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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降魔戰爭——帕西斯的東方學舍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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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降魔戰爭——帕西斯的東方學舍日記

「布修老師,快布下結界!」菲莉西亞提醒。布修老師連忙把剛剛被風之幽鬼打破的結界補好。剛補好,閃光炸裂,將我們的眼睛刺得睜不開。視野恢復后,十位長老胸前的袍子都被撕裂開來,學院長還往後退了幾步,原本完美無缺的五芒星結界顏色也變淡了。
「那麼。」我指著風之幽鬼,「為什麼他額頭上的傷還沒複原?」
「唉,養不教,父之過。」
「您告訴我,好不好!」
「帕爾好像想把老師打哈欠的樣子,也刻在記憶的最深處呢!」
結果我一頓飯沒吃好。半夜,睡不著的我打算上圖書館熬夜看書,卻看到門縫裡有光透出。進去一看,老師穿著單衣坐在架子上,旁邊堆著一疊書。發現我走近,他低下頭一笑:「你別怪華爾特他們,他們是為我好。」
迷人啊!!!我在心裏大叫:如果在王妃面前的人是我,如果她叫的是我的名字,那真是縱死無悔!有這種想法,雖然是真心誠意,事後被菲莉西亞拎耳朵也是應該的,但我好歹沒像某些人那樣流口水。而被我們羡慕得要死的當事人還一臉不解地反問:「什麼事?」——難怪會娶不到老婆!不過我偷瞄貝爾妲老師,似乎非常開心又欣慰的樣子,這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啊,該罰!該罰!)。
十六年!那不就是菲莉西亞的歲數!我咬牙:這個沒良心的祖父!菲莉西亞更坦白,當場破口大罵:「少假惺惺!你還有臉來見我!」
「咦,你剪頭髮了?」
坐馬車的長途旅程,今天終於要結束了。從這個距離加上步行速度推算,最遲明晚就能到東方學舍,開始新的生活。新的生活,九歲以前的習慣,我竟到現在還沒改掉。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8日。
我不是焦急,這種事急也是沒用。而且我只是個三流法師,因為平常違紀太多連神官資格都沒有。只有一步步腳踏實地,我才有可能獨當一面,成為正神官,多少幫到老師。著急的話,只會讓步調亂掉罷了。可我仍然希望老師在身邊指導我。這樣想的我實在太任性了,大人有大人的事要做,所以好希望早點長大,成熟起來。
「你對妃茵做了什麼!」
「再遲明年也會有吧?」
而且,我不會夢遊,所以昨晚將寫日記寫到睡著的我抱到床上的人,除了老師不會有別人。為了答謝,我今天就在他的茶里多加點白蘭地。這樣的默契,總讓我感到無比幸福。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5日。
「那我把它們貢獻給河神,他會更加榮幸的。」我一手一隻,把兩隻行李箱扔進河。在拿第三隻時,瑪麗薇莎沖了過來,我們就在廣場上用鞭子決鬥。【聖賢者黨】都非常起勁,華爾特和安迪在旁邊吹口哨摔拉炮;菲莉西亞大概是換班了,甚至放了兩枚煙花替我助威。其他人都看呆了。終於良知派的貝爾妲老師衝出來,賞了我們一人一記耳光,打鬥才告以段落。
「怎麼了怎麼了?」老師他們聽見動靜,紛紛圍過來。華爾特一臉意外:「貝托蒂加?」
「是,貝爾妲老師也要保重,我很期待有個妹妹呢。」我想起艾莉亞,心一酸。貝爾妲老師滿臉通紅:「你這貧嘴的小子,八字還沒一撇呢!」
「帕爾,怎麼了?」
安迪、華爾特和魯西克一個接一個反駁,瑪麗薇莎沒有吭聲應該是因為愛吧。我擔心地望著老師,他搔搔頭,把玩法杖:「哎呀,你們誤會了,我剛才說的只是設想。人類已經在這塊大陸上生活了四千多年了,而魔族的歷史連一千年也沒到,之前的人們是怎麼度日的呢?發揮一下想象力,很有趣不是嗎?一定有的,代替魔法讓人們生活方便的技術。應該是我們使用魔法,而非魔法禁錮我們。」
嗨,約翰·皮耶魯,粉碎封閉魔王的地獄之冰吧,
「你不要用女人的狹窄眼光去看問題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們一齊抗議,學院長無言以對。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奧佛瑞特先生問西爾:「瑪格蕾特傷勢如何?」
今天終於要動身去東方學舍了。一大早我就急急忙忙拎著旅行箱趕去廣場,半路遇上菲莉西亞,她左手也拿著一隻和我一樣的小盒,是老師放在我們床頭的謝禮。哈!至於原因么——
當我們四個都有了覺悟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雪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提起來,空氣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接著轟一聲巨響,雪峰消失了。真的!像被難以想象的高熱蒸發了一樣,霧氣瀰漫,一轉眼又因為低溫化作霜雪落下來,那情景美極了。而且在晶瑩的霜雨中,飄落了無數的羽毛,透明而閃亮。但我一伸手,在碰到的剎那,就變成金粉碎掉了。只有掉在菲莉西亞手上的那片,完好無損,潔白潔白,就像雪子似的。
我們看著他的背影發獃,半天才回過神。老師拍拍頭:「好狠!大概是更年期到了。」菲莉西亞著急地說:「怎麼辦啊,老師?」
「聽長老們說,不樂觀,而且絕對不能移動。」
「這樣啊,貝爾妲也算了,倒是帕爾,我本來以為你會問自己的事。」
「別擔心,三天後,我自有法子叫學院長點頭。對了,莉,雷奇就送你吧。」
趁奧佛瑞特先生教我精靈魔法的機會,我小心翼翼地問了這個問題。聽完,奧佛瑞特先生立刻捂住嘴,一副憋笑憋得很痛苦的模樣。
「感動可以,別迷戀上我啊。」華爾特揮揮手,走了。我望著他的背影,非常羡慕。曾幾何時,一塊學藝的同學成了這樣了不起的男子漢。相比之下,我真是太不成熟了。
我沒回答,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是因為這個菲莉西亞是魔族的菲莉西亞,而非我喜歡的那個。
幫老師穿禮服時,他笑著對我說。「答案就在你記憶里。你為什麼要當魔法師?小時侯看到魔法師治病救人,覺得他很偉大,就萌生了這樣的願望。感情沒什麼可比較,愛情同樣是行為的動力,只是露茜太頑固罷了。現在可以說說看了吧,當初為什麼跟著我來到東方學舍?」
「沒關係,我才不結婚呢!」老師一臉賭氣。不說不能,多少還顧及自尊心。千辛萬苦,我終於幫他把禮服穿好了,再幫他把平常疏於整理的長發編好。唉,我真的快成了老媽子了!不過老師盛裝的樣子,真是意外的出色哩,只要不說話。
布修夫人平靜地說。我和貝爾妲老師都對這個答案非常不滿,於是我再次發問:「可以預先防範嗎?」
「生髮劑,你渴望了很久吧?」老師沒等布修老師大吼「我殺了你!」,一個轟雷閃將他請出大廳。菲莉西亞擔心地說:「沒關係吧?生髮劑是可燃物品耶。」老師當場石化:「糟糕……我忘了該用水……」沒說完,門外就傳來一聲巨響,地面搖晃,屋頂也掉下一些粉塵。
「但是一年會有十三次薪水可領!」
「你來的正好。」我轉過頭,「她是你朋友吧?你問問她。」
「才沒回來多久又要離開了,希望東方學舍不要鬧脾氣等我們全部回來。」
「我的未來在常人眼中很不幸嗎?」
我聽出老師的語氣略有諷刺,滿臉通紅,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說:「我認為,奧佛瑞特先生一直私下喜歡王妃,可惜王妃和科威特陛下好了,他傷心之下,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然後就這樣、那樣……」
真的,今天差一點就死了。我、菲莉西亞、華爾特和安迪。
克威特?愛蜜莉?我這一驚非同小可,這不就是當今的國王和王妃嘛!
「這麼做可以得到好處的是誰?」瑪麗薇莎加入,「東方學舍?」
「安啦,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而且我們明天就要走了,即使禿頭有通天之能,也逮不著了,哈哈!」
「這……」
「是啊,出門那麼久,是該回來跟大夥聚聚了。」老師笑著說完,一人給了一個擁抱,「沒做什麼壞事吧?」
「沒·有。」
「風之幽鬼弗雷德!」
事後想來,當時的我一點也不緊張,明知道有可怕的敵人上門,卻還在慶幸有一場好戲可瞧。也許布修老師說的沒錯,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們聊到去年七月與夙敵魔族的戰爭,我立刻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因為那場據說十分慘烈的「黑色七月」之戰我並沒有參加,以「菜鳥還想逞什麼威風」為由被布修老師踢回來的。華爾特和安迪是老師門下的兩大王牌,當然上了前線,難怪這半年言談舉止成熟了許多,見過大陣仗了嘛!老實說,我很嫉妒。
「會步上我的後塵,然後——」老師揉揉我的劉海,一字一字地說,「把相同的悲傷,刻在你的弟子心中。」
「別這副表情,如果你明天好好加油,考試過關,這個禮拜天就能和我約會!」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6日。
學院長沒理我們,對布修老師說:「我叫你看個門,你卻放這些小鬼進來,明明知道敵人已經上門了!」
「簡直是拷問!為什麼什麼事都沒有!如果是故事書的情節,現在應該出現漂亮的女山賊了啊!」
我大喜過望,貝爾妲老師也鬆了口氣:「對不起啊,潔西卡,這孩子有了保證才能安心,我也是。」布修夫人笑了笑:「沒關係,我理解。」恢復好心情的我賣力地洗碗,洗到一半發現清洗液沒了,告訴布修夫人。她叫我打開上面的柜子拿新的,可是夠不著。屋子裡又不能用浮空術,我正頭痛,布修夫人朝外頭喊:「肖恩,過來幫忙拿清洗液!」
「不知道!」菲莉西亞沒好氣地說,「魔族的事,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首先老師對布修老師的遲遲不歸感到非常焦慮,和上面的擔心不同:「怎麼看那傢伙也不是個短命的人,傷腦筋的是他最會蘑菇了。」
「不會的……」
「菲莉西亞……」我深呼吸,期末考試,我都沒這麼惶恐。
「……」
東方學舍唯一的缺點,就是需要小心護理的道具太多。什麼聖水聖劍、聖書聖瓶的,多得要命!老師最輕蔑這個,因為我現在弄壞的東西跟他差不多了,所以很能體會他的心情。但在學校,學生是沒有發言權的,只有在一聲「打掃」的喝令下,乖乖服從。
「是~~」我們六個垂頭喪氣地回應,奔向各自的崗位,在其他人都已經離開的教室繼續家政補習。我是不恨貝爾妲老師的,這些年她已經放過我們無數次,現在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沒關係的,安迪和他同寢室,如果華爾特要噴火,他一定會澆冷水。」
「布修老師——」我們瞪向罪魁禍首。難怪接到報告時他叫得最響!
「是。是昨天在森林外頭髮現她的。當時她渾身是血,傷得很重,好像被人用法術打傷。我們已經將她移到王宮治療,不過意識還沒恢復。目前反對聲浪很大,說不能讓骯髒的魔族住在宮裡,就等陛下回去主持大局。」
「有一顆愛心的人是永遠年輕的,就算到三千歲,我也一定是這個樣子,請叫我愛的傳教士!」
「看樣子今年和魔族的戰事是免不了了。老師,你說菲莉西亞會怎麼想?」
「呃,這個……」本來我想說: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代替。為了幫遲鈍的正式選手把漏子補好。但想到昨天把菲莉西亞氣得太過分了,今天無論如何得安分點,只好說了聲「祝你玩得愉快」,目送她離去。這是否就是被小鳥逃走的貓的心情呢?似乎……比喻不太正確。
「喂!別這麼沒出息啊!一點霸氣也沒有,還是怕菲莉西亞的罰跪戒尺?」
正因如此,老師買了本厚厚的日記本給我。其實是本黑面的硬抄筆記。當我指出來時,他說「只要是紙都行嘛!日期沒有自己寫上去就行」。老師一直深信文字這種東西必須靠手寫,用捲軸或魔杖記錄咒文這類事他最討厭,說那是「連狗的叫聲也當作文字的白痴道具」。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得靠好些道具幫忙記憶咒文,實在是個丟臉的差勁弟子。
「不知道,不過他叫我今晚弄飯給他吃,因為他明天要走了。」
「帕爾,我,並不愛瑪格蕾特。」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8日。
「幾十年不見的初戀情人,現在卻被她的丈夫任命為屬下,任何有骨氣的男人都忍受不了吧。」
「雖然可以挖溝渠,但沒有水精靈的幫助,也無法灌溉。」
老師嘆了口氣:「你說的大家,就是華爾特、瑪麗薇莎這些人吧。不能因為他們嗓門大、態度硬,就認定他們是多數派啊。」
這座雕像是三個並列的女性,一個抱劍,一個拿法杖,一個空手。菲莉西亞指著那個拿劍的,說:「這是巴迪魯·薩威斯之劍,意思是【斷空】,旁邊兩個我不知道。」
華爾特誇下豪語,領著我們在黑暗裡走了近三十分鐘,小聲說:「這下要變成迷路的孩子了……」
「他們是最相配的。」我一口喝掉大半杯。
「那就行了,不用彙報了。」
「哦!」老師嚇了一跳,「在大人看不見的地方,小孩已長大成人了呢。」
老師別開眼,沒有說話,我不知怎麼的有點局促,結結巴巴地說:「總、總之,能這麼了結,確實太好了。老實說聽見只是個惡作劇時,我真的鬆了口氣。」
「……」
「再然後莉就出生了?」
真的很了不起。我感嘆,這時走過來的安迪笑著說:「你從以前就是重質不重量。」果然是好搭檔。他拉平我的衣角,遞給我一個小包,說是護身符,裏面放著一張我們所有人的畫。我感動地收下,保證妥善保管。這真是最好的禮物。
東方學舍一直廣受平民愛戴,之所以沒惹來王室的白眼,是因為布修老師等人也是貴族。但他們才不和這個人一樣,都很和藹可親的,這世上就是有些仗勢欺人的討厭鬼!
「『創世歷200年,惡魔從天而降,光之翼化為紅蓮之火,燒盡大地一草一木……』這是魔族最早的記載。那時沒有魔法,人類面對魔族的侵略毫無抵抗之力,後來在異族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恢復元氣。從雙方差距來看,魔族無疑佔壓倒性的優勢。但奇怪的是,他們沒有徹底破壞這個世界;對人類種種自強的行為,以及魔法的發展也從不干涉。所以實際上,魔族一直是以『半個敵人』的身份紮根于這片大地上。」
「……請原諒我,老師。」
「在這個時代,通訊全靠風魔法,可以說這個合眾國就是風魔法的產物。」
華爾特那沒良心的傢伙卻還在落井下石,毫無同胞之愛。
「真的發展成這樣就乾脆投奔魔族算了,老實說炎之幽鬼滿看得起我的。」
「哎呀,布修,我一向以嚴謹的教學態度自豪,從沒做半分超過退休金的事。」
「啊,還有,別忘了做點乾糧給我路上吃,這是頂要緊的事。」
聽到這麼幼稚的誓言,我們都笑起來。(注:這是個不會實現的約定)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9日。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5日。
最後還剩一個坡峰,菲莉西亞找了塊平坦的石頭放儀器,華爾特放開嗓門叫:
「我自己會說自己!我參戰不是為了別人,是為我自己!何況一個人待在後方,整天擔心老師和大家,我也受不了!」
久久沒聽見下文,我抬起頭,正對上她認真的眼神。
「唔……我以為,『逃跑』這句話,對我們應當是一句禁語,你居然能夠這麼平靜地說出來?」
校慶的第二天,是什麼也不做無所事事的一天。精力都在昨天用完了,吃的東西也是慶典剩下的。早上起來手酸足軟,沒有食慾,和華爾特他們玩遊戲也提不起勁。
「既然帕爾討厭被當作女生,那麼把頭髮剪短怎麼樣?」
「是。」
我只好再轉過頭,真的嚇到了。倒在老師懷裡的王妃順勢環住他的腰,往他唇上吻去。一剎那,我對於王妃的瑰麗印象全碎,正恍惚間,老師掙開王妃,直直朝我們的方向走來,用法杖撥開花叢,說:
日落西山,我們七個在狼籍一片的教室互相搖舉白旗。
「黑髮少女嗎?」
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很在意菲莉西亞的事情。奧佛瑞特先生的看法不同:「只要你真心喜歡她,她的出生來歷又有什麼關係?這些事就由我們上一輩承受,我不想帶給你們陰影。」
和老師的意義不同,我想我這輩子也是絕對及不上這個人的。不管怎樣,幫老師慶祝生日是早就決定好的。貝爾妲老師興高采烈地幫忙準備,當她知道老師的心情,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為什麼討厭變成一百十歲?成年男子的價值,都要到這個歲數才體現出來。」
我說不出話來,奧佛瑞特先生再也憋不住,輕笑起來。
我沖她大叫,當對上奧佛瑞特先生打量的目光時,更是緊張得心臟差點跳出來。華爾特他們還在後面落井下石:「喂,還愣著幹嘛,快叫岳父!」姑且不論居心,他們倒是提醒了我。「你……你好,精靈之王。」我用比蚊子叫大一點的聲音打招呼。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反而是老師一臉無動於衷。但我知道,要像老師這麼平靜地說出親人去世的話,是要經過很長時間的。布修夫人溫柔地執起我的手:「這就是你常提起的帕爾嗎?……咦!」她突然露出驚訝的眼神,一手放在我額頭上,喃喃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三位老師都圍上來,用不安的語氣問:「感應到什麼不好的事嗎,潔西卡?」
「潔西卡!」老師衝上前,一把摟住她,「好久不見了!」
「快點!我煮了燉肉!」
換句話說,我們離開上界了。剛滿十九歲的我,終於能夠參加平生第一場戰爭。雖然華爾特他們都嚇唬我,但我還是好興奮,心臟跳個不停。唯一失望的是菲莉西亞不跟我們一起去,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且我們在出發前和解了。
「聰明。」他翹起大拇指,然後走上前,用溫和的語氣說,「我們來談談吧。」
貝爾妲老師調侃,語氣沒有惡意,但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傷人的毒針了。
魯西克和瑪麗薇莎都跟別的班的同住,我和老師一間。室內不大,兩張單人床,兩張床頭櫃,一組傢具,還有一個很小的浴室。我第一次坐空浮舟,幸好沒有暈船。
「很遺憾的是,從那以後就徹底改變了——學院長,抱歉耽誤你的時間,我們告辭。」
交換了幾句巢舊的應答,我們陷入尷尬的沉默——一如預計。
「風之幽鬼真的沒救了?」老師突然迸出一句,嚇了我一大跳。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這孩子今後的人生怎麼辦啊!」貝爾妲老師大罵,「我告訴你,你就該防患於未然!現在你說怎麼辦?」
今天還是先好好補個眠吧!
早上起來左眼皮就跳個不停,我沒警戒,還是照原計劃向利馬特老師學生劍術,被操得半死回來后,抄捷徑經過庭院,事情就發生了。
胡亂哼歌,把酒淋在對方頭上,拍手,冬泳,跳舞,砸氣球……已經完全亂成一團。以學院長為首的大人物們早就躲進了休息室,任廣場群龍無首地瞎鬧。
「布修娶的老婆,容貌雖不美,卻是最體貼的。奧佛是識貨之人,怎會放過這塊朴玉?可惜……」
「我知道,我也不想為難你,只要你報出名字,賣菜的。」
我知道她的真正居心。愛蜜莉王妃被譽為大陸第一美人,這個野丫頭比不上,只好貶損兩句。不過我也贊同她的意見,老師或許會在意,但這肯定不是他拒絕的主要原因,應該還是懶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什麼開朗活潑!都精神到能打破聖水、頂嘴、在學院長辦公室放青蛙、甚至參加魔族大戰了!你這個監護人是怎麼當的!」布修老師又開始噴火了,好像非常高興有架可吵的樣子。
「你一向是我的剋星,這麼說我是好男人?」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6日。
「胡說八道!這世上就是需要我這樣了解女人的心和眼淚的男人!」
奧佛瑞特先生嚇了一跳:「帕爾真的很好奇。」
「肖恩·普多爾卡雷在哪裡?!學生都到齊了,他身為老師卻遲到,像話嗎!」
「消息真靈通,怎麼?」
「是。」
「你叫帕西爾提斯?」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7日。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1日。
我以為奧佛瑞特先生想起學生時代的事了,沒想到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這麼大叫的人,我想不用寫出來了。但是和從海爾鎮回東方學舍那次不同,這次有老師在我身邊,只要看到他躺在沙發上午睡的樣子,我就很幸福了。閑得慌的華爾特他們,就以此修理我:
終於,我們的任務派下來了。老師毫不猶豫地挑了我們六個,以及包括布修、貝爾妲老師在內總共三十三個人。
老師緩緩地說,神情異乎尋常的嚴肅。但我太累了,也不知道看錯沒。如果是的話,他以前一定做過什麼後悔的事。不過,老師的為人,可能嗎?我唯一能想到的人選,只有愛蜜莉王妃。
「奧佛瑞特!」
「普多爾卡雷,你挑些人去王宮,請求陛下的決斷。」
老師又說:「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期待將來有人能超越我吧,反正已經盡到薪水份內的事了。」
「想一想啊,帕爾,用自己的腦子想一想。」
我們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留下他一個在原地傷腦筋。
「喂,你就算再感動,也別改行當大臣啊。」
我立刻去敲菲莉西亞房間的門。出來的竟是個戴眼鏡的女生,她幫我傳話,菲莉西亞才一臉納悶地走出來:「什麼事啊,帕爾?這麼晚了。」
我為她臉上的表情心一緊,不覺鬆開手,菲莉西亞奔了過去,推開長老們,毫不猶豫地揮劍砍下。
「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回宿舍了,你也快點,別忘了關燈。」
學院長跳腳。我頭一次發現這禿頭佬還挺可愛的。華爾特的想法應該和我一樣,但嘴上還是不饒人:「只是不希望年終獎金泡湯罷了。」
「是『夜間漫步』,很高雅嘛。小子,眼光不賴。」
我趕快去準備晚飯,要是讓偉大的【聖賢者】餓死的話,會被全國人民唾罵的。
我非常惶恐,但錯過這麼好的機會,我就是白痴了,所以我在那兒泡了一個下午。
「很可愛啊。」
「這個嘛,別人的糗事我本來不應該說,不過你既然問了——那傢伙有段時間因為家庭問題學壞了,就在快被學舍處分時,我放了他一馬。我當時是班上的風紀委員。所以我不但是他個人的恩人,還是精靈族全體的恩人呢!」
「我不是賣菜的啊!」
「潔西卡,如果你知道什麼,拜託告訴我們吧。」貝爾妲老師央求。
「學院長很生氣吶,因為那個風之幽鬼輕而易舉穿透了他的結界。」
華爾特和安迪大笑,我跟著苦笑。怎麼說呢,老師無論作為學者還是法師都是最棒的,但個人方面也有很多缺點,比如懶於做家務之類。我想他是會幹的,只是「人生苦短,我還有很多正經事要做呢!」——才不屑為。老師雖然知道自己的缺點,但好像無意改正的樣子,我也不希望他改變。
「真可憐。」我已經吃不下飯了,遙想老師當年凄清的背影。貝爾妲老師撲哧笑出聲:「傻子!事情早過去幾十年了,再深的感情也淡了!而且那個人你也清楚,什麼挫折都打不倒他的。這點,卡修也比不上他。」
兩個都不是,可能是害怕的關係,這艘船的船員在餐廳里亂鬧,捉住在場的宮廷術士要求停船。華爾特一臉興趣缺缺:「這是一年大約發生一百次,一點新意也沒有的事啊!幹嘛來叫我們?叫那個自稱領導人的傢伙處理好啦!」
去年的至冬節我們在北邊的康坦尼鎮度過,其所屬的公國被稱作雪國。那裡真的是冰天雪地,但是不像冬天的東方學舍,不會凍死人,又有很多樂子玩。我和華爾特他們就天天去林里探險。老師以怕冷為由拒絕了,躲在旅館里看書。難得一次陪我們去,回來果然得了感冒,我們都內疚得要命。
「為……為什麼?」
「帕爾,你太懂事了!像我十九歲的時候,只會想怎麼從老爸那裡挖零用錢。」
「原來是貝姬那小妮子。」老師哼了一聲,拿起王妃的畫像,「那她也告訴你我的艷事了?不過也沒錯,我是喜歡過艾咪,但奧佛從頭到尾都清清白白,你可別亂點鴛鴦譜。」
「我上上次不是送給你一個空間包?把它們放在裏面。」
「……」
——情況就是如此,所以希望下次住別家去。雖然老師知道后笑著說「聽聽也好嘛,滿有教育意義」,但諸如「年輕人盡想著上戰場立功,根本不考慮被留下來的親人會多麼傷心」之類的話都聽了一百遍以上了,實在不可能有什麼新的感動,大概像老師評價的:我還「嫩著」吧。
「聽起來真噁心,希望我不會碰到他。」
一點也不上道的問候語,我哀嘆老師為什麼不說句「你更年輕、更美麗」之類的恭維。不好,看來我也被華爾特帶壞了,何況老師那份率真,本來就是我最喜歡的。
「你還好嗎,老師?」
「你你你比我高到哪去啊!」
「是嗎?」老師咧開笑臉。我接著說:「不過條件是打倒魔王,因為我們只接受您的命令。」
「是、是啊。」我實在不想騙她,但為了避免引起誤會,只好撒謊。
起因是貝爾妲老師的隊伍提議對前方進行勘測,前天的事件徹底嚇怕了這個女生班,連帶影響了腳程,而糧食也快見底了。百般無奈下,兩位老師開始對外徵求「身體健康,助人為樂,惟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
「總算還活著。對了,肚子餓不餓?」
「嗯。」
「是啊,不能向你討觀賞費真是太遺憾了,我們倆都是很賣力的。」
接著那小子就發動攻擊,若非我躲得快,四分五裂的就不是噴水池,而是我的身體!我火大至極,順勢將水變成冰箭朝他射去。異族可以憑藉天生的魔力施法,所以我只好用非常手段取勝。這樣你來我往,越打越起勁,最後用上了兩敗俱傷的法術,若非老師及時趕到,我們就躺下了。
「咳咳。」他乾咳數聲,「原因王妃已經說了……」
「老師不應該放你一個人上戰場,你還嫩著呢。」
「真的,不過你今後要經常和女性接觸,讓身體先習慣。」
從海爾鎮出發前的一個星期,真的快忙死了。幸好克里希夫人和菲拉夫人都來幫我的忙。魯西克那傢伙是不能指望的。叫他幫忙整理行李,他恐怕會「哼」的一聲,翹著臉走開。真是!為什麼那種人也是老師的弟子?今年我過得不愉快的最大原因,還不就是被分配和他住一起!
「如果我把事情都做完了,你不就沒事可做啦?俗話說,為了兒子的成長著想,就必須留下田裡的雜草。」
「沒關係,我相信老師。」
「嗯。」我抬起頭,「我想得到力量,讓所有我喜歡的人幸福的力量。」
「對這件事,老師有什麼看法?」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7日。
「你吃牛羊時,懂得感謝嗎?會去理解嗎?會去愛它們嗎?」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3日。
學生七百八十五名,導師九十六位,加上行李,馬車實在吃不消。所以有兩批先出發,我們六個和布修、貝爾妲老師的三十三個學生是第三批。鎮民們都熱情地幫我們搬行李,扎繩子,最後還送了十桶葡萄酒。我和菲莉西亞他們齊聲歡呼,惹來兩位老師的白眼。沒辦法,在老師的熏陶下,我們六個早就變成病入膏肓的酒鬼了。
寫這篇日記,是昏迷八小時后的事。今天真是災情慘重,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毛病呢!?
這個預言沒有命中。
「不客氣,還有什麼粗活儘管吩咐你的寶貝弟弟!」
「上面的上面還有上面哩。」老師用輕鬆的語氣反駁,「你不也蘑菇了很久?」
「帕爾!」華爾特訓完我,轉向死黨,「漏了最重要的兩點,無敵和無欲、無求!」
餐廳已經吵翻天,瑪麗薇莎問了我貝爾妲老師在哪后,趕著去幫她打扮。不過,我實在無法想象貝爾妲老師穿著她那些「晚禮服」的樣子,希望噩夢不會成真。
「你想說我是卑鄙的人,就直說好了!拐彎抹角個什麼勁!」
當時我的表情一定只能用「憮然」形容,但之後,我還是照辦了。
我握住她的手,心想:貝爾妲老師終於熬出頭了。看出我的心思,貝爾妲老師輕輕笑起來。
當布修老師再度開罵時,我環顧四周,發現學生不是全部到齊,魯西克還沒來。昨晚菲拉夫人說他上館子喝酒了。說不定喝得爛醉滑了一跤,摔進河裡死了——我冒出這種惡劣的想法。這時,大概是報應吧,三個行李箱從天而降,將我壓在下面。
「喂喂……」
我追上去,心想女人真是麻煩的生物,不過,怎麼說呢,感覺這也是種幸福哩!
「嗯。」
「問我?」我不明白。貝爾妲老師拿走水杯,柔聲說:「我們推測你有『接觸恐懼症』,尤其對女性。這類疾病多數來源於小時侯的心理創傷,你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
「當然,本來就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不然幹嘛放在包包里。」老師笑著摸摸菲莉西亞的頭,然後卸下背包翻找,「帕爾,我也有禮物給你們五個。」送瑪麗薇莎的是一枚珍貴的紅色玉髓貝;魯西克是一隻音樂盒似的小盒,怪的是這傢伙竟特別高興;華爾特拿到一把非常精緻的匕首;安迪是水彩顏料;最後,老師遞給我一副牌。
就在我們開始閑聊,學院長狂怒的咆哮在夜幕中響起,不用一個手勢,我們拔腿開溜——只有這一點,我得了完全的真傳,真是有點可悲!
「是偉伯准尉吧?」
老師移開魔法書,瞄了我一眼:「能不能忍受又老又醜地活到三百歲,這可是個大問題哦,帕爾。」
「對啊!」大家異口同聲,菲莉西亞更抱緊狼龍。我瞄了一眼,非常後悔為它求情。老師用手勢示意我們後退,安撫道:「不要太生氣,血壓會升高。學院長,我們都要靠您的退休金未來才能光輝燦爛,你可千萬保重。」
(完)
笑了笑后,克威特陛下轉身走回王座。一時間,我整個人處於失神狀態,不敢相信自己和國王陛下說了話。
「就是從這裏跳下去……」
「我卻,不怎麼討厭他呢。」老師苦笑,我頭一次看見他笑得這麼苦澀,惶恐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已經很累了,把考試的全過程寫下來也沒啥意義,所以我只記錄結果。就是,當結束鐘聲響起,我穿著神官服走出考場。早就等在門口的大家都歡呼起來。然後我撲到我最重要的人懷裡。「乾的好!」這是全天下最棒的讚美辭了!
我知道老師和奧佛瑞特先生是學生時代起就認識的好朋友,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怎麼樣,實在很想知道。
「不管!賠給我!」沒有發泄成功的某人開始耍賴。
「朋友?是誰啊?」——本想這麼回答,但實在模仿不來安迪的腔調,只好作罷。不過,我一點不在乎學院長怎麼說,我們六個本來就是最好的好朋友!
「正好,這件事也和他有關。」
聽到「老伯」兩字的一瞬間,感覺好像踩到猛獸的尾巴,華爾特只是苦笑(真要打我萬萬不是對手),沒有對我怒吼。安迪大笑著,輕而易舉就把氣氛弄緩了。
如果老師在就好了。我老毛病發作,因為太累,也沒心情罵自己了。
「老師,布修老師,你們別抄了,這傢伙根本不值得關心。」菲莉西亞在我胸前拍了一下,冷冷地說,「帕爾在三教九流之地,可玩得樂不思蜀呢。」
「魔族的血,代價是很高的!你們就用自己的命好好體會吧!」
「人類和這隻兔子一樣,只要輕輕摸兩下,說兩句溫柔的話,就被拔掉了牙齒。」
「你這隻是理論,活生生的災難放在你面前,你能袖手旁觀嗎?」
但是,也是很不得了的日子,因為我們遇見了不得的人物。
「所以我說『如果』。」
再下來就是華爾特說的,「次等情報」。不過我認為也很不得了,比如坦帕斯國連續三十三座城市落在魔族手中。只是這類事幾乎天天都有,大家就不怎麼緊張了。
「哈哈哈……」老師笑著跳回地上,把書往我頭上一敲,「帕爾經常有很好的想法,加上聰明又細心,將來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人物。」
然後他就不見了,整整三分鐘,我們統統呆在原地。
就這樣,組成了僅有四名成員的探險隊,因為根本沒有其他人願意去,魯西克和瑪麗薇莎要值夜班。兩位老師也不是很認真的樣子,好像以華爾特為隊長的活動,就會以笑話收場似的。甚至臨走時,貝爾妲老師還關照說:「便當要拿好了哦!」
「布修,潔西卡她們不會有事吧?」
「這傢伙,總是這麼不小心!」魔王啐了一聲,非常輕柔地把風之幽鬼移到他懷裡。藍發青年鞠了一躬,就消失了。魔王朝那女孩揮揮手:「你也去,伍菲。」她一臉喜從天降,連禮也不行就跟著消失。我不禁想:魔王這麼關心他的部下,為什麼不肯分一點愛給菲莉西亞呢?像現在,我幾乎不敢看她的表情。
「是非常討厭。」
「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帕爾啊帕爾?」老師嘆了口氣,眼裡突然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不要想理解我,那隻會累死你。人是沒辦法完全了解另一個人的。即使你自以為很了解他,那個人心裏還是會藏著一些非常可怕的秘密。到真相大白時,『為什麼欺騙我?』,『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辜負我?』,會這樣說吧……」(注:一直到這裏,我還設定肖恩和席恩是一個人,即,這傢伙披著好老師的外衣,卻暗中策劃不可告人的陰謀。但越寫到後面,越難自圓其說。不得已,我只好將他們拆成兩個人,也讓肖恩得以在新版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華爾特老伯似乎相當有自信呢,請問上次的南瓜和蘿蔔雕成功了沒啊?別再讓貝爾妲老師傷心了。」
「你想我跳槽?」老師笑了。我認真地說:「大家都說,與其累死累活教書,老師還是統率魔法師們比較神氣!也可以出人頭地!」
「太帥了!露茜!」老師大聲鼓掌。
我正要提醒她注意腳下,她已經滑了一跤,幸好距離不遠,我能拉到她,但是沒能拉住,和她一起跌了下去。而當肉墊的,當然是我。
「那這包菜是怎麼回事?」布修老師朝對方的背包努了努嘴。那人笑著說:「哦,這是我來山上時,村民送我的草藥,據說對腦貧血的人很有療效。」
今天實在是累壞了。
「那麼,只要你一直煮好吃的飯給我,泡好喝的茶給我,我就盡我所能不打敗仗——如何,帕爾?」
「誰是落難騎士?」我掙扎著爬起來,聽到菲莉西亞說:「等等,後面流血了!」然後嘴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我瞪大眼,她的臉接近到生平最近的距離。
「什麼女人!」
老師搔搔頭,嘆了口氣:「是啊,小女孩比較好騙,事情總算沒有一發不可收拾。」我忍不住皺眉:「你何必牽扯進別人的家庭糾紛,老師?像王妃和那個公主的人品,你都沒必要顧及的!」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4日。
奧佛瑞特先生和老師都笑起來,一定是覺得我的反應很有趣。不過他們終歸有良心,知道少年人臉嫩,經不起嘲,很快收起笑聲。奧佛瑞特先生拍拍我的頭,溫和地說:「菲莉西亞就拜託你了,帕爾。」
「殺掉我?」風之幽鬼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你們這群人類好像還搞不清自己的立場嘛,難怪昨天做出讓我君大為震怒的事。」說著,揮了揮法杖,一位賢者的身體當場四分五裂。
「我沒有!」
「咦?」我們驚訝,「老師是為了參加校慶才回來的嗎?」
我頓時沒了聲音。當然,這件事最後以鬧劇收場。不過,我們每個還是受到不小的驚嚇,因為真的發生這種事,後果不堪設想。吃完飯,我去找老師。聽完我的敘述和抱怨,他笑了。
「太棒了!老師!」我回過神,欣喜若狂,「用這個方法,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將魔族一網打盡了!」
「怎麼說呢,今後就多多指教了,帕爾,還有,謝謝。」
風之幽鬼冷笑著,右手捏了個訣。風吹起來。不是普通的風,就像大型颱風,不,固態的空氣團。捲起旋渦的同時,不斷增加強度。盤狀的競技場地面被掀起,欄杆被壓碎,座椅亂飛,連天頂也開始崩塌。結界里的我們沒被吹倒,但也感到非常重的壓迫感。布修老師感嘆:「好厲害!上次七月之戰也沒這麼厲害的魔物上陣。」我很不安,問:「東方學舍不會有事吧?」布修老師笑著敲了我一記:「傻孩子,東方學舍是什麼地方,五大幽鬼也討不到便宜去!」我這才放心,把注意力調回戰場。只見長老們很勉強地站住腳,風之幽鬼挑了挑眉,解開長發(注:原版五大幽鬼都留長發,因為設定力量和頭髮呈正比),變出一把玉制的法杖。這時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問菲莉西亞:「我記得魔族的恢復力很強對吧?」
一大早我、華爾特和安迪正打牌打得起勁,一個貝爾妲老師班上的同學匆忙跑進來大喊:「不好了!」
去年夏天,我跟著公幹的老師到柔蘭國,一位貴族夫人勾引他,他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可是連我都注意到,身為當事人的老師卻……那個時候要不是我隨便編了個理由把他從那個什麼夫人的房裡抓出來,他已經被吃干抹凈了!
「為什麼呢?是好習慣的話,自己也應該養成才對。」
布修老師和老師的關係在學舍里是出了名的惡劣,但我認為他們其實是很好的朋友。起碼幾百次法術練習戰中被扔上天的人,還能不做個草皮娃娃咒死對手,在現在已經很稀有了。而且若非布修老師幫忙說話,即使是聖賢者老師也早因為任性妄為被神經質的學院長羅姆席德大賢者一腳踹出學舍大門喝西北風了。
說完,她就拉著我走出去。走廊上到處是侍女侍從,我不能對她失禮,畢竟東方學舍吃的是王家的飯。不過那個時候,我對這位公主是一點好感也沒有了。穿過幾座宮殿,我們來到中庭,羅莎米亞公主壓著我躲到花叢里,從縫隙可以看見在涼亭里喝茶的老師和王妃。
老師恭恭敬敬地遞上法杖,布修老師扶著額頭走出去:「再待下去我會發瘋。」不等貝爾妲老師來拎耳朵,我拖著老師跑路:「我們會把晾衣繩買回來!」
今天有很多事可寫。
不過讓我一整天非常在意的是,貝爾妲老師總是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她的性格,不應該這樣。我猜她是想問老師的事,但似乎又不太像。
「有什麼危險的,既沒有毒蛇也沒有猛獸。」
「什麼,沒有你,那些女人只會去發現別的男人的優點。」
「你……」我跳起來大罵,「為什麼我要幫你拿行李啊?」
「把他放下來,輕點。」學院長指揮蟲兵放下風之幽鬼,其他長老飛快地在他周圍布下防止逃跑和清醒的結界。
「也對,我也不想奧佛瑞特先生為難。」
老師特彆強調那個零字。
在嚴肅的話題最後加兩句無關緊要的話,是老師的習慣。我心想:該不會是害羞吧?
貝爾妲老師的語氣有點奇怪,我抬起頭,聽見背後傳來一個恐怖至極的聲音。忍著寒毛直豎的感覺轉過頭,圍著圍裙的菲莉西亞拿著滾燙的鐵鍋站在我面前。
貝爾妲老師握著拳頭,斬釘截鐵地說,接著舉起教棒,啪啪啪連指六下:「你你你你你你,各就各位!」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2日。
一排排紅磚房子漸漸消失在雪松後面,我坐在馬車后坐搖擺雙腿,望著兩道不斷延伸的痕迹。雪的世界真的好美,但我現在滿腦子鎮上的松柏,臨時神殿的尖頂,冰涼的石板道,拱形的格子窗,擺滿冬季植物的平台,還有讓人心生暖意的炊煙……
「這是少長白頭髮的要訣。喏,拿著禮物。」老師將一罐東西塞給對方。布修老師左看右看:「這什麼啊!連個標籤也沒有!」
我被她盛氣凌人的態度挑毛:「這個世上,我只聽老師一個人的命令!」
「過河拆橋!」
「誰先起頭的?」
老師大發雷霆,整張俊臉擠在一起,可愛極了。貝爾妲老師不知道是不是也這麼想,一邊梳理他的劉海,一邊笑著說:「放心,我對壞男人比較沒轍。」
「安全?是啊,現在全世界只剩下上界是安全的,那群貴族就躲在安全的地方觀賞。」老師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我對貴族一樣沒好感,這時卻不得不借他們說服老師:「所以,我不想和那些人待在一起,寧可和大家並肩作戰。」
「老師終於到這個歲數,開始為他以往的惡行懺悔了!」
「好了好了,想想該怎麼做才是當務之急,這次魔族來勢洶洶,我們應該會被派去前線。」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30日。
「沒道義的傢伙!你這樣子還算我的朋友嗎!」
「那不是一丘之貉嗎!和那些屠殺民眾的低等魔物——」
「你把我的部下打成這樣,是什麼意思?」
「這樣啊……」我有點不安了。布修老師和回來的貝爾妲老師都安慰我:「沒事的,帕爾是你老師的得意弟子,19歲就當上神官,一定沒問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哦,帕爾。」
「菲莉西亞!」
「好吧,等將來帕爾考上宮廷術士,我再考慮卡修的邀請。」
「……」看到我的窘態,奧佛瑞特先生笑起來,驅散了我的緊張。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發現他長得和菲莉西亞很相似,森綠色的眼眸深邃而充滿知性,至少風度確實比老師高多了。我想起魔王,在心裏比較他們。
我確定他醉了,不敢走開,盯著他直到一位路過的紅髮女郎把他的魂勾走。下樓后,我在慘遭蹂躪的廣場和老師再會。
我們嚇得心臟差點破裂。只見那位我們有眼不識泰山的大人物眼睛一亮,連連揮手:「肖恩!」(注:原版精靈王和肖恩的關係被新版的維烈取代了,性格也基本相同,原版的維烈真正是魔頭一個)
媽媽從沒跟我和艾莉亞提過娘家的事,但我猜她可能是貴族。妹妹需要受洗的當晚,我看到她哭著把一根天藍色的寶石項鏈賣給當鋪,那是平民不應該有的東西。我曾經很討厭媽媽。在艾莉亞出生前,我已經叫過兩個男人爸爸。知道真相是在第二個爸爸衝進房間拖出被窩裡的媽媽,一邊扇她耳光還罵她「賤人」時。當時的我太小,又受到很大的驚嚇,所以記憶很模糊。但我還記得後來成了我第三個爸爸的男人吼叫著爬起來,用滿是粗毛的手揍飛了那人的情景。那樣子好臟,好噁心,所以我大叫「你才不是我媽媽」,抱著艾莉亞逃出家門。
「那王妃呢?她根本就是個娼婦嘛!」我注意到老師皺了皺眉頭,加重語氣,「我們快走吧!雖然對克威特陛下很抱歉,但是這件事萬萬不能泄露出去!」
晚上回去又把資料理了一下,因為明天需要充足的睡眠,今天晚點沒關係。理著理著就開了小差,想起下午在客房裡的對話。老師和奧佛瑞特先生都認為以我的資質,往白魔法方向發展比較好,但是成為老師一樣傑出的黑魔法師才是我的理想。(注:又是一點不同,原版【神官】是個中間職,往上分成兩條,一條白魔法,一條黑魔法,對應職位祭司和法師,再上去是智者和賢者。修習精靈魔法的則一律稱作精靈術士)
愛蜜莉王妃好像也很清楚老師的為人,優美地側過頸項,微微一笑,輕聲說:
「喂!這包東西怎麼辦啊!」布修老師在後頭大叫,真是一點變通也不會!
「喂,已經沒事了,你別再勒住我脖子。」
「終於結束了。」布修老師他們全癱下來,大口喘氣。華爾特呻吟:「壽命短了十年。」我看著風之幽鬼,想學院長他們會怎麼處置他。應該會殺了他吧?畢竟剛才他殺了一位長老。但很奇怪,我並不高興。之前風之幽鬼的表情,就跟那個「維烈」一樣,完全沒有惡意,長相也和一般的人類青年沒兩樣。至今為止我碰到的魔族,幾乎都是沒有人形的下級魔物,所以感到很迷惑。
「是啊,就當它是惡作劇吧,有時隱瞞真相對誰都好。」
「好個鬼!你為什麼總是這麼遲鈍啊!」
我這時才體會到,自己和這個男人的差距有多少。安迪看穿我的心思,笑著說:「不要太佩服他啊!華爾特只是在頑固的老頭和漂亮的女孩當中,選了一個他喜歡的而已。」但我還是很欽佩,菲莉西亞雖然沒說話,但我看到她耳根紅紅的。
「朋友?是誰啊?」
我鋪好防水布,擺上飯菜,其他人像餓狼一樣撲上。最有良知的安迪咬著三明治說:「這樣好嗎?他們應該在等我們。」我說:「吃飯皇帝大。」話音剛落,只見山搖地動,耳邊轟隆作響。我和菲莉西亞還沒反應過來,華爾特和安迪已經一躍而起,拉著我們狂奔逃命。
「絕對不會!」
「等等!老師,你剛剛真的是在開玩笑嗎?」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砰咚?」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3日。
「不是說方向感比帕比獸還準確嗎?」
「救命!救命!」
對上那雙宛如紅寶石的雙眼,我的記憶復甦了:
「帕爾,現在還來得及,你……」
「哎,那個時候真的以為不行了。魔族的大軍像潮水一樣黑壓壓涌過來。反觀我們,陣線亂七八糟。我就想這次輸定了。」華爾特用開玩笑的表情說,所以雖然可以想見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還是停于表面認識。
「保重,千萬小心。」
他還沒說完,菲莉西亞醒過來,我們關懷地詢問她。菲莉西亞按著後腦勺坐起,問:「風之幽鬼被抓了?」我們面面相覷,沒有回答,因為菲莉西亞有一半魔族的血,看到這種情景,一定不好受。
我剛問菲莉西亞:「老師的家境原來這麼慘嗎?」學院長已經大吼:「你這光棍你騙誰啊!」
「看到肖恩時,有點不好的感覺,就這樣而已,你們不用太緊張。」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6日。
看到他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了華爾特的意思,大概我緊張老師的樣子,和他一模一樣。但是,他們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啊!
「什麼!這種話別亂說啊!」
「我才不罰你呢,你掀女生裙子,自有人找你算帳。」
「什麼!」我們都大吃一驚。布修老師和貝爾妲老師齊聲喊:「那邊有王室的人等我們耶!」
只是這樣短短几句話,我就體會到老師有多麼愛護我,整顆心暖洋洋的,心想:一定要好好保管這副牌,決不能弄髒了!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5日。
下午七時,我們差不多做完了方圓半哩古的雪質調查。
最讓我吃驚的是昨天在街上遇到的少女竟是羅莎米亞公主!(注,又一位新舊版都有的人物,不過因為她在新版沒有正式出場過,不會有閱讀上的障礙。)關於為什麼單獨跑到大街上,她一句也沒提。我站在老師身邊發獃時,她若無其事地從我面前走過,朝老師行了個優雅的屈膝禮。無疑,我的男性自尊受到很大的傷害,而且覲見后菲莉西亞為此同我吵了一架。「你一直在盯著她看呢,帕爾!真是,本來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這樣冷嘲熱諷了一番。我是到那時,才想起羅莎米亞公主是個少見的美人。可我盯著她又不是為這個,是希望她不是個不願和平民交朋友的虛榮公主,可惜我失望了。
我常常想,如果媽媽和艾莉亞還活著就好了。我已經有能力保護她們不被任何壞人傷害。當時的我卻苦於沒有力量,只能一邊安慰嚇得大哭的艾莉亞一邊四處求醫。為什麼人想做什麼時,他的年紀總是無法配合呢?
「妃茵小姐。」老師憋住笑,用溫和的口吻說,「既然如此,你就好好爭氣,吃成絕世身材回來,讓我徒弟刮目相看。」剛說完,他就轉身繼續大笑。西爾焦急地說:「你別聽他的,妃茵!他在耍你!」我也覺得老師有點過分了。沒想到那丫頭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頭:「就是這個主意。」然後走到我面前,我這才發現她長得很嬌俏。
「你們對人界的眷戀已經淡得差不多了,我知道。」
我滿臉通紅,無地自容。安靜了片刻,老師首先撲哧一聲笑起來,接著大家都哈哈大笑。奧佛瑞特先生搖頭嘆息,摸摸妃茵的頭:「傻瓜,為這麼點小事。」
「好了好了。」千鈞一髮之際,貝爾妲老師分開我們,「現在的學生真是青春熱血,但這裡是嚴肅的教室,別把歪思想帶進來。菲莉西亞同學,你的勞動成果讓我檢查一下。」
「總之。」學院長終於開口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你們可以回去上課了。」
哇塞!謠言居然傳成這樣了!我心虛,賠笑道:「我沒說不舉啊……」他不聽,揍了我兩拳,接著問:「怎麼樣?去見過菲莉西亞了沒?」
「噢!!耶——」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31日。
但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不告訴我就走了,可能是惡魔的安排,做完法術練習的我回宿舍的途中,遇到剛從酒館出來的老師。我想這是個機會,就問了他相同的問題。
他的感觸倒是和我一樣。我覺得他有點眼熟,上下打量他。布修老師咬牙切齒:「小心啊!敵人不是普通角色!」華爾特啐舌:「看那副有持無恐的樣子就知道——菲莉西亞,他是誰?」
因為布修老師他們沒在預定時間里回來,引起上頭的恐慌。趁此「大好良機」,華爾特千辛萬苦求來名額,帶著我們去迎接。說得白一點,就是利用公款的旅行啦。
王妃遮著嘴輕笑:「抱歉,我受布修所託,因為他說你們太放鬆了,沒有一點開戰前的氣氛。」克威特陛下介面:「大家反應都很快,不錯。」
左肩扛著行李箱的華爾特咕噥,我則是被包里的兩樣法器壓得喘不過氣來,無力搭理。然後,三位老師很有默契地叫我們放下行李,手放在門上向東方學舍道別。因為去王宮報告后,我們就要直接上戰場了,也許有些人再也見不到面。想到這裏,不禁感傷起來。
被年長一百多歲的對手這麼教訓,老師乖乖點頭,事後對我發牢騷:「何必說那樣一長串話,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用地位壓人的人嗎?」
「你在嘲諷我嗎!普多爾卡雷!」
我大吃一驚:「您不愛她!?那……」
話是如此,像我這種菜鳥,真的重要工作是幫不上忙的。比如重修競技場,加強學舍的結界之類。所以一挨完訓,我就陷入一波又一波的採訪熱潮。消息也不知道是怎麼走漏的,我一走出辦公室,就被圍得水泄不通。起碼兩百個女生問我「魔王帥不帥?」,四百個男生問我「厲不厲害?」,害我整個上午不停地回答「帥!」「厲害!」「帥!」「厲害!」……不但口乾舌燥,而且無聊透頂!
「不回來報告事態,傷亡是不會停止的吧。」
「那不就得了!你還煩惱什麼!」瑪麗薇莎重重敲了我一記。
「嗬——」
不過在下課途中看到一大幫女孩子迎面走來,我還是非常不自在,慌慌張張地躲進橫廊時,碰上了熟人。
「被誤以為是賣菜的。」
「可是,很可怕啊!」
我的弟子?我失笑:「老師,我兒子也沒有呢,哪來的弟子?」老師輕笑:「老婆也有了,兒子不遠了。」我面紅耳赤,不過,我是真的不明白老師說的那些話。
「一個也不剩,全部戰死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若有倖存者的話,一定就是我了!」
幸好我和華爾特的歡呼被誤以為是慘叫,不然今晚得拾完骨頭才能睡覺。尤其是華爾特,特別高興。安頓好驚嚇過度昏過去的女學生,我們四個就躲在角落偷笑。
老師不在意地喝著紅茶,讓半途醒悟的我安下心來。這不是我可以過問的事,其實老師應當罵我一頓,但是,和往常一樣,他包容了我的不成熟。
「我和瑪格蕾特的事,是酒後的一場錯誤。現在孩子都有了,只好一路錯到底。這次魔族來勢洶洶,我想不參戰也不行。也許是到了了結一切的時候了。帕爾,代我向肖恩道聲歉,他總是為我這個捅婁子大王忙得人仰馬翻。下次我請他喝酒,當然,你也來。」
至於克威特陛下,他和傳聞中一樣,是個英氣勃勃的年輕人,藍色的眼眸充滿睿智的光輝,至少風度絕對比老師出眾。我們一行完禮,他就從王座上下來,同三位老師一一擁抱,輪到老師時,還用拳頭打了他一下,放聲大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會乖乖地跑來見我,所以昨天我沒讓人去接你——怎樣?有先見之明吧?」
「上次就叫過了。」菲莉西亞後腳跟踢著地板,一臉害羞。我們五個對視一眼,這才明白她早就知道了。那為什麼不說出來呢?難道她想看自己爸爸鬧笑話的樣子嗎?我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那天魔王的態度,就很緊張。不過,這份擔心是多餘的,精靈之王果然一如傳言是位非常溫和仁慈的人,他俯身親吻菲莉西亞的額頭。我鬆了口氣,同時也有點羡慕。奧佛瑞特先生抱起雷奇,轉向老師:「就是它的事嗎,肖恩?」
「老師的意思是,想找出那樣的技術嗎?」我問。
房東克里希夫人和菲拉夫人都是很和善的人,做的番茄湯是艾斯嘉第三美味的。第二美味的是東方學舍的大廚,第一美味的——當然是我啦!不過我不會刺激老太太的自尊心。她們邀請我們明年再住這兒,我含糊過去,因為實在不喜歡她們平常都不叫名字,而用「銀髮先生」,「金髮先生」來稱呼我和魯西克。最可恨的是每次吃完飯那傢伙就狂奔上樓,將聆聽兩姐妹嘮叨的爛攤子丟給我,害我現在精通了克里希、菲拉兩家的歷史,以及她們的丈夫參加的戰鬥。
「你是料到這種反應,才瞞著不說嗎,肖恩?」布修夫人笑得更深了。老師撇撇嘴:「不是,我是不想叫那個臭屁的傢伙姐夫。」
兩位老師只愣了幾秒,不愧是有經驗的,像其他學生,已經呆若木雞了。
「喂!先吃飯吧!餓著肚子可沒辦法專心勘察!」
「你搞錯了,她是『一號』的朋友(注:原版小帕以『一號』、『二號』區分菲莉西亞的兩個人格,楊陽就好多了,知道諾因是雙重人格后,拿他中間的名字給史列蘭)。」菲莉西亞冷淡地說,一把將我拉進去,指著那女生,「貝托蒂加,有空來這兒閑磕牙,就趕快回去臨陣磨槍,免得明天第一場就被幹掉。」
「總之,這次我不會再姑息你們,統統把作業完成了才准走!」
貝爾妲老師這麼說著,揮揮手放我們自由。歡呼后,我看到她望著窗外的側面有一絲寂寥,心想:老師能早點回來就好了。
老師笑著,俯下身,在我額上吻了一下,低聲說:「你已經讓很多人幸福了,帕爾,將來還會有更多的。」
「小心啊,我可不想當寡婦。」
而且,以老師的身份,即使在戰地里,想吃豪華料理也沒有問題,可他卻特地等著吃我做的飯,對於這種期待非得加倍回報不可!當踏著輕快的步子告別老師回房東家時,我這麼想著。
「你們有沒有想過,沒有魔法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何必用買的這麼麻煩,喏,這裏就有根現成的,保證結實耐用。」
「為什麼!?今天不是我們最喜歡的法術練習日嗎?」
為了實現願望也好,朝三暮四也罷,總之我今天取得了無比可貴的動力。這一刻我堅信,明天的考試一定能過關!
我們都愣住了,的確,這是每個學魔法的人都知道的常識!可是,我們都忘了。老師看到我們的反應,露出辛辣的笑容:「人類常常會認為借來的力量是自己的,真是愚蠢。不過這也是人的天性,也許要擺脫這個可悲的心態,應當捨棄魔法。」
瑪麗薇莎第一個發現,我有點尷尬,說:「好看嗎?」
安迪冷淡回應:「沒什麼,這種公開的預言,連一毫克的價值也沒有。」
那時,情勢真的是一面倒。我方有一位大賢者,十名長老,一個高階術士和四個精英學生對付一個魔族,竟還佔不到半點上風,甚至有一人陣亡。學院長一定也很焦急,但他畢竟不同於我們,從頭到尾都十分沉得住氣。風之幽鬼似乎認為他是無計可施了,轉動法杖,想發動最後一擊,突然晃了晃,捂住頭上的傷口。沒錯過這個機會,學院長立刻拋出一個巢似的東西。裏面飛出一大群麻雀大小的怪蟲。我認出那是他最厲害的法器之一【絲蛹】。果然,雖然看不見,但風之幽鬼確實被蟲子吐出的【絲線】牢牢綁住,米黃色的衣服上出現褶皺,白皙的頸子上也露出紅痕。他掙了兩下,蟲子發出藍光,青白的電花沿著透明的絲線傳過去,不一會,好像失去意識了,身子垂下來,風也停了。
「不,因為起來的話肚子會很餓,所以想稍微減少一些能量的消耗。」
「放心吧,寶貝,沒經驗打一場就有了嘛。別胡思亂想了,今晚好好睡。」
「好好想,帕爾,我知道這很殘酷,但為了根治,你只有面對。」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但我知道一點:他不需要我的同情。
「是啊,在削完這桶土豆前……」
在奧佛瑞特先生的催促下,他終於走了,一臉的不情願。我也低下頭,滿懷歉意地說:「對不起。」
「聖賢者閣下,雖然民眾賜予了您這一響亮的稱號,但許可權方面,在下是在您之上的!所以路上,即使您也必須遵循我的指示,您的部下更不用說……」
「那是哪樣!」
「俗話說應才為上,不過偶爾換個方法也不錯。帕爾不用煩惱,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
老師用任性的口氣說:「我有更要緊的事辦,讓他們去。」兩位老師彼此看了會兒,不吭聲了。畢竟負責人是老師,不管他的命令多不合理都要遵循。
「這麼說……」我腦子動起來:難道奧佛瑞特先生在酒後做下錯事,是潔西卡小姐的緣故?聽說瑪格蕾特小姐也不是因為喜歡才接近奧佛瑞特先生,是為了向她父親施以顏色,但就因為這樣,造成了菲莉西亞的一切不幸,我覺得這對家長真是罪過。
「咦!可是我已經一百多歲,很想抱孫子啊!」
禮堂當場就吵翻了天,學院長扯開嗓子大叫:「總之!近日將會出擊!請每一位學生做好準備,為了東方學舍,為了全大陸……」
「什麼!」另兩人不若剛才冷靜,一齊低下頭。我終於確定:那個叫弗雷德的風之幽鬼,真的有什麼病,一種血流不止的病。要不是這樣,我們會贏得更辛苦。
我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為什麼魔族不對落單的布修老師他們下手呢?向東方學舍下戰貼,這個方法不是更有效?好像魔族故意讓他帶回那些壞消息似的。晚上我把這些告訴老師,他點點頭。
「怎麼樣,他們認為你有沒有希望?」
「我從來沒被包圍過啊。」
當時真的太感動了,連一大堆火把靠過來都沒注意,發現時,我們四個已經被人群圍住了。
「可是!我也這麼想!」
嗨,約翰·皮耶魯,從你的酒杯中振作起來吧……」(原版,這首歌幾乎是形容神官,也就是後來的帕西斯)
「那麼,以後就靠你保護我了,帕爾。」
菲莉西亞事不關己地說。老師搖搖頭:「有華爾特開導,應該沒事。」我是不懂啦,這些生存之道,不過老師似乎從步入中年的陰影中擺脫出來了,所以我很高興。
「這個沒人會怪你的。」我失笑。
擋回兩邊的攻擊,老師厲聲發問。我支吾了一會兒,老實回答:「對不起,是我先罵人的。」他二話不說打了我一個耳光,原本想噴火的學院長見狀只好訓斥了事。我明白老師是故意給我台階下,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是嗎?我第一次上戰場也是在這個年紀,祝你好運。」
「怕。」我老實回答:「但我不想一個人躲在安全的地方。」
「老師!」我面紅耳赤,差點將水杯打翻,「我只是不想這個樣子下去!而且你要我以後不能再靠近菲莉西亞、瑪麗薇莎、貝爾妲老師嗎?」
嗨,約翰·皮耶魯,只有虛偽的微笑適合你,
「何止,你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天賦。」
「是非常不幸。」(注:的確,新版的小帕也沒能擺脫這悲慘的命運)
異口同聲這麼說的是華爾特和瑪麗薇莎。我覺得,這兩個人雖然毫無血緣關係,但精神上絕對是兄妹。當我告訴老師時,他說:「同一塊地里的番茄和馬鈴薯。」這麼形容的話,田地的管理不就是老師的責任了?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他們的壞話,因為我搞不好是「一塊田裡的南瓜」。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5日。
「啊,您聽成這意思嗎?」
「帕爾,有件很重要的事拜託你。」
學院長沉默半晌,在我們以為成功了時,拋下一句:「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找到合適的領養人,不然的話,就處理掉!」
「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你的價值。」老師大笑,「我就不同啦!你們每個人的長處短處,我都瞭若指掌!」自吹自擂夠了后,他輕輕抱了我一下,溫暖的體溫讓我的臉有些發燒。
「你這個人……」
「總之,物過境遷,時間的腳步不等人,增加的只是無法挽回的遺憾。」
終於說出來了!鬆了口氣的同時,未免心臟跳出胸腔,我連菲莉西亞的反應也來不及看就落荒而逃,把一乾女生的起鬨拋諸腦後。不過,心情很輕鬆。如果菲莉西亞也這麼覺得,就太好了。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10日。
華爾特的語氣很諷刺,看來也對學院長的偷襲不滿。我分辯:「可是,他是魔族!」安迪冷靜地說:「是的,但這裏每個人都欠他一條命。」我無言以對,那個時候,我感到一直堅信的東西發生了動搖。
「你……還不一定能活下來呢!」
「什麼!」我哀嚎,只是一個吻就讓我死去活來了,再「接觸」我不變人干?正想老師出的什麼餿主意,就見他捂著嘴走開,貝爾妲老師揍了他一拳:「沒正經!」
「你果然最粘人呢,帕爾。」老師笑了,但我知道,他已經看出我的心思了。沉吟片刻,他說:「我雖然討厭戰爭,尤其討厭讓你們參加,但你好像有必要——帕西爾提斯,接令!」
我連連點頭。老師瞪他一眼,說:「別聽他的!這世上還有誰比我更可靠?」
「無思想、無道德、無自律、無節操、無責任、無反省。」
「像肖恩、布修、華爾特這些名字都是黑名單上的,他們多半想與其讓我們大出風頭,不如去挨王室的批,若能求到援軍更好。」
我想了想,覺得沒錯。歷史上魔族沒有侵略,我們卻自家打得火熱的例子比比皆是。於是我問:「那麼,不要封住魔族是不是比較好?」老師大笑起來:「這是什麼反命題!當然不是。帕爾,我希望得回我們應得的和平,至於以後的情況,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盡人事,聽天命,是我的一貫準則。」
華爾特看出我心思,說:「安啦!那個人對自己名聲的重視,還不及你的萬一!」我這才放心,而且大家都為我打氣,我再苟且下去就太不象話了。
「這個嘛,因為我不是莉——」老師曖昧地瞧了我一眼,說,「不用替她擔心,帕爾。莉有兩個人可以討論,現在搞不好已經有結論了。」
「瑪格蕾特因為魔力全失(注:異族一旦生育,力量就會傳到小孩身上),被魔族視為垃圾。他們現在狠到連垃圾也榨,你不能上當。」魯西克淡淡地說。我正想這幫傢伙真沒有同胞愛,瑪麗薇莎大聲說:「如果是我,乾脆把鬼牌燒掉!再一推三不知!」她還要過分。
「原來如此。」我連連點頭,這樣的發展才對嘛!但接著,我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為什麼貝爾妲老師對這件事這麼清楚呢?」
「老師不會輸的!決不會!」
「我也不過一百『零』九歲,也不是很了解。」
「天哪!帕爾!」我聽到菲莉西亞的驚叫,說:「與其求天,不如救我!」接著,傳來瑪麗薇莎趾高氣昂的聲音:「這麼點行李就受不了啦?真沒用!喂,給我好好拿著,這些都是我的晚禮服。」
「真是的,和華爾特他們說的一樣。」老師搔搔頭,嘆了口更大的氣。我笑的得意:「死心吧,大家都不會退縮的。」老師不理我,依舊哀聲嘆氣:「雖然很高興你們一個個都這麼有自信,但也有點寂寞,感覺好像不需要我了。」
「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回罵,用這種口氣說話的,不用說是魔族的菲莉西亞。她冷哼:「到底誰不識好人心?我千挑萬挑選了個髮飾,你卻背著我叫人剪頭髮,還撒謊蒙我!」見她都知道了,我只好賠罪:「是我不對。」
「莉的身份不方便,其他幾個,你覺得會願意嗎?」
「肖恩也是幫凶,再罵我之前,先說他吧。」
「哦,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他不理布修老師,摸著下巴打量我。
「好吧,還你就是。」魯西克也不在意,徐徐走到人質面前,踩著他的身體把箭拔出來,「請吧。」
「對女孩子來說,可不是小事!」
「這……不是這種事……」
老師抬起手,轉了個角度,影子緩緩拉長,停在我身後。我轉過頭,正好看見花紋亮起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有月亮的晚上人站在高台上,影子就變成鐘擺,所謂的『時鐘』,是這個意思啊!」老師笑著說:「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劍被彈開。菲莉西亞坐倒在地,抬起頭。我們順著她的視線往上看,只見一個紫色眼睛的男人抱著風之幽鬼浮在天頂下方,旁邊還有一個分不出男女的藍發年輕人和一個白髮金瞳的小女孩。學院長和長老們齊聲大叫:「艾爾拉斯!」
「疑點基本上都挑出來了,很不錯,不過我暫時不告訴你答案。」
「你才是第一臭屁的傢伙,閃開!」布修老師推開他,氣勢洶洶地摟過妻子,給了她一個笨拙的吻,接著抱起兩個女兒。我想起一件事,衝口道:「不對啊!以前老師說——」
「立刻殺掉他!不然學生會出事的!」
真的!我太高興了!因為老師今天終於回來了!
「別叫我露茜。」魯西克皺著眉頭放下長弓。(注:這是將新版的設定搬過來用了,本來不是這樣解決的。但我想羅蘭是神射手,身為他祖先的魯西克應該有這方面的才能)
「沒。」自己都痛恨自己的窩囊。他更不客氣:「沒用的東西!」
因為是讓人笑不出的笑話,所以連華爾特也沒了聲音。正在我們面面相覷的當口,菲莉西亞手裡的羽毛浮起來,指著一個方向。
「果然!那個人每到搬家總是開溜的。」
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膽大妄為。嘆了口氣后,我一邊打量手上的法器,一邊問:「老師,這把劍是不是叫斷空?」老師笑了笑:「莉告訴你的?」
我們三個聽見菲莉西亞的大喊,才回過神,跟著抬起頭。一個男人浮在半空,臉因為背光看不清楚,頭髮很長,好像是紅色又好像是褐色,背上還有一對似真似幻的光之羽翼。
這情景對我而言就好像噩夢一樣。布修老師丟下一句:「你們待在這兒!」跑到那個位子上,五芒星結界才沒有崩潰。
「真的嗎?他們倆也是東方學舍畢業?」
「……是。」這次我用盡全身的力量才擠出回答。我實在沒想到派駐的指令會這麼快下達,而且是由眼前的人下達。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沒想到會變成一個人!老師看著快哭出來的我,揉揉我的頭髮,溫和地說:「你不能永遠這樣,帕爾。如果現在你不踏出第一步,你就一輩子不能培養出獨立的人格,成為我的附屬品了,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
說遇見不太恰當,當我們沿著河堤漫步,為美麗的景色陶醉時,他就那麼闖入我們的視野。那個人背對我們,穿著潔白的風衣,鮮紅的長發用一根髮帶隨意束在腦後,一大群小動物圍著他。老師皺了皺眉頭,拉著我滑下河堤,他也在同時,轉過頭來。
貝爾妲老師和老師相視而笑的情景,就像一幅畫般美麗,我看得呆了。菲莉西亞揪著我的耳朵走下階梯:「別乾瞪眼了,那不是你能插手的兩人世界。」
「哎呀,別再念咒了,我家可沒有死人。」
「凱森那禿驢,又沒什麼本事,卻成天擺架子,又愛訓人。只要是對他不夠恭敬的學生,都會被他借故教訓。看人的眼光像看害蟲,一有機會就自我炫耀,沒見過比他更臭屁的人!」
「什麼意思?」菲莉西亞沒有澄清,「就是這個意思!是你先拋棄我的!」
自從被老師收養,我從沒被他罵過,不是我優秀,而是他寬大。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其中的分野了,事實上我根本不明白老師在急些什麼。
「嗯,希望那幫傢伙收斂點。一旦惹出麻煩,就變成我要負責了。」老師用擔憂的眼神看著華爾特。
重新翻看昨天的日記,發現自己的心情相當混亂。
「是三點吧,九無主義巨頭。」
「為什麼!?」我嚇了一大跳。
趁老師在想怎麼反駁,我把禮物拿出來,是大前天在山下的便利店買的。
「可是準備還沒有完成,一定得等到明天。」老師為難地說,「而且……我想跟卡修商量一下,問他艾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他委屈她了。」我駭然變色:「決不可以!王妃和賢者通姦,這是多大的醜聞!克威特陛下一定會殺你滅口的!」
菲莉西亞的表情變得有點沮喪,我剛想問,雷奇把她的腰包抓破,從裏面掉出一隻銀色的玻璃珠(注:《原版試閱》看得比較仔細的人會發現,原版神官是把長發綁在一顆玻璃珠里,就是這個了,此物的靈感來自《邊境警備》的凱爾)。骨碌碌滾下台階。菲莉西亞尖叫了一聲,追下去。
消息傳出后,整艘船為之沸騰。整理完行李去餐廳的途中,恰好碰上從房裡出來的貝爾妲老師。她化著淡妝的明麗臉龐和眼圈都紅紅的。我帶著複雜的心情,向她道賀。
「那傍晚我來幫你剪。」貝爾妲老師笑著說。回去前,我跑到便利店用預支的薪水買了件小禮物,準備4號送給老師。
去向魯西克告別時,我心裏很忐忑,因為他跟我不親,而我也不喜歡他。
「我和魔王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小鎮的變化不像山上那麼明顯,唯一一年在東方學舍過冬那次,冬天到春天的痕迹好清楚。黃鸝叫了,小草吐芽,河裡的冰融化……一切就像呼吸一樣輕柔又實實在在。不過從廣場的噴水池開始噴水一事,也可以看出海爾鎮的春意。
炎之幽鬼冷笑了一下,俯身在我耳邊說:「在星星落下時,菲莉西亞就拜託了。」(注:原版維烈和菲莉西亞的關係非常曖昧,又是這種嚇死人的性格,他的改動是必然的,這幕場景也給了我改善他和肖恩關係的靈感。)
那四個傢伙頓時唏噓一片,我滿臉通紅,尷尬得恨不得當場挖個地洞:「你、你說什麼啊!」
「沒錯,它的原名是【巴迪魯·薩威斯】,第一代精靈王的配劍。另一把法杖是【大地之杖】,公認最強的魔法杖——你好好保管。」
又是多事的一天,本來以為今天能好好休息,因為明天就要和支援的宮廷術士出發去下界了。老師早上也這麼以為,所以來我房裡喝茶。突然一個侍女跑來,說王妃邀請他共進早餐,他只好急急忙忙跑出去。剛走沒多久,穿得漂漂亮亮的貝爾妲老師來敲門,聽說老師不在,非常失望。我心想:老師今天怎麼這麼受歡迎?時來運轉嗎?貝爾妲老師雙手叉腰,生氣地說:「真是太過分了!枉我特意打扮!算了,我也去找卡修約會!」
「如果是魔族自己就方便得多了。」我說。
「嗯?」
「你看,那是王室的徽章!那人一定是貴族,我們不能出手!」
每個人都跳起來,呆若木雞。半晌,華爾特大喊:「你別開玩笑了!」語氣嚴肅到近乎嚴厲。老師震了震,看了他一會兒,笑起來:「啊,抱歉抱歉,玩笑似乎開過頭了。」
「那是在平常,腳踩在冰天雪地里,可沒辦法了。」
今天翻書時,看到這樣一句話:
「那個女人,真不要臉,竟然還敢出現!」菲莉西亞小聲說,我就在她旁邊,所以聽得一清二楚。因為沒看到老師,我緊張得汗流浹背。這時,克威特陛下放下酒杯,綻開笑容:「今天艾咪和大家開了個玩笑,希望各位別介意。」
「有可疑哦。」老師挑眉,看著我,「真的沒有,帕爾?」
我剛坐下來,安迪就這麼笑著對我說,我馬上跳起來怒吼「你們想用我的臉養眼嗎!?」。餐館里的人都轉過頭,我只好紅著臉坐下。華爾特請我喝熱果汁,我才消氣。
「……」
「兩個月前我就讓她們搬去首都了,現在這種非常時刻,我也顧不著。」
這和結婚是兩回事啊!我在心裏想。我是喜歡菲莉西亞,但結婚了就要負責,而現在的我連神官資格也沒有,怎麼擔負得起一個家庭?不管華爾特他們怎麼嘲我,我一直是很認真看待這個問題的。幸好老師出面,為我解了圍。
「多謝你的好意,帕爾。」老師深深注視我,笑容也很深邃:「不過,我是在開玩笑。」
「我知道,所以我衷心祝福他們,而且我真正喜歡的是菲莉西亞。」我認真地說。布修老師笑了笑:「你想得開就好。」
我冷淡地回答,兩手抱著晾衣繩和買給那兩個小女孩的禮物,眼角瞄到老師還在玩法杖,一肚子火。雖然我平常很欣賞老師的豁達,可是今天這種日子,在布修夫人做出那種預言后,我真的希望他能自尊、自愛些!
風之幽鬼眨眨眼,朝我飛過來。五芒星的咒縛術,似乎對他一點用也沒有。我看到長老們一個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發出磨牙的聲音,不禁覺得很好玩,就笑起來。接著一邊罵自己缺乏緊張感,一邊往後退。布修老師將我們護在身後,義正詞嚴地說:「別再過來!」
「什麼!」我們驚叫,眼角瞥見那群長老飛快地竄出去,站在廣場周圍。華爾特嘆息:「年紀這麼大了,跑那麼快不怕閃著腰嗎?」布修老師敲敲結界壁,說:「你們乖乖待在這兒!」
「你玩真的?」
我默默一禮,退出房間。走在廊上,我不禁反問自己:是不是我太天真了?只因為談不來,以及一些小嫌隙,就單純地憎恨某個人。所謂的「恨」,應該是種更深刻、更痛苦的感情。像魯西克那樣,已經成為左右信念的感情?現階段的我,完全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老師吐吐舌頭。不等菲莉西亞來掐我脖子,我一溜煙逃到他身後,抱住他哀求:「拜託救救我!」沒說完,覺得好像壓到什麼東西,聽見一個叫聲。我們都愣住了,老師叫著:「糟糕,糟糕。」小心地打開腰包,抱出一隻藍色的小狼。
「若做不到呢?」
「咦?」
「真的。」
「喂!」奧佛瑞特先生用背包狠狠砸了老師一下,「笑夠了沒?」
「老師說得沒錯!要打仗隨時都可以,但校慶每年才有一次,哪邊比較重要,再清楚不過!」
我不明白,其他人也一臉茫然。半晌,華爾特說:「玩接龍遊戲吧,帕爾。瑪格蕾特小姐不會自己打傷自己,以魔族心高氣傲的脾氣,她也不會主動投奔精靈族,那麼就是被故意放在那裡——想想看,目的是什麼?」
「咦!!!」我們齊聲驚呼,「老師和布修夫人是姐弟嗎?」(注:這點和新版一樣,只是潔西卡的性格變動很大,會不會結婚也在考慮中,布修的名字倒是出來過,在《傳說的真相》一部)
「沒什麼好說的!立刻把船停下!」犯人好像非常緊張,歇斯底里地叫著。
「對不起。」我戰戰兢兢地告歉。的確,把學院長引來,我們都會被罵得臭頭。老師四下張望片刻,拉著我走出圖書館:「好吧,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帕爾,你真是比感冒還纏人。」
好不容易湧起劫後餘生的感覺,我提議將魔族出現的事報告兩位老師和學院長,華爾特卻搖搖頭,問菲莉西亞:「他不是你引來的吧?」安迪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們。我和菲莉西亞都火冒三丈,一起大吼:「你說什麼!」
我在那一刻才知道女性的嫉妒有多可怕,因為她一臉要把湯往我臉上倒的表情,我連忙大喊:「快住手!」
「惟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馬上找到了,兩位老師好像早有預料,我也猜到,華爾特·亞布羅迪為第一候選人。不過我和安迪也好不到哪去,一聽還有空缺立刻跟了上去。走出營地時菲莉西亞追上我們。「怎麼可以丟下我!」一人送了一枚閃光彈。唉!就是因為女孩子走夜路不放心,我才不讓她跟啊,真是好心沒好報!
我氣得七竅生煙,別說我沒做過,憑什麼我要聽一個比我小的男孩子說教?我冷笑:「我說了我沒做!信也好,不信也好,隨你!不過我告訴你,我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也是個有品位的男人,不會看上這種沒·胸·沒·臀的黃毛丫頭!」
「我卻有點遺憾。」老師把目光投向窗外,嘆了口氣。
老師眯起眼,一字一字地說,「你到底在暗示什麼?」
我沒有放聲大叫,一來我知道路;二來即使我叫了,那幫傢伙也不會應的。而且可以觀賞路邊的風景,一舉三得,我放心地邁開大步。
「差點壓死它!」老師瞪我一眼,舉起小狼檢視,「沒事吧,雷奇?」
老師抬起頭,朝我微微一笑。
貝爾妲老師直率地說,克威特陛下露出尷尬之色:「是艾咪的主意,這種事我一向由她去。」頓了頓,他拍拍老師的肩膀:「說不定他是想和你跳舞哦,肖恩!」
聽了這席話,我唯一的感想是:老師是不是遇到過這樣的事?我不認為以老師的性格,會對我們隱瞞重大的秘密。
瑪麗薇莎感嘆,我看著濺得到處都是的血跡和地上人形的焦黑,又噁心又憤怒。發生這種悲劇,都要怪凱森老師那批人!不但想出那種餿主意,還讓學生搬屍體!還有,魔族……魔族的殘忍也令人心寒。
會議結束后,學院長把全體師生召集到禮堂,宣布了幾個壞消息:四強國同時遭遇前所未有的攻擊,小國的損失更是難以估計,甚至王宮也發生事故。(注:這裏的王宮指的是合眾國王宮,相當於新版的聯盟主腦,國王就是卡修,他比新版早發跡)
「真的嗎?」
我震在當地。老師搖了搖頭:「除了力量的差距,毫無區別,可惡。」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9日。
「帕爾你來得正好,今天漂亮的小紅帽沒從這裏經過,狼先生的心情正惡劣呢。」
「我一直在奇怪,你們總是祈禱,但祈禱的對象是誰呢?這世上又沒有神。」
語氣出乎意料的認真,我心想他該不會說「在那之前我就戰死」,這類的話吧?
「他是沒偷看我洗澡,可是……」她撲到奧佛瑞特先生懷裡大哭,「他罵我是沒胸……沒臀的……黃毛丫頭啦!所以我才氣不過……」
但最後我們還是去了。不止因為安迪的勸說,來通知我們的是個女生,她泄露出去,老師的立場就難堪了。而且也要看在克威特陛下的面上。
「沒關係,我很久沒碰到直言不諱的人類了,很懷念呢。」
「啊……好。」是錯覺嗎?平常盡罰我掃廁所的學院長的語氣竟有那麼點如釋重負的味道?貝爾妲老師牽起我的手,關切地說:「行李都放在你們房間里了,床也理好了,先休息吧。」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7日。
為了調查魔族的動向,以及附近地區的情況,上面決定派二十名神學生下山,領隊是布修老師。估計要離開三天左右。
「我們總共才見了三次,我又不是一見鍾情的人,怎麼可能愛上她?」奧佛瑞特先生笑得很複雜。我拋去禮儀,連聲問:「這麼說菲莉西亞一直沒得到精靈族的關愛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您既然不愛她,為什麼還和她生下菲莉西亞?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您會不會顧慮菲莉西亞的心情,把瑪格蕾特小姐留下?」
今天是華爾特慾望滿足的日子,也就是說有事發生。
「什麼意思?」奧佛瑞特先生看著他。菲莉西亞大叫:「老師!」老師看了她一會兒,嘆氣:「好吧,我不管了。」轉身離開庭院。(注:原版奧佛瑞特和瑪格蕾特不是兩情相悅,維烈對後者也沒有感覺。而迫害的一方,反而是魔族。因為原版設定魔界對血統極為在意,又視這個世界的住民為下等生物,更無法忍受混血兒,連帶將瑪格蕾特也視為背叛者肅清)
「我知道啊,我衷心祝福他們。」
「就是這個叫人不爽!本來我應該會比你多二十隻!結果變成同數。」
的確,我環顧一片忙亂的廣場,我喜歡的人們都在生,這就值得慶幸了。而且,整件事終於告以段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因為當時和奧佛瑞特一起值班的女生就是我啊。」
「當時的小隊長是……呃,銀髮先生,是哪個啊?」
「結婚!?」我和菲莉西亞異口同聲。
「是沒關係的,布修!這傢伙平常就一副蠢蠢的樣兒!上次還被當作是花店小弟,哈哈哈……」
「聖賢者閣下,久仰你法術超凡入聖,但如果你被五大幽鬼包圍,要怎麼應付呢?」
「可是,這麼重要的時刻,我以為待在你身邊,會對你有些幫助。」
「哼!」菲莉西亞瞪了我一眼,紅著臉跑開,「為什麼是我?說不定是你另一位黑髮女友呢!」
「照這個情形看,十有八九會處刑吧。」華爾特他們走回來。我嚇了一跳:「處刑!?」
「嗨,約翰·皮耶魯,地獄在向你拋媚眼,
「呵,果然厲害,剛才還裝得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炎之幽鬼放開白兔,起身拍打弄髒的風衣下擺。
「什麼嘛!學院長,你剽竊!」
「老師在哪裡?」
「我只是覺得它很肥,可以做狼肉火鍋。」
我從他的表情看出勸說是沒用了,只好安慰自己:老師一個人決沒有問題,要是和我們一起,反而危險,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加一句,「請您一定小心。」老師看了我一眼,點點頭。我目送他的背影,心想:和平的日子到頭了。
「笨蛋笨蛋大笨蛋!我都快擔心死了!早知道就跟去了!」
讓我意外的是,午飯過後,菲莉西亞他們五個回來了,說要幫我。
「當然是拿來用。」
「我沒騙你,只不過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老師笑嘻嘻地說,接著換上嚴肅之情,彎腰行禮,「這隻狼龍也是如此,不管它的父母和同伴做過什麼事,都和它無關,請學院長答應讓它留下來,我和學生們會管教它的。」我們六個一齊敲邊鼓:「拜託您!」
「走這邊!」
老師憤憤地抱怨,將掛歷撕下來,揉成一團。當我說開個慶生會,他還朝我怒目而視。這麼反常,可見他真的很討厭變成中年人。
「對不起,貝爾妲老師,我們發誓絕對不是故意的~~」
「賽普路斯,你太高估我了。而且,我很討厭你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啊!」老師臉色一沉,我連忙握住腰間的鞭子。炎之幽鬼冷哼一聲,低下頭輕柔地扶摸懷裡的白兔,動作和他接下來說的話截然相反。直到現在,我還搞不懂他究竟是怎樣的男人。
「簡直是第二個羅姆席德!為什麼一個人能過得那麼無趣?」
我猶豫了一會兒,說:「那,布修夫人,老師真的不會有事對吧?只要大家小心點……」布修夫人停下手,低聲說:「【聖賢者】不會死的。」
「我覺得比起這個噁心的稱呼,種馬更適合你。」
終於,老師千辛萬苦地到達目的地。藉著月光看清周圍的景緻,我吃了一驚:「這不是廣場嗎?」
「真是大意不得的小姑娘,今後要小心點啊。」
克威特陛下因為要率領援軍去下界,跟王妃告別後先走了。奇怪的是羅莎米亞公主沒有到場,她還真是冷淡耶,連她父親也不來送行!倒是陛下臨走時的沉穩笑容讓我印象深刻,不愧是國王啊!
「咦,聽華爾特的口氣,好像是過來人哦。」
「怎麼會!」我大驚失色,「不管他們怎麼想,我本人是不能沒有老師的……」發覺自己的話可能會引起天大的誤會,我連忙改口:「我還是小孩,需要老師的指導。」
「沒錯,麻煩你了,奧佛。那塊頑石,我是沒辦法了,他應該會買你幾分面子。」
他們叫我下河拿行李,我差點造反。後來貝爾妲老師笑著說:「穿溜冰鞋下去,小心點」我才明白原來河裡的冰還沒融。那魯西克豈非不會死了?我非常失望。果然不一會他來了時,給我兩個爆栗。因為他剛剛發現行李被我弄鬼,不得不在女生的吃吃笑聲中擦箱子。早知道該用油筆!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11日。
「嗯,我在想,要是能早點獨當一面就好了,就可以為那些村民做些什麼。」
這句話是我喊的,我終於想起他是誰。
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聞著麵包和加了蜂蜜的牛奶的香味,在久別重逢的房間里寫下這篇文章,覺得真是活過來了。雖然還有行李沒整理好,但我想也不差這一天吧,能告別露宿就很值得「萬歲」了。
「理論是如此(注:原版肖恩的理論沒錯,魔族的確是被力量吸引而來,也是力量使得魔界和這個世界的通道得以維持)。不用掩飾表情,我自己也不相信這個結論。」
瑪麗薇莎嘀咕,轉向我,燦爛一笑:「不準變心哦,帕爾!不然我替菲莉西亞打你!」
「如果老師在就好了……」
「對。」老師點點頭,露出憧憬的表情。
貝爾妲老師探出身,好像想吻我的額頭,結果只是摸了摸我的頭髮。我知道這樣想對不起菲莉西亞,可……就是一個吻嘛!
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菲莉西亞的夢話,因為低下頭時,看見她的眼睛是閉著的。
老師哼了一聲,徑自朝出口走去。緊跟在後的只有我們六個。但我想待會兒他們也會跟上來的。
「我十四歲時,殺死第一個魔族,征服第一個女人,現在兩方面加起來,都超過三位數了。」
「這種非常時刻居然還有心情舉辦校慶。」
「我不喜歡這種想法,太消極了!」我怒極,「只要我重視的人,我都會拼了命保護!即使和造物對抗!」
「咦?」
「不……不是。」其實是的,但看到她露出來的面容,我縮了回去。羅莎米亞公主用冰冷的語氣說:「不是約會,你就沒權利拒絕我的邀請。」(注:原版小帕完全被羅莎米亞壓在下面,新版恰好相反,而且她的下場大家都知道了)
「帕爾,看樣子今晚我們是沒得睡了。」
那一刻我覺得,今天真是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日子。
到布修老師的住處時,遠遠看見布修夫人站在門口迎接我們。她的兩個女兒也在身邊。我吃了一驚,不是為她的未卜先知,布修夫人能驅使擁有預知能力的精獸,這件事天下皆知,我吃驚的是她的確是個其貌不揚的女性。
「我什麼時候不舉啦~~親愛的帕爾?」
老師哼了一聲,回答了什麼我沒聽見,因為太驚訝了。被譽為「英雄王」的克威特陛下事實上竟是這麼開朗調皮的人?不過想到「聖賢者」的德行,也不奇怪了。(注:原版害死肖恩的是愛蜜莉,不是卡修。)
「菲莉西亞的爸爸真是特別的人呢。」我們發表感言。菲莉西亞有點尷尬,但更多是自豪地笑了:「嗯,雖然爸爸是精靈之王,但從來不擺架子,很受部下愛戴。不過有時候稍微……忠厚老實了點。老師常說他被賣了還會幫忙數鈔票。」
學舍里人聲鼎沸,大家都為明天的校慶騷動不已。
「當然!」我們異口同聲。
「事情能這樣解決,真是太好了。」
那時在雪地里大哭的悲愴至今還刻在我心裏。兩年後,媽媽找到了我們,在福利機構,那個男人也在她身邊。她什麼也沒說,只朝我伸出手:「回去吧,帕爾。」是非常疲憊的聲音。
「不必擔心,帕爾。學院長那幫老頭子既然有自信保住老窩就用不著我們瞎操心。實在不行,東方學舍也足以做其養老善終之地。」
近中午時,我們看見了巍峨的上界大陸。預定在第一空港降落,老師卻突然迸出一句:「全體轉向!前往第六空港!」
「我和學生在好幾個村莊幫忙治療傷員,趕不及回來。」
最初我是跟在老師身邊,手捧放著果汁和雞肉派的托盤。可一轉眼,回過神時,我是和華爾特在一起。他從可以俯瞰整個廣場的二樓往下撒花,一邊對我大吼——因為用普通的音量根本聽不到。
站在門口的是布修老師,他也發現我們,轉過身。我們這才看清和他爭執的人。那是個三十上下穿著斗篷的男子,很清秀的臉,露在外面的頭髮是奇怪的冰藍色。他笑得很靦腆,不像壞人:「我只是想進去找一個人,沒有惡意。」
今天是約定和貝爾妲老師約會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就開始期待。加上上午的課一點不好玩,我就偷偷溜出去。只有這種地方像老師的少年時代,真是悲哀。
「同感。」我們一齊點頭,交換了個眼色,決定去學院長室偷聽。
「很嚴重呢。」貝爾妲老師一臉擔憂。老師梳了梳我濕透的劉海,嘆氣:「是啊,莉的魅力真驚人。」
聽到這個消息的華爾特,認為這是打發無聊的好去處,就拉了我和安迪請求同行。學院長看著我們,半天才說:「我覺得讓你們三個去做,就算是最嚴肅的事,也會變成笑話,這對解決問題來說,實在不好。」
另外,我今天也確定了女性是種魔鬼般的存在。愛蜜莉王妃在侍女的簇擁下緩緩來到的模樣,真是艷光照人,美絕塵寰,宛如女神降臨。嬌美的身材罩著雪紗長裙,一點也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人。我的文筆太差了,沒辦法將王妃美貌的萬分之一表現出來。雖然我私下承認菲莉西亞的容姿是比不上王妃,不過我感覺她們有相似的氣質,就是魔性。
我自然不甘示弱。
「來,你們也不用偷聽了,進來吧。」他打開門。我一看,真想再昏過去。兩位老師丟下一句「別聊太久」,一前一後走出房間,任我被一幫沒良心的傢伙修理。
我沒有在乎,眼角瞥見老師夾著書走向餐廳,連忙跟上去。我知道自己的戀師情結在他人眼中很可笑,但造成這一切的根源不就因為我沒有爸爸嗎!我在書上看過,所謂的父親,是人格形成期的重要因素。對男性來說,可以作為反抗、克服對象的父親,是將他與母性因素區別開來,為之帶來精神自立性的一種存在。而我連親生父親是誰也不知道,之後叫爸爸的都是些廢物,我的戀師,我的軟弱,就是這麼來的。(注:這是原版的小帕真實的寫照,也是他後來性格大變的主要原因。甚至,連新版的諾因也存在這樣的弊病,他沒暴露出來,全是託了拉克西絲的福,他潛意識把拉克西絲當作了父親。)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2日。
「輕點!你想把禿頭引來嗎?」
傍晚在休息室里,老師說了出人意料的話,可能因為我們七個難得聚在一起。
「這麼毒啊……」
對我來說,這實在是個值得歡欣鼓舞的交換條件。
我無法想象活到三百歲的我會是什麼樣子(注:原版這個世界的人有三百年的平均壽命,帕西爾提斯更是活了一萬多年),如果像學院長那樣,老是「咳嗯」一聲,丟下一句「如今的年輕小夥子」——就太可怕了!還是向老師學習的好!不過,也有可能在壽終正寢前就死於戰爭。到底是哪裡的誰,操縱著包括我在內的數百萬人的命運?
「不說出來,就永遠不用逃跑了嗎?」
「對不起,我亂算的。」我連忙跑過去,撿起地上的占卜牌。羅莎米亞公主把牌還給我,淡淡地說:「沒關係,我有事拜託你。」說著,她解下面紗的銅扣,一頭淡紫色的秀髮也披散開來。
「哈!原來華爾特也有沒自信的時候,乾脆我再留長,免得東方學舍成為我的天下。」我竟然說出這麼得意的話,可見惡習是會傳染的。
總之,東方學舍的理想陣容都聚集在此,可說是名副其實的戰鬥集團。希望在我獨當一面前,老師不必說,其他人也能平安無事。對我來說,這支隊伍不是單純的使節團,東方學舍也不是單純的學校,前者是我的家人,而後者是我的家。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8日。
「就有!」
「這是什麼?」
「你幾歲了?」
「你在怪我不知檢點嗎,帕爾?」
「路上小心之類的話我也不多說了。」良久,他才打開話匣子,「老實說,你很討厭我是吧?」
「你有話想對我說,不是嗎?」
「我們這邊有一個人喪命,這話該是我說!」
「呃,這個……」老師真是奸詐啊,知道我不會對他撒謊,每次就盯我。其他人也明白大勢已去,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那群老頭最死要面子,到時一定不會承認防護不周,而把責任推到菲莉西亞頭上,搞不好還會被冠上『內奸』的罪名。所以還是等老師回來,請他決斷吧。」
「負不起。未來不在我管轄範圍內,也不再你管轄範圍內,所以別拿沒發生的事當借口,沒道理的啦。」老師大咧咧地說。學院長氣得七竅生煙:「你竟敢跟我頂嘴!」我忍不住開口了:「學院長,老師不是在跟你頂嘴,是在講道理!你用地位壓人,當心底下不服!」
「西爾,你說清楚。」奧佛瑞特先生的神情也變緊張了。
後來菲莉西亞跑來告訴我華爾特被關禁閉了,因為有人聽他嘀咕「哎,既然那邊沒事,這裏總該來個地震或雪崩吧」,跑去報告老師。這種人太討厭了!我們五個聯盟發傳單抗議體制不當。到了傍晚,華爾特終於被從貨車裡釋放,大概覺得欠了我們人情不好意思,之後就乖乖躲回自己的馬車不再吭聲。不過嘛,這樣的情形能持續到何時呢?
布修老師家不大,塞三十多個人進去擁擠了些,不過大家都不在意,熱熱鬧鬧地聊天。布修夫人把飯菜端出來,味道棒極了!我一向對料理頗有自信,但是和布修夫人一比,簡直無地自容!華爾特一口氣吃了四大碗飯,我也吃了三碗,老師只添了一碗,因為被我們搶光了。這個時候是不講師生道義的。
「帕爾,你老是這麼寵我,會把我慣壞的。」
那個時候,我真是恨死炎之幽鬼了!要不是他突然跑出來說了一堆狗屁不通的話,老師怎麼會這麼迷茫、這麼痛苦!最好他第一個被封起來!因為焦急,我沒辦法把心裏的想法好好地表達出來,幸好,在我面前的是老師,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
「真的嗎!?」
「因為老師認為自己從事的是殺人的職業,自覺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沒有事。」她推開我,轉身離去,經過我的剎那,低聲說,「你和他不一樣,是吧,帕爾?」
華麗的宴廳里,老師只和愛蜜莉王妃跳完一曲就擠出人群,拉著我溜出宮殿。我正要罵他,看見克威特陛下、貝爾妲老師和布修老師等在門口,大吃一驚,這才明白他們要進行秘密的對話。不過,要說密談的地點,還有比王宮更合適嗎?懷疑他們的目的多數還是想偷跑。
「……」
「……」
「哇!」他掉回水裡。我這才發現不對:「原來你是女的!」難怪我那麼不舒服。再看她的耳朵是尖的,全世界只有一個種族有這樣的特徵,我馬上緩和顏色,正要慰問,聽見一聲大喝:
一個小孩在噴水池裡呼救,因為正是上課時間,周圍又只有我一個人,我只好跳進冰雪初融的水裡把他救起來。結果水根本不深,別說只到我膝蓋,他不踮腳也能露出半個身子。加上我一向不喜歡小孩,口氣就不太好。
「真的該補補了,你的腦子!這不就是貨真價實的大白菜嘛!」
休假結束了。
「是根本就這意思吧!」學院長指著老師的鼻子,「信不信我現在就解僱你?」
中午,貝爾妲老師來敲我的門,我們用轉移法陣來到山下的小鎮。她請我到平民經營的點心店吃熱橘子汁和黑霉派。
為了不讓饑民等太久,我把肉、青菜和咖喱粉混在一起,用超快的速度煮了一鍋雜燴湯。但老師還是很高興地全部吃完了。空空的肚子果然永遠是最棒的調味料呢。
若不是清楚她的性格,我就拉不住那女生了,「她就這脾氣,你別介意!」
「是冒昧了。」
「是雪崩!」我偶一回頭,看見我們原先站的地方被一大群雪獅吞噬,這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可怕也最有氣勢的景象。接著好像聽到華爾特咋舌:「這下完了!」
當我們這批東方學舍的客人不論男女統統呆住,連打招呼也忘了魂飛天外時,只有老師一個人為我們爭回了面子。
「維烈!」
「可這是學舍的公共財產,被發現的話,不太好吧。」
但這終究不過是我個人的事而已,今天對東方學舍,還有全大陸才真正叫災情慘重。
「羅莎米亞!」我看到王妃臉色一變,拎起裙擺慌忙跑開,完全明白了。羅莎米亞公主獃獃瞪著老師:「剛剛全是演戲?」
「嗯!」我舉雙手贊同,接著恍然大悟,「那老師收六個弟子是因為——」
「討厭死了!」我坦承,「盡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布修老師拍頭大嘆,我們忍俊不禁。那人愣了愣,也苦笑了一下:「又被捉弄了,算了。」語氣里完全沒有生氣的成分。我正在想他真是個大度的男人,聽見老師的聲音:
「先前一口氣殺了三十多隻蟲兵不就很好了?老師也誇獎你了。」
「……」
我們都非常高興,趕走那個學生后,我是建議「不要去救」。華爾特連連點頭:「薩克斯那傢伙,報應不爽,要我去救他,我還寧願和精靈族的女人約會呢!」
「捨棄魔法!!」
「王宮方面還沒有消息,不過說到底挑起戰事的是我們,當然得由我們自己負責。」
說完,他就轉過身,走下階梯。西爾瞥了我一眼,跟了上去。雖然還是不知道當年的情形,但我總算確定奧佛瑞特先生決定留下瑪格蕾特小姐,非常高興。
「和那位捲髮的小姐約會嗎?」
華爾特首先嗅出名堂,放開我閃到一邊。我氣急敗壞:「放屁!」拚命掙扎,卻甩不脫那幫不死心的傢伙。結果菲莉西亞一路上沒理我。三位老師交換著「年輕真好」的話題走在前頭,也不管後頭,我只好自認倒霉。不過我不認為是那女孩故意留香水在我身上,她的氣質非常高貴,一點也不像壞人。而且我自己拎起衣裳嗅了半天,也沒聞出半點香味啊!華爾特還可理解,但菲莉西亞的鼻子怎麼會靈到這種地步?真是搞不懂!
「真無情耶,殿下。」那青年聽見了,轉過頭。我們驚訝極了,因為菲莉西亞距離他至少有五十米!這時學院長大聲說:「你到底是誰?報上名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帕爾。我會對自己和你們負責。不過,沒用的時候,就是沒用。」
「可貝爾妲老師說——」我跳起來,看到老師瞭然的眼神,恍然大悟上當了。
「哦。」
「為誰好什麼的,其實都是本人自以為是罷了。」
「哈哈,沒事的,因為我也快了。」老師笑著擺擺手,坐回椅上,「這把年紀再談這檔子事是很可笑,但再讓女方等下去就太不象話了,麻煩把貝姬叫來——呃,別露出馬腳。」
「……」
輕輕鬆鬆讓對方無言以辯后,安迪打了個哈欠。我是因為後天的神官考試一點食慾也沒有,根本沒心聽。下午,我抱著一堆教材去敲客房的門。開門的是老師,我立刻明白打擾了他們,正想告辭,被奧佛瑞特先生叫住:
她什麼也沒說,就這樣走出了競技場。
「能瞞過學生的諜報網,那幫老傢伙一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7日。
「可是現在這些事都已經影響到我們了,怎麼還能說無關呢!奧佛瑞特先生,還有媽媽,都這樣!總是一副大人的處理方式!明明自己都焦頭爛額了,還瞞著小孩,算什麼嘛!」
最後,老師還是認命地出席了。辛格大廚為他做了個六層樓的大蛋糕,每層不同口味。老師自暴自棄地一口氣把蠟燭吹熄,在場的人都鼓掌叫好,老師卻一邊切蛋糕一邊嘆息:「為什麼一年只有十二個月?有十三個月大家都會高興的。」布修老師咋舌:「現在還說這種話,誰都不會高興的!」
「這是一種偏見!他們倆姑且不說,但是我,從呱呱落地起就以加倍的誠實天性引以為傲……」
彷彿阿米巴原蟲的一天,也就是什麼也不做無所事事的一天。昨天消耗的體力今天還沒補充好,早上被叫去學院長那兒回答了些什麼也忘了,三餐沒有食慾,整個下午學老師把書蓋在臉上躺在沙發上,結果也沒睡著。晚上才打起精神把剩下的行李整理好,讓房間終於有了出發前的樣子。只需兩個字「和平」就能概括的一天。
「你看清楚。」
驚呼四起,我們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站起,拿著還沒吃完的早飯朝事故地點走去。在競技場門口被攔住,布修老師一臉早有預料地指著我們:「肖恩·普多爾卡雷的弟子果然都是好事之徒!快回去!」
「走吧,帕爾!」菲莉西亞跑來鞠了一躬,就拉著我從師長們面前跑掉了。我實在很想問她那個「維烈」的事,但即使再不成熟,我也知道,這屬於私人領域。
克里希夫人和菲拉夫人拉著我的手搖了好幾下,又不停地抹眼淚,害我也傷感起來,保證下次再住她們家,兩人這才破涕為笑。我這時才明白寡婦的生活多麼寂寞,曾經不耐煩的我實在太不成熟了。
注意到我們的視線,老師立刻恢復往常的笑臉。
「這是肖恩的說法,真是天大的笑話!千萬不能被他騙了,實際情況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新年的休假,也要十三個月才有!」
華爾特他們都圍過來。她點點頭:「最近在研究精靈語。」安迪說:「那這是精靈族的文字咯?是什麼意思?」
「嗯,而且是公開的。」安迪點點頭,「好容易俘虜了一個這麼大來頭的敵人,學院長他們一定會做最大程度的利用,其中之一就是提升學舍的名譽和聲望。」
「是?」我反射性地立正挺胸。
「你知道所有的計劃,應該清楚自己的任務:協助各地守備軍將魔族逼到東方學舍,也只有你能辦到。我已經沒什麼可教你的了,難道要我反過來教你怎麼泡茶煮飯嗎?」
一整天除了泡妞什麼事也不幹的華爾特坐在餐廳里大放厥詞,安迪立刻介面:「因為考慮到一旦外泄,會讓你這樣的人失去市場。」
「每天,都有不愉快的事!」
「非常餓。」
「沒想過自己會戰死嗎?」
「話題扯遠了。總之,我對你有一個忠告,帕爾。就是在深愛某個人時,也不要忘了保持清醒的頭腦。」
「……對不起。」
「謝謝。」她拍拍長袍上的灰站起來,轉身就走。我叫住她,拾起地上幾張牌遞給她:「這是你的吧?」那女孩似乎常常被人搭訕,看著我的眼神透出懷疑的味道,可能認為我會趁遞過去時,對她毛手毛腳。不被信任有點遺憾,但初次見面的人,本來就不能要求太多。我小心到將牌放到她手裡,盡量和氣地說:「你是個占卜師吧?今後小心點。」
「我說了我不是賣菜的!」
「不用在意,只是薩克斯團長在立場上必須先講清楚罷了。」我好言相勸。因為老師先噴火,我只好扮演冷靜的勸阻角色。
「你停船要幹嘛呢?逃跑?那你有沒有把檔案註銷?不然,光是綁架宮廷術士團團長一項罪名,就足夠判你三次死刑。」
和平的空中之旅持續著,聽說下界戰火衝天,可惜我們一點感覺也沒有,無聊得要死,加上薩克斯團長又很羅嗦。
「照老師說的辦咯!」
「拜託了,爸爸。」菲莉西亞懇求,「我知道你很討厭這種事,但我想留下雷奇。」
我慌忙答應,因為我不光要打理自己,還要幫老師裝扮呢!
「吶,帕爾,我知道你對貝爾妲有好感,不過你只到達愛慕的階段,所以不妨把它當作一個美麗的回憶來消化。」
我很想將那場精彩的法術對決描繪下來,可惜筆頭不佳,最多只能做到原封不動的敘述。總之,在我們左顧右盼時,長老們雙臂平舉,大聲念咒,那樣子實在很像做法事。不過,他們布的五芒星結界確實漂亮極了,一點破綻也沒有。過了會兒,我們正納悶敵人怎麼還不出現,聽見年輕男子的笑聲,很輕快的聲音,完全沒有邪氣,讓我想起了幾天前那個「維烈」。接著,一個人影緩緩浮現,那是個身穿米黃色衣服的青年。
「因為……」我能說,因為我想知道老師的一切——這樣的理由嗎?
我們面面相覷,半晌,我清清嗓子,說:「老師,我們願意同行。」
「你們和魔族的梁子是結定了,羅姆席德大賢者!」
「寫日記是個好習慣,只不過我是不會去做。」
「不過送回去也沒用,我原先想得太簡單,魔族既然鐵了心要精靈族完蛋,即使瑪格蕾特被送回去,也會找別的借口。」
菲莉西亞將頭靠在我肩上,我想我臉一定紅了,全身發燙。為了轉移注意力,我開始祈禱今年能夠考取神官資格。
為了不再被沖開,我緊緊牽著老師,將他領到一個攤位,叫了兩盤蔬菜肉醬面。但還沒來得及坐下享用,就被牽扯進一幫暴走族的扔派大作戰,急忙逃走。混亂中我們看到安迪悠然走過,中途被人揪住領子,倒了一瓶香檳進去,但他還是面不改色,連步伐也不亂。魯西克在人群外頭和黑髮美女吻得熱火朝天。瑪麗薇莎在頂上垂下來的繩子上跳來跳去,樣子和猴子沒兩樣。她每加入一個戰區,就把火苗煽得更旺。菲莉西亞在身旁布下好幾層結界,躲在角落的沙發上專心教雷奇「坐下」。布修老師超級有精神,竟然跑去打擂台,轉眼就將三個人撂下台。實在太帥了我和老師都為他鼓掌,可惜大概是喝多了,第四個人上台前就自己倒下來,真是丟臉。
對學院長厲聲的反駁,魔王以冷笑回應,突然視線定在我臉上。我還沒反應過來,聽到大家的尖叫,接著眼前出現一隻雪白的手。
「就算你剪短頭髮,也不能動搖我的天下分毫,到邊境去搖旗吶喊吧。」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6日。
我坐立不安。想想自己真的很沒種,我決不是討厭女性的,可為什麼她們一接近,我就渾身燥熱呢?這點華爾特他們也嘲了我無數回了,就是改不掉!貝爾妲老師溫柔又嚴厲,而且那麼美,老實說我也是她的私下仰慕者之一,現在這麼好的機會,應該好好把握。但是,堅持了十秒后,我終於無法忍受老師的短髮拂在我臉上的刺癢感,還有她溫暖的體溫,一個倒栽蔥倒在地上,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流鼻血了。
我呻吟。東方學舍的台階一點也不含糊,起碼有二十米長,滾得我七葷八素。到底時,我幾乎失去意識,迷迷糊糊感到身體被搖來搖去,勉強睜開眼,正好看見華爾特他們跑下來。
「可惜證婚人是薩克斯,唉,我寧願是羅姆席德那禿頭。」
「嗯。」布修夫人又看了我一會兒,緩緩說,「我在你的未來看到兩個黑髮少女,她們都是影響你一生的存在。不要害怕,帕爾,命運是好是壞,端看各人怎麼看它。」(注:另一個黑髮少女指楊陽,原版她喜歡小帕,即神官)
我忍無可忍地喊。奧佛瑞特先生似乎愣住了,西爾插進我們當中,沖我大吼:「你竟敢對陛下無禮!」
「好久不見,艾咪!」
前往王宮的人選昨天就定好了,幸好是老師決定,不然我們六個十有八九被拆散。我和其他人還沒什麼,華爾特一段時間不在學舍,聽說學院長和凱森教官都很高興。有沒有舉杯慶賀我不知道,但偷笑的可能性很大。
老師也被我嚇了一跳:「你太緊張了,帕爾。」想了想,他搖搖頭:「不行,我一定要跟卡修說。」
我那時還不知道癥狀的原因,但是看見菲莉西亞關懷地伸出手,直覺地往後退。華爾特看出來,叫道:「你別碰他,菲莉西亞!」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他笑了,「第三次見面了吧?」(注:原版沒有扎姆卡特,維烈設定就是紅髮紅眼,這個時候也沒有瞎)
老師的笑容,和平常不同,閃爍著光輝。我不禁感嘆,老師仰望的天空,果然和我們不同;他追求的東西,也是我們想也想象不到的。
「是!」
「哈哈,好貼切!」
「怎麼樣?全部照你預想的進行,很高興吧,公主?」
「你又搞出什麼笑話?」
半天沒想出所以然,我繼續追趕大隊,中途碰上來找我的菲莉西亞,抄了幾條近道,在到達目的地前跟上了大家。
「好好乾吧。對了,可以叫她在手上畫人字。我第一次作戰,畫了五十幾個,很有效。」
「真傷腦筋,怎麼會整個班都……不過說起來,那傢伙也是個讓人錯倒的家事名人呢。」
「臭小子,就不會讓我和莉多相處幾年。」老師咕噥歸咕噥,並沒有真的生氣。我知道,在他的心裏,我和菲莉西亞同樣重要。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3日。
我默默伸出手,心想:跟菲莉西亞一起生個兒子,似乎也是件不壞的事。
「嗯?聽老師這麼說,好像還有內情?」
老師和王妃間,好像有某種特殊的氣氛。但我覺得,有時間和好友的妻子聊天,還不如和貝爾妲老師一起吃頓飯。這樣比較……怎麼說呢,比較有建設性。王妃是很棒,但我的心已經偏到另一位女性身上了。
趁華爾特和他抬杠,我們一溜煙衝進去。當布修老師發現時,只能追著尾煙跑了。
「老師的意思是,只要捨棄魔法,魔族就會自動離開了嗎?」
貝爾妲老師白了他一眼:「你對卑鄙的人的心理,掌握得很透啊。」
不過麻煩又來了,由於雪崩的關係,周圍的地形全變了,要怎麼和大隊匯合呢?
「嗯。」我紅著臉吞吞吐吐,「活著回來,是決定說了……你、你不要笑啦!」
一進港,貝爾妲老師就問:「現在可以說了吧?究竟有什麼重要事情必須轉向?」
以我現在的財力,送的當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是一組外形很大方的白瓷茶杯。本來想買酒杯,想想太危險了作罷。老師雖然酒品很好,但有時候會因為情緒低落酗酒,讓我非常擔心。老師是那種,心情再差也不會擺一張苦臉對著別人的人,這也是我最喜歡他的一點。
笑著笑著,老師的眼中也有光芒閃爍。
「跳太快了!首先我們一向和精靈族交好,怎麼會做這種陷害的事?第二瑪格蕾特一直在魔界,我們怎麼抓得她?」華爾特糾正。
好像原本雀躍萬分的回家之情,都融化在海爾鎮的淡春里了。
華爾特卻沒這些疑問,和安迪交換了一個眼色,就捲袖子準備上陣。我跟著他走到人群前頭,看見犯人一手扣住薩克斯團長,一手用刀指著他的脖子。華爾特嘀咕:「真是沒有藝術感的姿勢。」我卻覺得是很棘手的姿勢,換作平常,一個麻痹術就能讓他倒地,但這裡是不能施法的空浮舟,如何在不傷到人質的情況下解決犯人,實在不容易。
都不講理嘛!偏偏我說不過他,正氣憤,華爾特看著我,緩緩說:「我是奴隸之子。」
「如果會被包圍,之前我就逃之夭夭了。」
那時兩人的表情真的有夠看。晚上老師照常來我房間揩夜宵。喝紅茶時,用意味深長的眼光掃描我:「是不是又被華爾特唆使去做什麼了,帕爾?剛才學院長跟我說,你交朋友最好慎選一下。」
我問。終於明白老師剛剛離開的原因,他知道唯一的解決方法,又不想讓菲莉西亞傷心。華爾特對奧佛瑞特先生說:「精靈之王,恕我直言,現在留著瑪格蕾特公主只是惹火上身,應該儘速送走。」
一幕泡沫劇上演,那女生撲到華爾特懷裡,放聲大哭:「怎麼辦?我明天一早就要上前線了,我沒辦法鎮定下來!我一定會被殺的!我根本沒有經歷過實戰……」
說完,就把注意力調回書本,只是瀏覽根本沒看。我想老師一定知道什麼,等時機成熟,他一定會告訴我。
傍晚碰到貝爾妲老師,真相才大白。聽完我的敘述,她笑得趴在桌上爬不起來。
「華爾特為什麼這麼討厭凱森老師?我記得他是教你和安迪藥劑學的吧?」
「那個人?」我不覺站起來,老師背對著我面向鏡子,兩手抵著鏡面,良久不說話。因為角度的關係,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又不敢移動,雖然我實在很想觸摸老師的過去。
「看好了,帕爾,這個廣場其實是個時鐘,而在這樣的月夜……」
絕對不會,尤其是華爾特。我放下心來,因為只有我受到信任的話,是不公平的。到門口時,克威特陛下和我握手道別:「帕爾,今後多提點肖恩,他這個人最不可靠了。」
我想反駁,一時找不到有力的證詞,另一方面布修老師也追上來了,大掌一伸,一手三個,拎著我們的后領往外拖,嘴裏也嘮叨個不停:「你們這些小傢伙,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很危險的!」
「話說回來,只是幾個老朋友見面,你何必這麼鋪張嘛,卡修。」
想起布修夫人的預言,我失笑。什麼兩個黑髮少女?我的另一半已經找到,在有限的生命中,我哪還會遇到影響我一生的女孩啊?至少我女人運還沒好到這地步。
「嗯哼,帕爾,你把風。」
對聖賢者黨而言,今天是個受詛咒的日子。
「你傻爸爸當得不夠,還想當傻爺爺嗎?」老師奪下背包塞給布修老師,「去學院長那兒不能帶著這個,布修,交給你了!要煎要煮悉聽尊便!」說完拉著奧佛瑞特先生就走,不顧他的抗議。
「抱歉說了些無聊的陳年舊事,帕爾明天還要考試吧?今晚早點睡。」
「有句話叫作真實是時間的女兒,所以用不著急,就算在我們的時代不能真相大白,我們的子孫總會明白的。不過,因為我的緣故,真相可能要石沉大海了。」
現場圍著很多人,三位老師也在裏面。看到我們,紛紛揮手:「表現一下吧,各位!」我有些奇怪,老師和布修老師不說,貝爾妲老師會武,為什麼要等我們來表現呢?(注:原版的肖恩不會武藝)
十年前跟著老師扣響學舍的門環時,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那是第一次沒有失望。
在東方學舍,和我同級的女學生大概有一百來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最近女法師不像前幾年受歧視,有時比男術士還受歡迎。
「老師能了解嗎?」
我們不由得跟著菲莉西亞跑,不知過了多久,在我累得快昏倒時,東方學舍清一色用漢白石砌成的身影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里。
「精靈族的女人,都是那樣嗎?」
最後,我不得不用「為了保護我,華爾特正神官受了非常嚴重的傷,由於傷在不雅的部位,他不好意思說,請各位同學幫我關照一下」——這種借口趕人,效果很好,華爾特的人氣果然旺,尤其在女生圈。
「遇到一個了解自己的人非常不容易,帕爾,你很幸運,所以,更要珍惜。」
看來,以前也有性格很像某人的人呢。至今為止,我從沒打算在日記上發泄怨氣,以後如何不曉得。但仔細回想一下,我已經寫了不少關於魯西克、瑪麗薇莎、凱森教官還有學院長的壞話,不過這不代表我討厭他們或東方學舍,在這裏的時光都很快樂。
我無言,總不能說:我是尊敬老師才洗耳恭聽的?現在我只祈禱老師千萬別看破,不然我一定要挖個地洞,偏偏老師下一句話是:「我很高興你的心意,帕爾。你沒有和你長得很像的姐妹,真是太可惜了。人啊,總是有些缺點的。」
「他是魔族中最有理性和深度的男子,雖然不懂怎樣愛人類。」
「你誤會了,我擔心的正是你敬愛的老師。」
「什、什麼三教九流之地!」
豈料華爾特下一句話讓我們錯愕不已。
「那麼你聽著,我妃茵·貝魯發誓,一定會讓你迷戀上我!即使你結婚了,我也會找你的兒子下手!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她扮了個鬼臉,消失了。(注:此女的誓言後來實現了,諾因險些死在她手裡。)
華爾特和安迪同時發動魔法,兩道刺眼的光柱打在雪上,雪屑紛飛,氣勢真不是蓋的。可我還來不及喝彩,雪峰就往下壓,菲莉西亞舉起手,發出紫色的光波,硬生生擋住,大叫:「快走!」華爾特和安迪拉著我往後退,我竭力掙脫,跑去拉她,這時雪峰完全坍了下來。
「是啊。」雖然對那個「嫩」字頗有微詞,不過我打心底贊同他的話。華爾特上下打量我,說:「何況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教你。」
奧佛瑞特先生來東方學舍的事,好像被列為特級機密沒有泄露出去。
布修老師在角落招手要我過去,聽我敘述完經過,隨手遞給我一杯淡酒:「是嗎,那小子終於鼓起勇氣了。」
我無法置信地叫起來。安迪和魯西克按住我的肩膀,異口同聲地回答我:「當然是開玩笑。」去他的!老師一定是認真的!他們這種漠視的態度,不管理由如何,都不可饒恕!即使老師的話有多令人不齒!
昨天的偉大決定如同過去的n次一樣蒸發在空氣里。原本想好早晨起來背一百條咒語的,因為旅行太疲勞(只是借口),在一番心理交戰後倒頭大睡。一覺過後又被華爾特他們拉去偷酒喝,喝完忘了掃除罪跡,被布修老師和貝爾妲老師澆了幾桶冰水一直訓到半夜。唉!真是可悲!
「喂,你要躺到什麼時候,落難騎士?公主快哭了耶!」
今天早上整理自己和老師的行李(因為他總會忘記帶這樣那樣)時,又想起昨晚的事,感到非常興奮。至今我們和魔族的戰鬥已經持續了五千多年,還從沒有人像老師那樣,下了這麼大的決心要封住他們的,也許完全屬於人類的時代真的會來到。但老師知道后,潑了我一盆冷水:
這回我不能再點頭了:「不用了!」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13日。
老師把自己的事遠遠放一邊。我也不拆穿,又給他添了一杯。
我一時說不出話,直到華爾特拍拍我肩膀,奚落道:「鬼纏身了,帥哥。」
今天很開心,當早晨我對著兩大個花了一晚上整理好的行李箱充滿成就感地嘆息時,菲莉西亞來找我出去玩。因為不想被稱作「黑髮小姐」,所以她在窗口叫我。銀妝素裹的世界里,她就那麼亭亭站在那兒,我想當時我一定看呆了。
要是貝爾妲老師不插進來,兩位老師恐怕會爭得沒完沒了。
在學生餐廳用早餐時,菲莉西亞急急忙忙跑到我們這桌,問:「誰知道老師在哪裡?」
「是啊,他們為了保護我不受『那個人』傷害,連命也丟了。」
老師夾著書朝大門走去,我一把拉住他:「等等!你還沒解釋清楚!我想知道老師的想法!」
看到這裏,我已經把眼睛遮起來了。華爾特那傢伙,要親熱也不用在這裏啊!不過這也是他的個性。貝爾妲老師關懷了幾句,把她扶了出去。華爾特笑著說:「抱歉,老師,我先告辭。突然需要教導神經纖弱的女孩,自信和堅強的重要。」
「比賽誰羽落術用得好嗎?」我來了自信,我風系魔法還是學得不錯的。
「哼,他若死了,我會殺了你們全部。」
新練習的報應來得好快,早上我們六個在餐廳用餐,一個男生衝進來說有人死了,被還沒死透的魔獸當場撕碎。
藍發青年伸手放出冰霜般的東西,然後搖搖頭:「陛下,得趕快送回去讓維烈處理。」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4日。
「你是最了解魔族的人類,普多爾卡雷,所以你應當清楚我來的目的。」
「喂喂喂,別扯我耳朵——」老師閃身躲到布修老師後面。貝爾妲老師注意到我們這些小輩曖昧的目光,放下手,清了清喉嚨:「失態了,請回到正題。」
「怎麼可能,即使趕走了魔族,和平也不會降臨的,因為人類本身就是和平的最大敵人。」
「發生事情的那天我也在場,那叫作酒後亂性,幸好我酒品比較好,不然就是我當莉的爸爸了。以前在學舍里,每當我和奧佛喝醉酒,潔西卡總是親自煮咖啡給我們喝。雖然咖啡不加糖,喝起來卻有股甜甜的味道。」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1日。
女孩子這方面,我一直不太了解。說不定人類的女人,比異世界的男人還難勾通。當然這話不能對菲莉西亞和貝爾妲老師說。
菲莉西亞察覺了我的心思,用那雙好像紫水晶的眼睛注視我:「帕爾,我想魔族這次沒有錯。」
「是魔族!」華爾特和安迪大叫,我大吃一驚。在有賢者們保護的聖柱,照理魔族是進不來的。突然,我聽見一個聲音,似乎不是具體的聲音,而是非常沉穩、平和,讓人感覺不出暴戾的思波。
「哼!我有秘密武器啊。」老師用法杖勾住瓶上的拉環,輕輕鬆鬆拿下來。我們看得目瞪口呆,布修夫人卻泰然自若地接過:「謝謝你,肖恩。」
「她是危險。那種狀態想從戰場上活下來,根本是痴人說夢。」
「……免了,我還沒活膩。」
和我們一起出發的是宮廷術士團,團長薩克斯是個看來相當神經質的男子,事實也的確如此。上船前,老師就在他那兒碰了個大釘子。
趁這次從鎮上的臨時神殿搬回東方學舍的機會,我要開始寫日記,雖然不知道能持續到什麼時候,但在明年就要二十歲的現在,我希望自己有點大人的樣子。當我把決心告訴老師時,他非常欣慰。
「果然。」儘管臉上矇著布,我還是感覺得出她笑了,「那我們還會再見的。」說著,她摸摸我胸前的掛飾,動作十分優雅。我看著她的背影,猜想她是什麼來頭。
「事實到底是怎樣呢,貝爾妲老師?」我把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貝爾妲老師瞄了我一眼,笑著說:「為什麼你對這件事這麼好奇?」
「是啊,怎麼了?」大家都瞧著我。
「你看得懂!?」
「嗯!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我鄭重保證,接著——本來想接吻,可惜還是受不了——只好擁抱了事。華爾特他們在旁邊和新交的女友們吻得熱火朝天,還有哭著叫他們別走的,這就是差距嗎?
「喂,不要想得那麼深入啊,你才十九歲,不可能了解那些事實背後的真實。」
「王室之風也墮落了,開什麼舞會嘛!像這種麻煩的東西,我決不會再穿第二次!」
我和菲莉西亞在石板路上跳格子,一大群自由民的小孩跑來加入我們,就這樣玩了一上午。本來很高興的,中午一輛裝飾得很華麗的馬車碾著碎冰闖入小巷,那個馬夫還用馬鞭趕人,實在欺人太甚。我本想送他個火球嘗嘗,被菲莉西亞攔住。
每當老師使出「俗話說」的法寶,我就沒法回答了。換作布修老師,一定會用「說清楚是從哪個典故出來的」這種話,加以反駁,聽說三次中會贏一次。開玩笑,我是不能失禮的。而且老師週遊世界那麼多年,偶爾把俗話典故和自己的思想搞混是情有可原的事。
「咦!?」
「好了,奧佛,別瞎起勁了,走路!」
學院長發表演講,沒說幾句就被便宜蔬菜趕下台,今天,這裡是不分老師學生,狂歡最大。然後魔法煙火在空中綻放,燦爛奪目。香檳酒接二連三地打開,拉炮齊響,樂隊開始演奏,再然後就只能聽見一片嗡嗡聲了。
「你有什麼證據……算了,我發誓總行了吧!」我也沒心情再跟他們糾纏下去。大家一致把疑問的視線投向西爾。他臉一紅,推推妹妹:「你跟他們說,妃茵!」
明天就回家,回到東方學舍。不知道能不能比今天更接近目標,但是努力總沒錯,所以一定要在六點以前起床,背滿兩百條咒語並把這幾天拉下的功課補上才行。
「我哪來別的黑髮女友!菲莉西亞——」
他剛說完,我就感到腳下微微晃動,所有的花紋都發出光芒,逐漸連接成線,雕像也迸射出白光,景色壯觀極了。
貝爾妲老師迎面走來,好像一直在找我和老師。她把一個喝醉了想摟她的男生用單手擺平,另一隻手遞給我一隻壓扁了的紙袋,裏面的麵包被擠壓得變形,卻是我和老師今天唯一吃到的東西。
他會注意到我,應該是我在大殿上,年紀最小的男孩子。我拚命以平靜的聲音回答:「明年滿二十歲,陛下。」
「你臉很紅呢,跟我在一起也沒這麼臉紅過吧。」
「沒關係,我對你有信心。」老師終於開口了,表情和語氣,都不自然極了。我和瑪麗薇莎忍不住偷笑。貝爾妲老師紅著臉,將裹著長手套的手放在他掌心,兩人一起向餐廳走去。
今天本來是課外實習的日子,我卻被排除在外,獨自打掃圖書館和廣場。
「我們陪你去找。」華爾特和魯西克馬上站起來。真討厭!有這兩個花花公子在,我哪能安心放菲莉西亞一個人!結果我們六個一起踏上尋師之旅。
早上突然想到,老師拒絕當宮廷術士長,可能跟愛蜜莉王妃有關。
菲莉西亞這麼說,一派權威評論家的架勢。坐在她旁邊的瑪麗薇莎立刻反駁:「老師才不會計較這種事!他是根本不稀罕那個破職位才拒絕的!」
想到這裏,我就回憶起前天的事。菲莉西亞和我們任何一個人不同,是東方學舍唯一的異類,出生就被母方拋棄,精靈族的態度也不是很溫和。所以前天那樣待她,真的很後悔。何況她又救了我。但是,我也有心結。魔族間接害死了艾莉亞,這梁子,不是說解就能解的。
「換作我打一場有信心的仗,就拉所有敵人進來,一網打盡。」
「帕爾,你還小,不參加這場戰爭,沒人會說你的。」
我朝魯西克怒目而視——他怎麼能這麼說!老師卻沒有生氣,還笑了笑:「露茜,你要不是嘴巴毒了點,真的是我們當中最會抓重點的人。」——他還要毒,竟然叫魯西克最討厭的小名。
「你們當我是神嗎?」布修老師白了我一眼,「我只是能預知一小部分的未來,因為對象不同,有時甚至只能『感覺』而不能『看見』,肖恩就是這種情況。反正,所謂的命運,終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你們不用擔心。」
「可是……」
「你有個好護衛呢,普多爾卡雷。」炎之幽鬼眨眨眼,笑起來。和那天晚上一樣平和沉穩的聲音,加上老師說「沒關係」,我於是解除了警備。老師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說:「找我什麼事?我還得趕緊回去裝晾衣繩呢。」
照她的說法,我豈不和嬰兒沒兩樣?老實說我很不高興。宴會的主角,也是一臉不爽,用盡種種借口,拚命抵抗,甚至連「我變成一百十歲也不會讓任何人幸福啊!所以根本沒有慶祝的必要!」這種話都說出來。不過,如華爾特、布修老師之流,雖然不會幸福到哪去,卻開心得要命——當然動機不良。
我瞪大眼:艾爾拉斯不就是現任魔族之王!?以前只在書里讀到的人物,現在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真有種身陷噩夢的感覺。而且那種魄力,都讓人喘不過氣來了。魔王緩緩掃視廣場,在我臉上停留了千分之一秒。只這一眼,我就終生難忘了。最後,在菲莉西亞身上停住,俊美的臉龐光影微盪。我無法形容那是怎樣的表情,似笑非笑:「嗨,好久不見,大概有十六年了吧?」
我立刻被勾起好奇心。老師卻喝了幾口藍莓汁,才慢條斯理地說:「過去,有六個人和現在的你們一樣,讓當時的學院長,頭還沒禿的羅姆席德大賢者傷透腦筋。我、肖恩、奧佛瑞特,還有三個你聽過的人物——後來做了布修老婆的潔西卡、克威特·科爾修斯和愛蜜莉·芬。」
「對不起,布修老師,老師一定是善心大動,連夜趕去普渡眾生了。」
「吵死了!你這羅嗦個不停的婆……」
我大吼。貝爾妲老師沒有生氣,反而拍拍我的肩安慰:「大個兩歲,就不會被誤認了。別害羞,你老師小時侯也有被扮成女生的經歷。」
「殺了他,西爾。」
「對啊,你剛剛不是答應照顧菲莉西亞嗎,帕爾?」
「老師也追求過女人!?」我無法置信。貝爾妲老師白了我一眼:「廢話。不過那傢伙當年的德行,就跟現在的你一模一樣,所以才敗給卡修。」
我雖然早就知道老師不拘小節,但還是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胆的想法。其他人似乎也一樣。菲莉西亞將雷奇放在沙發上,想了想說:「我沒辦法接受,老師。首先,就說沒有火魔法吧,我們怎麼生火?」
「肖恩·普多爾卡雷!!!」
真是很神氣。但老師告訴我,第五戰線能在魔界第二軍團長的猛攻下順利後撤,就是他們倆的功勞。那種大胆又確實的指揮,深厚的魔法造詣,和平常只會開我玩笑的樣子,根本無法挂鉤。安迪笑著說:「總之都過去了,這傢伙也因為鹵莽被罵,所以不必太崇拜他。帕爾,還是趁熱把果汁喝掉吧。」華爾特滿臉憤激:「因為戰線轉移的關係,發動總攻不是很好嗎!布修那傢伙卻優柔寡斷,害我之後只能幹瞪眼,毫無建樹!」
「是嗎?果然被我料中了。」
「怎麼不會!他有他的立場得顧!你果然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在這之前,我和妹妹艾莉亞、媽媽一直在全國流浪,待過好幾個福利機構和難民營,每次都不堪忍受惡劣的待遇逃出來。說得確切些,是媽媽無法忍受。
「那是瑪麗薇莎改邪歸正,說要去當修女嗎?」
「你記住,被生成什麼樣或什麼血統都不是小孩的責任!只是——」他灰色的眼睛浮現笑意,「因為社會的問題,這現象永遠消除不了。幸好我是男生,咬咬牙就過去了。但女人不同,她們需要保護,需要支持——總之,很麻煩。」他拍了我一記:「知道怎麼做了吧?」
像這樣的對話一直持續不斷,因為實在很好玩,不知不覺就待了很久。在我和兩位王牌分手,急急忙忙跑去臨時神殿時,老師正蓋著魔法書平躺在房間的沙發上。
我愣了一下,然後連連點頭——對啊!怎麼沒想到這個妙招!
「那麼,請允許我通知大家,做好逃跑的準備。」
我嚇壞了,這情景若讓菲莉西亞看見,我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可不想這麼沒價值地死去。那個叫西爾的小子還以為自己猜對了,洋洋得意地翹起鼻尖:「這麼慌張,果然沒錯,想不到東方學舍也有你這樣的敗類。念在你神官資格得來不易,跪下向妃茵道個歉,我們就既往不咎。」
話雖如此,我從頭到尾只是幫忙搬儀器。【聖賢者黨】之所以被學舍上下冠以「怪胎六人組」的不雅稱號,最大原因就是這些儀器。老師總是做出許多五花八門的怪東西,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出來的,也沒人知道怎麼使用,除了菲莉西亞和安迪。
但密談也是真的,在小吃街大啖后,老師他們就開始非常重大的談話,內容我不能寫出來,因為萬一這本本子落在他人手中就糟了。我聽得興奮又緊張,連大氣也不敢透。一直到深夜,他們才說完。王宮的宴會,應該也結束了吧。
魯西克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扔去撞牆了,我在旁邊爽斃了!不愧是學舍法力最高的女術士,太強了!
這樣想著,我快步走向餐廳。老師和貝爾妲老師以一個笨拙的接吻迎接我,接著是一片歡呼聲,拉炮齊響,彩紙飛揚,我和其他人一樣,用力鼓起掌來。
「什麼?」我愣了愣。羅莎米亞公主冷冷一笑:「你看著吧,那個女人是個娼婦啊!」
「可是……」如果這次考不取,二十歲以後才成為神官,我就會丟老師的臉了。(注:原版【神官】是魔法師的職稱,相當於新版的六段,也就是楊陽的水平)
非常平穩的一天。我放棄了思考未來的課題,不但無聊也無謂。而且我現在就是可能成為傳奇的人的弟子,對一個才十九歲的人來說,不是足夠了嗎?
「嗯哼,所有的親人都去世后,我就被潔西卡的娘家收養了。」
冷冰冰地說完,安迪拉著我離開。華爾特見情勢不利,也只好跟上來。我們三個送別了隊伍后,待在學生餐廳發牢騷。
炎之幽鬼點點頭,視線從我臉上移開,轉向老師,輕快地打招呼:「嗨,普多爾卡雷。」態度很友善,但我還是不放心,插到他們當中坐下。
每次戰爭,老師、貝爾妲老師和布修老師總是打頭陣。我感到這次氣氛不同於往年,說不定我也能上戰場,親眼見識到東方學舍精英們的傑出表現。一想到這,我就興奮不已。老師卻澆了一桶冷水:「不可能!我們一定會被派去王宮。」
「是啊,希望老天趁機收回那隻害人精。」
「可是布修夫人說……」
「雖然安迪時常對華爾特冷嘲熱諷,但實際阻止那傢伙的例子,可從來沒有啊!」老師還是很不放心,既然如此,乾脆讓他們下一批出發不就好了?還不是偏袒。
「你想怎麼做?聲東擊西?」我注意到安迪不見了。
我問他這個「約翰·皮耶魯」是誰,他回答他也不知道,好像是很久以前以威倫都洋為根據地的海盜。「似乎不怎麼行,不像我這麼受歡迎。」華爾特加上這句多餘的註解。結果,今天發生的事就這麼點。
我剛說:「是嗎?」安迪介面:「當然不是,他是怕你剪短頭髮有男人味了,會搶走他的市場。」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0日。
「哈哈哈……」老師大笑起來,笑聲完全不含輕蔑的成分,所以我沒有尷尬。半晌,他伸手撫摸我的劉海,我最喜歡這種觸感了!
「羅莎米亞公主!」我轉過頭,見她還是穿著長袍,矇著面,有點失望。她撿起一張牌,看清上面的圖案,低聲說:「隱者……逆位置嗎?」(注:寂寞/保守/輕薄/神經質/疑心/壓力)
「剪得很好看啊,是帕爾自己剪的嗎?」
……原來不是給我用的。我一方面放心,另一方面又有點失望。看到我的表情,老師笑了:「不用沮喪,以你的資質,遲早能使用大地之杖。斷空是為卡修準備的,他那把是【影打】,不及這把好。」
我想跟上去,瑪麗薇莎拉住我胳膊:「你照顧菲莉西亞!」我看著她和魯西克一起跑開,又看看菲莉西亞,只好留在原地。
「放開!什麼同族的人,是拋棄我的人才對!」
「什麼!這是你的榮幸!」她一身黑色緊身衣,外加一根黑色皮鞭,活像女海盜,真是沒道德!
「你傷害女人,而且是美女,就關我的事!」
「最現實的問題,沒有魔法,我們拿什麼和魔族交戰?」
「但只要稍微疏忽,又會長出獠牙來。」
她簡短地下令后,全身發抖地背轉過去。
「可是,我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不抵抗啊!」不知不覺間,我扔下手裡的東西,放聲大喊,「我知道老師很善良,連魔族你都為他們設想!但弱者就活該被強者踐踏嗎?我不認為,也不管魔族怎樣,反正老師一定是對的!」
「占卜牌,晚上我會教你怎麼用。帕爾好像又長高了嘛,才離開幾天。這個年紀的孩子長得真快。」
「帕爾好像比我還受歡迎嘛。」
「狡辯!水池這麼淺,難道她還會溺水?」
「我也不喜歡被生成這種娘娘腔的樣子!」
「不、不是啊!」我急忙解釋。貝爾妲老師嘆了口氣:「算了,來,看好。」
「這種能力在哪裡?戰士還看得到,魔法師的力氣還不如一個最低級的照明術管用。」
華爾特笑著說,雖然是玩笑,不過可能有萬分之一的真心在裡頭。
「炎之幽鬼維烈·賽普路斯!」
「奧佛不是這麼沒出息的男人,何況他根本沒喜歡艾咪。」
「暫時笑夠了。」老師捂著嘴直起腰,將菲莉西亞拉到他面前,正色道,「叫爸爸吧,莉。」(注:原版的菲莉西亞還比較幸福,雙親都健在,新版就可憐了。不過新版的肖恩更疼這個義女,也算扯平)
昨天和今天都在善後,忙死人了。
我想起來了,狼龍。據說是盤踞在西方一帶的下級魔物。力量很強,但為惡不大,因為是雜食動物,在魔族裡算是比較安分的一群。不過一旦惹火它們,也有破壞城鎮到片瓦不存的例子。現在老師將狼龍帶進學舍,即使只是頭幼獸,立場也相當危險。我們都緊張起來,圍住老師。
「小的遲早會長大,到時就會傷人了!這責任,你負得起?」
「嗯……若只是殺她,根本不用費這些工夫,他們一定在策劃什麼陰謀。」
貝爾妲老師是個漂亮溫柔,又不乏堅強的人。沒發覺這一點的,我想只有老師,實在是個遲鈍的人!
「是啊,還有更可怕的呢!簡直跟冤魂沒兩樣……」
說著,老師把畫像折成紙鶴,投了出去。
貝爾妲老師卻還是抱含師德地訓人:「華爾特,小熊的嘴巴歪啦!我是叫你刻花不是敲螺絲釘。」「安迪米拉爾……我真的很佩服你,能把每隻土豆削成直徑三厘米的立方體,老師我也沒這本事。」「你那叫砸石頭不叫切菜,瑪麗薇莎!」「還有魯西克,你那堆破碟之山是怎麼回事?我似乎是叫你洗碗,難道你想改行當燒窯的?」
「呀——好可愛!它叫雷奇嗎?老師,讓我抱抱!」菲莉西亞一臉興奮,好像老師不給,她就要搶了。看到他們一頭熱的樣子,我極為嫉妒。華爾特敲了我一記:「別跟只狼別苗頭。」
他還是緊緊抱著我,大概七八歲吧,像個樹袋熊似的。我感到一陣寒意流過,打了個噴嚏,火氣一上撥開他的手:「別再粘著我!」
「晚上帕爾就要走了吧?」貝爾妲老師無視僵立的未婚夫,一指點唇,「你是運氣和實力皆備的孩子,用不著老師擔心。不過,要注意身體哦,別感冒了!」
我也認真起來了。老師搔搔頭,每當他不好意思時,都有這樣的小動作。
老師鬆開手,走到架子旁,將書放回空擋。
因為想得太入神,我脫隊了,等清醒過來,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大街上。
要是華爾特不叫醒我,我恐怕會待在原地直到晚上,「竟然被男人迷得團團轉,你的嗜好真特別。快點吧,舞會快開始了。」
「嗯。」我點點頭,但是看見抓著奧佛瑞特先生瞪我的小子,心裏就有點不爽。華爾特笑著說:「帕爾不太喜歡自己映在鏡上的模樣嘛。」我還沒想明白他的意思,奧佛瑞特先生就招招手,走向大門。我跟上去,下樓時,奧佛瑞特先生溫和地說:「你想問我要怎麼處置瑪格蕾特?」
因為難受,我說得顛三倒四,但老師和貝爾妲老師都懂了,當我問治不治得好時,一致給我肯定的答覆。我大喜過望:「真的嗎?」
罪惡感纏住我,令我呼吸困難。這時華爾特拍拍我的肩,笑容和平常一樣燦爛:「好了,讓她靜一靜。大家都活著,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後來遊戲當然是玩不成了,小孩們一拍兩散,我和菲莉西亞只好決定去餐館吃飯。半路碰上她的房東韋恩太太,叫她一塊兒去買衣服,也邀請了我。但這種女孩家的玩意,我最頭痛,當場毫不猶豫地拒絕。當我走進餐館,聽到兩個人的聲音,華爾特和安迪米拉爾坐在靠窗的位子叫我過去。我暗嘆好險,要是他們看見菲莉西亞和我在一起,一定會大肆嘲弄的。
這種口氣,好像只要能輕鬆度日,就萬事大吉。我不得不說:「老師你再這麼怠惰下去,遲早被人搶去【聖賢者】的頭銜。」老師平靜地回答:「如果連這個也能接受,我就真的輕鬆了。」
「只是初學者。」我揮揮手,走了。沒想到不一會兒,那女孩追上我,氣喘吁吁地說:「對不起,剛才誤會你,因為我之前被無聊男子騷擾——你是東方學舍的人?」
「得了,和我跳舞只會被踩痛腳趾,艾咪又不是不知道。」老師笑著擺擺手。我悄悄問他為什麼只叫我隨同,而不叫菲莉西亞他們?
我張口結舌。貝爾妲老師竟然比老師大!!!可是她那麼漂亮……老師接近中年,她也……我感覺腦子打結了。看到我的表情,貝爾妲老師爽朗地笑起來。
「第一次聽說你有這種病,不過沒關係,魔族女人不喜歡生育。」
「真是不入耳,剛剛的發言也罷了,在會議室儘是想著如何安撫王宮,推卸責任!整個下界已經千瘡百孔,上面竟還拖拉著不肯發兵!」布修老師氣呼呼地說。
華爾特的希望落空了。
為什麼哭呢?我不明白,但我知道,這時候哭不是件丟臉的事。老師幫我擦乾眼淚,轉身朝門外走去。路上碰到被瑪麗薇莎扶著的貝爾妲老師,她穿著白紗長裙的模樣看得我呆了,不過程度遠遠比不上老師,我看他跟木偶沒兩樣了。
犯人顯然沒有註銷檔案,張著嘴發不出聲音。這時,我瞄見他頭上的天花板缺了一塊,從裏面探出安迪的頭,正在他要投出手裡的小刀的那一剎那,一支箭不知從哪兒飛過來,神准無比地穿過犯人肩上的衣服,將他整個人帶起,牢牢釘在對面的牆壁上。
華爾特高興的樣子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同情,我不知不覺幫老師說話了:「可是華爾特,你總有一天也會一百十歲啊。」
「呀——」魔王身邊的小女孩突然大叫,抓住他的衣袖,急得滿臉通紅,「弗雷德大人流血了啊!」
「今晚一下船就去北線支援當地的守備軍,法器帶著,具體任務會在三日後送達!」
聊了會兒家常后,克威特陛下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得冷靜下來,不然就會像老師和貝爾妲老師說的,「難以治愈」了。不過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記錄清楚,也實在不容易。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4日。
「我個人認為,魔族對我們的世界有種特別的眷戀,或者說在期待什麼(注:肖恩對魔族的推測,總是相當正確,這在現版也一樣。至於原因,會在《末日世界》中交代)。」老師喝了口茶,沉吟道,「歷史上也有不少分析,雖然不是全無道理,但光是魔族從不趁火打劫,我就能推翻一堆諸如『暗中支配』、『深層佔領』之類的論調了,不過——」
送我出去時,老師笑著說。我知道他看出我的決定了,因為老師了解我,就像了解自己有幾根手指頭一樣清楚。何況身為【聖賢者黨】,我豈會選擇傳統的成才路徑?當然是勇於創新!即使跌得頭破血流也無所謂,因為成為老師一樣偉大的法師,才是我不變的心愿和生存意義。
「喂喂,學院長,快放我們出去啊!」牆還不止一道,四面都有。我們一邊拍打,一邊驚訝地發現學院長後頭還跟著所有的長老,表情都非常嚴肅。
「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耍我們!為老不尊的傢伙!整也不是這麼個整法吧!」
「肖恩。」
「你懂占卜?」她的眼神明顯和善許多。
我想了會兒,說:「媽媽……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
「不死心的傢伙。」風之幽鬼投下法杖,空氣發出悲鳴撕裂開來。布修老師用冰盾堪堪擋下,鮮紅的龜裂迅速沿著冰的表面曼延。華爾特和安迪並肩跑過去,幫忙老師頂住,龜裂才沒有進一步擴大。
「是!」
「這樣啊……」我們抬頭打量雕像。那把劍很美,看起來像是神器,名字也很威風,真想拿下來看看。不過,我們還沒這個膽子,只好怏怏離去。
中央的雕像最大,我和菲莉西亞小心地把薄冰敲開,用干布擦拭。這時,菲莉西亞慢慢念出來:「巴……迪……魯……」
「賜我力量光之白刃!」
「真是送佛送到西。」華爾特感嘆。奧佛瑞特先生在菲莉西亞耳邊說了幾句話,她的表情略為安心下來。又摸了摸她的頭,他朗聲說:「感謝各位幾天來的照顧,我們告辭了。羅姆席德大賢者,明天我會派人傳達我的決定。」然後他看著我:「送我一程吧,帕爾。」
「……」
「是。」我忍著笑退出房間。
我支吾,因為那幫女生吱吱喳喳好煩人,什麼「他好帥」,「菲莉西亞,是你男朋友啊?」之類,吵死人了!又丟人!但是想起華爾特的話,我還是站定原地,沒有拔腿逃跑。看出我的緊張,菲莉西亞微笑:「快說吧,不然她們還不知道怎麼嘲你呢。」
「不,是就這樣跳下去,比誰掉在地上的聲音大。」
誰也沒把這句話說出口,但我知道大家都這麼想。廣場有個噴水池和很多雕像,底座還有看不懂的文字。
「薩克斯團長成為人質了!」
「年輕真好。」
倒霉的日子。
「別發獃!快布陣!」學院長一邊跺腳一邊大吼,長老們慌忙施法。
這種笑法,是精靈血統的菲莉西亞,也是我一直認同,有好感的那個,但我今天找的是另一個。
雖然有點難過,但這是真心話。我對貝爾妲老師的感情,更多是思春期少年對年長女性的憧憬。菲莉西亞聽了,放下手對我一笑。當然,她的笑容更迷人,我想我這輩子栽定她手裡了。
看著外頭還精力充沛在打雪仗的低年級生,老師捧著茶杯嘆息,我知道他也想起了去年的事,併為即將到來的一百十歲生日賭氣(注:前面說過,原版這個世界的人有三百年的平均壽命,一百十歲開始步入中年,外貌也會逐漸老化,相當於三十歲)。我認為老師不必如此,因為老師從頭到腳都是無懈可擊的帥哥,說是學舍里最好看的也沒人會反駁。(注:由此可知,新版的肖恩外貌指數降低了,不過魅力值提高了。比起絕世美男子,還是陽光青年討人喜歡)當然,老師是不在乎皮相的,他擔心的應該是每況愈下的身體(注:和新版一樣,魔法師受魔力反噬影響都不長命,原版更厲害,五十歲開始就會出現徵兆,體質差得甚至會生病,最後衰弱而死)。我不敢提這個,只說:「沒關係,老師就算活到三百歲,也不會長皺紋的。」
出發才不過兩天就沒事可寫了,真頭痛!就不能適當地發生點事情嗎?
「幫我泡杯紅茶好嗎?」
「嗯!謝謝!」我大聲說。
值得紀念的日子,或者說是值得詛咒的日子——老師一百十歲的生日終於到了。
一大早,我邊吃麵包邊想:將來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呢?在我這麼悠閑地吃飯時,大陸可能又有某個城鎮甚至國家被魔族滅了。
「算了,反正五個都這樣,你想躲也沒地方躲。」
「我沒打算消滅魔族啊,帕爾。」老師從高台上跳下來,走近我,「現在的你對魔族充滿仇恨,可能聽不進我的話。其實世間根本沒有人魔之分,有陰濕之心的人,就是魔物。像莉、雷奇他們,沒有人會說他們是惡魔。世界是不能這麼簡單去區分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雙眼去確認。而且這個法陣也會使魔法失效,除了用法器,也沒有別的法子能封印魔族。」
「六無主義?」我不懂。
我也來氣了:「關你什麼事!」
校慶!
菲莉西亞直到最後才說話:「笨蛋!那個時候你根本不用來救我,我會用浮空術!」
「可是,我另外有安排。」想起昨天她的態度,我興趣缺缺。
「吶,我再告訴你個秘密好了。雖然是推測,但可能性有98%哦!」
「都什麼年代了,老師還以為能讓我們待在溫室里嗎?」我揶揄。老師的表情卻極為嚴肅:「不行嗎?這是普天下父母共同的心愿,即使很傻。」
「幾個月不用見到那幾張臉也不錯,只希望我回來前他們不要樂壞了。」
「哼!」羅莎米亞公主也轉身離去。等她跑遠,我站起來,盯著老師:「那不是演戲!」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4日。
古世歷4490年凈之月12日。
「你……」菲莉西亞拔出掌心的冰柱,怒視魔王。我這才回過神,拉起她的手,血已經止住了。魔王輕輕笑起來:「原來如此。」一句話也不交代就沒了蹤影,我沒空管他,著急地問菲莉西亞:「你沒事吧?為什麼替我擋!」我真寧可那一擊打到的是我。
看到老師和菲莉西亞為一隻狼龍大費周章,我心裏又開始不舒服,就沒聽見他們後來說了什麼。突然,菲莉西亞勾住我的胳膊,大聲說:「爸爸,這是我男朋友,大我三歲的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你要好好關照他哦!」
「不用擔心,我的方向感比帕比獸還準確。」(注:肖恩的名言,還記得嗎?)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3日。
我高興地笑了,知道他恢復了。老師也回以笑容,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謝謝你的勸解,我們明早就去王宮。該完成的事還有很多,我們都要振作起來。」
「找根源唄。」老師扶我坐直,遞了杯水給我,「好點了沒?」我喝了幾口水,點點頭,小聲問:「老師,我有病嗎?」
「不然怎麼說?」她卻不害羞,把那顆玻璃珠遞給我,「雖然你頭髮剪短了,但這個,也是可以收下的吧?」
菲莉西亞問,我則回憶此人的評價,因為不到二十歲是不用修這門課的。
「你聽她瞎說!我身體這麼壯,再活一千年也沒有問題!」
「所謂日記,就是為了在死後公布出來,寫滿了說別人壞話的文章。」
是我不好,忘了告訴老師克威特陛下和貝爾妲老師約會去了,累他找了半天。那個時候我則和華爾特他們嚴密戒備。可是等了一下午,什麼事也沒發生。晚上克威特陛下邀我們一起吃飯,看到愛蜜莉王妃坐在他身旁,我們都愣住了。
「我不想被叫爺爺啊。」魔王瞄了眼懷裡的風之幽鬼,皺起眉頭,氣勢更加恐怖,菲莉西亞也退了半步,握緊長劍。
這好像是華爾特·亞布羅迪可憐的心愿。
「除了布修老師說的那些,還有打破學院長的花瓶,踩壞庭院的花,和華爾特他們偷酒喝,掏鳥窩,串門子,欺負女生,掀了幾趟裙子——是他們逼我做的!另外……背後罵凱森老師……」我越說越小聲,「對不起,老師,隨便你怎麼罰我。」
「要活著回來,然後,我把成人證明發給你。」
「的確,我不是在開玩笑,捨棄魔法是我一直在考慮的事。帕爾,魔族和任何生物不同,不老不死,所以他們不是眾神的產物,也不屬於這個世界,既然如此,他們有什麼資格肆意蹂躪我們?但是,魔族太強,東方學舍的先烈和其他許多人,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消滅他們。魔族紮根這片大地的理由何在?當初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原因又是什麼?結論是,力量呼喚力量。也就是說,我們自己引來了魔族,並留住了他們!」
要說我對繁榮又美麗的上界有什麼不滿,就是,瀰漫的安逸氣息。下界已經戰火遍野,這裏的人居然還這麼悠哉!而且經過我的行人都露出不屑的神色。的確,比起街上絕大多數人,我的衣服質地很粗,所以他們認為我是鄉下人吧,真討厭!
大賢者後來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們六個和三位老師溜出了會場。
我錯愕不解,其實我多想和他們一起去!菲莉西亞一臉不舒服,瑪麗薇莎破口大罵:「別說啦!那叫什麼練習!」看我不懂,安迪解釋:「是很過分的做法,把上次大戰捉來的魔物趕出來讓新生屠殺,說這樣更有實戰氣氛。布修老師和貝爾妲老師都反對,但以凱森老師為首的教官都支持。」
「懷舊咯。人嘛,難免這樣。」貝爾妲老師拿起藍莓汁一口喝乾,明麗的臉龐又恢復了往常的自信風韻。我不禁想:無論那個愛蜜莉王妃多美,也一定比不上她。不過,和當年的老師一樣,這種話我萬萬沒膽子說出口。
「因為我是老師的弟子啊。」
總之,我和菲莉西亞以及其他志願者在貝爾妲老師的帶領下布置會場,忙得團團轉,不過很有趣。希望明天魔族真的識相點別來煩我們。
我們為老師的舉動呆住了。華爾特吹了聲口哨:「今天很主動嘛!」我偷瞧布修老師,他一臉「真拿他沒辦法」的表情,似乎沒有吃醋,才放下心來。布修夫人拍拍老師的背,笑著說:「這麼大的人了,還成天撒嬌,又搶你姐夫的風頭,快放開。」
「何必呢!」華爾特一臉傷心地搖頭,「你長頭髮比較可愛啊!」
平穩無事的一天。
「怎麼樣,各位?到時跟我一起走吧。」
現在回想那個就叫「初吻」了,雖然是在一點不浪漫的情形下誤打誤撞的,也算是華爾特口中的「飛來艷福」。但當我意識到時,我是一邊慘叫一邊後退,菲莉西亞他們一定被我的反應嚇壞了。我只覺眼冒金星,嘔吐感不斷湧上,全身發抖,心跳全亂,然後是前所未有的劇烈咳嗽,簡直不是人吃的苦!
好在痛苦的童年都過去了,如今的我非常幸福,自從認識老師、菲莉西亞、華爾特、安迪……其他許多許多人。我不是老師的「助手」,只是礙手礙腳的被監護人和不能繼承衣缽的差勁弟子,我有的只是幫助老師的心愿。所以只要抱著這個願望,向讓這個願望實現的目標邁進,我就覺得非常幸福,這一切都是老師帶給我的。
布修老師這回完了!我默哀三秒鐘。華爾特一臉幸災樂禍:「這樣好嗎?一回來就惹出這麼大亂子,當心學院長罰你不準參加後天的校慶。」
今天認識了很多人。
回到宿舍,老師取笑我:「去約會了?」我說:「是啊!」
「你幹嘛叫他不叫我?」布修老師衝進來。隨後趕到的老師推開他:「不會動腦筋的傢伙,你和帕爾一樣高,他夠不到,你行嗎?」
晚間自習時,菲莉西亞他們將台上的講座當成耳邊風,圍著我爭相盤問。我只好老實回答:「他們都說沒有問題。」
「算啦,告訴你。肖恩他在學生時代就是個胡作妄為的問題人物,一次跑到山下喝酒,回來已經超過門禁時間,爬牆時被一個學長撞見,那人就是奧佛瑞特。他當時只是苦笑了一下,當作沒看見。第二天肖恩帶著謝禮上門,就成了好朋友。」
喝飯後茶時,布修老師的隊伍回來了,老師慌忙喝完紅茶跑出去,我正準備收拾桌子,菲莉西亞他們來找我聊天,說教官都被學院長叫去。他們在會議室討論了一上午,說了些什麼,我們都非常好奇,但一個也不敢多問。
「我的事怎樣也無所謂,重要的是老師!」
那炭筆在魯西克的箱子上畫了個大大的鬼臉后,我快快樂樂地爬出窗子。菲莉西亞對我說「這樣好嗎?當心他回來揍你」,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就變臉怒吼「笨蛋!太沒出息了!竟然幫那混蛋整理,應該一把火燒了才是」……唉!對菲莉西亞這個雙重性格,我有時真的非常無奈。(注:原版菲莉西亞是雙重人格,諾因也是,另一個人格就是史列蘭)
老師這麼一說,他就不吭聲了,果然是一物剋一物。其實我們是幸運的,東方學舍的好多人現在已經在戰場上了,所以我們也要儘快完成自己的任務,和宮廷術士聯合起來。不過學舍的精英這樣一批批地派出去,真的可以嗎?我有些擔心留守的人們。
吃完飯,平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傢伙都一一露面,最先和我告別的是華爾特。
綜上所述,今年的校慶非常瘋狂,也非常愉快。
「因為我一直相信人類有超越魔法的潛在能力啊,帕爾。」
「正好,晾衣繩斷了,你去幫我買兩根。」
「你就比較好嗎?一次偷吃祭典的供品被野貓抓傷屁股……」
上完晚間自習回去宿舍,在門口被華爾特逮個正著,如我所料他臉色非常不好。
老師一本正經的表情只能到此為止,之後就抱著肚子笑個不停。
「那種低俗的詞語怎麼能體現我豐富的心靈,何況我的技巧比馬高多了。」
晚上我一邊喝茶一邊翻資料。老師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來的,見我比對瑪格蕾特小姐和愛蜜莉王妃的畫像,笑了:「我從來沒發現這兩個人有共通處,帕爾是怎麼想的?」
「撲!」老師抱著柱子大笑,如果我沒看錯,十足是幸災樂禍。布修老師紅著臉賠罪:「非常抱歉,精靈之王。」奧佛瑞特先生平淡地說:「沒關係。」
我差點沒被他這句話嚇昏過去。布修夫人捶了他一拳:「誰逗了!我跟你說真的,不小心點,你真的會出事!」
目送她離去的背影,我從口袋裡掏出菲莉西亞送給我,卻沒機會用到的髮飾。今後,它應該會成為僅次於法器和畫像,對我最重要的東西。甚至和老師的話一樣,支持我度過難關。
「好了,西爾,沒事的,你去那邊。」
「什麼嘛!你就不會想想辦法嗎?這樣下去你也會跟你的畫布再見!」
我大吃一驚,因為每個國家都有規定,奴隸別說進東方學舍了,一般學堂也不準。連我當年,也是頂著自由民的身份才能進得來,而他……華爾特迎視我的目光:「是真的,現在我的身上還有烙印,不過被我用刀子剜掉了。只是,這身份和那疤痕一樣,是消不掉的。老師帶我進學舍的那天,守門人露骨的鄙視眼光,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吧。」
就這樣稍微聊了會兒,話題轉到升級上,這是最討厭的問題。因為魔法、武技、歷史、數理、詩文這些正課到飼養家畜、打獵、陶藝、料理、針線活等雜牌技,統統都要及格才行。有一門當掉的話,就當定「淘汰朗」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她說的「那個女人」是誰,耳邊聽到一聲驚叫,探頭一看,只見走下台階的王妃絆了一跤,被老師扶住。我轉向羅莎米亞公主,非常受不了:「就這點小事也叫娼婦?」
為了兩面不得罪,我只好趕緊閃人。
老師皺起眉頭:「馬上回去,奧佛!最好一回去就把她送回魔界,這張鬼牌你萬萬留不得!」
我們無言地目送他的背影。半晌,老師說:「華爾特,以後千萬別得罪露茜。」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9日。
「是啊是啊,何況還有帕爾在。」老師熱心地點頭。他是太高估我了,雖然我這方面的水平很高,但這是不跟布修夫人相比的結論。
這時奧佛瑞特先生和菲莉西亞他們也來了,那兩個立馬撲過去哭訴,我看得滿不是滋味。明明不是我的錯,卻背了黑鍋。老師悄悄對我說:「他們兩兄妹就這樣,沒人有辦法。帕爾,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孩子計較了。」我這才平了氣,上前準備道歉。那個西爾卻先一步指著我告狀:「陛下,這小子偷看我妹妹洗澡,您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喲,發作了發作了!」那幫傢伙像發現什麼好玩的事似的大肆嘲弄。我捂著通紅的臉趴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是丟臉到家了!
「當然!十年前老師從你們手上救回來的人,就是我!」
「對了!族裡發生大事了,陛下!瑪格蕾特小姐現在在宮裡!」
「哈哈……那兩個人逗你呢,以前也這樣捉弄了很多人。」
我忍不住笑出聲,接著嗚咽起來,最後一轉為放聲大哭。老師慌慌張張地用袖管幫我擦眼淚:「求求你別哭了!你也不想全船的人跑來看我們的笑話吧?」見我還是哭個不停,他將兩手放在我肩上,低聲說:「吶,我們彼此保證一定生還,然後在東方學舍重聚好不好?」
「你現在就很好了呀,只是還不成熟罷了。」
「你知道了?」貝爾妲老師臉色一變。老師拍拍我的頭:「不是大病,最多以後不能沾女色。」我大驚失色:「這很嚴重啊!我不要!」
我和菲莉西亞一齊皺眉。華爾特重重點頭。
「是!」我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
「啊?」我轉過頭。那個小精靈連滾帶爬撲向來人,放聲大哭:「西爾!」那種哭法,就好像我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對方也這麼認為,抬頭瞪視我:「你這混蛋!竟敢欺負妃茵!」
「用膝蓋想也知道學院長不會同意,誰叫你是六無主義的巨頭。」
「帕爾,我從不覺得等待是種辛苦哦。世上有各式各樣的男人,而迷糊懶惰如你監護人那種,也只有我會去喜歡了。他以前為什麼不接受我的感情,你也清楚對嗎?」
我戰戰兢兢拿起縫衣針時,華爾特也顫巍巍地拿起蘿蔔和刻刀,聲音非常可憐,和平常威風八面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我還沒回答,安迪介面:「放心吧,你的女朋友們都清楚課表,今晚不會去找你的。」
「開戰還不到一星期,就死了快一半人了。」
布修老師在全校師生面前一腳踏在噴水池上振臂疾呼,樣子像只噴火的恐龍。
「你打算無視克威特陛下嗎?」我問。老師一邊把玩法杖,一邊說:「我沒有無視啊,只不過我記性太差了,尤其肚子餓時。」華爾特諷笑:「王宮方面會接受你這個解釋嗎?就算陛下不說什麼,學院長也會大發雷霆,將你踢出學舍。」
「學院長他們說這是小聰明。」
「潔西卡會聽你的嗎?」
菲莉西亞明顯安心不少,我則是對老師壓抑焦慮的本事,感到非常佩服。接著是王宮出事的報告,好像是愛蜜莉王妃的寢宮出現魔物,幸好沒有傷亡。
「結論是我們推出來的!」
老師主張他完全以紳士的態度對應,但我肯定對方不會這麼想的。問他晚餐吃了什麼,老師說:「除了蝦之外,其他的東西連看都沒看過。」我馬上端來一盆蔬菜沙拉,還有熱乎乎的肉湯。老師連連稱謝,很高興地全部吃完了,果然不是會貿然行險的人。
菲莉西亞立刻識相地離去了,但我認為貝爾妲老師沒必要折磨自己,我是認為女孩子不必個個都是烹飪高手。不過,為何菲莉西亞那麼聰明的女孩,偏偏學不會料理呢?做出來的東西難吃得能讓人的腸子打結(這本日記若讓她看見就完了),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你胡言亂語什麼!你曠職多日的事我還可以不追究,但這是怎麼回事?你把狼龍帶進東方學舍,算什麼意思?」羅姆席德學院長指著那隻小狼,跳腳大叫。
「那為什麼不答應呢?老師不後悔回東方學舍?」
我正好在這時踏進大廳,正和布修老師爭執的老師一下子就看到我們,連連揮手:「喲,來得好快!大半月不見,大家還是一如既往的開朗活潑嘛!」
「不討人喜歡的小子。」他並不介意,聳了聳肩膀,走到窗檯坐下,手肘撐著膝蓋,「老師的弟子里,只有我不是孤兒,成長環境也不一樣,所以打不進你們的圈子。老實說有時候是很難過,但我已經改變不了自己的性格。我的家族,福斯家是奧斯曼帝國的旁系,因為得罪了當權者,父母被處極刑,祖父母帶著我逃出來,但是,已經回不去了,故鄉……永遠。」
「遇上事故了吧?剛才聽到很大的響聲,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來我辦公室報告。」
「帕爾到底是怎麼回事?家政的其他課程都那麼好,就這個最最簡單的縫紉,成績一塌糊塗!你是不是故意給老師難堪?」
去大廳的途中,華爾特一副先知的嘴臉,熬有其勢地點頭。我本來想問,被瑪麗薇莎捂住嘴。看我們都不睬他,他好像受到傷害了,大聲說:「喂!怎麼不問我是怎樣預感的?」
結果老師喝了一口就翻白眼了,似乎拚死才將三魂六魄從遙遠的異次元空間扯回來,又花了三分鐘重新組合歸位完畢,吐出長長一口氣。真不愧是人民教師,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師的父母是這樣的人吧?」我笑了笑,非常羡慕。
「戰士就是發揮人類自身潛能的寫照。各位,我雖然被稱作【聖賢者】,但我本身是沒有力量的,擁有魔力的只有異族。如果一個人不必念咒就能施法,那他一定不是人類(注:這點新版和舊版都一樣)。」
「菲莉西亞!」
沉默了一會兒,我想起一件事:「聽說這次旅行老師去過王宮,克威特陛下請你做宮廷術士長對吧?」
「還有呢?」貝爾妲老師擠出聲音。老師笑著回答:「沒有了,你也很期待吧?潔西卡的手藝比你好多了。」說出這種話,會不生氣的女性,大概只有聖人吧!布修老師也破口大罵:「什麼時候你才肯正經一點啊!我不會讓我老婆施捨半口飯給你的!」
不管老師怎麼說,我高興極了,因為我們難得這樣一起散步。把師生之情看得比男女之情重要的我,似乎離怪人不遠了。而我們怪人的頭目一臉傷腦筋地到處瞎闖。我差點叫出來:「你真的在這裏讀過書嗎?」真是!路痴的話告訴我地點就行了!但我還是沒說話。
瑪麗薇莎一把抱住菲莉西亞大哭,魯西克在稍遠的地方佯裝看著天空,華爾特早被女生圍的水泄不通,安迪被布修老師拉過去,而在我面前的是學院長、眾長老和貝爾妲老師為首的老師們。
「我不相信命運,也不認為真理是必須的。自己應得的東西就用自己的雙手奪回來,我需要的只是能自由行使的力量,換句話說,就是可以不聽命于討厭傢伙的力量,甚至打倒他們的力量。」(注:新版的魯西克變動不大,不過稍微柔和了點,和小帕的關係也很好)
「啊?」菲莉西亞後面說了什麼我聽不見了,只記得她的手放在我額頭上。醒來時,是躺在自己的房間里,老師和貝爾妲老師在床邊看著我。我一時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不一會兒,我想起來,又開始咳嗽。
就是這樣才擔心啊!我心道,實在不敢想象一個身體里兩個人格吵架的情景。
外人可能會嚇到,其實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東方學舍的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像去年七月那樣的戰鬥再爆發的話,七成的人無法生還,所以趁還活著,盡量打,盡量鬧,是大家的共同想法。
「時鐘一成,東方學舍所有的結界都運轉,形成複合法陣。在這個領域里,任何屬性的力量都會被中和。我要用它,封印魔族。」
「沒關係,進來吧,我聽肖恩說了,後天神官考試了是嗎?」奧佛瑞特先生還是那麼溫和地笑著,「有什麼問題的話,儘管問我們好了。」
也有如凱森老師之流,對此大皺眉頭的人。但老師聽說了魔族的戰貼后說:如果不要他唱歌跳舞,辦個盛大的宴會也沒關係。魔族都是心高氣傲之輩,不會趁虛而入;偷襲對有結界保護的東方學舍也沒用。另外,上級魔族都很明理,不會打擾別人快樂的聚會,至少魔王決不會褻瀆「享樂」二字。
「羅莎米亞不是壞孩子。」
他們以為風之幽鬼要對我動什麼手腳,另一邊的學院長似乎也這麼想,念出咒文。我定了定神,見風之幽鬼獃獃看著自己的手,紅色的血從他額頭上流到下巴,完全沒注意到學院長的行為,忍不住提醒他:「小心後面!」
下一秒,我感到眼前一黑,抬頭一看,月亮已經被雪海遮住。
昨天沒寫日記,因為沒時間。唉,現在我的心還撲通撲通跳呢!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0日。
「這個……如果不冒昧的話……」
「帕爾!?」菲莉西亞用驚訝的眼神看我。我也在後悔,後悔到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然後砰一聲,風之幽鬼又出現在剛才的位置,衣服劃開好幾道口子,不過倒是沒有受傷。
「請搞清楚這裡是【聖柱】,唯一的女山賊只有瑪麗薇莎那傢伙。」
「還不明白?真是,你對周圍的人太放鬆啦,普多爾卡雷。」炎之幽鬼笑得饒富深意。我差點叫出來,問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可惜老師先開口了:「多謝你為我操心,不過,就像我剛才說的,人類不是那麼賤的生物,你就在這場戰爭中好好看著吧!」
我大喜過望,老師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這樣就能和莉結婚了?」
我很清楚,這麼懦弱的我只會給老師添麻煩,所以我要一步步擴大我的影響範圍,成為老師的左右手,或者了不起的人物,才可能從這個詭異的人格中掙脫出來,獲得解放。現在的我只能作為老師的一部分,追隨他的腳步。如果老師在我成熟前拋棄我,我絕對會完蛋,擁有心愛的少女也一樣。所以即使被說,我也只能這麼走下去。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2日。
「就是這裏?好壯觀啊。」
「是!」我挺直腰桿。
我們六個睜著無辜的水泡眼哀求她讓我們及格,不然就真的畢不了業了。
總之,貝爾妲老師陪我吃完飯後,又上街閑逛。我發現男性的行人都往我們這邊看,清一色是色咪咪的眼光,開始以為是看貝爾妲老師,但馬上,我領悟到非常惱火的訊息。
「那個裝置現在客滿了,而且偶爾吹吹風對身體有好處。」
瑪格蕾特?我反應出這個名字花了一秒鐘的時間,不就是那位魔族公主?我連忙看向菲莉西亞,她也剛回神,踏前一步:「為什麼媽媽在精靈族?」
因為胡思亂想,我好不容易排開的預言陣全散開來,一張張掉下來。這時,我聽見背後響起一個美麗的聲音:「占卜不專心,是得不出結果的。」
「王宮!?」我們異口同聲。
「帕爾,要不要玩砰咚?」
一隻報信鳥送來前線的最新戰況,老師看了后,深深嘆息:
「向女孩子搭訕是我的義務,我是不會逃避我的義務的。」
本以為是對我的誇獎,沒想到下一句話是:「一定是家庭教育的差別。」這豈不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嘛!被我搶了風頭的菲莉西亞他們爭著跑上前,將自己的禮物塞進他懷裡。貝爾妲老師和布修老師笑著說:「真受歡迎。」
「快到午飯時間了,我想去布修家吃飯。」
「什麼意思?」我轉過頭。老師跟上來,和我並肩行走:「比如說吧,我和你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死於飛來橫禍,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預先防範的。」
「在想什麼,帕爾?」菲莉西亞不知何時坐到了我身邊。
馬上要回去東方學舍了,大家都很高興。不過像我和菲莉西亞這些年齡小的孩子,每年最盼望的還是冬天來山下的時候。雖然山上也積雪,但那雪積得太厚了點,而且冷得能把人瞬間結成冰棍,效果遠勝魔法。而在這裏穿成粽子就能出去打雪仗,難不難看是另一回事。
「……」我的臉一定白了,其他人的臉色也很難看,老師卻笑起來:「潔西卡逗你呢,帕爾,因為她也說我今年會死。」
我認為那些老師實在是太大驚小怪了,當然不是我不認錯,只是,打破聖水瓶這種小事,也能讓他們嚇得心臟差點破裂?我神氣地說一句:如果魔族炸了學舍怎麼辦?以他們現有的承受力,豈不要跳樓了?真是沒有肚量!
我苦笑。
我無言以對。老師對這類勸告,從來不放在心上,真是讓我為他擔心。不過轉念一想,老師的地位根本無人能取代,也就釋懷了。
布修夫人對一臉睡意惺忪的老師和布修老師進行生活指導,貝爾妲老師啐了一聲:「你太操心了!有我在,還怕喂不飽這兩個大個嗎?」
聽她這麼說,已經在後悔的我更加沮喪。雖然我不奢望成為老師那樣的男人,可是連半點肚量也沒有,真是丟臉。但我強裝大人,只會顯得更可笑,只好沉默。
酒足飯飽后,老師應我的要求,講了些魔族的歷史。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19日。
「華爾特——」
「我有段時間,因為家庭問題學壞了。那傢伙正好是班上的風紀委員,在我因為操行不良被處分時,放了我一馬。」
老師爬上台座,將三座女神像上的法器拿下來。我看的詫異,等他跳下來,小聲問:「你拿這個幹什麼?」
「是!」我行了個軍禮。老師示意我待在原地,跑向北面。我認得那是我和菲莉西亞他們經常玩捉迷藏的地方,據說是一座古宮殿的遺址,現在只剩下些殘埂斷壁,只有一個高台保持完好。而且我們發現,這個廣場是圓的,周邊有像是花紋的裂痕,一直在猜那是什麼。沒想到今晚,老師為我解開了謎底。
「最近會出發嗎?」
「是!」我大聲回答。和魔王意義不同,他那真誠的眼神和語氣,我也深深銘記於心。奧佛瑞特先生聽我這麼說,笑得更歡了:「我這個女兒有雙重人格,不是太柔弱就是太暴烈,讓人頭痛(注:新版的菲莉西亞只繼承了暴烈的一面,而且發揚光大。另外,原版的諾因和史列蘭也為此吃盡苦頭,幾乎反目成仇,幸好有楊陽當緩衝),所以你將來會很辛苦。不過嘛,我想你不會介意。那麼,什麼時候結婚?」
晚餐老師被薩克斯團長叫去一塊兒吃,列席的都是宮廷術士。那些人因為沒被獲許知道最高機密,非常不滿,百般刁難老師,具體經過是貝爾妲老師告訴我的。
「你顧點也沒關係啊,總是熱血教師的樣子。」老師嘆了口氣。
「後來呢?」我明白了!雖然包括菲莉西亞在內,我們都很恨魔族,但身為老師的弟子,是無法忍受這種殘酷的做法的。華爾特啐了一聲:「還能怎樣?老師不在,那幫傢伙早籠絡了學院長,準備隻手遮天呢!」我們呆了會兒,不約而同地分頭打掃。因為這種事,小孩子的我們是解決不了的,只能在心裏唾棄自己的無力。
「我……我不是擔心我,是擔心貝托蒂加同學……」
正在我想東想西時,門被敲響。因為房裡很吵,只有最靠近的我聽見。我認出是上次在菲莉西亞那兒見過的戴眼睛的女生,就問:「你找菲莉西亞?」她用很不安的眼神望著我,沒有回答。這時菲莉西亞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怎麼了,帕爾?」
擺出一副有責任感的嘴臉,他教了我一首女孩們唱的歌。
「你們幾個……不會真的想跟老師作對吧?」
沒想到下一秒她跳起來,「等等!讓我殺他!」我看到她深紫色的瞳孔,恍然大悟(注:原版菲莉西亞以眸色為人格轉換的標誌,淡紫色是精靈血統,深紫色是魔族血統,諾因亦然),及時拉住她:「住手!他是你同族的人!」
被瑪麗薇莎指出,華爾特立刻成了悶葫蘆,看樣子真的有內幕。但那個時候我完全沒心問,累得只想倒頭睡覺。老師和菲莉西亞都注意到了,扶住我。我站穩后,剛想說沒事,聽見奧佛瑞特先生的聲音:「西爾,你來這裏,有什麼事嗎?」
「沒有魔法?」我們一致停下手邊的事。這實在是個驚世駭俗的問題,對這個世界的人民而言,魔法師的存在就像人需要呼吸一樣自然,我根本無法想象沒有魔法的生活。
我明白了,沖她冷笑:「原來是帶我來捉姦!哼,告訴你,別操無謂的心了!老師就算被十把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碰你母親一根手指!」
「……人類的某些情感相當可怕,是吧,安迪?」華爾特轉向死黨。安迪用困惑的語氣說:「它真是狼嗎?我怎麼看著像……」
我一問出口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太耍小聰明。老師還是平靜地回答:「希望事態不會進行得如此之快,不過也許真的會變成這樣。」
唯一的好事是遇到一個特別的少女,沒有留下名字就走了。我見到她時,她被一輛急馳而過的馬車撞倒,我跑過去扶她起來,一連串過程只有如此。
「我們可憐的帕爾正臉色慘白呢,是不是想起針線、禮儀兩位老師了?」
「不可能的,結婚時,也要穿一次呢。」
「什麼!可愛!?」
上午無聊得讓人想尖叫!用貝爾妲老師的話來說,就是「啊,太好了,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但對我們這些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年來說,可就受不了了。已經不是少年的華爾特也一臉無聊地溜進我們的馬車念叨。照理我們六個應該分在一起,但兩位老師以「太危險了」為由將我們拆開了。
聽到這話,風之幽鬼朝這邊看了一眼,那是非常冷冽的一眼。(注:很顯然,原版的弗雷德和現在的吉西安性格也完全不同)我打了個寒顫,菲莉西亞驚叫,身體飛起來撞上後面的牆,好像撞到頭,一下子就失去意識。我們連忙奔過去,看清她的情況,我抽出腰間的鞭子,被布修老師攔住:「別衝動!」風之幽鬼冷笑:「你這雜種,今後自然有人收拾你。」
首先是幾個壞消息,但令我們動容的,也只有精靈族正式參戰一事。據說這場硬仗雙方都死了不少人(注:原版的異族除了魔族就是精靈族,真正叫寒酸)。我不禁擔心起奧佛瑞特先生,菲莉西亞安慰我:「爸爸外表看不出,其實很強的。」我這才放心。老師皺起眉頭:「他還是沒把瑪格蕾特送回去……」
「你這心不在焉的小子,今後要吸取教訓!」布修老師敲了我一記,「累得大夥等你。」跟他比起來,老師一點也不擔心,還在笑著。布修老師瞪了他一眼:「你太放縱!所以學生都亂七八糟!」
「喂喂……」這下輪到老師苦笑了,「敗給你了。」正好布修老師他們追上來,大家言歸於好。我心想:老師執意去見布修夫人,一定不止吃頓飯這麼簡單。這兩天老師的表現非常奇特。他會下這麼大的決心,實在不尋常。因為法術雖然打遍天下無敵手,老師的性格卻是能省就省,最怕麻煩。所以我想他一定是從魔族的行動中嗅出什麼危險訊息,才決定先發制人。但這些終究不過是我的猜測,說不定老師真的只想去吃頓大餐。
事後想想,當時的我真是太放肆了,竟然沖老師大吼大叫,還把克威特陛下說得那麼不堪,但事關老師和貝爾妲老師的人生幸福,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天王老子也放馬過來!(注:這點倒有新版的氣勢)
果然程度還是不同。這時菲莉西亞走上前,讓我非常緊張。
事實就是如此。我因為非常疲倦,不想跟他爭辯,走出噴水池準備回宿舍,沒想到他下一句話差點讓我噎死:「一定是你偷看妃茵洗澡!」
說的我不好意思極了。讓我意外的,送我的是魔族的菲莉西亞,一般白天都是精靈族的菲莉西亞。看出我的心思,她笑了笑:「我答應她不插手這一仗,換來和你告別的機會。」(注:新版菲莉西亞參加了降魔戰爭,因為不必顧慮父母的立場,肖恩在哪兒她就在哪兒)
飯後,布修夫人端來咖啡。我和貝爾妲老師主動要求幫忙洗碗,目的相同——為了問預言。
奇的是,找遍老師最常去的酒館和賭場,都沒有他的影子。正想到圖書館找找,聽見後門傳來爭執聲,就走了過去。
我一口氣轉不過來,險些一命嗚呼。菲莉西亞狠狠瞪視我,提高嗓門:「別裝了!你胸口的香水味怎麼來的?難道是你自己搽的嗎?」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大幫媲美職業狼犬的傢伙呼拉一聲撲上來,嗅得不亦樂乎。想起是怎麼回事後,我大叫冤枉。
我沉默地望著他,既震驚,又不安。看來這次魔族真的是發動全面進攻了,那我們……
「別這樣,布修老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藏了女人呢。」
「啊,學院長。」老師把小狼給菲莉西亞,轉身行禮,「好久不見,你嗓門更大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要!」我知道老師的意思,斷然拒絕。老師注視我,一字一字地說:「可能會死,你不怕嗎?」
以我為首,我們一群聖賢者的弟子將腰彎到九十度,畢恭畢敬地回答。我偷瞄一眼,布修老師好像吃到火似的一臉紫漲,實在很有趣!
「現在怎麼辦?」
「真的嗎!?」我喜出望外,馬上揮手作別,「我會努力的,拜拜!」
「是嗎?我畫了兩百多個。」華爾特揮揮手,走了出去。我問吃蛋糕吃的滿嘴奶油的老師:「貝托蒂加小姐能平安生還嗎?」老師愣了愣,說:「這我不曉得。因為不管一個人法術多超群,武藝多精強,上了戰場就等於24小時和死神擁抱,沒人能擔保的。」
魯西克收尾,答案呼之欲出。菲莉西亞苦笑。
那時侯,我好像從老師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更深的東西,但到底是什麼,我就頭大了。而且老師只要眨眨眼,那光芒立刻就不見了。他繼續瀏覽,笑著說:「而且我這種工薪階級,什麼時候被上級以『礙眼』之名送進敢死隊,是誰也料不準的事,搞不好會頭破血流地死去。」
我頂撞回去,布修老師瞪我:「有更可怕的傢伙!」話音剛落,響起學院長的大嗓門:「布修!」布修老師嚇得鬆開手,我們趁機逃跑,但沒跑幾步,就撞上一堵透明的牆。
我很高興終於有人陪我說話,同馬車的都是無趣的人。於是我們倆就在白眼瀑布里,旁若無人地打牌。菲莉西亞在旁邊研究法術書。大約兩點時,安迪從天窗爬進來,用施恩的口氣說:「高興吧,凱森老師的隊伍遇上學崩了。」
嗚!為什麼是我挨批?我正在心裏嘆氣,羅姆席德學院長說話了:
古世歷4490年春之月21日。
魯西克對騎飛龍去上界的事很不滿:「為什麼不用轉移法陣?」
「我想全世界只有那個笨蛋把魔族視作和人類相等的生命,不過以後我就會和他同甘共苦了——待會兒見。」貝爾妲老師微笑著從我身旁走過,看她這麼幸福,我也為她高興。
安迪從那個洞跳下來,華爾特生氣地說:「好你的,竟然搶我的獵物!」魯西克翻了個白眼:「他身上又沒貼標籤。」
「王妃嗎……」老師喃喃自語,表情似乎很意外。
「會這樣嗎?說不定對我們的失蹤感到非常高興,就乾脆放著不管了。」
「學院長,它只是個小孩嘛。」
一出口才發覺說得太過分,但是已經收不回來了。一陣尷尬的沉默后,我感到背脊惡寒,是那個叫妃茵的丫頭髮出來的殺氣!
「我們從前也這樣,有什麼好拽的。要我抖出你掉進陰溝的事嗎?」
「啊——」他擊了下掌,笑起來,「我想起來了,原來你就是那個小鬼。你妹妹呢?應該長成小美人了吧?」說著摸摸我的頭。菲莉西亞一把推開我,華爾特、安迪一齊出手,將他逼退了。
「我知道您是不會這麼乾的。因為我有什麼萬一,我的年邁雙親怎麼辦?還有長年卧病在床的祖父母和曾祖母,剛成寡婦的姐姐,離婚的妹妹,年幼的弟妹……」
我終於平靜了些,一邊擦淚一邊點頭:「好吧,我們拉勾。」老師立刻伸出手,搖著我的小指說:「拉勾上弔一百年不許變!」
「是是是。」老師攤攤手,走進屋子,「我很餓,可以吃飯了嗎?」我看著他,心裏七上八下。菲莉西亞把手放在我肩上,讓我的心情立刻平靜下來。這時,布修夫人對我說:「再給你個忠告,帕爾,千萬別生小孩,尤其是男孩!因為你們只會為他帶來不幸,最後,他可能因你們而死!」說完,她轉身招呼其他人進屋。我看著菲莉西亞,結結巴巴地說:「她……她說『我們』耶……」
現在才說這種話,不火大也難!而且我和菲莉西亞的肚子也叫了。華爾特和安迪居然還很悠閑地談話:「如果我們遇難了,搜索隊會很快來吧。」
「帕爾,難道你……」
我即使多長一顆腦袋,也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啊!只能獃獃目送他離去,然後原封不動地告訴老師。他聽完,只是沉思,一路上沒說話。直到看得見布修老師的家,才停下腳步,轉身問我:「你是不是很討厭賽普路斯?」
「菲莉西亞同學,你把糖和鹽搞混了;蔥姜放成大蒜;黃連粉錯認成咖喱粉;醬油多加了,而且多加了起碼半瓶;魚也沒洗,膽破了,所以——」貝爾妲老師一字一字地說,「請再重做一鍋好嗎?」
在他的帶動下,我的思路逐漸上軌。安迪介面:「地點很微妙,是想拖精靈族下水嗎?」
還是原版。在翻以前的文章時偶然翻到這篇,覺得還可以就搬上來獻醜了。未免造成閱讀上的障礙,我把人名換了過來(原版這些角色都不叫這些名字)。另外,這篇文章有很多地方參考了《尤里安的伊謝爾倫日記》,甚至一開始的寫作慾望就是來自它(我的楊啊~~嗚嗚~~),所以請看過《銀英》的讀者多包涵。剩下的就抱著愉快的心情看吧,很輕鬆的文。
「呵呵,所謂公平就是這麼回事。」華爾特得意地笑了,沒注意後頭一個平底鍋砸下來:「上課時請不要講話!」這下華爾特的凸腦袋可變好看了,我幸災樂禍,瞥見貝爾妲老師的目光射來,嚇了一大跳。出乎我意料,她沒有罵我,而是走過來,從後面摟住我,握住我的手。
「那天晚上的男人是你?」這不是疑問,事後我就對上號,五大幽鬼的名字和魔王一樣有名。
「那麼,只好問你了。」老師用無奈的語氣說。
「當然,東方學舍是人才的培育中心,又不是魔法學院。唉,想當年,孩子里最美麗的就是艾咪(注:即愛蜜莉),難怪那三個男的追得那麼勤。」
※※※
上午布修老師跑來說遇難的老師和學生都平安無事,馬車裡除了我之外的人都鬆了口氣。華爾特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夠看——我在心裏幸災樂禍。這大概就是老師的俗話說:「看人挑擔不吃力」。
「喂喂。」我不能再沉默了,「我救了她耶!」
「精靈族也不幫忙嗎?」我很意外。老師笑起來:「那傢伙固然是為了朋友兩肋插刀也在所不辭,但我可不想看著他成為精靈族的千古罪人啊。」
「對哦!」大家都叫起來,菲莉西亞趴在結界壁上,看了一會兒,放聲大喊:「停下!你打不過他們的!趕快投降!」
「什麼事?是咱們老師喝醉了把你們老師壓倒在地嗎?」
我是看到她頭上趴的小狼,才想起來:今天是雷奇要被送走的日子——真是個好日子!因為這幾天菲莉西亞都陪這小東西不理我了。
一邊被華爾特取笑,我一邊撿起掉在地上的課本。大概剛上完法術課,他穿著袍子,奇怪的是沒看到安迪。
今年不知是否能平安度過,但現在,大家都誠心誠意祈禱能夠打倒魔族,讓和平早日重返人世,東方學舍也能夠迎接下一個校慶。
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我已經原諒了媽媽。她是為了讓我和艾莉亞過得好點才會那麼做。但是,絕對是個美人的媽媽一點也沒有挑男人的眼光,連和艾莉亞的爸爸也吹了。那男人還可惡地把她最後一件首飾搶走,在爭鬥中敲破了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