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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番外篇 回歸
不對，他還夢見過更遙遠的未來，【滅之刻】沒有到。那麼，只是他的死亡了？
背負長弓的少女也激動地回抱他，盡顯一路尋覓的艱辛，轉過來的臉龐清雅而蒼白，和黑髮神祗夢中的一樣，黑曜石般的雙眸流動著釋然和狂喜。
那對男女教他所謂的「防狼術」，教他識字念書，教他做人的道理，教他……教他……
「而且，我好像從來沒有這種情況。反而是你沒人陪就睡不著，還不肯承認，說我怕黑，要黎姬陪我們睡。我是司掌黑暗的神耶，還怕黑……」
「我想要一艘戰艦。」
「……蘭修斯大人，您又想被賀加斯大人丟回來了。」普路托由衷同情生性嚴肅剛直的協調神，有這麼輕骨頭的弟弟，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轉身，蘭修斯洒然離去。
「他綳得太緊了嘛，我這是在幫他舒緩壓力。」
浮生若夢……
「呃，蘭修斯大人，雖然您是我的創造者，但說是我的父親……」
※※※
在旁人看來，這是一幕美麗到令人屏息，永生難忘的景象。
這股波動……是世界之鑰！哪個時旅者這麼大胆，居然敢幹涉神代！不，世界之鑰怎麼會允許……
「怎麼會，我還看到洛笑得像個白痴，塞給你一個草圈——你不是喜歡他嗎？」
「將來你碰上一個笑起來很溫柔的女孩，和一個紫色眼睛的酷哥，要好好待他們哦，不可以仗勢欺人。」
蘭修斯得意地抱著肚子狂笑，然後幸福地滾到床上，繼續擁被而眠。
他看著他，眼裡卻不是他，而是無數景象調和出的空靈色調，如透明的彩虹。
理智地停止拉扯，賀加斯設下結界隔絕他人的注目，任弟弟吊在身上當無尾熊。經驗告訴他不掙扎蘭修斯很快就會感覺無趣而鬆手，比強行扳開他有效多了。
賀加斯，不要太傷心了啊。
「我走了。」當機立斷地轉過頭。蘭修斯眼明手快地抓住他：「慢慢，我有重要的事拜託你。」對他口中「重要的事」不抱希望，賀加斯掃了他一眼：「什麼？」
啊，這樣賀加斯會耳根清凈很長時間吧。想到孿生兄長暗暗鬆口氣的樣子，蘭修斯笑了。
可是他若死了，賀加斯也會死啊，然後他們會回歸本貌——父神混沌
他的孿生弟弟笑眯眯地緩步走來，背對著橙黃色的夕陽，漆黑的長袍鑲在光線里，黑髮像蒙了一層半透明的金紗，連瞳孔也反射出燦金般的光芒。
他一無聊，神域就亂了套。獨角獸們的角被打上一個個蝴蝶結；鳳凰的尾翼多了好幾根飄帶；聖精靈啃的果子全變了味，酸的酸苦的苦；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花圃拼出「慶祝蘭修斯大人誕辰三萬周年」一行醜醜的大字；俗艷的大紅燈籠在空中飄來盪去；噴泉變成了洒水車，呼嘯著到處賓士；矮人們精心雕刻的石像披上五顏六色的外衣；建築物抹了一層金粉，閃閃發光耀眼奪目，搞得原本聖潔莊嚴的土地像某個暴發戶的生日宴會。
不等他想通，變故橫生。他身處的森林棲鳥驚飛，氣流狂亂地舞動，樹葉嘩嘩作響，前方一道粗長的縫隙憑空出現，漸漸擴大為黑色的空洞，四周圍繞著模糊的灰影，緩緩旋轉。裏面伸出一隻修長優美的大手，像抓住有形物體一樣抓著邊緣，然後是踉蹌衝出的人體，一襲陳舊的旅行者斗篷包裹住高挑挺拔的身子，左肩趴著一頭黑貓，胸前垂盪著一根樣式古樸的項鏈，幾縷淺金的劉海露出帽檐，發下是一張清逸俊美的容顏。
當晚做的夢，推翻了他的猜測。
「最北邊那塊沒事。」
「別發痴了，你回來得正好，秦蒂絲也回工作崗位了吧？我那個笨蛋老哥可以不用忙得昏天黑地。」蘭修斯總是掛在唇畔的笑意滲入一絲真心的愉悅，他最喜歡的樂子就是逗弄他認真彆扭的孿生兄長，光是想象他板著臉，想發怒又強忍的表情，就渾身舒泰，心情暢快。
「普路托，我老是把冥界扔給你，你會不會生氣啊？」蘭修斯笑吟吟地問，狹長微挑的明眸流光溢彩，變幻萬千。普路托定了定神，隨口答道：「沒關係，我也把大部分事務交給引魂者們處理。」
※※※
若非大限將至，他不會夢見有關自己的事。
在人界
普路托心一凜，凝視他剔透如水晶，卻閃著琉璃光輝的黑眸。這雙眼，就像蘭修斯常做的那些夢一樣，漾著迷離的幽光，似真非真，清淡而飄忽，轉動間宛如千年時光無聲逝去，讓人揪心的痛。
報復不成，娜夏只得怏怏離去。
「好好的小姑娘，就是心眼小了點。」動不動捉弄人卻毫無反省之意的蘭修斯撩起一縷長長的髮絲，第N次抱怨，「啊～～～好無聊～～～」
鬧成這樣，居然還沒人造反。
樂極生悲，在他身上得到絕佳的例證。
開玩笑！他會被不懂得幽默的協調神拆成一百零八片！普路托見機地閃人，不，閃神。
「哎哎，賀加斯，這是你對久別重逢的弟弟的態度嗎？」蘭修斯裝出受傷的樣子。習慣了他耍寶的賀加斯不為所動：「你要是來干正事也罷了，但你只會閑晃偷懶。」
在他對面有個少女，黑亮的長發瀑布般流瀉至腰，有一雙溫柔如夜色的眼眸，笑起來彷彿穿過樹梢的春日陽光；而她旁邊，是個氣質凌厲的青年，望著他的神情卻很放鬆，眼神透出深深的寵溺。
沒有費心尋找定點，許多線自動纏繞住他，光膨脹開來，逐漸凝聚，最後形成一個身影，那是……他？
「放手！」
蘭修斯最近很無聊。
醒來后，他呆坐良久，害得娜夏以為他夢遊症又犯，在他耳邊噹噹當敲打平底鍋。
眼凝視著眼，世界悄然無聲。清涼的風中瀰漫著花的香，一點點將夜陶醉。
有白玉質感的手指描繪出優美的輪廓，長眉鳳目，極具古典美的黑髮神祗眼巴巴地瞅著專門服侍他的水精靈娜夏。習慣了他胡言亂語的侍女只是回以冷淡的眼神：「蘭修斯大人，您睡糊塗了。」
真遺憾，還原的時刻這麼快就來臨了嗎？
猶如黃金捻成的長發，比初春的嫩葉更翠綠的雙眸，身穿高領絲織白袍的青年就像一株百合，高雅的容姿和聖潔的氣質完美融合，全身籠罩著淡淡的白光，更使他的美顯得清聖。
一瞬間，賀加斯有種朦朧的不安，似乎他會被光融化，再也不存在。
沒有跟他辯解這個問題，賀加斯再
感到熟悉的氣息，桌后原本專註聽報告的協調神微微蹙起眉，交代了幾句，走出位於人界的行宮。
有你在，賀加斯大人的壓力才會直線上升。
體諒臉皮薄的兄長，混亂神聳了聳肩，沒有繼續話說當年，收起笑意，黑眸在剎那間變得深不見底：「賀加斯，請，記住我的話。」協調神震了震，剛才的不祥感再度湧出，使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所謂上行下效，就是這樣。
兩位神祗都是筆墨難以描繪的絕色，一如日輝耀眼，一如夜色動人。
「果然是我的好兒子，可是秦蒂絲怎麼就不像我，和賀加斯一個性子？」
（完）
「哈哈哈，逗你呢！還真當我是向哥哥撒嬌的小鬼？」蘭修斯大笑著鬆開手。
比霜更艷，比雪更清，冷絕了千山萬水，也清晰得隔潭照影。
「什麼正事！正事比弟弟重要嗎？」
「您無聊，就有人倒霉。」一個含笑的嗓音從窗外飄來。蘭修斯探出頭，雙目一亮：「哦，普路托，你度蜜月回來了？」
賀加斯咬緊牙關，才沒一拳揍飛這個可惡的弟弟，老是以耍他為樂！
「……」
冷汗直流地醒來，蘭修斯撫著胸口，久久不語。
蘭修斯再度微笑，夜風揚起他長長的黑髮，若有若無的淡薄笑容彷彿鑲嵌在深夜天空里的朦朧星光。
好吧，既然說他是兒子，他就來儘儘孝道：「父親大人，需要我為您準備安眠藥嗎？」
直接轉移到浴室，隨著沉重衣袍的褪下，思緒紊亂的腦海漸漸恢復了冷靜。
冥法王嘿嘿傻笑，混亂神不禁感慨戀愛中的男人果然都是傻瓜。
「你又來幹什麼？」
而他對面的男子一襲簡潔的銀紋黑袍，黑絹般的髮絲隨意披散，悅目的唇線似笑非笑，眼角微挑的黑目像未睡醒般惺松，波光流轉間散發出萬千風情。
發自心底的笑容。
他看不到殺他的人是誰，也想不出誰有這個動機本事，但是命運的不可違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史列蘭。」
姑且不論為什麼不是賀加斯教養他，賀加斯又為什麼沒死，既然事態變成那樣，他也得做些準備了。
※※※
反正，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不用不用。」蘭修斯笑眯眼
他也很懶，一年有九個月窩在床上睡覺。偶爾起來胡鬧，大家都當他需要發泄精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
不料，這次蘭修斯卻加重手勁，像要把他揉進身體。
對他這樣的存在而言，還有什麼看不透，放不開的？
「賀加斯，我已經不是晚上做噩夢就向你哭訴的孩子了。」
那幫人類竟然妄想弒神，要不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呢？
不過是空夢一場。
喝完遲來的葡萄汁，還是老樣子，他在娜夏絮絮叨叨的數落中入睡，縱橫交錯的經緯在他眼前鋪展延伸，將空間切割成不規則的碎片，無數彩色光譜碎裂成微小粒子盤旋飛舞，他能看見它們的波長，聽見各式各樣的聲音：中子衰變、細胞分裂、行星誕生……一眨眼，他漂浮於無垠的宇宙之中。
冰藍的雙眸綻放出奪目的喜色，青年轉身將同伴拉出時空隧道，情不自禁地擁了她一下：「楊陽，成功了，成功了！是初代的混亂神！」
自從和賀加斯一起創造了時間，他就擁有了【夢見】的能力。
彈指千古，無論多麼遙遠的未來，他都能在夢裡看見，但都是零碎的畫面。換作常人早被龐大的信息量塞爆了。身為兩位主神之一，蘭修斯當然沒有這個問題，不過也會情緒混亂，比如此刻——
水晶一般明澈華麗的嗓音卻欠缺情緒起伏，平板淡漠。
蘭修斯是個謎，連賀加斯也看不透的謎。
他把她丟出去，整理那些影像。
「哈哈哈哈……」
真的死了啊……一手蓋住臉，蘭修斯逸出一聲低笑。只有徹底的神滅，他的人格才會粉碎重塑。
「什麼，不承認？把聘禮和嫁妝統統還我！」蘭修斯瞪起眼睛，普路托只有苦笑。
只有少數知情者知道，蘭修斯之所以行為古怪，常常冒出亂七八糟的點子，是因為他做的夢。
「閉嘴！」
看出他的心思，蘭修斯輕輕笑起來，烏亮的發越過肩頭，傾泄而下，比黑天鵝絨長袍更光滑柔順，在風中微微搖曳，勾畫出美麗的弧度。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自己，笑靨清澄燦爛
他是這位任性懶散的神明分裂自己的力量創造的第一個實驗品，而生命女神秦蒂絲也是蘭修斯用賀加斯的遊離能量塑造的第二位次級神，嚴格說來是他的子女沒錯。
「我是。」從中感覺到一股迫切的期待，蘭修斯沉穩地回應。
把這感覺認為是純粹的錯覺，賀加斯冷冷開口：
「你又做那些烏七八糟的夢了？」賀加斯會意，言下隱含不耐。
蘭修斯笑而不答，抬首遠望。綿延的群山只剩下黯淡的輪廓，群鳥歸巢的聲音遠遠傳來，伴隨著裊裊炊煙，夕陽的餘輝柔和而溫暖。鮮活的風景，就和他夢中見過的種種一樣真實又虛幻。
是他，混亂神，蘭修斯。
話說回來，賀加斯也的確是管得太多了，難怪……正想得出神，他突然繃緊身體，抬起頭。
靜靜對視了片刻，金髮青年用一種篤定的口吻道：「蘭修斯？」
「……怎麼了？」賀加斯感到一絲異樣。蘭修斯委屈地蹭蹭：「我在神域孤孤單單，很想你啊。」信以為真的兄長有些內疚，生硬地道：「我有正事。」
「沒事不能來找你嗎？」蘭修斯一個耍賴的前撲，緊緊抱住兄長，不但破壞了自身的形象，還連累賀加斯和他一起出醜。
這位神祗雖然時不時惡作劇，卻不會超過分寸，頂多折騰得人哭笑不得。而且看到他哈哈大笑的快活模樣，再大的氣也消了。
剛剛，他看到自己被一劍穿心，死亡的氣息是那麼真實，讓他無法說服自己這是夾在未來里的真正夢境。
唔，未來的章節，寫著好玩，最近思路跳來跳去，都沒法好好地構思正文，傷腦筋啊……
「我從來沒怠忽神職啊，是你沒事找事做。」
娜夏面紅耳赤，高舉銀盤砸下來。蘭修斯熟練地頂住轉盤子，很有氣派地下令：「去榨一杯最新鮮的葡萄汁給我。」不甘心的侍女用眼光戳他，突然快意一笑：「蘭修斯大人，一會兒別怪我沒提醒您，所有的葡萄都被您弄成怪味葡萄了。」
「不放！」
「這——」越來越慚愧的賀加斯自我反省，在心裏迅速編排時間表，「我會抽空……」
反譜歸真……這是好聽的說法，正確的形容是——他變成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