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終篇 鎮魂曲
第四章 絕境
他可以確定那兩具身體的確被徹底粉碎，而通過他捕捉到的分子信息，也證實她們沒有把自己的要害惡魔之心藏在別的地方，那麼只有一個答案——
嗚哇～～～你強迫中獎！
我會包攏住你，這樣一來，你覺得自己再空洞也沒關係。
菲莉西亞扶住倒地的臣子，他上身後仰，已經不省人事，臉頰暈紅，呼吸沉濁，那件天藍色的長軍衣還搭在肩上，底下的白大褂和襯衫卻濕透了。
「我夢見，你不見了。」
「怎麼能躲起來！父親確實被那傢伙抓住了！」卡雅生氣地道，瞄了眼二哥手裡托的青色光球，「那是靈魂？」
黑髮科技者輕輕搖首，神情恢復了溫文爾雅，繼續用穩定的動作把削好的蘋果分成小塊。
「還有一件事，當時在場的士兵都被肖恩殺了，魔核損毀無法修復。」維烈用沉痛的語氣道。那時除了弗雷德在發獃，其他人都聽到了精神控制的事，當然要殺掉。
其實，某人還是太純潔了……
而諾因身上防毒斗篷早已在無數次衝撞中破損不堪，全身被毒液浸透。雖然有神劍，但他不是神眷之子，沒有神佑。只有在楊陽身邊，史列蘭的護環才會自動保護他，而在他們分開的那短短片刻，這本該順理成章的條件不成立了。
「我會帶你去我的夢境中沒去過的地方，地下、海底和太空。」
一艘臨時作為會議場所的突擊艦上，前來交涉的官員們見到了那位讓所有地球人切齒痛恨的侵略者。
這時，黑鎖全斷，一隻潔白美麗的大手環住她的肩頭，將她摟入自己的胸懷。
維烈捂著嘴直笑：「舊神都是傻瓜，所以墨守成規，我們親愛的席恩陛下和他的子女可不是那種廢物。」零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維烈，我怎麼覺得你很高興似的！」
竟然用科技力量模擬出神力裝置。
比起拼湊的偽善，直視黑暗和慾望才能看到世界和人的本質。
「不要你管！」楊陽好不容易忍住嚎啕大哭的衝動，聽到神官死亡的真相，她一方面震驚痛心，另一方面尷尬羞惱。那個時候，都是因為幫諾因擋他的婚約，她才假冒他的未婚妻，害得神官誤會。
「嗚嗚……我要殺了你。」伍菲才睜眼，就口齒不清地威脅，試圖用電力脫困。但是天杖的力量連當年魔界宰相的異能都掙脫不了，何況她。
閃亮的光球體再度在他前額浮現，反而向內壓縮般越來越暗，他眼前跳動著無數光纖，完全連接的方程式不再是流線而是一團旋轉的固體，而象徵生物殖裝同步率的數字不斷上升：50%、65%、90%、115%……
維烈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前的躺椅上，穿著往常的白大褂，聚精會神地翻看一本黑格爾的《哲學全書》。
伍菲她們為什麼要問我那個問題，可最奇怪的，我為什麼要笑……
「維烈，你真的被控制了嗎？」
巨大的房間內，層層疊疊的白色鎖鏈已進入紫水晶，漸漸靠近被封固的人體。
黑色的水位逐漸退去，浮現出一個白衣少女，清白的長發，讓人感嘆奇迹的靈動與美麗。
這是多元宇宙的地獄，萬物墮落的淵藪。這裏無論躁熱還是寒冷的風永遠帶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惡臭，永夜統治著焦渴的大地。無限的七層位面上，每時每刻有無數的低等惡魔被負能量孕育而出，在廣袤的虛空出現，渾渾噩噩地廝殺進化，侵吞弱小，蠶食強大。
不對！他的能力既不是能量掌控，也不是時間快進或空間遲緩。戰鬥經驗豐富的女孩敏銳地察覺，拚命移動，以精妙的技巧彌補戰力的差距，試圖找出敵人力量的奧秘。她可以感到，這個和外面世界一樣廣闊的內宇宙，有什麼根本的東西被改變了。
黑髮科技者怔住，久久，才彷彿夢遊般道：「……你怎麼知道？」
「找到了。」
在此尋歡作樂的兩位惡魔領主默默無語地看向聲音來處。
沒有惡魔之心？
※※※
楊陽表情空白，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艦上一片忙亂，緬和零首先跑上去：「等等，別動他！他發動蘭基爾出力過高，小心托住他的頭！」醫務兵趕緊移動來活動擔架，展開急救。
※※※
被水元素王送回現世，楊陽獃獃趴在地上，意識還停留在那彷彿心臟和時間一併凍結的時刻。
掩住嘴，他不住輕笑：「那麼眾神本身設定的毀滅，就快到了。時間這作弊的力量才能與命運一起狂舞，賭那微小的生存幾率。這比起由我們來毀滅，其實有什麼差別呢？不過你們還是會選擇自己毀滅自己吧，人類總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自尊，神也不例外。」
剛剛揉揉眼睛緩過氣，楊陽聽到像是夜魈的恐怖嘶聲，河中聞到人類氣息的大批魔物蜂擁而來，龐大的黑影如噩夢的影子突破激流。見對方抽出劍，她下意識喊：「不行！」雷系的劍不能在水中使用。
——生物殖裝蘭基爾發動——
與晴空一色的厚重布料從雙肩垂下，展翼的鷹形金色肩章下是如同融化黃金的柔軟穗帶，沒有扣起的束腰軍裝沿著清瘦優美的體線翻飛而起，揚起的袖管如大鵬無邊無際的強勁翅膀。
「陽，你聽著，一會兒……把船翻過來，進去……呼喚水元素王的名字，歐拉貝里克。」魔導國國王神智不清地吩咐。
禁錮法術也禁錮異能的負能量御壁沒起到絲毫作用，天黑了，這是兩位領主的第一感覺。
另一個原因……是她有些擔心。她並不是不恨這個黑之導師，不恨魔族，但是看到他被蘭基爾折磨得幾乎痛苦而死，為了她而用盡全力倒下的情景，心情還是有點異樣。
她們把自己的惡魔之心和真名都交給了席恩。
黑髮科技者一怔，思考起來，半晌做了決定：「好吧，我會出席，但是別告訴王，她會動搖。」緬和零默契頷首，這次軍事行動不僅僅是菲莉西亞個人的復讎，關鍵是他們艾斯羅威亞人自己要找協調神和混亂神算帳。
暗黑神將自己的神女緊緊護衛在懷裡，與半空中的毀滅者遙遙相對。
賀加斯一怔，澄清如洗的綠眸平視她。昭霆呆了呆，比起美貌等細枝末微的觀感，這一剎那對視間，她看到的是這個彷彿高貴冷漠不可接近的神祇宛如少年的純真。
『我以一半生命詛咒你：不得好死！被朋友背叛，被愛人拋棄，受盡萬蟻啃噬之苦，受盡烈火灼燒之痛，無人知曉，無人拯救，獨自死在最黑暗的無底深淵！』
反正可以用人質被關在天杖的絕對空間里為借口，不見到莉不拿出來。
眼淚奪眶而出，轉瞬被凍結成劇毒河流中的點點冰屑，曾幾何時，當她面對生死危境，她心裏的身影，呼喚的名字已不再是那個銀髮聖職者。
※※※
而且，總不見得她見一隻惡魔就潑一隻惡魔，就算她潑得到，頂多兩三隻也會用完——這是什麼東西！
「我？」肖恩不可思議地反問。
一片碧色的波濤中，抱膝而坐的御遣者睜開金黃的雙眸。
※※※
「喏，這個拿著。」魔界宰相用大方的語氣道。
※※※
「拜託你，不要亂走。」
黑鎖扣住全身，楊陽驚呼，這真是才出魔窟，又入虎穴！
「用不著大喊一聲『為什麼會這樣』，找路吧。」精神上比她強大太多的同路者一扯跪地抓狂的女伴，很快決定，「我們還可以一路觀光。」
「咳咳咳！」猛咳的是跟著浮出水面的黑髮青年，因為暗黑神的護佑，楊陽其實沒吃到水，也沒有真正浸到水裡，不然她早就被溶解成一具白骨，沉入這條劇毒的黑水河永不超生。
那隻白皙的手，沉入了劇毒的黑色冥水。
諾因永遠不會知道，如今已是另一個人的魔界宰相還是預定了一艘諾亞方舟，交給他們。
他頓足，驚愕地望著那樣東西。那是一朵藍汪汪的花，在一片墨色中暈染出美麗的光，如夢似幻地挺立在劇毒無比的河水深處。
凝視弟弟，玉石般冰潔的手指輕碰那張沉睡的容顏，隱含哀傷和眷戀。
「哦，都很有用嘛。」諾因接過，佩帶起來。楊陽喜滋滋地捧著父親的禮物，不再計較他的無情。
楊陽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子嘴唇已經烏紫，紫眸浮現渙散的前兆。諾因甩甩頭，試圖從滅頂的昏暗中掙扎出一絲清醒：「我們必須回去，船在那邊。」
確定索梅亞不在後，菲莉西亞走進病房。
在場陷入可怕的靜默，包括菲莉西亞在內，人人都失去了聲音，他們的確沒想到這個盲點。
「所以……你要活下去。」
維烈快速插起蘋果往嘴裏送，身體強化后，他的神經反射速度也相應提高，所以動作雖快，卻不損及他溫和閑雅的氣質。
楊陽好奇地打開，首先拿出的是一隻曲頸瓶，轉開瓶塞，聞了聞。強烈殺傷力的液體像無色無味的調製溶液，帶著一種徹底殺滅病毒病菌的冰冷化學氣味。
剛洗了個熱水澡，暖乎乎的飲料又舒緩了身心，楊陽長長吁出一口氣，這些天都露宿了，基於必要的清潔衛生，她還是紅著臉拿出內褲，那時諾因一臉無語地拿走。
「維烈實在太過分了，他算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嗎？」這段日子看著家裡兩個老人風餐露宿，軒風心疼得頗有怒意。
這時，醫務兵驚喜地道：「血壓降下來了！腦波也……」
「不好意思讓你迂尊降貴，我們這兒不懂招待客人的高貴禮儀，全是些簡陋土菜，區區薄禮不成敬意。」肖恩一腳踩在俘虜背上碾了碾，讓天杖加大了對她精神刑罰，直接準備催眠審訊。
那聲音沉默了，估計是不知做何表情。
地球的大科學家艾伯特愛因斯坦說：當人類開始為了自己以外的人活著時，生命的意義才真正開啟。
「……」
黑髮科技者整個人氣勢一變，就像那身冉冉流動著金色光紋的深藍裝束，帶給人嚴酷鄙視感的絕望華麗。他輕輕一笑，蒼白優美的食指點唇，又恢復他特有的溫文狂狷。
「席恩！」
話音剛落，短暫降臨人世的神祇又回歸神域。接著，眾人聽到一個明朗的男聲：「昭霆！耶拉姆！」
四面八方都是湍急的河流，衝擊得好像連骨頭都要被根根拍碎，內臟擠出壓爛，昏天黑地的腐爛腥氣和惡臭，將人從靈魂最深處凍斃的寒冷酷寒，這樣生不如死的旋轉中，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她。
【後記】
如同一層七彩的水波漾動著從元素主神體內湧出，飛速擴大，旋轉出世間最瑰麗的彩虹，穩定地碾壓周圍的一切。
索梅亞，你最好了，只有你是和我相同的生物。
「啊！」
她身上分出無數銀絲，勾勒出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銀藍的短髮，籠罩著銀白軍服的身軀。
「……」伍菲茫然地注視他，不是不理解，而是覺得他在說廢話。因為這個詞也許不合經過修飾的美化用語，卻符合事實。
「陽不是說他被控制了，不能全怪他。」邱玲道。肖恩抿唇，如今的慘局，的確可以算是養女的責任。
「你是不是喜歡我？」
※※※
更讓魔導國國王激動的，是擱淺在它附近的鐘乳石上，一艘通體潔白的木船，翻起的底面上有個被腐化得很厲害的空間傳送陣，大概是哪個位面旅行者的船。
你和我一樣，只會把東西吸收進去，做讓人類滿意的事情，可是沒有創造力，沒有父親那樣的才能，沒有人類推崇的那些東西。
這章，對神官講兩句，我
是一把大得無邊無際的鍘刀。
雖然她趁父親睡覺時偷親他過很多次，但這是第一次，父親吻她。
「嗚，不要嘛，索梅亞不幹了。」
因為愛你，所以希望你一直一直活在這個世界上啊。
高分子陶瓷刀叉起一塊蘋果，維烈細細嚼完，拿起手絹擦了擦嘴：「異能太粗糙了，不符合我纖細的審美。」弗雷德嘴角抽了抽，他覺得，維烈越來越奇怪了。
神之移動並不只在物質性的距離和時間的次元移動，所有的瑪那精靈都會本能地感受到，聚集在此。
她們獃獃看著一片虛空的地方，遠超人類的視覺讓她們捕捉到剛剛浮現出的巨大概念物——
昭霆一行的逃亡生活並不太糟糕，雖然祖國家園已經是滿目瘡痍的凄慘，但託了協調神的神器之福，他們可藏可走，可攻可守，主掌創造的神力還能變出食物和水。雖然秉持協調神一貫刻板嚴肅的個性，變出來的千篇一律是寡淡無味的麵餅和清水，但好歹是食物不是。
結果伍菲只能甩出她的萬用招牌：「該死的螻蟻，我會叫維烈哥哥收拾你們！」
一聲清脆的悶響，混沌神的力量碎片，世間最華麗的十字權杖中心的寶石紛紛碎裂：石榴石、藍寶石、紅寶石、鑽石、祖母綠、貓眼石……化為灰白的霧氣。
密密麻麻的鎖鏈從四面八方拘來，格蕾茵絲和奇蜜拉本來不以為意，接著花容失色，當鎖鏈產生禁錮力的一剎那，鍘刀出閘的龐大勢能頓時鋪天蓋地，毫無空隙。
黑髮科技者不露破綻地溫柔淺笑，低頭親吻她戴著軍用手套的右手：「一切遵照你的指示。」
「追美女是一種樂趣。」維烈回了個讓她心直痒痒的微笑。
算了，那老傢伙還是人嗎？諾因大大嘆了口氣，自覺生平頭一次看不透一個人。
可是，你是我的，只有我和你說話，小心翼翼地維護你的程序。
陽！
「麻煩的小妮子，還活著。」
那個笑容深深印在伍菲腦中，就此定格。
「對了，你們……有席恩的消息嗎？」雖然不想承認有點想叫強大無敵的兄長出把力的意思，肖恩還是忍不住問道。
他知道她不懂，她和他一樣，都只是這個摩耶的祭品，滿足人們的管理機制，所以他們是一體的，他與她。
而且小帕應雷奇的請求和他融合，已經把自我意識降到了最低，神官如果真想活下去，他是能活下來的，但他不想，把自己定格在手錶碎裂一刻的自憐情緒中了。
同一時間，座艦【皇帝】之上，維烈進入了冥想。
楊陽差點咬爛瓶子。
維烈急起直追，蘭基爾40%的出力讓他輕鬆跟上，同樣輕靈不拘的步伐在城市間穿梭，黑色的鎖鏈開始在夜色中布下天羅地網。
「看，好用的殺蟲劑。」
他們身處的巨大河道宛如怪獸的喉嚨，永遠不停息的阿格龍河像墨汁一樣漆黑，匯入至毒的水晶湖。此時楊陽走的方向就是怪獸的嘴，那些像倒懸之塔一樣的石筍一排排垂落，如同即將閉合的利齒。
這個宇宙本身的限制。
「他還是留了餘地。」緬欣慰地摸了摸老友孩子的頭髮，對醫務兵道，「快把他搬去病房，好好照顧。」
「卡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父神不是要我們躲起來。」
「咦？」楊陽愕然低頭，小狼龍黃玉色的眼睛帶著人類才有的冰冷和指責，直直透進她心底。
愛了就抓住，什麼廢話。
消極怠工，隔天又去鏟了兩個領主的魔界宰相回到座艦，聽到讓他驚詫的話。
「我就是他。」黑髮科技者淡淡地道，轉身離去，「如果我能夠不是他，我會比任何人都感謝。」
賀加斯再度看向弟弟，眼中又浮現出隱忍不住的悲傷：「蘭修斯很快會醒，但這不是好事，一旦時旅者開始插手現世，就代表最後的毀滅不可阻擋，連神聖器都可以撒手不管……命運脫軌。可是，我們都要儘力挽回。」
手指插入護體神光、神體、然後觸到了那團美麗的靈魂核心。
「另一個我對你的執念還真是深呢。」黑髮科技者站在昔日的敵人前，嘴角的淺笑透出一絲苦意，「他以為對著你發瘋，就能逃避他不願面對的現實嗎？」
這些天託了魔界宰相大人的道具之福，他們一直沒遇到必死的情況，因為沒有惡魔來主動攻擊他們，也有預警的裝備在。但魔域的危險簡直超出人類最離奇的想象：重力失控的碎石地帶，完全由負離子構成的虛空能量場，吞吃生命的可怕食肉植物林，泥濘惡臭的沼澤和酸雨，地獄火涌動的活泉地面，從天而降的岩石瀑布……沒有一刻可以放鬆，到處是險惡嚴酷的威脅。諾因召喚出的星界巨鷹幫了大忙，好幾次逃離了這種走投無路的場面。而不巧遇到大規模的惡魔誕生的場面，更是需要拚命逃跑才行，哪怕神劍能劈出一條無堅不摧的血路，那樣漫天漫地的廝殺和血腥也能把人逼瘋。但是，在史列蘭的護佑，還有他們堅持不懈的努力和一點外來幫助的幸運下，總算覆險如夷地活了下來。
「對不起，父親，索梅亞不能碰你，你現在很虛弱。」
千鈞一髮之刻，一根黑鎖將他拉離那塊殺域，然後是純黑的夢境，和一個嘆息的聲音：
黑髮科技者撲哧一笑：「索梅亞這麼強，就算蘭基爾的出力上升到200%，我也是會疼的。」索梅亞垮下臉。
「我擔心啊。」維烈沒好氣地道，另一個他對這個「女兒」的感情可不是一丁半點。看出他的焦躁，弗雷德緩和神色：「別怪菲莉西亞陛下，我也不贊成你冒險。」奇怪的是，比起友人之女，他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諾因殿下更擔憂。
「不過……」
冰宿冷靜地道：「你們來了，艾斯嘉和這裡能通行了嗎？」肖恩點點頭：「是的，通過兩件神聖器，不過那邊能提供的戰力有限。我去看過那些魔族的飛船了，都大得不可思議，但那不是主力，莉和維烈的部隊還沒找到。」
「動手！」看出情況不妙，做了偽裝同來的雷瑟克按住他的肩膀，朝剛才就一直在注目的朋友大喊：「吉西安！」
不要！不要！
「你……」肖恩心下發寒，這個人比千年前的黑之導師更讓他陌生，簡直是另一個人。
「陽！」諾因衝進黑色的水流。
『真是個好父親。』
「你不是他。」史列蘭眯起眼。
真是愚昧啊，另一個我只接受你的暗示。
極限的計算，極限的速度，疊加之後做出的突破，突破的不再是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物，而是——
「聽著，我不會死，一定不會死。」知覺喪失下，諾因不知道楊陽的反應，只記得那朵水元素花的位置，鬆脫了手，拔下遞了過去，意識被漆黑冰冷的世界完全吞沒。
就如他們還在母親的子宮裡，雙生子相互纏繞的親密。
失去了精神控制者，一個輕鬆的意識消抹讓敵軍土崩瓦解，魔界宰相回到了座艦上。
「哦。」
全部均等大小的蘋果塊都被品嘗完畢，酷愛蘋果的魔界宰相才道：「不要小瞧眾神，弗雷德，舊神是沒什麼力量了，但席恩的手下可不是蠢材，他們一定會給我們來個驚喜。」
那我該說什麼？那個沒用的我因為害怕面對諾因，連人都不敢見別說跟他說話了。黑髮科技者在心裏重重一哼，溫存地道：「這真是太遺憾了，我本來想幫你們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的，妝點的禮花會連銀河系外都看得到。但是楊陽，你要接受，人生如燦爛的朝露，總有一些傷心哀婉的淚水在我們聽不見的角落悄然而逝……啊，這個比喻太詩意，我們可以用嚴謹點的說法，如同奇點大爆炸，宇宙湯的沸騰，再怎麼壯觀奪目，也是一瞬間就結束了，開始的是漫長得看不到頭的冷卻——宇宙尚且如此蒼白絕望，拒絕不了如此冷冰冰的科學宿命，何況我們這些小小的眾生呢。」
雷瑟克放下手裡整理到一半的文件，震驚地平視棕發的報信者。
根本沒察覺有人走過，對那對只有彼此的人來說，眼裡只有彼此。
如果你能說話就好了，像人類那樣有形體，可是……那樣，你會變得和我一樣吧？
這波動她們再熟悉不過，曾經將整個惡魔一族封進負位面的雙神契約——深淵之門。
「你他媽的夠了沒？」諾因生平頭一次對心愛的女孩發怒了，「我不在乎你會不會回應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記著他，一輩子不變心，我只要你活下去！聽著，活下去！和我一起活下去！讓我幫你，讓我保護你……」
維烈轉過頭，伸出手，溫存地喚道：「來，我的小女神。」走近的索梅亞會意：「穿著蘭基爾，父親就可以碰我？」
維烈輕笑搖頭：「這不是我能決定的。」肖恩定定注視他，臉上的怒氣漸漸被一股深思取代，道：「維烈，你想毀了魔界嗎？」
「呼……」長長的軍靴流下透明的溶液，形成一潭水跡，從生物倉踏出的菲莉西亞轉過頭，埃西亞又恢復了閉目的少女虛象。
肖恩情不自禁地沖向被禁錮在巨大紫水晶內的孿生兄長，拉扯周圍那些奇怪的雪白鎖鏈，毫不鬆動，只好撫摩那通體晶瑩的囚籠，手下的晶體不可思議的溫暖，帶著奇妙的波動。維烈注視他的眼神有一絲狂熱：「哪，肖恩，你已經接觸到他了，能告訴我，他的確在裏面嗎？」
※※※
陡峭嶙峋的冰壁下，一頂小帳篷搭在岩石的陰影處，溫暖的火光劃出一方不屬於地獄的小小天地，軍用燃料在小型爐里跳躍。
媽的！諾因也惱了，正打算採取強迫手段，把鬧脾氣的心上人夾在臂下趕路，眼角有什麼閃過。
這會兒，因為食物快見底了，她可靠的朋友離開了營地。
摩耶的王抿著紅唇，心亂如麻地坐在辦公桌后。
「殺了他們。」沒有理會揮來的拳頭和僚友的動搖，維烈輕笑。
「不過這麼拐彎抹角的幫助真不像他的性格。」諾因百思不得其解。這些東西看似有用，卻不帶任何真正有攻擊力的武器，只是勉強讓他們活下去的水平。
肖恩點點頭，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說完后，做了個召喚的手勢：「我有個人質。」
在那個房間里，棕發青年終於見到了讓他從難以置信到確信的情景。
血肉橫飛。
「玩得開心嗎，我的寶貝？」
眯細秀長的眼眸，彷彿有黑焰凝聚的利劍即將噴涌而出：「雖然已經叫小索梅亞去吞噬那些世界，可惜還是來不及……」他利落地揮了個手掌向下壓的動作，「全軍撤退！本來就是威懾地球的艦隊沒必要硬拼，我來對付他們。」
「怎麼這樣？」雷瑟克不知道楊陽的出生，驚訝她的評語。肖恩蹙著眉，注意到另一個部分：「維烈對你們而言，就是一件好用的工具嗎？」
「肖恩！雷瑟克！」
潔白的房間，黑髮宰相與他的造物面對面。
「沒關係，這樣就很好了。」黑髮科技者輕聲呢喃，墜入了無夢的休眠。
結果，我只能被困在這裏。黑髮科技者走在長廊上，為這絕望的現實
但是，真寂寞啊……
「諾因——」黑髮少女這才發現友人的異狀，駭然抓住他，「不要！你跟我一起上來！」
楊陽，老爸都幫到這裏，你再出不來就是自己的事了。
領域。
突然一道光束越空而來，蘊含著絕對的力量和威壓，沿途破碎所有的意識領域，卡雅緊急間展開的千萬面魔法鏡象反射毫無作用，像普通的防護法術般不堪重負，在一聲巨響中碎裂。
他的起點太高了，小帕給了他天賦本領，使得他智力開發早，無所不能，他周圍的人於是把他當天才看待。雖然他繼承了肖恩的性格不驕傲，但「天才」一詞一直是他開導自己的借口。他無法擺脫棄嬰的心結，而且因為小帕有時用他的身體，他對自己的存在還抱有長久的恐慌和不確定。無父無母，只有一個把他當早熟的天才看待的大賢者養父，導致他的人格建立不健全，他完全是靠自己豎立自我。如他所言，塑造一個讓所有人喜歡的自己，固然他因此有了信心，但也更加不安。
「會讓索梅亞從『輕飄飄』變得『沉甸甸』的東西。」他是指量子引力矩陣儀、能量收取器等儀器。
※※※
極度的羞愧使她恨不得自裁，沉進水底不再思考，不再面對這難堪的一切。但是她微弱的掙動比起浪濤洶湧的力道微不足道，諾因始終緊緊拽住她，漆黑的深水裡，一連錯過三個鐘乳石，好不容易用劍鞘卡住一隻，拚命把她提了上去。
「嗯。」肖恩的神情交織著無計可施的惱恨和憂心，「我到處都找不到他們！雷瑟克，你幫我出個主意……」以他的性格，應該一見沒人就急得團團轉，然後衝到魔族的艦隊大肆找人。但多歷憂患的他已經學會了冷靜，魔族的實權者是維烈，而他知道友人黑之導師時期的模樣，那是絕對的六親不認。他這麼做，只怕還沒見到菲莉西亞，就被逮住了。再者，他也找不到魔族的主艦。
當然你出不來，更好。
場移，波率折射，動能轟擊，原子衰變，量子潮汐，中微子縮爆等等技術，黑髮科技者似乎並不著急，也以簡單而直接的方式瓦解著女神越來越應接不暇的防禦。
「你怎麼出現了？」昭霆不解地看向懷裡的暗黑神，「史列蘭還沒醒過來呢！」協調神沒有回答，恨極地低語：「那些該死的異族，宇宙的力量衰弱到一定程度，蘭修斯的毀滅神格就會蘇醒。」
虛空之女神索梅亞出現在天杖的結界中。
艾斯嘉人的戰神重重呼出一口氣，露出狠狠的神色：「我不想管你，你是個混賬，但我還是在意你。」維烈低低笑出聲，搖了搖頭：「肖恩，我們彼此都應該掙脫一些東西，你的，我的，他的，等等之間。你看——」他指向那塊美得不似人間之物的晶體：「你的孿生哥哥如此強大，卻因為你才會被禁錮在這裏。」
諾因，不要死！！
航行的敵艦上，金髮女神坐在指揮座上，旁邊是穿著黑袍的冥神。
※※※
諾因不解地詢問悶頭收拾行李的女伴，昨晚他回營地時，楊陽就是這副態度，夜宵也不吃，默默回營帳。不過當時他以為她是太累了，可是現在，明顯不對！
※※※
那些曾經溫暖她心扉的關心和愛護，如今都變成了別有用心的接近，令她心口刺痛。
「陛下和楊陽失蹤了！？」
星空構建的橋樑連接了敵我，這是個純意識的世界，表象內外都變成了滴打的水珠，如一顆顆星辰的閃耀。卡雅驚訝地出現在此地，隨即，戰士的鎮定取代了意外，神力與意志完美結合，讓她加速前進又瞬間靜止，伸出的手做出抓握的動作。
※※※
晶燦的，艷麗的，鮮紅的果皮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維烈！」
摩耶座艦皇帝——
LOLI控！兩位領主囧在當地，當場被打敗了，以她們身為魅魔和吸精女妖的立場，也拋棄不了自尊，變成沒胸沒臀的模樣。
「什麼！」肖恩難以置信。
菲莉西亞一怔，她只會為魔族的死慶祝，表面寬慰了對方几句，但是她萬萬不會想到，揮下屠刀的就是這個做悲傷狀的男人。
「滾……」楊陽有氣無力地道。
「不，他是聰明人，有的人的確蠢得無藥可救。好吧，我們商量一些正事，有件事陛下沒說錯，我必須坐鎮這裏。」
「何必這樣緊追不捨嘛～」很享受俊男追逐的格蕾茵絲顛倒眾生地回眸。
諾因沒有叫女伴同去，他看得出她累得快睡著了，而帳篷周圍被暗黑神的神力包裹著，這是最可靠的防護。
被命運三番四次捉弄的小帕尚有抗爭到底的勇氣，神官卻沒有，他人生太順遂了，連抗爭這個詞都不知道，也算是個殘缺的人吧，有可憐更有可悲可恨之處。
意識的最深處，宛如封凍的大海中蟄伏的一些東西被喚醒了，一束束飛散的蔚藍光線從身體各處透射出來，圍繞著肢體盪開漣漪般的波動，漸漸形成介於虛實之間的物質。
不然我早就給自己鞏固意識，帶著索梅亞離開你們這幫傢伙。
那時，她還將這個消息好玩地告訴所有不知情的人：艾爾、弗雷德、菲亞斯、卡蒂絲……摩耶的每個人。大家都很驚訝，覺得很有趣，去問維烈。那時，年少的科學家之子已經聽聞了，沒有生氣，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所以，不乖的孩子要挨頓板子。」
※※※
「沒辦法，讓你成為我的神女吧。」事實上，協調神說的話要高貴多了，簡直不是一個次元的交流。
他們很順利地盤問出魔族入侵地球的前因始末，但其中並沒有有關諾因的部分……也許楊陽有一點。
不及細想，吉西安急道：「他們是你朋友吧，把他們俘虜就行了！」
「隨你的意，那你把他看好了。」維烈並不介意僚友可能解開暗示，只是對肖恩道，「王不可能見你，如果你想向她問好，我可以幫你帶到。」
「即使是不受寵的女兒，做父親的也不能讓人欺到門上。」
拔出熱線槍的弗雷德一呆，像被施了石化術一樣，獃獃看著他。肖恩的動作更快，無數熾白的光輝呈放射狀向後擴散，天杖張開聖白的守護屏障，籠罩住身後慌亂的官員們，接著如離弦之箭，揮拳擊向友人。
「我當然高興。」黑髮科技者放聲大笑，笑聲發自於心的愉悅，「神明居然被我們逼得用他們不擅長的科技和我們作戰，難道不該自豪嗎？」
從福音之戒中，傳出更清晰的思波：「呼喚我的名字！快！」
可是席恩已經沒有意識了。
黑髮科技者和前線指揮官開啟私人聊天視窗，立體投影使身處兩艘星艦上的他們就像對面而坐。
和鎖鏈的拘束力相反，魔界宰相三億年來受到的拘禁有多大，反彈出的鍘刀力度和速度就有多大。
而此刻……她在這裏。
雖然一點也不想吃同伴可能拖來的醜陋沙華魚人，楊陽還是覺得那麼安心，胸口就像喝下手裡這杯熱可可味道的熱飲的感覺，暖熱發漲。
「聰明的孩子。」
「是什麼？」索梅亞雙目閃亮，想到手銬、木馬、電子××器之類東西。
「維、維烈！」即使父親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陌生，一下子聽到他的聲音，楊陽還是激動得整個人蹦起來。
黑髮科技者整個人像變成了一把通體漆黑的長槍，擲向名為神的敵人，藐視了世界上的一切存在。
不能使用空間異能的宰相對女兒憤怒的指責，表現出了溫柔而勸慰的態度：
「是的。」
嗚嗚，楊陽低著頭難為情。
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不來問我？為什麼……不保重自己？
「肖恩師父來了？」
他腦後的黑色長發被一根髮帶隨意束起，卻沒有增添任何的文氣，反而顯得狂放不羈，上身是罩著一件天藍色長款軍裝的制服高領襯衫，厚重的金制肩章一點也沒有壓倒他的感覺，反而襯出他隱鋒般的氣魄，穿著全新的長褲與皮靴，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而帥氣。
「諾因！」
惡魔也有這種忠心嗎？聳了聳肩，黑髮科技者決定去鏟其他領主。復活也是席恩能脫困以後的事了。
像是遊走在死亡和昏暗邊緣的眼眸卻露出了溫柔的笑意：「我記得你，你好像叫卡塔瑞亞，是新神，從出生以來都沒享用過神的安眠吧。」
更何況……他還喜歡她。
「確定不確定都要救！」緬神色凌厲，「地球政府孤注一擲了，你知道嗎，肖恩普多爾卡雷從魔導國來了，和他們牽上線，放言如果不停止對地球的破壞行為，讓他和菲莉西亞見面，他就要殺了基連——你不會以為魔核和冷凍倉擋得住他吧？」
「王？」看見她，他微訝，立即折起書頁一角放好，微笑，靜候她的吩咐。菲莉西亞略帶遲疑地伸出手。
這麼簡單的事，另一個我卻沒有這個勇氣。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維烈。」弗雷德感到自己的額角迸出了青筋，「你一點不擔心你女兒嗎？」
「你好好考慮，我告辭了。」桌后沉思的銀髮女郎沒注意到，那黑髮男子起身以前，眼角俯視她，帶著一抹濃黑的妖麗和晦暗。
「哦，這個啊，楊陽，你聽過一個笑話嗎，上帝快訊：不好意思，我預定了大洪水，但我忘了叫諾亞造一座方舟……嗯，所以靠你們自己了，加油，我精神上與你們同在。」
晶體般光潔美麗的小手珍惜地停留在離他的手指只有一點點的地方，這個距離，她就可以感應到他的溫度。
『手錶有反應，我去找找那邊有沒有魚，回來當宵夜。』
話音剛落，整個艦隊的警報鳴響，維烈愉快地笑了起來。
楊陽嘴角狂抽：維烈，比起給這個成分不明的奇怪藥劑，趕緊把他們撈出去才是正題吧！
那動人的嬌媚聲音和神態足以令99%的男人腿軟心抖，同樣是正常男人的魔界宰相輕笑道：「可惜了，比起完全成熟了的花朵們，我更喜歡青澀又嬌嫩，像可愛蓓蕾的小女孩啊。」
「啊？」昭霆呆住。
這個高傲的男人這一聲極柔軟，又極沉重的央求，讓楊陽心猛然一軟，不再反抗。遵循腦中的印象，諾因準確地拉著她游過依然咆哮洶湧的河流，在離目標不遠的地方冒出頭。
有諾因在，真好。
他走上前，以一個親昵的姿態貼在巨大的紫水晶上，「因為有你，才有了我的出生呢，席恩。」
黑髮科技者皺起眉，雖然席恩本身不代表任何宇宙的法則，但他自身已經是宛如真理的絕對存在，只要他不滅，代表他左手的這小女孩也無法殺死。
這是他對諾因極端嫉妒的關鍵所在。換作任何人搶走楊陽都不會讓他有這麼大打擊，惟獨諾因，是特別的。同樣的身世，諾因卻活得高傲自主，反襯得他一身光鮮實為卑怯。
今天我又被緬長老罵了，我真的很笨……
奔騰的大河被阻斷了，露出下面像海溝一樣深的河床，如同聖經中記載的希伯來族大遷徙，紅海在神的旨意下被切開，閃耀的風壁推進著，一圈黑色醜陋的奇異生物倒退到幾百米外，神劍的威能使負位面生物本能地退避，黑潮散去。
智慧超群的智能生命立刻開始推算這個吻的含義並遙想相關的信息。
轟隆！
「看，來了吧。」
維烈拿出水果刀，穩穩地削蘋果，手勢流暢蜿蜒而從容不迫，他拎起完美的頭尾對稱，完全不斷裂的蘋果皮，新奇地道：「啊，我想起拓撲學的一個定理。」
心中的懷疑確定：這是能夠改變物質維度，修改所有現世物理定律的可怕力量。
她強大於萬物，卻不能治療他，補充他消耗的精神力量。
總有人無時無刻都在試圖逃避，但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最真實的自己，它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心知鍘刀馬上要當頭斬下，格蕾茵絲試圖力挽狂瀾，嬌嗔道：「不要這麼粗魯嘛。」
※※※
棕發青年現在只有一個念頭。
維烈眼神微肅，卡雅的確發現了勝機，這個和諧宇宙畢竟是神創世界，表達神之法則的領域是諸神最強的力量，那就是一種現象，可比物理規則。
神聖器載著兩個人從天而降，看清他們，落難多時的人們喜出望外。
他們不知道地獄的層數，也不知道走的路對不對，不過諾因似乎有把握。『越到下面負離子濃度越高。』魔控力奇差魔法天賦卻極高的魔導國國王道，『我們可以撕出一個短暫的場，這需要找到一處能建立星界、現世和這裏三角魔力共鳴的位置，將我們傳送出去。魔域是背面世界，離不開現世的投影，本質又是中間次元——沒有位面不和它相通。我們最好能碰到一棵星界植物，或者元素濃度奇高的物體也好，元素界也可以和現世連接。』
卡雅忍不住內心的驚異：「你是怎麼做到的！？」
因為不可能讓楊唯是凍結的狀態去開會，而且也不知道魔族冷凍倉的形狀，無法冒充，冰宿等人只好出此下策，貢獻了一份楊唯的基因圖譜供魔族考證，更添真實性。
抿了抿唇，卡雅依然沒有動搖，機敏地找到了被隱藏在對方絕對強大事象下的另一個同樣絕對性存在。
為雪露特回去也是個借口，以他的頭腦，應當知道返回村子有多麼危險。而且從他對雪露特感情的處理，也可以窺見他真實的性格。
「你告訴了所有人？」
維烈眨了眨眼。
「沒有行動的感情就是自我滿足。對現世負離子的排查已經開始了——惡魔的願望是回歸這個正能量位面，席恩又把他們的老巢搬了過來，只要宇宙沒落到潰滅邊緣，他們就會戀棧著不走。等我把七領主一一逮住用刑，總有一個或幾個會醒悟過來：比起對主君的忠心，還是自己的性命重要。那麼楊陽的處境，自然會比現在好。」
隆隆的回聲衝擊著溶洞的石壁，兩岸堅冰覆蓋的高聳絕壁沒入無盡的黑暗，永不停息的阿格龍河劇毒的水流淌過凹凸不平的沉積岩，震顫著黑色的大地。溶洞上方如劍倒懸的石筍與插出水面的鐘乳石合奏出詭異莫測的音色，滴打的水珠和千軍萬馬賓士的河水融匯成連綿一片的重疊回聲。
深淵領主也只能飲恨。
這段日子她一直與生物殖裝同步，活化智粒子，侵吞這個多元宇宙。雖然眾神不會死，但他們的力量會隨著宇宙法則的減弱而衰退，如果能夠連同神柩一起回歸始源之海恢復，就可以找到那裡。
「這倒是。」楊陽天生的大條性格也回來了，振作起來雙手握拳，「我們邊走邊說，說不定還能讓我畫兩幅寫生。就算撞到不能呼吸的情況，也試試魔核能不能讓我倆活下去。」諾因贊同地點頭。
多虧了那朵閃耀的水元素花，幾乎失明的諾因看見了那個希望的光點，反手拉住心上人：「跟我游回去。」楊陽抱著鐘乳石：「你去好了。」生怕被對方綁架，多加一句，「我在這裏等你。」
肖恩雙手支撐在那溫暖的生命晶體上，像被抽去靈魂一樣全身無力，腦中一片空白。這是分離以來第一次，他們離得這麼近，沒有仇恨，沒有偏激，沒有誤會，沒有隔閡，沒有那些使他們彼此仇視又痛苦的一切。
「你到底怎麼了？死樣活氣的。」
曾經叫做夜總會的建築被從天而降的不明物體削平，只剩光滑平整的四壁和搖搖欲墜的門，當軍靴的腳步聲響起，嘩啦啦，兩扇門廳彷彿自動匍匐般倒塌一地。
「索梅亞，你知道嗎，我在太空出生，我卻一次也沒有夢見過……太空。」
諾因下意識地回握她的手，已經完全漆黑的視野映不出那雙淚水模糊的黑色眼眸。
「賀加斯！！！？」昭霆驚呼，差點拔下戒指一把甩出去。與此同時，終於找到現世路徑的神祇連接了召喚通道，鑲嵌珍珠石的精金戒環流瀉出美麗的淺金色光芒，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在所有人驚愕的注目下半跪于地，依然是金髮出塵，白袍賽雪，聖潔不染的美麗。
「你喜歡他嗎？」
他輕輕而笑：「那麼就給他們一場盛大的，談判吧。」
昭霆抱著史列蘭不好起身，喜道：「你們總算來了，咦，諾因呢？陽都不知到哪兒去了，他還不去找？還是已經去找了？」魔導國國王的心意，估計只有遲鈍的黑髮少女自己不知道。
※※※
他直接闖入了女神的領域。
什麼人道主義的獻身，只不過是荷爾蒙興奮產生的陶醉，生存於人類利己主義社會的毒害。
※※※
在那個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他和她的對話。
魔導國春——
這天，昭霆正一邊嚼著麵餅一邊抱怨這苦行僧般的生活，小指上的戒指一閃一閃。
才逃出魔法神的牢籠，又成為他弟弟的階下囚。
夢魘已經被負能量位面排斥出去，兩人走在焦熱焚風吹拂的赤砂土地上。這段期間，楊陽研究完了父親給的錢夾里的所有東西。
耶拉姆也很不爽，扶住被神力衝擊得暈乎乎的女友，敵意地瞪視對方。昭霆揉著額頭，好半晌才回過神，這還是多虧她是人類中少見的強韌體質。
「你想說什麼？」弗雷德一怔，「維烈，我早說你不用在意和基連叔叔的智商差距……」黑髮科技者輕輕一笑。
黑色的鎖鏈扣住戰神，狂怒的肖恩燃起聖鬥氣的金焰，卻一時掙不脫堅固的靈能體。
「我不是說了嗎，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既然你能找到她，何不用空間異能，把她和殿下都捎回來？」
緬對這位眾神選中的戰神記憶猶新，千年前肖恩的戰鬥力直追維烈，又是神聖器的宿主，這個險不能冒。
「哦，席恩製造的基體真穩固。」
※※※
女神感到自己被編織進無以計數的網中，那個黑髮科技者的力量像跳著一支肅殺而輕靈的舞曲，無論如何突破，都拿他無可奈何。
在冰宿兄妹的完善下，這個兼具了SF開頭和嚴謹策劃的方案總算騙過了維烈等人——與其賭魔族不會識破，乾脆掀老底，用明計。菲莉西亞來不來都無所謂，派肖恩上去，一路打到她面前！
身為生物殖裝【埃西亞】操作者的菲莉西亞臉色一變：同步率超過120%，殖裝體就會完全實體化，將寄生者活活絞死！
在緊張的注目中，蘭基爾慢慢化作無數藍色光點，回到主人體內。彷彿無形的拘束解除，維烈的身體彈動了一下，臉上只餘一點淺紅，沉重的喘息略略平息下來。
「還有陸地和海洋。」
聽完軍務長的計劃，楊唯爽快地答應幫忙，地球的日子已經是數著過了，何不賭一線生機？而且他也要請那個侄女所謂的親生父親幫忙尋找她的下落，同時好好教育他一頓，別再這麼神經病地撒野！難道他不知道這是養育了楊陽的家園嗎？
所以，有什麼關係。
「反應很快。」維烈彎起漆黑的笑眸，在他身後的位置盪起陰影似的波動，如虛空中翻湧出一朵浪花，旋即突破了虛實空間的界限，在整個意識界劃出一條清晰的邏輯軌跡。而卡雅的感觸是，那片虛影構成的浪花拍過的瞬間，她身上的裝備像被衝散的泡沫一樣消失了！
茶發少女卻不樂觀，搖了搖懷裡有點睡醒的兒子，道：「楊老師可以假扮那位基連先生，但維烈宰相會懷疑真假，採取驗證。而且這個計劃可以說完全賭菲莉西亞會參与調停，和偽裝入席的肖恩見面，如果來的是維烈宰相或其他魔族呢？我們賭不起。」雷瑟克苦笑：「但現在還有其他辦法嗎？」眾人無言以對。
精確完美的吞噬。
「呼喚……呼喚我……」一個悅耳如天籟的男聲斷斷續續。
真是，這點陰陽怪氣的脾氣倒和維烈很像。
空中裂開細小的空洞，傳出凍結靈魂的森寒氣息，【天杖】的絕對空間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子掉落，穿著魔族的銀白色高級軍官服，粉色的羊角辮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和她全身一樣，凍了層凜凜寒霜，四肢還纏繞著灰白色的霧氣。
這是……他的哥哥。
「對，雖然你們的孿生維繫已經因為他神格的升華而斷裂了，但他的靈魂深處還認為你們是兄弟，有著斬不斷的聯繫。預料到這一點，我製作了這個相位定固儀，用你儲存在摩耶的基因輸入，模擬你的魂波再推測他的近似值，將兩種波段以量子態結合起來……這段你不必理解得太詳細，總之，這是個類似母體的生命模擬裝置，他被一種幻覺困住了——他和你的最初，你們的血緣和親情——那是他給自己締結的約束。否則，神柩那種東西怎麼困得住他。他現在，像是出生以前的狀態。」
「咦！」昭霆瞪大眼，「你誰啊？」坐在她身旁的耶拉姆瞥來一眼：「食物太難吃，終於產生幻覺了嗎？」昭霆急忙擺手：「不是，我真的聽到怪聲。」
他沒有叫她的名字，可是她知道是他。
那雙黑眸還沒有恢復清醒，流露出最深的恐懼。
零在屏幕上調出一幅繁複無比的圖案，喜道：「你看，基因核對也無誤，是基連，你的父親——這些粗糙的地球人，隨隨便便打開冷凍倉，哼！他們解得開倒也算他們本事。」
披著蔚藍軍裝的白大褂青年走了進來，帶著殺氣騰騰卻疏懶優雅的笑容。
維烈輕笑：「是的，可是我用的，不止是我們的文明，還有你們最恐懼的艾斯嘉文明。」
這傢伙真奇怪，對這個小機器人比他的正牌女兒還好。
「果然，我和『他』也是這麼感覺的。」
※※※
留守艾斯嘉的軍務長沉思了一下，道：「肖恩，別慌，你盡量把地球的情況整個描述清楚，尤其是陛下和楊陽失蹤前後的經過，也許會有線索。」思慕的人和效忠的主君相繼落難，他更不能自亂陣腳。
好了，繼續回到有愛的黑科技者大人。
「父親，父親，你還沒好！」
菲莉西亞不由自主地經過瞭望室，透過透明材質的牆板，果然看見那對父女在那裡，圍著天文望遠鏡，興緻勃勃地說著什麼。
伴隨著魔界宰相的印象。
還有比較囧的，手帕三條，換穿的內衣（男女皆有），保濕唇膏和口紅、衛生棉……維烈，我該慶幸進化成黑暗BOSS的你還是這麼體貼入微么？
絕對的臣服。
「不過你的承受力太差，估計只能當一半……」
「這是四分五十六秒以前拍攝到的影像，預計再有一次多光子躍遷就能到達我們後方隊伍的空域。」
神經粗壯的青年並不會因為這點重話就心靈受創，只是不得不跟在女伴屁股後面的感覺也不怎麼好。
眼前一片昏糊，意識即將凍結在永暗中，但是他還是用僅余的意志，以蘊涵了神力的劍在船底一筆一畫刻出代表次元連接的魔符，本來為了發動傳送陣，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但那不是犧牲，有神劍、有完善的裝備，諾因有自信等來救援。
見醫務室沒人，白髮女
「非常時刻，不要計較這麼多了。」賀加斯一指點在她額心，粉碎了昭霆剛剛建立了一點點的改觀。
「你拿著我的神器，還不知道我是誰？」
「維烈！」
「這老東西越來越不是東西了。」諾因深有同感，但還是拿過瓶子，不管怎麼樣，有幫助總比沒有好。
楊陽以頭搶地。
當個什麼都不懂的機器，你才幸福。
楊陽沒有告訴諾因這可怕的禮物，只是一一告訴她試出來的其他物品的大概用途，並分發裝備。
弗雷德看著友人，他手裡捧著一顆蘋果。
「咦！」維烈感到一個意象，指尖微頓，「你是……神之左手。」卡雅睜大眼。
邱玲嘆道：「拉菲說席恩陛下被維烈宰相抓走了。」
「嗚……嗚嗚嗚……」楊陽嘴唇顫抖，視線搖曳地看著他，終於放聲大哭，「嗚哇——」
當然，神官有好的地方，有比諾因多得多的優點，只是他的性格和心結，決定了他作為愛人是最糟的類型。曾有讀者分析，神官心中沒有正能量，沒有一個男性的感覺，很一針見血。
嗚！這小子變得太可口了，好想主子剩口給我。
「莉呢？」根本沒有廢話的打算，棕發青年直截了當。什麼談判，什麼禮儀，全是虛的。
就如同天空崩碎，世界的巔峰壓下。
無奈歸無奈，諾因沒有放鬆對周圍的警惕和對楊陽的關注——這種地方，可不是能讓女伴賭氣亂走的商店步行街。
他看向昭霆，向來欠缺表情的俊顏上流露出一絲不情願，像是市場上「這隻鴨子好像不太肥啊但是減價銷售買了吧」的大媽——昭霆自動解讀。
「別鬧。」諾因的力氣比她剩不了多少，「雷奇沒事吧？」又一波羞恥貫穿楊陽的心房，這次卻不是為他，也不是為自己，諾因在這種時候還記掛著寵物，可是他不知道，讓他差點淹死的就是這隻小狼龍。
「史列蘭！」
死神更以加倍的勤勉勞作，收割著這片背面世界純粹的惡意。這是真正強者的舞台，沒有任何仁義道德的束縛，流血的遊戲伴隨著單純卻狡詐的陰謀，融合成讓人讚歎的黑暗智慧。熔岩池、毒霧籠罩的積灰平原，食腐蛇和巨蛇蜥棲身的深水沼澤，佇立著戰爭機器骨堡的深紅沙漠，劇毒無比讓人的靈魂也凍結的冥河和阿格龍河等等，都是七位領主和魔王的領地。
護短，是兩個他皆有的秉性。
速戰速決。
雷瑟克也沒有介意肖恩的暴行，如果這個大難臨頭的時刻還講什麼仁義禮節，那就是腦子僵掉了。
而我是顛倒的。
黑髮青年笑得雙肩顫抖，視線卻直直插進友人的雙目，那雙黑眼睛深得看不清瞳孔，裝著不像人類的某些東西，又只能是人。
「……諾因，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事情的重點啊？」楊陽無語仰望，「首先，我們怎麼會來到這裏？第二，我們可能會碰到沒法呼吸的惡劣環境；第三，我們更有可能被這裏無數的住民撕巴撕巴碾碎；最後，我們是否能走出去！」
※※※
格蕾茵絲和奇蜜拉不約而同地吞了吞口水，她們知道這位宰相大人新近研發出了名為「概念殖裝」的靈能體，能讓人的意識從二維到高維具化為現實。這也沒什麼，可以對付，沒想到，他靈能體的真面目，不是鎖鏈那種小兒科的東西，而是如此兇殘之物啊。
「放了他！」肖恩轉過頭，怒不可遏地道。
雖然維烈一切如常，索梅亞事後又常用憤恨的眼光看她，顯然沒法解除暗示，也不能違背維烈的命令透露出去，她還是想確認一下。
諾因一嗤鼻：「就算走不出去，難道我們就是這兒土生土長的惡魔或羅蘭·福斯那樣人身變化的魔鬼了？」
兩個深淵領主臉色一變，以魔界宰相的身體為中心，淡藍的光環激蕩，彷彿漣漪一般，一圈一圈向外擴散，那身與晴空同色的軍裝律動出深藍與純金的光波，那美麗的顏色像有生命一樣飛揚流轉，如同世上最美麗的武器。
「眾神的力量還是太溫和了，我們就溫柔的，SM一下。」
先遣隊指揮官弗雷德珂塞特維持會場秩序，坐在僚友旁邊。沒有問候也沒有音樂，現場一片寒冰凝結的冷肅。地球一方曾要求記者隨行，被拒絕，從魔族這個一目了然的態度，地球最後一批和平份子的願望也破滅了。
只是一瞬的崩毀，在會場周圍的魔族就逮住了生命的空隙，熱線槍的光芒擊穿失去保護的人們，肖恩驚愕回頭，四處飈飛的鮮血中，如純美結晶體的白髮女神欺近他，扣住他左手的天杖。
雷瑟克點點頭：「我有個設想，肖恩，和地球政府交涉，取得他們的幫助。這次恐怕要麻煩那位楊唯先生了，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
肖恩眉峰緊蹙，良久，淡淡地道：「我要是他，總有一天，殺了你們。」
「我從不睡覺！」卡雅用力嗤鼻，毫不畏懼。
維烈彙報完大致經過，道：「我已經將他關起來了，很安全的生命晶格。王，你隨時可以去看他，決定怎麼處理。」
「維烈哥哥也是複製人嘛……」
多功能醫藥箱一隻，兩隻睡袋，真空隔熱層軍用帳篷，小型蓄水和過濾的機械裝置，可食用植物和動物搜尋儀，幫助攀爬任何困難地形的碳纖維棒，有熱源偵測、氣味偵測、全息掃描、無障礙通訊、地圖記錄功能、空氣循環系統的兩隻終端手錶。
「喂！別自說自話啊！」醒悟過來的棕發少女憤怒至極，毫不妥協地罵道，「我可不想當你的什麼神女，臭神明！你殺了扎姆卡特和月的罪我還沒找你算帳！」
楊陽哽咽著泣不成聲，哭得肝腸寸斷。
弗雷德暗自驚訝友人的舉動如此雷厲風行。與之相比，維烈的語調還是那麼柔軟而溫存：「那孩子可能很害怕，而基因是比使命送達更陰魂不散的東西，所以我會送點應急的用具過去，表達我一片拳拳之心。」
我多麼想帶著你離開，不要做這些愚蠢的事，可是我掙不開另一個自己，掙不開這一切。
這裡是最安靜的地方，沒有人群，沒有外界的一切，只有無盡的念頭從他和她的交流中沉澱，進入他的寂靜世界。
聽到小雷的轉述，她傷心，她愧疚，她發誓不背叛他，然後不惜傷害這個自己確實有好感的男人，可是在折磨自己也折磨諾因的同時，卻在內心的角落，對那個昔日的戀人有一絲怨怪。
諾因鬆了口氣，心情一放鬆，也多出幾分力氣，咬緊牙關將她扶到船舷，靠著鐘乳石，輕輕咳了咳，嘴角湧出慘綠的污血，阿格龍河的毒，已經連神劍的結界也支持不住了。
「哎呀。」格蕾茵絲徉裝路人地一手托頰，負能量御壁同時罩住魔界宰相。奇蜜拉腰鏈出手，堪比超新星爆炸的威力在空中綴出連串的火花。
太空中出現幾個水滴狀的閃光，彷彿流動的波紋，超過百萬的宇宙飛船以令人目眩神馳的速度飛快駛出，又突然消失在律動的光波中。
「為什麼？」弗雷德不解。在他看來，地球已是探囊之物，舊神不足為慮，七領主投鼠忌器，沒有事物再能威脅魔族。
「怎麼了？」結束了長長又僅止於雙唇觸碰的一吻，維烈奇怪地看到他的小女神傻笑得像在做夢，臉上浮現出幻想的紅暈。
「怎麼不能脫下？」菲莉西亞立刻注意到蘭基爾的異狀。零咬緊牙：「可能同步率超過120%了！」
「是的。」緬和零十分興奮，「他在南極下面的一個地方，是冷凍休眠的狀態……難怪，優他們的還沒找到。」維烈懶懶眯起眼：「確定是嗎？」他可沒忘記楊唯。
虧他長得這麼文質彬彬。兩絕世美女做委屈狀。
維烈輕笑，「當人們判定世界的構成，都是將物理事件轉換為心靈過程，誰能保證世界之意象都是由神的法則來表述？對科技者而言，還有種叫『客觀』的現象哪。」
「你只有一個哦說！？」楊陽抓狂地叫道，擔心友人的焦慮痛悔和被這混賬老爸弄得焦頭爛額的情緒在頭腦心口翻攪，都快瘋了。
真正愛一個人，是一種責任，是將她的生命和尊嚴護衛在心頭，我的生命也因為愛你而升華而重要的責任。所以諾因的性格再不好，他本質成熟，作為楊陽的對象，合格太多了。
維烈單膝跪地，傾身，無比自然地——吻在她的唇上。咚一聲沉沉的心音，索梅亞頓時感到自己的所有機能也像蘭基爾，要燃燒到頂點爆炸了。
「他還在你們魔族的地盤上，要來這個鄉下地方有點兒費周折。」肖恩冷淡地掃視她，失憶時他不知情，對敵人友善，如今想起了過去，又目睹魔族對地球的所作所為，自然不會對這個惡毒的女人有好臉色。
雷瑟克點頭：「陛下找到了楊陽，但是他們都失蹤了，我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他看向和維烈一模一樣的楊唯，臉上有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旋即克制住，穩重地向幾個少女的家人行禮：「不好意思，各位，我們是楊陽和這幾位滿願師的朋友，現下事態緊急，我們有事拜託大家，這也是地球可能獲得的機會。」
魔界宰相走進舷橋，還是一身整潔的白大褂，內里軍服襯衫的高領印著摩耶的軍徽，黑色火焰透出一股騰騰殺氣。
黑髮科技者凝視著他的小女神，漆黑如黑洞的眼眸第一次反射出斑斕星光。
其實要是黑暗點分析，他那樣死掉，留下那樣的遺言，未嘗沒有向諾因報復的本意。楊陽在其中，是作為犧牲品的角色。
雖然目前只有亞洲受害，但所有的統治者都不是傻瓜，魔族的來意擺明了不善。以他們的科技，早就可以找到那個所謂的父親，很明顯是貓玩老鼠。哪怕他們搖尾乞憐也無濟於事，地球只有毀滅一途，還不如採納那些異界人的計策，拼上一次。
這樣一來，即使席恩只要一個念頭就能令她們灰飛湮滅，同樣的，哪怕她們死了一千次一萬次，那位魔王陛下都能將她們復活。
「是啊。」維烈微笑起來，心緒前所未有的輕盈起來，「我的索梅亞……」想抬手撫摸她的頭髮，卻只能稍微動一動指尖。看到這個情景，白髮女神沮喪地趴到床沿。
雷之幽鬼伍蘭夫米路羅達絲呻吟著，慢慢恢復意識。她如果待在艦上，也不會有此一難。但是和那次被魔王陛下逮到一樣，她又死性不改偷偷駕駛飛艇出去獵殺人類，於是被路過的肖恩逮個正著。
宰相喜歡蘋果全摩耶都知道，但此時弗雷德看到那隻蒼白的手捧著它，莫名的想起地球的一個傳說——罪惡之果。
白衣青年看到那宛如詛咒的螺旋圖，表情不明，突然低頭淺笑：他們難道不知道，拿這種東西給我看，是最大的侮辱嗎？
「不會的，因為即使父親死了，索梅亞也不會死。」小女神跪坐在他的床邊，雙臂展開，做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手勢，「索梅亞是空無，所以充滿一切。」
果然是久久沒找到基連叔叔，他有點抓狂？
這是她童年偶爾從科學院聽來的秘密，從那以後，對魔界宰相的感情不變，內里卻有個地方悄悄變質了。
機能水晶額環下，一雙意識聚焦到極點的清透雙眸張開，同時一個似真非真，無比輝亮的光團在額頭下升起。
諾因卻沒有犯愚
把伍菲一腳踩暈，他轉向雷瑟克：「不去管維烈，他和魔界的恩怨，哪怕要算帳也是他的自由。但是我們的問題沒解決，魔族要把地球毀了打開通往始源之海的通路，我們一方面要阻止他們，另一方面也要找機會和他們接觸。楊陽總歸是維烈的女兒，他應該知道她的下落，那麼諾因的也知道了。」
閉上清透的眸，他又張開，看向一個方向：「有人在找你們，我幫他們一程。」
「找到父親了？」
已經被破壞得一片廢墟的地球中國上海，這天，又迎來那位煞神。
魔界宰相披著一件冉冉飄浮的蔚藍底色金色肩章的軍禮服，四周盤旋著黑色的長長鎖鏈，微笑著俯視她：「來，乖乖和爸爸回家，派對結束了。」
「肖恩，你知道嗎，所謂基因呢，就是一種像是詛咒的存在。比如楊陽吧，哪怕她扮成你的樣子站在我面前，我也一眼就認得出。多麼美麗的關係啊，我的血液都燃燒了。」
神劍阿克蕾雅蘇醒，震起悅耳的清鳴，花朵般膨脹的裙裾和耀金的神鎧也相繼成型，包裹住她幼嫩卻強大的軀體。
「誰知道呢。」悠然起身的黑髮科技者挑了挑眉，「難道我說我被你心愛的小養女搞糊了腦子，你就不會揍我？」
「維烈哥哥又沒怪我。」
『我已經可以斷定是領主將我們關進這裏，所以我們才遲遲出不去。像我們這樣的正能量位面生物，除非是因為過多的負面感情墮落，不然一定會被法則彈回去。所以，如果有領主來挑釁也不壞，他們通常都有那樣的收藏。但是敵人太多，我們可能會遇到無法逃生的情況，要尋找機會。』當時，快被折磨得筋疲力盡的楊陽猛然升起希望。
對自己狂鍘絕世美女的極惡暴行毫無反省之意，白大褂青年只是看著地上的灰燼摸了摸下巴。
※※※
黑髮的宰相之女坐在帳篷前面，兩手捧著熱熱的馬克杯，裏面是用一種可食用的魔域植物沖泡，味道很像熱可可的飲料。
還有兩件隱身衣，楊陽測試了一下，有光學迷彩，熱能、音頻、磁場調節的全隱蔽功能，還可以防毒防瘴癘，這真是最好的東西。
楊陽踉蹌爬起，想找到那個已經消失的男人，這時，一個溫潤柔軟的男聲從天空傳下：
近120%的出力也沒有一下子損毀，維烈繼續施加壓力，因為卡雅還可以調動來自能源湖的力量，苦戰在最後一秒攻防。
光波蟲，可迴避生物訊號，指路，擾亂敵生物搜索的力場。
索梅亞，今天我又學會一個定理哦。
「那個楊陽噁心死了，她怎麼能算維烈哥哥的女兒！她只是爬蟲，複製體！一個多餘的垃圾！維烈哥哥是唯一的，他才是我們摩耶的王！又聽話，又溫柔，什麼要求都會為我們辦到，就像中樞電腦索梅亞一樣，維烈哥哥最好了。」催眠狀態下，伍菲一股腦傾倒出對宰相之女的種種厭惡鄙視，並習慣性地稱讚魔界宰相的為人品性。
「這撥傢伙是從哪裡……」屏幕上，卡蒂絲難以置信地喃喃。正好聽到這句話，維烈眯著眼笑起來：「還用問，當然是我們的眾神小朋友了。你們至今都沒明白一件最基本的事：神的疆域無限，所以神的勢力無限——這個多元宇宙，也是有許多科技側發展的世界啊，只要一個大規模的精神控制，就能組織起人數不限的大軍。」
「歐爾！」感到寄宿者的悲鳴，肖恩急忙抽手，抬腿近身搏擊。索梅亞疾退，先前父親的指示是不能殺這個人。
奇蜜拉也轉頭拋了個熱力四射的媚眼：「別太自信了，對於看盡所有文明盛衰的惡魔來說，你的力量固然了不起，也只是一個文明。」
黑色的狂嵐從天頂傾瀉而下，所過之處，即使最細小的微粒也被碾碎。
那真是神擋殺神，魔阻殺魔。
「你上去好了。」楊陽倔脾氣又犯。
會場的布置還算正式，瑪瑙紋的華貴有機地面和垂掛摩耶軍旗以及各代表國旗的四壁，用於談判的黑色長方桌，都有模有樣。但坐在桌子另一頭的魔界宰相翹著二郎腿，支著下巴，不復往日的拘謹靦腆，看起來就是一個感到無趣又態度囂張的征服者，極度欠扁，更讓冒著生命危險來敵艦的人們恨得牙痒痒的。
半空浮現一個像是透明小視窗的奇怪方形，一隻小物件掉下來，看起來是個小巧的女用皮夾，簡潔的造型，兩隻金屬扣交互扣起。
「哼，難怪他會這樣。」肖恩挑了挑眉，卻聽得伍菲像被大人錯怪的小女孩般，委屈地咕噥道：
她不知道神官死在西芙利村，是不是有以為她變心而自暴自棄的緣故，如果是，她真的會怨他。如果你懷疑我，那麼來質問我，如果你憎恨我，那麼來殺我，都好，為什麼你一聲不吭，用那種方式對待我？對待你自己？
諾因臉一紅，紫色眼眸中的情緒轉了幾個來回，深深吐出一口氣，「現在先不說這個……」楊陽狠狠甩脫他的手：「離我遠點！」語畢，抱起小狼龍扭頭就走。
女神大駭，頃刻又凝聚出武器，不給對方任何攻擊的機會，重劍一刻不停地連連刺去，暴動的能量火花彷彿連阻力都不存在一般，在魔界宰相的每個視角爆開。
諾因更加不放心，但是他每靠近對方一點，楊陽就好像聽到動靜，加快了腳步。
索梅亞開心地答應：「父親，我們不要把宇宙全毀了好不好？留點地方我和你一起去。」維烈微微一笑：「好。」這是沉澱了絕望深境的一個微笑。
藍瑩瑩的水元素花依然清澈綻放，潔白的獨木舟擱淺在它附近，經霜不絕的美麗。諾因託了幾次托不動，劇毒的河水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事實上他現在還能活著喘氣就是個奇迹：「陽，你快爬上去。」
維烈看了看自己的手：「你還真是把部下保護得滴水不漏，不過能到幾時呢？」
「嗯，地球所有死掉的人的靈魂。父神擔心魔族破壞過頭，把他那個朋友殺了，叫我索性統統收集起來。」依路珂一臉不解，「我不明白，魔族怎麼可能破除得了父神的防禦罩？」卡雅神色凝重：「不，你不要小看那個宰相，大哥早就跟我們說過。好了，你先走，這裏我指揮就行。」
維烈拋給他一個幾乎是揶揄的眼色：「那麼我的父親呢？」肖恩蹙了蹙眉：「我怎麼會現在把他交給你。」他根本沒有讓楊唯同行，普通人來這種場合太危險，若非那些地球官員是不得不出席，他也不想讓他們來。
本來應該詢問最挂念的養女，這一刻，肖恩衝出口的卻是：「席恩呢？席恩在哪裡？」
維烈只是略一挑眉，並不特別意外：「時旅者到底還是出手了嗎。」只有時間的力量，能加速神柩的朽化，讓眾神脫困。
分析，判定，然後解析！
維烈派遣在地球大氣層內外佔據制空權的只是一些巡洋艦和小型驅逐艦，主艦隊埋伏在太陽系外，有隱匿裝甲，還散布了絕靜狀態的智粒子隱蔽，即使神聖器也看不透。
所以神官看似活得瀟洒，實則處處迎合人；而諾因則相反，我行我素，獨立傲慢。可以想見，每次他看到那樣的「兄弟」，是怎樣的心情。
這一分神，他不免移開對楊陽的注目，越走越快的黑髮少女一個打滑，墜出堤岸，轉眼沒入深不見底的河水。
「有句話叫什麼？地獄空空如也，所有惡魔皆在此。」白衣青年輕笑，黑眸閃過妖異的華彩，「弗雷德，智力其實是個矢量，智慧才是絕對值。而每個人內心，都有這把標尺。」
「你瘋了！諾因還在裏面！」楊陽驚惶至極，死命掙扎。維烈微微一怔，半晌道：「哦。」
我哪裡還有力氣游回來，諾因苦笑，低聲下氣地道：「陽，求求你了。」
——蘭基爾最大出力——
這一刻，莫名的，詛咒之王克魯的殘酷話語如喪鐘在腦海里響起，如墜冰窖的寒冷。
生命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迹，在這樣的地方，居然會誕生出這樣一朵纖塵不染，凝聚了最純凈水元素的花。
「最好不要哦，這樣一來，父親就要先動用道具了。」輕輕一笑，維烈起身，牽著她朝門外走去。
「你大名是什麼？」棕發少女還沒搞清楚狀況，奇道，「而且我幹嘛要叫你？萬一你是幽靈怎麼辦？」
明明她的動作已如此快法，對方的速度還像啟動了某種不公平的程序，揮動的手腕快速而利落，流動的矢量盡落入他的掌握，在她身周逆推出同樣的元素風暴。
魔界宰相清俊的側面帶著溫柔的笑意，指著那些遠方的群星和深邃如夜的宇宙。
肖恩站在人群前，穿著魔導國的象牙白軍服，手握宛如十字架的天杖，靜立在這個與千年前毫無二致的地方。
楊陽置之不理，合起空間錢夾的手卻有點顫抖。諾因更擔心了，握住她的手腕：「你是不是……」不舒服三字還沒出口，被一個拔高的女聲打斷：
但是現在……不行了。
如此貼近，如此溫存。
他清聖，是他純粹。
「等等，維烈，別殺他們！」弗雷德回過神，制止部下出手，他剛才心臟簡直都停了，看到有熱線槍朝雷瑟剋扣擊時，幸好他似乎佩帶了什麼防禦法器……哎，他怎麼知道有「法器」這種東西？
楊陽頭也不回，冷笑：「走過來幹嘛，讓你手牽手？」
「放開他！」
「到宇宙樹安眠吧，小女神。」改變了主意，維烈收起手的同時，從卡雅身後浮現的宏偉巨樹吞噬了她，意識世界再度歸於波瀾不止的靜寂。
艦橋上，緬的聲音難得的緊張，急速在虛擬視窗上調出各項圖表，「武器就不放了，沒偵測到多少有價值的信息。假使他們宇宙航行的能力與我們還只差五十年左右，那麼整體的科技水準只高不下，光這數量就足以把我們打趴下！」他反正是科學家不是指揮官，只講真話，影響士氣的罪名扣不到他頭上。
「父親，父親。」虛空之神熱切地注視他，「索梅亞可不可以把父親吊起來，玩床上遊戲？」魔界宰相感到自己的額角青筋一跳：摩耶的記憶中樞還有這種糟粕嗎？估計是菲亞斯或弗雷德輸進去的垃圾信息。
這個錢袋看似只有手掌的一半大，但裏面顯然經過空間摺疊處理，可以看到各式各樣有標籤的瓶子整齊地一排排碼放，其中有很有用的止血膏和恢復劑名稱。
「那你至少走過來一點。」諾因挫敗不已，放軟口氣勸道。黑色的，飛濺著無數毒沫的大河就在他們身旁滾滾涌過，堤岸被腐蝕得滲出像是黏膩油汁的黑泥，魔域的土地全是緻密的負離子構成，連禁咒轟上去都不會毀，可見那河水的毒素有多麼可怕。而且岸邊被億萬年來飄浮在上空的毒霧浸透得濕滑泥濘，稍有不慎，就會摔落河裡。
地上，楊陽哭倒在暗黑神的懷抱里。
身經百戰的深淵領主嚇到了卻沒有被唬住，和剛才矮身躲過鍘刀的靈活身手一樣，飛也似的跳起輕快游移，從樓群上輕煙般飄過。這是非人的力量和反應，格蕾茵絲飄忽奇詭，虛實不定；奇蜜拉如同舞蹈，富有美感和韻律。
說歸說，他也知道友人不會放，揮拳擊向晶體。不料那些白色鎖鏈像被激怒一般襲向他，竟不惜將他粉身碎骨的態勢。
「當然在裏面。」肖恩怔怔地道，手下的晶體跳動著那個人的靈魂，彷彿生命的胎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