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蝴蝶》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八十五章 真正的決戰即將來臨(上)

第八卷 戰鬥在櫻花之國

第八十五章 真正的決戰即將來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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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偶爾前去探問此事,這位陛下居然信心十足地宣稱:「……今天的帝王之位雖被看得不那麼重了,但在古時每當宣讀聖旨之時,哪怕是枯草朽木都能開花結實,連天上的飛鳥也要聽從旨意……朕乃是天照大御神之後裔,天生就有百靈加護,諸神庇佑。昔日容忍幕府篡權,只是憐憫百姓困苦,不忍蒼生塗炭。如今既已決心撥亂反正,又有這許多四方義士前來投奔勤王,區區關東醜類,早已於京都一役破膽,眼下更是惶惶不可終日,屆時大軍一發,豈有不能傳檄而定的道理?」
再加上收買各藩國參与倒幕的「協餉」,散發給進京浪人的「救濟扶持金」之類,短短一年時間,我方在這個島國上的投資,已經合計超過白銀五百萬兩。按照費倫大陸當今通行的常規,這筆錢至少可以維持三個正規軍團,進行一年時間的高強度作戰!
再將觀察的視野往外圍擴展,從京都到大阪的方圓百里之地,原本是這個國家人口最稠密,經濟最發達,文化最昌盛的精華之所在,如今卻皆是如蝗蟲過境般的慘不忍睹,摧殘得恍如鬼蜮。
這座位於山城國葛野之地的東瀛古都,乃是一座方圓近四十里,人口約三十萬的大城市,在東瀛島國的規模僅次於江戶,而人文古迹、風流名勝則百倍過之。
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房屋,是在那場短促的交火中被毀。至於剩下的絕大部分殘垣斷壁,都是因為天皇陛下的興建御所工程需要大量建材,而施工人員為圖方便,紛紛儘可能就近取材,結果把四周街區中那些完好的房子,幾乎都給強行徵用拆散了……整座城市已經殘破如此,哪怕當真恢復了太平世道,在三五年內恐怕也絕對恢復不了元氣。
從規劃到開工還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座氣勢恢宏、富麗堂皇的嶄新天皇御所,就已經從戰火后的一片廢墟中巍然成型。而在這座新皇宮的四周,還有不少得勢的公卿貴戚也在跟著大興土木,忙著翻修或新建自己的府邸,並且竭力弄得金碧輝煌,做到風雅而又不失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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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深受天皇寵信的那些馬屁精,也是一個個只知道歌功頌德、阿諛奉承,從早到晚開著宴會、茶會、連歌會,頂多再找陰陽師做幾回祈禱「平定關東」的祭祀法事。既沒有設法搜羅勇士,組建親軍,更不曾想到要賑濟難民、收攏人心。簡直是君臣上下皆「清歌于漏舟之內,痛飲于焚屋之中」!
從築城之初開始,京都的城區就經過了嚴密的規劃:一條貫通南北、寬達六十步的朱雀大街,把市區一分為二,直通天皇御所的正門廣場。棋盤狀的街巷縱橫如陌,把城市切割成一座座整齊的里坊。街道兩旁,柳櫻成列,里坊之中,屋舍連綿……令遊人沉醉其間,流連忘返。
此外,也不知道天皇陛下是真不明白還是在裝糊塗。在最近的幾次覲見時,他只是一再地希望我們提供更多的金錢、更多的援軍、更多的各類物資,而對於戰後應當給予我龍巫教的政治、宗教和經濟回報,這位陛下卻始終只是淡淡地表示了幾句「永遠的尊敬與感謝」,總是避而不談真正的戰後利益瓜分,無論卑職怎麼旁敲側擊都沒有用,甚至連最起碼的空口許諾都不肯做出,好像我們提供的這一切援助都是應該的——莫非他連最起碼的政治交易原則都不懂得?!或者說是不願意懂得?!
概括地說,我們這一次選擇的同盟者,名義上主宰著這個國家的天皇與朝廷,如同它原本所擁有的花瓶和傀儡地位一樣,是一堆集腐朽、衰弱、無能、狂妄、虛偽與不合作於一體,早該被丟進垃圾堆的歷史遺留物——擊敗它只需要出動幾百名普通士兵,提防它則要常駐兩個全副武裝的千人隊,而與它締結盟約,攜手奮鬥,並肩作戰……那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噩夢!!!
似乎所有的末世都有這般相似的特徵,那就是整個統治階級都陷於一種不可理喻的癲狂病態之中,一步步地踏向註定的覆滅。最後在焚滅萬物的戰火之中,將一切都染成瘋狂的血紅色。
除此之外,卑職還花費了四十萬兩白銀收買東方的多股海盜,用以發動對幕府艦隊的殲滅戰,以及掩護運輸船通過耐色瑞爾遠東艦隊的封鎖線,將軍械運送進港……
而這些被挪走的白銀,其用途也不是和我最初想象的那樣,用來招募兵將,組建起一支真正掌控在天皇手中的禁衛軍,藉此擺脫對外藩兵馬的依賴;也不是拿去賄賂和收買更多的諸侯,讓他們加入京都的叛亂陣營;而是被挪去充當了建築經費,為天皇陛下興修新的豪華宮殿——在戰爭剛剛爆發的關鍵時刻,非但沒有砸鍋賣鐵來湊錢加強軍力,反而挪用僅有的一點寶貴軍費,為了個人的享樂之事大肆揮霍……請恕卑職愚魯,完全無法理解這位天皇的思維方式!
然而,儘管作為付出援助的一方,卑職已經是竭盡所能。但是,接受我方扶持與援助的天皇與朝廷,這個自私、盲目、愚蠢而又狂妄的可悲政權,甚至從來沒有真正想過要怎樣奪取權力!
或許,在他們習慣性的思維模式中,這場倒幕戰爭依舊和古代發生過的那些內戰一樣,無非是一個新的武士集團打倒另一箇舊的武士集團,然後在「代理皇室執政」的旗號下建立幕府。朝廷在這期間只是一個旁觀者,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就是能夠借用自身固有的大義名分,從勝利者手中索要到多少好處而已。
在工地的四周,一圈寬闊而深邃的壕溝,正在緊鑼密鼓地挖掘當中。幾位木工正在未成形的壕溝上測量尺寸,以便架設小橋。就連掘出的泥土,也被勞工們用小車運到別處,攪拌上以糯米汁為主要原料的傳統凝固劑,再按一定比例摻入各色土壤,拿模具夯實之後用於壘牆基。
可是,就在這樣一片煉獄焦土的中央,作為招致了這一切人間慘劇的罪魁禍首,英明神武的仁孝天皇陛下卻依舊沉醉於倒幕成功、大權在握的憧憬之中,滿心只想著要修建一座符合自己「蓋世明君」身份的豪華宮殿,對周遭萬千生靈的流血苦難則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但這裏還遠遠算不得是最糟糕的地方——京都畢竟是在天子腳下,不管是從哪裡來「勤王」的倒幕軍,在此地通常還要守點規矩,至少不會當街肆意屠戮。
總而言之,天皇與朝廷公卿們雖然在口頭上野心勃勃,號稱要「王政復古」,但在實際行動中,卻根本沒有把眼下的這場東瀛內戰當成是屬於自己的戰爭!而只是把它當成了一次大肆撈錢的投機。
然而,就在這一片熱火朝天的建築工地外面,在這座古老京都的大街小巷之間,卻是充斥著難以想象的蕭瑟與破敗——戰前的大約三十萬市民中,已經有超過二十萬人或死於兵火、或流落在外,剩下的人也沒了生計。為求能夠吃上一口飯,不得不削尖了腦袋往天皇陛下的建築工地里找活干。除去工地以外,整座城市幾乎冷清得看不見人煙,反倒是隨處都可以看見淪為廢墟的破爛建築物。
因此,與皇宮附近那種喧鬧景象形成鮮明對照,僅僅隔了幾條街之外的昔日繁華商業區,卻是行人寥寥,車馬絕跡,各類店鋪幾乎盡皆關門歇業,殘餘居民面黃肌瘦。只有若干倒幕武士還在耀武揚威,一個個腰挎戰刀,懷摟女子,提著酒壺醉醺醺地招搖過市,引得人人側目戰慄。
京都,天皇御所
為了給這片龐大的建築工地輸送材料,淀川的碼頭上每天都擁擠著許多貨船。一片片矗立的桅杆,密集得如同森林,一堆堆各類貨物,積壓得彷彿小山一樣高。無數挑夫苦力摩肩接踵,揮汗如雨……若是被不明真相之人看見了,弄不好還以為此地乃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盛世景象。
從佛寺、莊園、集鎮到諸侯大名的城堡,除了少數設防堅固的據點之外,此刻都已經在各路「義軍」的橫行掃蕩下毀損殆盡。田野間隨處可見散發出惡臭的屍體,殘餘寺院里的那些僧侶們根本來不及掩埋,為了防止爆發瘟疫,只好把屍體全扔到淀川與賀茂川里去,結果昔日洶湧的河水都堵塞不流了。
此刻,這座歷史悠久的古老城市,已經又一次開始了它的重建工作。
然而,這位天皇陛下和他的朝臣們,似乎真的就是在按照著一套如此荒唐的指導理論,來規劃著這場關係到國家命運的戰爭——他們根本沒有認識到兵權在亂世之中的重要性,從來沒有想過要約束軍紀,加強對各路倒幕部隊的控制,也沒有任何組建自家新軍的意圖,甚至坐視數萬亂兵劫掠和屠戮了京都市區以外的整個京畿,把自己起家的根本之地摧殘殆盡。在起兵以來的這兩個月里,他們一直都只知道胡亂頒發封官文書與嘉獎詔令,還是完全按照賄賂額度的多少來確定封賞的……
我方第一筆撥付給朝廷的十萬兩白銀活動經費,由於當時卑職並不在京都,因此無法查證其具體用途。但是第二筆撥付的三十萬兩軍費,在下可以確信,天皇和他的朝臣們至少挪用了其中的百分之八十,然後又「合理浪費」了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絕大部分,真正用在軍事上的款子,最多不會超過一千兩!
至於那批足以武裝一萬名士兵的新式軍械,卑職迄今都沒能搞清楚它們的下落,根據種種跡象判斷,朝廷並沒有把這些軍械囤積起來,可是也沒有用來武裝任何一路倒幕義軍。
誠然,在與東瀛朝廷的合作過程中,之所以會出現以上問題,或許也是由於卑職的無能和缺乏見識,但請恕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是不曉得該如何與這樣一群思維不正常的精神病人打交道!
尊敬的薩馬斯特先生:
如您所知的那樣,自從卑職奉命取消對圖坎大草原的考察,趕赴這個陌生的遠東島國,協助當地盟友執行顛覆政權任務以來,已經過去了大約一年時間。
一場決定東瀛島國最終命運的大決戰,距離此刻已經不遠了。
在工地的中心,幾座在戰火中損毀的宮殿建築殘骸,已經被辛勤的勞工們推倒碾平,重新樹起了一座座新宮殿的木質腳手架。而另外幾座尚且保存完好的殿宇,也有人在用繩索吊著上下忙碌,用利器清理掉瓦片上叢生的青苔與茅草,用石灰粉刷早已斑駁剝落的牆壁。最後還要再塗上一層新油漆,甚至是裝飾上價格昂貴的金粉或銀粉。
如此荒唐的指導理論,實在是令卑職感到瞠目結舌、哭笑不得——薩馬斯特先生,您能相信嗎?竟然會有一位戰爭時代的君王,會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用做,只需安心在豪華的宮殿里縱情享樂,而讓別人在外面獨力浴血奮戰,自備兵馬糧餉替這位陛下擊敗一切強敵,最後再恭恭敬敬地將勝利成果雙手奉上……而他自己則僅僅需要說幾句誇獎的話就夠了!!!他以為別人都是傻瓜或聖人么?
因此,在當事者本人完全不作為的情況下,即使我方提供更多的軍事援助,恐怕也只能讓這個岌岌可危的倒幕勢力領導核心,略微延長一點兒可憐的壽命,卻根本無法阻止其必然爆發的內部崩潰。即使最終打倒了耐色瑞爾帝國的代理人——那個被大阪商團完全滲透了的江戶幕府,我們也很難讓朝廷來充當我們間接控制這個國家的代理人——儘管從理論上講,它應該是最為名正言順的。
雖然作為這個國家的政治中心,京都免不了屢遭兵火破壞,但哪怕被被燒成白地,也會很快再次修葺一新,始終不失這座古都特有的優雅韻味。
從本次合作之初,我方就向朝廷提供了十萬兩白銀的活動經費,接下來又援助了三十萬兩白銀的軍費,和足以武裝一萬名士兵的先進軍械裝備。
如此叫人難以置信的咄咄怪事,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發生在我的眼皮底下,而天皇和朝廷還敢厚著臉皮推說一無所知!
經過多方查訪,卑職僅僅在幾位諸侯的近衛親兵身上,看到過其中的幾把魔法手槍,但他們也說不清楚剩餘軍械的下落,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過這樣一批軍火援助!
或許是由於艾克林恩在這陣子積攢的怨氣數量實在驚人,儘管這是一份應當盡量保持嚴謹、客觀、公正立場的評估報告書,也被他不自覺地帶上了許多頗為鮮明的感情色彩。
一片規模頗為宏大的工地上,成千上萬名衣衫襤褸的勞工,頂著毒辣的烈日,正在監工的皮鞭下有氣無力地忙碌著。幾條臨時夯平的土路中央,鋪著一排排從民居中拆卸出來的滾木,一塊塊沉重的長方形巨石橫卧其上,成群的縴夫們光著膀子,在前面用繩索拖拽,在後面用木棒撬動,不顧粗糙的繩索緊緊勒進黑紅色的肩頭,硬是一寸接著一寸地將石塊向前慢慢挪騰。
——聽著這位陛下的意思,彷彿之前並非是他在處心積慮地拉攏強藩、挑唆叛亂,從而推翻幕府、恢復皇權,而是別人在哭著喊著要把國政大權雙手奉上,他自己居然還嫌麻煩不願意收下!!
但接下來,他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耷拉著肩膀,回身落座,將鵝毛筆往墨水瓶里蘸了蘸,從抽屜里取出一疊新的空白信箋,埋頭繼續寫起了自己的報告書。
……
在經歷了數萬比強盜還兇殘的「義軍」們反覆蹂躪之後,這裏很快就墮落成了沒有任何法律與秩序,甚至沒有多少活人的死亡荒野。但凡有誰走出京都市區,便會時不時地踩到幾片殘甲,半截斷刀。運氣不好的,還會在草叢踢出幾節腐爛發臭的殘肢來……這些「勤王義士」幾乎是見人就殺,見屋就燒,根本不分敵我陣營。哪怕是倒幕軍的諸侯將領,沒有幾十個衛兵傍身,也不敢隨意外出行動。
在此期間,卑職不僅初步掌握了這個國家的政治、經濟、軍事概況,也充分體驗了與該國天皇朝廷展開合作的艱難程度,並且由此而感到了深切的疲憊與無力。
站在京都驛館頂樓的一間豪華客房裡,眺望著窗外這副對比鮮明的荒謬景象,龍巫教特使艾克林恩忍不住伸手按住幾乎被青筋爆滿的額頭,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而就在這座城市的郊外,由於耐色瑞爾遠東軍為了掩護撤退而釋放的大量毒氣,簡直是已經荒涼得看不見什麼人跡了。無數曾經相當繁華的村落,都被烈性毒氣熏成了鬼村。而那些僥倖未受毒氣影響的村莊,也要面對一波波「勤王義士」的肆意燒殺劫掠,照樣逃不過毀滅的命運……
稍遠處的空地上,一排排巨大的磚瓦窯整齊羅列,橘紅色的旺盛火焰終日不熄,每時每刻都有濃密的黑煙縈繞在京都上空,為的是燒制出儘可能多的磚頭瓦片,以跟上工程進度。由於柴炭數量一時湊不足,施工隊只得拆卸了許多附近民房的橫樑、柱子與牆板,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劈碎了燒火。
更令人無法想象的是,這場戰爭才只是剛剛爆發,遠在江戶的幕府依舊保存著強大的實力,朝廷僅僅勉強控制了京都一地,天皇陛下和他的寵臣們便已經開始整日花天酒地,大肆慶賀,除此之外就是比賽著建造宮殿府邸,把心思都撲在了享樂上,完全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戰略方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