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蝴蝶》第六卷

第一章 絕境中的英雄

第六卷

第一章 絕境中的英雄

在漫長的戰爭中,特庫姆塞也曾經打過敗仗,也一度被精靈軍追得妻離子散,有家難回。但是他不象過去某些反抗精靈統治的酋長們那樣,懂得審時度勢和順應潮流,能夠在殖民者的收買下偃旗息鼓。相反,倔強的特庫姆塞彷彿成了一隻打不死的蟑螂,一次次被擊敗,又一次次重整兵馬,給精靈殖民者以越來越慘烈的報復,也讓絕望中的馬茲卡土著看到了改變自身命運的希望。
今天,特庫姆塞親自帶著少數衛兵前來勸說一個倔強的部落。希望他們暫時離開故鄉,撤到庫斯科城堅守。不想,還是遲了一步,只能趴在山樑上,默默地看著又一幕慘劇發生。
「當初的我,不也是和這小傢伙一樣嗎?甚至還不如他呢!至少這小傢伙雖然害怕,但還有拿起武器的勇氣。」特庫姆塞這樣想著,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了,他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按在衛兵的肩膀上,神色堅定地安慰道。
那是一場多麼眾寡懸殊的戰爭哇!敵人有強悍的聖武士,神秘的魔法師和牧師,森林般的火炮,烏雲般的飛行船和龍騎士,還有數不盡的馬茲卡土著同胞替他們為虎作倀。而這些東西,剛剛走出石器時代的部落勇士們都沒有。他們手中拿的僅僅是磨尖的棍子、鋒利的石塊以及簡單的木質弓,這些弓的材料非常粗糙,而且還得小心使用,否則一撇就斷。
來不及呼喊的頭顱飛到了半空中,看著自己跪在草叢中的身軀仆倒,抽搐。殷紅的鮮血如小溪般順著草叢流下山坡,匯成河流,汩汩地向山下的荒廢的玉米地流去。
但他到底還是贏了,贏得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半個高原拜倒在他腳下,種種讚譽之詞撲面而來。他成了萬人稱頌的高山之王,成了外國人口中的「不死鳥」,成了這個時代最閃亮的將星——用一支石器時代的軍隊,打敗了世界各國都為之無可奈何的精靈統帥索非亞·利亞頓,給了極盛時期的精靈殖民者一記響亮的耳光。
軍陣之後,戰鼓聲變得越發激烈,十幾個身穿精美獸皮外衣、頭戴諸多美麗鳥羽的酋長親自擂鼓給麾下將士助威。在面臨勝利的巨大興奮之下,這些酋長早已忘記若干年前,精靈侵略者是如何攻陷了他們的城邦和部落,曾經在那裡製造了怎樣慘絕人寰的悲劇。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山下隱隱約約亮起了敵軍的篝火。特庫姆塞終於放下瞭望遠鏡,拍拍衣服上的塵土,默不作聲地起身離去,幾個忠心的衛兵也趕緊跟上。
面對潰敗的對手,面容清秀的精靈士兵們放下了火槍,停下了腳步,悠閑地點起了捲煙,但這絕不代表著任何的仁慈。一陣急促的鼓點之後,大群赤裸上身,腰圍草裙,臉上紋著恐怖刺青的土著人吶喊著揚起了鋼刀,朝著自己的同胞追去——肉搏、追擊、斬首這些見血的「臟活」,是高貴的精靈老爺不屑於做的。只要吩咐一聲,自有卑賤的土著附庸軍代勞,保證比哈巴狗還勤快。
現在,特庫姆塞已經不得不放棄了去年奪取的全部佔領區,並且打算繼續大踏步地後退,到他的大本營庫斯科城組織防禦,以空間換取時間。但是許多部落的首領和長老都拒絕撤退,寧可戰死也不放棄家園。
熊熊烈火在茅屋和木柵欄間燃燒著,不屈的土著武士們手持簡陋的武器,一次次吶喊著沖向武裝到牙齒的敵人,然後又一次次在清脆的槍聲中,帶著渾身彈孔抽搐倒地。很快,防線被敵軍突破了,喪失了鬥志的勇士哀號著潰逃而去,戰鬥變成了屠殺。
殘陽如血,戰鼓如雷。
「請,請問,偉大的高山之王,您覺得我們這次能贏嗎?」
「我手下有十萬人,卻只有七萬條槍。而我的敵人,足足有六十萬!上天啊,請您告訴我,我該怎樣贏得這場戰爭,我該怎樣保衛我的家園?」
在一陣接著一陣的鼓聲里,追殺同族抵抗者的土著戰士愈發勇猛。幾個落在隊伍末尾的抵抗者終於精神崩潰,先後扔下武器,跪在路旁期待著對手的憐憫。數個土著附庸兵爭搶著跑上前來,雪亮的鋼刀一晃,濺出幾道熱血。
男子漢的血性在那一瞬間被激發起來,特庫姆塞用他那雙僅僅握過鋤頭和扁擔的雙手,舉起了戰死的父兄留下的戰斧。黑鷹部落有數十名殘存的戰士,鄰近的部落也多少還有一些倖存者,再加上從遠方流散過來的反抗軍敗兵,特庫姆塞迅速集結了幾千人的武裝,憑藉著熟悉地形的優勢與精靈軍反覆周旋,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放下過武器。
「靜水大師,希望你能給我帶來好消息!」
正在思考問題的特庫姆塞頓時一怔,等反應過來后,他剛想訓斥這沒信心的部下幾句,卻藉著營門的篝火看到了對方稚氣未脫的面容,以及那雙清澈中混合著疑慮的眼睛,心頭頓時一陣悸動,罵人話也堵在喉嚨中說不出口。
激揚的戰鼓聲中,附庸軍的「勇士」吶喊著,追逐著他們前面的潰兵。他們將追到的敵人砍翻在地,復一刀剁下頭顱,然後小心地把割下的頭顱收拾起來,栓成一串背好,作為戰功的憑證。
DR1965年,精靈軍入侵馬茲卡大陸的西部高原,黑鷹部落也在侵略者的鐵蹄面前束手投降。特庫姆塞對此還是沒有什麼表示,似乎天生就是個與政治與戰爭隔絕的人。
又一個堅持抵抗的馬茲卡部落,倒在了精靈侵略者和本族叛徒的軍靴下。
夕陽下,一顆顆死不瞑目的人頭,血淋淋地掛在同樣是馬茲卡土著的族人身上。而那個背著人頭的同族「勇士」還在紅著眼睛,提著滴血的長刀,四下里尋找下一個目標。為的只是能從這些戰功中分些賞賜,以便將自己的身份從奴隸變成二等公民。
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甚至是在沒有接受任何治療的情況下堅持下了來。雖然他現在很想連聲咳嗽,很想大聲怒吼,但是驚人的意志讓他堅持了下來。只是用燃燒著火焰的目光,沉默地注視著山下的一切。
無奈人算不如天算,在遭遇了一連串的慘敗之後,發了狂的精靈王國居然放棄了永聚島的本土和首都,把精靈王廷和手頭全部軍隊都搬到了馬茲卡殖民地,雙方形勢立時逆轉。雖然特庫姆塞的戰略戰術依舊天馬行空、招招狠辣,部族戰士們的勇敢依舊一如往昔,視死如歸。但懸殊的兵力對比,讓他們的犧牲變得毫無價值。
到了去年,也就是DR1990年的時候,馬茲卡大陸的戰局終於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精靈王國的兵力被遍及世界的幾十處戰場徹底分散,在各條戰線上都節節失利,之後更是鬧起了內戰,連重要的馬茲卡大陸殖民地都變得相對空虛了。
特庫姆塞緊緊地抓住這一天賜良機,大舉殺下了西部高原,向精靈方面佔領的東部平原地區發動了聲勢浩大的進攻。一時間各地義軍群起響應,精靈殖民勢力岌岌可危。眼看著他特庫姆塞就要徹底驅逐精靈,並且完成馬茲卡大陸的統一大業了。
精靈大軍的兵鋒已經逼近,無數美麗的城市都已經毀滅在了焚城烈火中,族人的信心正在一天天動搖,對於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他也是心中無數。
「是!我們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要敬重我們的祖先,愛護我們的妻兒,保衛我們的家園!」
這片生養了他們的土地已經被勇士的熱血灌溉成了黑色,田野中長滿了雜草,往日喧鬧的村鎮死一般的沉寂,巨石雕刻的圖騰柱也被炮彈炸塌了,只剩下滿地的屍骸和殺戮者那得意的歡呼。
※※※
這個人就是特庫姆塞,馬茲卡大陸反精靈聯盟的最高領袖,當地土著崇敬的高山之王,享譽世界的「不死鳥」。雖然頭上套著如此之多的光環,但是如果湊近了看,他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老人罷了。
他本是黑鷹部落酋長的一個不受寵愛的小兒子,在部落中並沒有什麼權勢,也沒有顯露出什麼特殊的才能。他的前半生,也跟其他人一樣平凡無奇。
特庫姆塞望著意志消沉的士兵,不由得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沒有立即走進營地,而是先摸了摸自己癟癟的火藥袋,然後抬頭注視著北方的山巒。在皎潔的月光下,山頂的積雪正反射著清冷的銀光。
無論軍隊的數量還是質量,特庫姆塞麾下的部落聯軍與敵手都不在一個檔次上。他們有的,只是對家園的無限熱愛,以及守護自己家園的鋼鐵信念。憑著這份信念,特庫姆塞頂住了索非亞·利亞頓元帥的十萬遠征軍,頂住了在背後搗亂的同族叛徒,頂住了從天而降的精靈神明和神使!精靈入侵者的屍骨堆成了小山,不可一世的神明倒在了他的戰斧下,而另一方面,數以十萬計的勇士也倒在故鄉的土地上,用殘軀和鮮血捍衛了最後一絲做人的尊嚴。
因為母親早死,特庫姆塞很小的時候就不得不離開部落,到耐色瑞爾帝國開辦的貿易站打工謀生,甚至跟著商船往來於世界的各塊大陸。之後,貿易站被精靈軍強行關閉,他也帶著為數不多的一點積蓄回到了家鄉,然後同樣只是很老實地務農、放牧,沒有任何出奇的表現。
在將近一個月的敗退轉進之中,他原本就是年老體衰的身子愈發脆弱起來,彷彿只要一個小孩輕輕一推,就能把這個憔悴的老人推倒在地上。
年輕的衛兵將特庫姆塞的話大聲重複了一遍,然後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低頭沉思不語,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其餘的衛兵冷漠地望著這一切,沒有任何的反應,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悲涼。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只是在那個血一般艷紅的黃昏,放羊歸來的特庫姆塞怔怔地站在燃燒的茅屋前,望著一絲不掛地倒在血泊中的嬌妻,還有那不到一歲的可愛兒子……
一個瘦弱的身軀趴在山上的草叢中,通過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遠處的戰況看著山下的慘狀,他的瞳孔中彷彿能噴出火來,原本蒼白的面龐也慢慢被上涌的熱血染得通紅。只是在有點陰涼的山風下,他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漸漸開始顫抖。
他們眼下身處的地方是一片層層疊疊的梯田,原本種著玉米和番茄。但是戰亂之中,這裏的莊稼早就荒了,雜草發了瘋似的亂長,其高度足以讓特庫姆塞和他的隨從隱藏行跡。
「孩子,不要輕易動搖你的信念。在這場正義的戰爭中,我們必定是最後的勝利者!記住這句話,我們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要敬重我們的祖先,愛護我們的妻兒,保衛我們的家園!」
就這樣,整個大陸的反抗火焰漸漸地被特庫姆塞挑動了起來,二十多年的討伐作戰下來,足足兩百萬名精靈和半精靈的屍體倒在了進入高原的山路上,特庫姆塞的勢力反倒是越打越大,軍隊也越戰越強。而在這片大陸的土著居民心目中,他更是成了神明一般的存在。
之後的歲月里,對抗殖民者的戰爭依舊在繼續。作為一個自不量力的抵抗者,特庫姆塞給精靈王國添加了越來越多的麻煩。只要他存在這世上一日,精靈王國在馬茲卡大陸的統治就一日不得安穩。因此對付他的精靈討伐軍連年不斷,誓要將特庫姆塞從肉體上消滅才肯罷休。
寂靜的夜幕中,特庫姆塞依舊專註地向北方眺望,他的目光彷彿能穿透巍巍群山,看到遙遠的大海,以及那承載了眾人期待的希望之舟。
回去的路上,每一個人都心情沉重,氣氛壓抑而死寂。直到快要進入臨時軍營時,一個年輕的衛兵終於鼓起了勇氣,快步搶到特庫姆塞面前,結結巴巴地開口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