陣以待,卻見煙霧散盡后,露出的是個嬰兒手臂長短,圓滾滾胖溜溜的小生物。小小的眼珠,大大的耳朵,細細的尾巴,還是粉紅色,形象十分可愛。
「貝里卡斯大人去世了。」
「可以,你當女方。」
在煩躁和自厭的情緒之上,是一股難以形容的安心感。
「!」腳下堅實的土地突然變成沼澤,蕾雪反應迅速,一枚風炮打下,利用反衝力讓兩人彈到邊緣地帶。顧不得滿身狼狽,設下防禦結界。白光卻只閃了兩下就消失,情急之下不及細想,又施展了一個大氣護盾,這次純青色的風盾很順利地張開。
明亮有力的旋律滌盪起層次而規律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曼延至整個始源之海。猛烈的波濤律動著平穩,在逐漸婉轉柔和的曲調安撫下歸於寧靜。無數金黃色的靈絲緩緩向中心收攏,與之呼應,幾乎完全透明的人影慢慢實體化,藍色鑲銀邊的天鵝絨袍子被汗水浸透,濕淋淋地貼在身上,湛藍的長發遮住面容,一雙白玉似的尖耳隱隱顫動,發間隱約可見慘白的清雋容顏和額間的荊棘花。
「那就現在問問他!」扎姆卡特沖向柜子,拿出幾瓶烈酒。楊陽有點遲疑:「他說他能出來的次數有限,還要省著用,是不是等比較重要的時候——」扎姆卡特直接敲碎瓶口,往史列蘭嘴裏倒:「這還不是重要時候?私生子都找上門了!」楊陽慌忙阻攔:「別灌這麼多!幾口就夠了!」史列蘭嗆了兩下,絕世的俊容浮起玫瑰花的色澤,眸光也迷離起來。
帕西斯瞭然地微笑:「我好得很,再活一個世紀也沒問題,俗話說禍害遺千年嘛,哈哈哈。」
「呵呵。」楊陽幸災樂禍,她的報應很快臨頭了——諾因擺脫露蒂絲的糾纏,匆匆跑近,用命令的口吻道:「陽,我們去跳舞!」
貝姆特驚訝地看向昭霆。維琳也忍不住問道:「那星賢者是誰?」席恩一怔:「星賢者?」
在這樣的攻勢下,連趕來救援的光復王也一陣刺痛,急忙把蕾雪等人送回中間地帶,釋放凋死術。
「好是好,可為什麼是紅綢帶?」這是迪斯卡爾關注的重點,莫怪他不領情,髮式本來就女性化,再綁紅的更娘娘腔。兩女異口同聲:「因為配你啊!」她們試過其他的,都不及這根好。
「貝里卡斯死了……」止息之君的聲音帶著哭腔。東城城主和光復王倒抽一口涼氣,齊聲驚呼:「你說什麼!!!」
「沒關係,我叫希露菲爾來。」暗黑神平靜地道。
「是嗎?」兩個少女鬆了口長氣,為天大的好消息歡欣鼓舞。史列蘭沉聲道:「這就好,他敢滅神,就要有承受其他神明怒火的覺悟。」楊陽等人第一次見識到他身為神的一面,很不適應。希露菲爾也不無驚訝:「蘭修斯大人……感覺比以前成熟多了。」
一片垂頭喪氣。維烈愧疚地懺悔:「對不起。」諾因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索性你滾回魔界去得了。」楊陽狠狠踩他的腳。吉西安也看不慣他頤指氣使的德性,故意冷冷地道:「他走也沒用,惡魔可以轉移目標,比如——同樣來自異世界的滿願師。」諾因登時變成悶葫蘆,他寧可世界毀滅也不讓楊陽走。
事實上,除了冰宿以外的滿願師名頭都已跌到谷底。一個被強盜頭子擄去,成了壓寨夫人;一個被藍龍騎士綁架,當了魔族的階下囚;一個下落不明,但同樣不是好窩裡的鳥;最極惡的那位,乃是魔界宰相之女。其父曾經殺人無數,罪惡滔天,如今又召來了負位面的惡魔,簡直天理不容。
※※※
靈巧的風鳥在天空閃避影龍的追擊,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流暢,看得艾斯托爾興緻高漲,好整以暇地和兩人玩起捉迷藏。
傳聞羅蘭曾用一招風系禁咒【芙洛的狂嘯】令蠻族統領人間蒸發,三萬名士兵喪生,現在楊陽等人總算見識到了。尤其是被颳得連連倒翻筋斗的諾因,若非芙米之前施的神術還有效,他當場就會變成齏粉。
「你的意思是——」不止楊陽,冰宿等人的注意力也被這番話吸引過來。羅蘭沒理會她們心急的追問,依舊不疾不徐地分析:「還有個證據,神的容貌不能被法術改變,也不能被幻術遮掩,但他的臉在他拉開帽子前我就沒看清楚過,可是他剛剛散發出的確實是神威。」冰宿會意地介面:「也就是說,他和混亂神有關係,但不是神之子?」
「我會睡不著。」迪斯卡爾非常認真地睇視她。埃娃只有咕噥著妥協。霍娜雖然也無奈,卻沒有說什麼,起身幫他披了一件衣服,又看他不時把鬢髮撥回耳後,靈機一動,和埃娃偷偷商量。
嗯,比某人有禮貌多了。奇蜜拉心下滿意,態度也和氣許多:「不算作弄啦,只是警告你們放聰明點,別做無謂的努力,趁最後的時間好好享受——還有還有,你的夢非常美麗,我們打個商量,用你的命換好不好?我怕用搶的,會不小心弄壞了。」
維烈的異能級別遠遠超過她,也是一面空間屏障打出,輕易撞碎敵人的攻勢。娜夏雙扇翻飛,投出鋪天蓋地的水刀和負能量射線,一時讓他手忙腳亂。兩人打得翻翻滾滾,扎姆卡特和哈瑪蓋斯也開始第二回合的較量。眼見情人暈倒,抓狂的血龍王使出了威力強大的吐息,濃縮的火焰呼嘯著爆發。哈瑪蓋斯也禮尚往來地回以蒼藍色的冰焰,碎散的火球和迸裂的冰晶狂亂地飛舞,兩股炎浪的衝撞處盪開激烈的波紋,彼此撕扯吞噬,灼熱又冰冷的暴風席捲了整個精靈城,連堅實的石柱和海水的天頂也哀鳴著晃動。
「妮婭!」看清那是什麼,冰藍的雙眼霎時粲亮,兩手托起那嬌小玲瓏的美麗生物,「難得你來看我。」
維烈是加冕典禮那天的打扮,習慣性地戴上精靈之眼,束起黑髮。肖恩一襲褚色長衣的本色扮相,這是窮酸脾氣發作,考慮到和惡魔打起來,萬一弄髒弄破,能量做的衣服好修補替換。吉西安就高雅多了,白金色的短髮梳得整整齊齊,腰懸法杖,風之羽別在胸前。除了他們,還有祭司長芙米、幾位高階法師、和一個中隊的精兵團成員,由團長沙里西恩帶隊。
「這可不行哦,連從小就拋棄,還成長得如此英俊瀟洒、聰明懂事的兒子都不認,會讓寬宏大量的我也火大。」
「喏。」遞出皺成一團的衣服,諾因耷拉著腦袋道。吉西安冷哼一聲,穿回外褂撫平褶皺,毫不客氣地下達通牒:「年薪加三成,假期翻倍!」
「普……!」羅蘭剛喊了一個字,就發現不對:金光沒有沒入他的身體,而是滲進他胸前的掛飾。
「你還是學不會教訓。」抱著先一步搶過來的小男孩左看右看,席恩詢問一旁的格蕾茵絲,「這孩子是惡魔吧?」
「你才不會幫他,給我拿著。」
「你你你……我要被你氣死!」
「哈瑪蓋斯,把她帶去聖柱的密室。」指示完畢,他毫不憐惜地扳開女郎玉白美麗的手指,隨意甩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從女主人身下探出,紅眼睛忽閃忽閃,沒認出床上的青年換了個人,撒嬌討好地搖擺耳朵。
「哈瑪蓋斯——」
※※※
鏘!天空裂開一道細縫,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羅蘭喚道:「菲烈冰!」
「嗄!?那個白痴暗黑神的兒子?」帕西斯打斷,下巴差點掉下來。法利恩等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羅蘭頷首:「對,不過應該是影子之類。他被負能量侵蝕了神性,你試著凈化一下。」
發覺敵襲不止幻術或暗系魔法這麼簡單,他調動體內的神力設了層水膜,幾乎在同時,劇痛在他背心炸開。
濃重的藥味混合腐木的氣息,繚繞在簡陋的木屋裡,經年累月,滲入病弱的軀體,留下揮之不去的夢魘。
「將他們移走呢?」一直沒開口的史列蘭語出驚人,「離開法陣,就不會受影響了吧?」月怔怔點頭,贊道:「你真聰明。」黑髮神祗綻開燦爛的笑靨,很高興得到誇獎。
「只有主人能使喚我。」和巍峨兇猛的形象不符,異形之龍吐出的是非常年輕,甚至能用年幼形容的男性嗓音。高階惡魔躲在他的膜翼後面,一邊揉太陽穴一邊煽動:「他們就是來殺你主人的壞蛋,侵犯他領土的惡徒——你忘了他委託我們共同管理這座都市?」哈瑪蓋斯接受了她的說法:「好吧,我會解決他們。」
「是,您的弟弟他們被堵在歐斯佩尼奧大人那兒,不過情況也不妙。」
「話是如此……」
「哎呀呀,別血口噴人啊。」懶洋洋的語調完全不同於平日,楊陽一驚,險些推開他。拂了拂發,混亂神緩緩直起腰。一雙看透世情的眸,流轉間粲然生輝,猶如瑰麗的黑色鑽石。似笑非笑的神情,風情萬種的氣質——任誰也不會把他與史列蘭搞混。
「……」
「她上午要值班,我反正不管事,就溜出來玩。」
「你還不答應嗎?他快衝過來了,三個大男人在公眾場合拉拉扯扯很難看的。」雷瑟克笑著投出致命一擊。吉西安放棄地垂下雙肩:「好吧。」
四方結界,知識之神艾爾菲瑞特傳授的大型封護陣,能夠將深淵領主強制遣返,低階惡魔直接消滅。本來蕾雪認為凈化結界更好,但羅蘭從楊陽等人的經驗得知:白魔法有壓抑人的負面感情的副作用,從而在內部形成魘魔,使事態惡化。再者,惡魔是人心在負位面的投影,只要生命尤存,就不可能根除。
這傢伙難道不知道種族本能是不能違抗的?這可不是誤食春藥用冷水沖沖就能熬過的事。茶發少女橫了情人一眼。沒察覺她的小動作,對自己的忍耐力信心十足的金髮青年開懷大嚼。
回家的喜悅使每個人都露出了笑意,就是在這個最鬆懈的時刻,破繭的鳴動震撼了天際。
骨架修長,白皙性感的大手,從黑色的圓形空洞伸出,猶如一朵在暗夜裡長出的曼佗羅。
見暗黑神進門,人頓時爆滿。
孝子啊~~~旁聽者情緒混亂地感嘆,快看不下去這對父子戲碼,實在是史列蘭太幼稚,榮升為父輩太讓人難以接受。
身形猛地拔高,脫出那片水域,被滲透的感覺依然存在,化為遊走全身的澎湃力量。
「討厭的白妖精……讓他們沉溺於夢境不是很好嗎?人類本來就是追求夢想的生物,是虛是實,又有誰分得清楚?」
「唔?」席恩下意識地舉起手,入目是白皙細膩的肌膚,這才遲鈍地認識到形象的變化,沉吟道,「可能是這邊的升華也影響到我的分身了吧,我的靈魂本來就不是原本的模樣,這麼一來就定型了。而且,之前我用的是精靈的協調之力。」
「沒辦法,事有輕重緩急。」點了一盤海鮮面,羅蘭在她身旁坐下,「格安太急功近利,讓他受次教訓也好。」
紫絹和紅寶石耳墜終於物歸原主。
外面是一片荒野,混沌不明的夜空浮著一輪紅月。他們位於高塔頂端一個像鳥籠的凸起。剛用羽落術下去,暗影之王就火燒眉毛地衝進來:「啊啊,糟糕!」
入夢前,他依然能感到掌心和額頭的溫暖。
「哦,那個倒霉的傢伙啊,不過是被我隨機抽中的,他活著也是痛苦,儀式一完成我就讓他消失了。」
看破他拙劣的把戲,混亂神笑吟吟地道,『歐塞,你被寵壞了。』
重逢的人們不及問安,視線就全部集中在法陣中央的年輕人身上。鑲有典雅銀紋的藍色天鵝絨外袍,一對純粹由光芒構成,如絲帶輕柔的羽翼在他背後拍打,隱隱映出黑夜,驚心動魄的美麗,靛藍的長發反射出星光,襯托出異常精緻的五官,神情平淡冷漠,一如無波無痕的雙眼,硬質得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
※※※
冷不防一個冰冷的東西貼上臉頰,楊陽嚇得一蹦三尺高:「哇!」
席恩注視哈瑪蓋斯清澄的藍瞳,雙眸掠過幾不可察的微光,恍若靈魂的一縷搖曳。
肖恩三人也大驚失色,獃獃瞪著突然殺出來的敵人。
「不要!」黑髮神祗急得幾乎要跳腳,「我不承認!我不是蘭修斯!我是史列蘭!我沒有兒子!我也不要兒子!我只要諾因和楊陽!我要永遠和他們在一起!」
「……你可別拔苗助長。」身邊就有個例子,羅蘭實在有點膽戰心驚。
「你怎麼這麼亂來!」
「嗯!」很高興得到信任,哈瑪蓋斯揉揉眼,還有些模糊的視力恢復,「主人!為什麼你的樣子變了!?」
父親一帶他離開神域,病就慢慢痊癒了。那也是永別,從此他再沒見到那些懷念的神祗和使徒。
「楊陽,其實你沒必要急著使用異能。」因為沒對象,維烈好整以暇地上課,「我們的能力太強,就算有PC環,一個控制不當,還是會造成難以收拾的後果。你還是練習魔法和弓箭,腳踏實地的來。」楊陽為難地道:「我知道,我也不想著急,可是如今又是席恩又是七領主,我要不能自保,會拖累大家。」
漫天血霧充斥視界,炸空了大腦。
「呃,我也不確定。」格蕾茵絲不認識僚友斗篷下的真面目,更何況歐斯佩尼奧還返老還童了。
「他這樣不行,雷瑟克。」良久,吉西安終於開口,語氣沉重。雷瑟克手一抖,回以默認的神情。
「這給你,我感覺你和風元素很親近。」
從頭頂灑落的男聲澆了眾人一盆冰水,法師迅速結陣,祭司在內圈布防禦,侍從訓練有素地集隊散開。無視人類的忙碌,深淵領主依舊意態悠閑,目光只定在東城城主身上:「好好保存我的禮物,我們儀式上見。」語畢,自在地消失。
說得像賣房子的。羅蘭剛想扳開臂環,歐斯佩尼奧又打了個響指,灰暗的天空頓時變得花花綠綠,沙地上也東一堆西一簇地長滿了色彩鮮艷的植物,品位之低令人不忍卒睹。
「我……我想睡了。」別開眼,他很鴕鳥地道。霍娜也沒逼他,慢慢鬆開手。
「算是吧,你跟我來——暮,抱我回房間。」先解決變形術的問題。
不堪重負的疲倦和不堪回首的罪惡感依然存在,一些問題也沒有獲得解答,但是這一刻,一切都不再重要。
「現在除了我、秦蒂絲和蘭修斯大人,他們都有了眷顧者。帕西爾提斯算是賀加斯大人的神眷之子,蘭修斯大人我估計會選維烈或他的女兒,剩下我和秦蒂絲,我們也打算挑選。」
至於人做支點,是為了讓結界更具有彈性。比如臨時增加什麼功能,擴大範圍之類。另外,這個複合結界也有盟約的性質,勢必由三位城主或他們的代理人擔任。而北城城主奧黛露年齡幼小,南城城主蕾雪也是脆弱的女性,承受不住結界完成一刻的衝擊,又是亡國之君,羅蘭作為代表就順理成章。
娜夏也是一呆,隨即,心底湧起不安:
「奇怪。」奇蜜拉托著下頜,一派輕鬆自若,「龍王也罷了,怎麼這個冷麵孔的小姐連我的幻術也沒中,還直接找到你?」
他不明白這些偏激的想法從哪裡來,卻漸漸壓不住那股迫切的渴望。他想擁有些什麼,不是施法時力量流過全身的愉悅充實,比那個更深刻,更熾熱。熱到足以融化他內心的寒冰,釋放出某些塵封已久的東西。法師的理智又不允許他玩這場真假難辨的賭博,結果只能逃避。
他因為手頭一個研究耽擱了,瞥見獵物的背影,不滿地皺眉:「才兩個?那幫傢伙真小氣。算了,總比沒有好。」
「啊,親愛的。」不意外兒子一動不動地瞪著自己,帕西斯笑得無比慈和,「我明白,你看不上這些小玩意兒,沒關係,我早就為你專門預備好了。」
大家不置可否。
「一會兒我們來接你,有事大聲叫。」臨走前,諾因囑咐。風神揉著裙擺,一臉局促:「蘭修斯大人……」
魔界宰相一震,眼眶不由得濕潤,啞聲道:「從來沒有人說,我是他的驕傲。」黑髮少女眼中泛起柔和的波光:「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可以自豪地對全世界的人說,你是我父親。」
光復王相對泰然得多:「惡有惡報啊,老實說我也挺想幹掉你們,可惜被席恩搶先了。」羅蘭瞪他,突然警醒,慌忙轉向普路托:「師……師父呢?賀加斯死了,他會不會死?」
投入那麼多心血,歷經那麼多磨難,拋棄那麼多,割捨那麼多,他怎麼能在這裏失敗!!!
嘶!第三件衣服。
「黎姬?原來是高貴偉大的母神。」瀆神者的語氣不帶絲毫敬意,眼底閃過邪佞的火光,「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就是她叉開腿生了你們這幫豬腦,標準的禍害,宇宙第一個婊子,一想到一會兒要在她的身體里成神,我就噁心得想吐。」
意識瞬間發散開去,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核心的部分卻始終清晰透徹,一絲絲地感應,捕捉每一縷最細微的涌動,編織成衍生的細線,在虛無的空間里彼此連接貫通,由點成線由線成面構架成一個巨大的淡青色光繭,抵擋住來自上下方的深藍色潮水,並迅速滲透融合。
你也知道自己是包著人皮的惡魔啊!楊陽等人瞪他。
「對了,暮。」又拿了塊綠豆糕,他綻開揶揄的笑容,「聽說你這幾天和一個叫莉塔的漂亮龍小姐走得很近,是不是移情別戀了啊?」巴哈姆斯一怔,堅決搖頭:「不是,我是為了馬上要到的發情期。沒有感情的話,做那種事很奇怪。」
「啊?」這回輪到羅蘭傻眼,冰宿也愣了愣。會意后,東城城主的神情有無法抑制的動搖:「那……那個,暮,你的發情期會不會影響到我?」
不約而同的,諾因拔出蘭修斯點化過的重劍,肖恩喚出天杖變化的十字劍,雙雙搶上。吉西安也緊急加強結界,他們都本能地感到刺痛靈魂的殺意。
四塊封印石已經打下,只剩最後的收尾工作,地點在東城首府坎塔薩。到時群英匯聚,是一網打盡的好時機,對此羅蘭也有心理準備。
「可惡!放開歐斯佩尼奧大人!」娜夏直撲敵人的面門,被輕鬆抓住前蹄:「這隻豬又是什麼?可以吃嗎?」
「真搞不懂她。」茶發少女大惑不解。東城城主抱怨奶汁烤蝦的甜味:「為什麼連海鮮也放糖?」嗚嗚嗚~~~他快受不了啦!
「咳嗯,總之,我希望在座的諸位能暫時忘記過去的不愉快,和睦相處,畢竟我們面對共同的敵人。總要先解決外人,再自家打得痛快。」
「正因為要並肩作戰,才不能疏忽了事前的了解和配合。」貝姆特有心和他抬杠。羅蘭微笑道:「諾因城主的話也有道理,我們就邊走邊談吧。」
吉西安見機地拉著芙米躲進黑龍王的結界,但凝聚了四大元素的魔法障壁也免不了一陣搖晃。
轟!傘形的氣炮以毫釐之差掠過奇蜜拉,深深砸進沙漠,噴出驚人的湧泉,震動整個異空間,景物出現了片刻的歪斜。
席恩很想掐死迪斯卡爾。
「接著,紫色眼睛的酷哥,好好保管。」拋還主人,蘭修斯瞥見雷瑟克的佩劍,順手也點化了,脫力地吁了口氣,環顧在場的所有人,吐出遲來的自我介紹,「我是初代的蘭修斯保留下來的部分人格,抱歉打擾了,我的後繼者無恙,你們放心。不久的未來會有一場人為的大災難,我是不想理會,可惜有個我牽挂的笨蛋在裡頭,不能不管。這些武器給你們,是個危險的賭注,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是這樣的……」吉西安正要搬出早就準備好的措辭,史列蘭的聲音令他驚出一身冷汗:「不用擔心,除非粉碎我的神格,否則席恩沒可能破除我和賀加斯共同設定的法則,稍微修改是行,所以我們要小心。」
輕笑聲壓過所有的驚疑,然後是帶著古語腔調的優雅嗓音:「歷史本來就是婊子,前人愛怎麼弄怎麼弄,絕對敬業。」
不斷下沉的過程中,有一絲微小的疑惑冒了出來: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缺少了什麼……
「回去吧,吉西安,你這不也是鬧小孩子脾氣嗎?」雷瑟克語重心長地勸道,「你明知殿下不會對你放手,他嘴上是說得硬,但你一走,保證他馬上立個罪名,天涯海角緝拿你,凍結你的財產,斷絕你的生路,直到你主動低頭回來。」吉西安咬牙切齒:「好,那我們就來比比誰骨頭硬。」
諾因怔怔拉下衣服,滿臉震驚過度痴獃的神情,顯然沒料到自己隨口的賭氣會鬧到這麼決絕的場面。以往不管他怎麼任性,怎麼偷懶,吉西安也最多氣一會兒時間就原諒他。
「不好!」月的碧藍風界和肖恩的水球同時張開,才險險逃過滅頂之災。暈頭漲腦中,深淵領主含笑的聲音遠遠傳來:「趕緊回去吧,不然,還會有遺憾等著你們。那個中城城主已經答應他敵人的合作協議,你們去晚的話,可是會錯過我們精心布置的饗宴。」
只要他即刻投入神之泉,就能避開這場動蕩,填補貝里卡斯的位置,成為新的命運之神,然而席恩沒有這麼做。因為他還不了解神之泉的原理,焉知跳下去以後,會不會像剛才那樣失去神智;或者被抹消作為人的一切,同化成第二個貝里卡斯。何況他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取代神明,而是超越!如果擺脫命運卻被神的宿命套牢,那真是笑話奇談。
「我確定,再不想想辦法,我們也會變成靜止的東西了。」擔任兩人保鏢的特亞修開口,他剛剛試著揮動長槍,接觸到光帶的剎那,槍頭竟然變成了水晶,再一戳,啪啦碎散,「……這裏的主人一定有把人石化再敲碎的怪癖。」惡魔實在太討厭了!戰士的天敵!
「進去吧。」肖恩緊握的雙拳發抖,「必須看看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直面兄長的罪孽,即使他也得鼓足勇氣。
水晶般剔透的黑眸眨了眨,『你是誰?』
「艾德娜說的沒錯,羅蘭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要做的是保護自己。」妮蘭迪婭滿臉與小小的個子不相符的嚴肅之情,「小心,我感到這裏的氣和沉星森林很相似。」
不夠!時間不夠!他需要三十秒,不,十秒!
女人?只有屍體可靠。
「小小的水精,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冷笑一聲,歐斯佩尼奧隨意彈指,就將來襲者還原成最初形態:一滴海水。
從窗外望去,天邊懸著一輪橙黃色的夕陽,斜斜照進室內,將伊維爾倫城主整個人鑲進光影。淡金的髮絲像半透明的金紗,瞳孔也反射出碎金般的流彩。
「等等,有話好好說。」維烈當起和事老勸架,畢竟這件事史列蘭也有罪過,「他終歸是你父親,你不能這麼對他。」
「你這女人——」正對友人感到愧疚的維烈大怒,轉過身,一向溫文的俊容被殺氣籠罩。
她的美超越了想象的極致,甚至比賀加斯和蘭修斯還完美無暇,眉間彷彿永恆的母性光輝又拉近了難以逾越的距離感,就像圍繞她的淡淡神光,貼近而悠遠,聖潔而溫柔。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中城祭司長芙米·雷斯沃成為火神神女的消息很快傳遍大陸。早在此之前,東城城主羅蘭·福斯就私下聯絡北城的祭司長,地神神女維琳·桑契拉和南城城主,風神神女蕾雪·伊娃一起商討,為即將到來的危機做準備。就連火神選擇神女,也是經過他的首肯——這種時候,可不該計較啥敵我之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何況神明的力量不能被用於戰爭。
「不是啦!」帕西斯提高嗓門,安撫徒弟的醋意,「我就是特地來告訴你,他們動作很快,我們是不是也採取一些主動的策略?躲在龜殼裡可解決不了根本問題。」羅蘭也調適好自己,搖了搖頭:「但是對我而言,首要是確保城民的安全,其次才是打擊敵人。何況惡魔和人類的罪惡一樣,無法根除。」
他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少了玩具,他也會無趣,但是連玩物的資格也沒有的小蟲,還在他面前垂死掙扎,就掃興了。
歐斯佩尼奧掩嘴輕顆,完全想起過去的事讓他的情緒極其低落,但是再鬱悶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回頭找個沒人的角落自己舔傷口。
「這裏嗎?」法利恩小心翼翼地碰觸他的左臂。巴哈姆斯更直接,一把拉下他的袖子。
黑瞳浮起恍若夢醒的感慨,像剎那間度過千秋萬載,斂盡了滄海桑田,日月星辰。時間之沙從指間流逝,徒留悵然的餘韻。
清冽的嗓音如鞭抽過,迎視義兄詫異的視線,金髮青年調整略微紊亂的氣息,道,「我已經是半龍,再喝下神之血,我會變成半龍半神,失去人類的稟賦。」
「……」羅蘭等人目瞪口呆,注視石化的中城城主。
被他詢問的對象一襲素袍,蹺著腿,姿態不雅地喝著紅酒——眾神里,只有他不會發酒瘋。因為他活得瀟洒,心裡頭啥事也沒有。幽默風趣,嗔笑怒罵,全是浮在水面上的冰。
歐斯佩尼奧的形象和剛才截然不同,散發出滲入骨髓的妖艷,就像生長在墓地的食骨花,蜷曲著長長的絲狀花瓣,妖冶地誘惑路過的人,吞食入腹,是戰慄而致命的美麗。
「無名氏!」賽雷爾一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認錯人了,神官不會死靈魔法,也沒有這麼優雅的氣質。但是他好奇的神情很像,還有望過來的眼神:「沒事了,出來吧。」
「嗯,她說不是父親,是我的複製人,這點很奇怪。」維烈喃喃道。
「哎呀,把我精心的布置都沖沒了。」
反射性接住的術士長滿臉呆相:「你……你是……?」希露菲爾露齒一笑:「我是風神,風神希露菲爾。」
什麼力氣!貝姆特只有更駭異,若非他用巧勁卸掉大部分力道,右手就廢了。對手的動作大開大合,到處是破綻,顯然沒學過正規的武藝,但是遠超人類的反射神經和巨力足以彌補一切漏洞。
恍惚間,墜入一個安寧祥和的空間。
對美貌免疫的羅蘭最先回過神,禮節周到地吐出社交辭令。儘管心裏嘔得要死,諾因畢竟受過王室教育,表面的應對還沒問題。你來我往了片刻,西城的船也到了。
「真討厭,和他們那個陰魂不散的主子一樣。」帕西斯嫌惡地道。
羅蘭兩手一攤,非常無辜:「真的沒了,我洗澡時想把它拿下來,結果它就融進我的身體里了,留下一圈像花紋的記號。」
「嗯,那我回去了,學習的好機會。」
右手被緊緊握著,像要掐痛他似的用力,和他一模一樣的小男孩趴在床沿,用哽咽的語調道:
「應該有帶隊的,不要大意!」羅蘭揚聲道。沒有高階惡魔開路,這群下等炮灰根本不可能來到現世。五位大佬自動自發地站到指定位置,齊聲詠唱咒文,將魔力灌入安置好的法器。
「風神!?你能召喚她?」希莉絲大吃一驚。楊陽匆忙點了下頭,大聲呼喚友人。
連龍鱗也能穿透的骨刺一下子就被攪碎成黑霧,膜翼在剎那燒盡,全身騰起火焰,骨架一點點剝離,靈魂一分分潰散,巨龍卻一聲不吭,依舊緊緊守護住身下的人,築起靈與肉的盾牌。
巴哈姆斯也有點生氣:「請不要把龍嚴肅的繁衍視為獸行!我們和隨時隨地都能發情的人類不同,是對愛侶絕對忠誠的生物!除非對象死掉,因為本能和義務沒辦法,但我還是不想瑪蒂以外的任何人給我生孩子!」羅蘭沸騰的大腦冷卻下來:「抱歉,那大約多久?」
漆黑的神弓從天而降,然而就在它穿過的剎那,裂口又封上,另一道人影攔住了巴哈姆斯的快攻。這邊也遭到突襲,下沉的水之護罩幾乎擦到冰宿的鼻尖。
「我是……嗚!」史列蘭一言未畢,被楊陽牢牢捂住,然而答案已經很明白,一時冷場。
哈瑪蓋斯一呆:「那,惡魔那邊——」沒有透露內心的真意,席恩避重就輕:「我會給他們報酬。」
難道,席恩主子出了什麼事?
「喂喂。」又一件衣服報廢了,今天是什麼日子?破財日嗎?其他人卻沒閑情關心這種小節,統統瞪大眼,看著肌膚上的詭異紋樣:黑綠相間的藤蔓,清晰而精巧。
「原來如此。不,不對,在海底的話,距離更不能達到這麼遠啊。」羅蘭困惑地自言自語。帕西斯奇道:「你在說什麼?」羅蘭這才將遇刺經過扼要敘述。
「那個……黑龍王陛下,上次多謝你幫忙。」出於同伴情誼,楊陽說出遲來的感謝。
在餐廳,他不意外地看到同桌吃飯的義父和情人。
「黎姬……」雖然明知是自動防衛系統製造的幻覺,那位慈愛包容的女神早已煙消雲散,闊別的擁抱和懷念的蓮花香氣還是令貝里卡斯感到一陣鼻酸。
「我去上廁所。」諾因一溜煙沖向後門。大家心照不宣,不去戳破他的粉飾。好歹他沒死硬到底,還曉得輕重緩急。
丟臉啊~~~哥哥~~~簡直像要糖吃的小孩!埃娃無聲哀號。霍娜紅著臉乾咳:「哼嗯,那你答應讓我做你的女朋友了?」迪斯卡爾眼巴巴地瞅著她:「嗯。」
「嗯,既然蘭修斯大人開了先例,我也幫你點化吧。」希露菲爾接過月的法杖,溫柔地描繪,不一會兒,發光的字跡也一個接一個透出杖身,伴隨著清冷如月的純青色光芒,水銀般來迴流動。
將整個始源之海的能量,調節成和他的靈波一致。
幾次撲擊不成,影之龍結成包圍網,吐出暗屬性的黑色彈幕。蕾雪純藍的眼眸閃過一道銳光,彷彿回應一般,風鳥展開的雙翅也亮起刀鋒般的光芒。
楊陽擔憂地大喊,她呼喚的神雙目無神,四肢軟軟垂下,顯然失去了意識。她焦慮萬分,卻只能在原地干著急,不敢貿然進攻。諾因卻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長劍一揮就衝上去。了不起史列蘭被強制遣返,那樣反而好,可以直接殺到負位面扁死這個混蛋。肖恩正和天杖勾通,見他出手,不放心地喚出暗鐮,跟在後面掩護。為死去的同伴祈禱完冥福的芙米甩手兩個【火焰護盾】,然後是最高段位的神術加持【戰神之怒】。吉西安也沒閑著,時時用風刃支援。
只搬了兩家,同樣屬於入侵者的敵我雙方就狹路相逢。奇異的呼嘯傳遍全城,通知其他惡魔有人來襲。
斜睨她,埃娃意有所指地笑道:「總是這麼不解風情,將來哪個女人敢要你。」霍娜頓時滿面飛紅,抓了只蘋果削起來。
光華暴漲。
她十歲就被風神選中,與神明的契合度遠比二十七歲才成為神女的維琳和一直抗拒神子身份的法利恩高,使用力量自然更得心應手。
「趕上了。」
來襲的低階惡魔非常多,黑壓壓一大片,卻中看不中用,連最外面的防線也沒能攻破。物理打擊對這些負面感情的凝結體無用,但是魔法傀儡和加持過神術的武器就不同了,當東西兩城的術士團加入,鋪天蓋地的雷雨冰箭接連落下,更是所向披靡,敵人成批倒下。
那種東西頂個屁。羅蘭打心底唾棄。法利恩也不以為然:「這個標記似乎不會危害受術者,我們的力量和它本質相同,也無法驅逐,還是請諸位大佬想想辦法。」正愁無用武之地的長者們欣然允諾,拉著羅蘭就要去檢查。
「嗯。」楊陽展顏,接過飲料。
紅潤的小嘴勾起同樣甜美的弧度:「我還當是哪個不自量力的人類,原來是席恩主子的頭號大敵。」肖恩握緊鐮刀的長柄:「你是我哥哥的部下?」
「哥哥,我總覺得心裡頭不塌實。」
「嗯……你不是有飛焰嗎?」維烈想到一個點子。
夏之夜悄悄降臨,要塞內人聲鼎沸,氣氛更熱烈。划船比賽已進入尾聲,水畔依舊人滿為患。三百多個攤販林立,向往來的客人推銷酒、料理、水果、玩具和飾品。街頭藝人,占卜師,舞者和樂師也群聚在這裏,中心廣場的熱鬧似乎轉移到湖濱。水面繁星點點,掛著彩燈的小舟飄蕩,身穿民族服飾的劇團成員在竹筏上表演各式各樣的節目,博得了無數掌聲和喝彩。
「我對這方面的事務不太清楚。」羅蘭穩健地笑道,「還是要仰賴大佬們的指導,和各位的幫助。」
「問他。」淡淡一哂,歐斯佩尼奧繼續將父親纏麻花,「我當時只是個小孩子,懂個啥。理由是有一個,但他叫我保密,不許對任何人說,獨自負擔,直到萬物終結的一天。」
「無色之屏!」冰宿抬起戴著封護之環的左手,一層薄薄的光暈立刻取代護壁罩住眾人。剛鬆了口氣,鮮紅的波動接踵而至,宛如奔騰的巨浪,拍擊著神力的屏障。
「……當我沒說。」
他們身處的是一個像是法師實驗室的奇怪房間,堆滿了雜亂的物品,有水晶球、標本、動物的毛皮、碾成粉末的金屬、瓶裝的藥劑和各種工具,書架上全是厚厚的古籍,透明的玻璃管流動著不同顏色的液體,巨大的曲槽里是可怕的合成獸,地板上也爬滿噁心的食腐生物,還有一些竄來竄去的食客,蕾雪就是被這群毛茸茸的傢伙嚇得跳進卡特懷裡。她沒對連成年男子也反胃的死物尖叫,卻被老鼠嚇得瑟瑟發抖。
「氣消了沒?跟我回去吧。」開門見山。
「為了你的消化著想,最好打消這個主意。」羅蘭很無力:常人看到一頭會說話的豬就沒有食慾了吧,「師父,他是史列蘭先生的兒子……」
「你不要老是用看怪物的眼光看我。」楊陽對這樣的父親也是很陌生。
艾露貝爾為護衛不周請罪,幾位大佬也面上無光。羅蘭沒有過多地責怪,嚴格說來也是他自己不好,如果他乖乖待在有神力加護的會議室里,就什麼事也不會有。當然他不可能永遠固守一處不出來溜達,教訓還是要吸取。
※※※
『嗚嗚嗚~~~賀加斯~~~』下意識地呼喚兄長,要他來打這個壞蛋。
「月,我們也去跳吧。」
「……逃得倒快。」不無遺憾地嘖了聲,帕西斯也沒有追擊,雖然他很想,但多耽擱一秒其他人的處境就多一分危險,他擔負的是根據先前分發的「指標」找人的任務。
交叉的團扇一分,彈開無聲無息的動力波,切出一道空間斷層,飛快地向前推移,摩擦出尖銳的聲響,帶動景物如水波翻騰——高階惡魔還沒有創造異空間的能力,但是劃出道裂縫不在話下。
「沒有!」吉西安惡狠狠地瞪他,「要我回去,除非那死小孩跪下向我賠罪!」雷瑟克嘆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要他做牛做馬三天倒沒問題。」
「好了,我們耽誤了太多時間,這就進塔,商量一下具體的安排吧。」羅蘭拉回正題。
似乎也沒料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躺在地上的女人張口結舌。
「嗯……好像喝醉和發怒時會出來,他說的。」
「你自己去對他說!」楊陽氣結。月附和:「沒錯,你應當親自出馬解決這件事,不然史列蘭會代你背黑鍋。」蘭修斯正要回答,房門打開,諾因一行走進來。
在他苦心孤詣的時候,那個不爭氣的小子卻在和女人搞七拈三,還越吻越深入,下一回說不定就滾上床了。
「他流著德修普家族的血!」吉西安毫不退讓,「他對這個王朝有責任!也是陛下給他吃,給他穿,讓他受教育,教他本領——他怎麼能忘恩負義!」雷瑟克又是一嘆:「吉西安,殿下不這麼想啊。在他看來,元帥純粹是多此一舉。他認為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事實也是如此。雖然他當時只是個小孩,但他有魔封劍。」吉西安差點氣暈過去:「這……這小子的大腦構造不同於常人。」
「那他就要回報!」吉西安死死咬住這一點。雷瑟克的眼神變得深邃:「他早就在回報了,不然他大可以叫魔封帶他和莉莉安娜殿下走,不用忍氣吞聲這麼多年。吉西安,殿下是很自私、霸道,好像不領情,不講道理,其實他恩怨分明,對重視的人更是仁至義盡。你捫心自問,他可曾虧待過我們?他是動不動蹺班,扔下職責外出遊玩,但他給了我們遠超一般部下的許可權!我們的權利,完全可以推翻他!他沒走,當他夢寐以求的航海家,也是為了想出人頭地的你,想盡忠報國的我,一心冀望他的元帥!可是要他真的踏上和羅蘭城主抗爭,成王敗寇的道路,已經超過他的忍耐極限,有違他的理想,抹殺了他自由的靈魂!因為那一步走出,他就再沒有退路!」
「放心,我分寸拿捏得很准,這小子還活蹦亂跳。」
『我喜歡活著,活著很好,能體驗無盡的美麗事物。但是死了的話,就能和她在一起了,只有虛無能與虛無相融。』
「那也把招子放亮點,我們在巡邏。」
如遭雷擊,深淵領主一震,眸光頓時渙散。
「開什麼玩笑!這實在太突然了!不,解除,解除我們之間的契約!我不要像野獸一樣去襲擊女人!」激動之下,羅蘭甚至口不擇言。冰宿扇了他一掌讓他冷靜,居然想死。
示意部下做好一級作戰準備,羅蘭踏前兩步,彬彬有禮地道:「遠來是客,魔王陛下有何指教?」看來今天得玩命了。
身為主謀,東城大神官還是一派完美的聖職者風範。他雖然是暗影的指揮,但也曾親自出手,對於這種仇恨的眼神早就不陌生,也不再有感觸。西芙利村的屠殺事件他是鹵莽了,但是無名氏神官若不為羅蘭所用,以他的本領和特殊身份,一樣要革除。他介意的,只有主君代他背了黑鍋。
「他毀容了!?」肖恩失聲大喊。少女撇了撇嘴:「對啊,不過我不知道他怎麼毀的。我也不是他的部下,是他部下的部下,歐斯佩尼奧大人的首席近侍娜夏瑟菲安,你們叫我娜夏就行。」
只有單方面挨打。
「感謝上蒼!至高神也有了神眷之子!」維琳單純地欣喜。賽雷爾的神情則有點複雜。
楊陽又氣又急,踹了他一腳:「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追啊!」
這其實是不少人想問而不敢問的問題。
「別動。」見扎姆卡特和維烈也要出手,歐斯佩尼奧就有點認真了,又分出幾縷綁住史列蘭的四肢,「不然我就震裂他。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是用劍做附體吧?雖然他的本體不會死,但強制遣返后就不能下來了。」血龍王和魔界宰相投鼠忌器,一時猶豫不決。他們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萬一兩敗俱傷,可難以收場,至少楊陽那邊沒法交代。
不出所料,怒氣激起了神之泉的警戒,絕美的女郎睜開宛如夜空般深邃的雙眸,彷彿黃金之河的秀髮隨著背部張開的純白光翼優雅地舞動,一振翅就來到貝里卡斯身後,雪白纖細的藕臂牢牢地、結實地抱住他。
沒有計較,希露菲爾眉目柔和:「我們還不至於像賀加斯大人那麼不通情理,你只要小心避開他——嗯,你只能用一種元素,很不方便吧?我可以點化你的法杖,今後你就能用風元素之心施法了。」後半句是對月說的。
「那不是我乾的!」
「想打?來啊。」扎姆卡特躍躍欲試。史列蘭忿忿然瞪著對方,準備祭出神罰之劍。肖恩和維烈想著如何調解,避免一場父子大戰。月卻嗅出一絲不妙的氣息。
「我……我也想把你當女兒看。」維烈鼓起勇氣,「暫時是還做不到,不過我會努力!」楊陽注視他漲得通紅的臉,好笑地想:不知情的人大概會以為他在向我告白。
因為某人遲遲不回而出來尋找的冰宿和艾德娜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歐斯佩尼奧,小歐塞,我的寶貝兒子。』
「姐夫。」也聽得氣悶的奧黛露探頭出來,看到羅蘭懷裡背生薄翼,宛如水晶雕刻的俏女郎,大吃一驚,「她……她是!?」
「大人!」正和冰宿纏鬥的薩菲失聲驚呼,幫忙奇蜜拉擋住巴哈姆斯的艾斯托爾也目瞪口呆:這個一睡萬年的懶鬼居然也會跑出負位面!
「那個時候,我們出使西城途中,你曾經變得很奇怪,楊陽猜測是前代的你殘留下來的人格。」
「太有趣了,我也來湊湊熱鬧。」歐斯佩尼奧彈了彈手指,一隻純黑的金屬環套上羅蘭的左臂,「——惡魔的禮物可是很實用的哦,不過要付出代價。」
「哈瑪蓋斯,幹掉他們!」
「這……」
……等等,正好啊。瀆神者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就讓她代替黎姬的位置,為他生育新一代的神祗,省得他耗費心力煉製一件件魂器。
喜歡喝新鮮的葡萄汁,愛開玩笑,捉弄人,成天懶洋洋的,不是窩在床上睡覺,就是坐在樹上發獃,常常一身葉子地掉下地,秀逸絕塵的臉上滿是惺忪的困意。
肖恩幸福地大快朵頤,胃口和他不相上下的是巴哈姆斯。
「撒謊,叫她老實交代。」席恩皺了皺眉,雖然海精靈全死光也無關痛癢,但那裡畢竟是他的一個基地,這損失不小。哈瑪蓋斯略一遲疑,道:「主人,我認為娜夏不是推脫責任,而是在維護什麼人。」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在主君面前耍花樣。席恩眼神一動:娜夏會維護的,除了薩菲就只有歐斯佩尼奧。
明知是假,羅蘭還是有片刻的恍惚,童年的經歷是他心底最深的疤。
他的目光太認真,逼得蘭修斯也不得不認真,但最後還是給了模稜兩可的答覆,『算是。』
「嗯,好像是達爾邦內海。」
「既然是求助,那儀式還沒成功?」
總算覆險如夷地恢複原狀,穿戴整齊,羅蘭才得以重拾主君威嚴,下達一連串指示。儘管惡魔不是普通人能應付的對手,但這麼多高手齊聚一堂,還被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實在應該反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