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蝴蝶》第十卷 絲綢之路上的傳奇

第三十四章 燃起的烽煙(下)

第十卷 絲綢之路上的傳奇

第三十四章 燃起的烽煙(下)

……
「……得了吧,誰不知道咱們的黑斯將軍,從小就是個貪得無厭的老酒鬼,對著酒瓶子比老婆還親昵!每個月的軍餉最起碼有七成要用來買醉,再多的好酒到了他手裡,也能一晚上喝個乾淨,然後跟死豬似的醉上幾天幾夜不翻身……難怪他這次從城裡開會回來之後,就整天不見人影,非但沒有像往常那樣巡視查哨,甚至連日常操練都不主持了,原來是躲在辦公室里狂飲酗酒啊!」
一提起這個話題,眾人頓時全都來了興趣,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起來。
一瞬間,從風中隱約飄來的歡呼聲,就彷彿一柄鋒利的砍刀,深深砍進了他的胸腔。讓他的心臟開始抽搐!讓他的血液變得激蕩!為了職責和生存,他必須要發出吶喊!他必須要向同僚示警!
——戈壁灘上的軍事要塞,確實不是什麼適宜居住的地方。
更何況,在這些佔據了富庶綠洲的定居者們四周,還有著許多不懷好意的遊牧民鄰居。
在鹽湖堡頂端的洞口處,一排厚實的長條狀石頭,構建起一座隱蔽而堅固的哨所。
——這該死的夜晚!
——這年頭,城裡的糧食短缺已成常態,軍營里的伙食也不會充足。就算是這塊難以下咽的粗麵餅,都是給值班守夜士兵發放的福利,用來犒勞他們在夜裡值勤站崗、吹風受凍的辛苦。至於同樣飢腸轆轆的其他人,在晚上則只能蜷縮在被鋪里,一邊哆嗦一邊喊著肚子餓了……
「……諸位弟兄們,不是我說喪氣話,咱們的這座城市,眼下不管怎麼看,都已經絕對是守不住了。」
幽暗的夜色下,亂鬨哄的嬉鬧與嘈雜聲從岩窟中傳來,回蕩于陰暗沉寂的堅固要塞內,飄出了深藏在山體下的石室,穿過了曲折盤桓的隧道走廊,又沿著從岩層中開鑿出的階梯迴旋向上,直到堡壘頂端的一處隱蔽洞口附近,才被外面終夜呼嘯的寒冷狂風所吞沒。
而他們趁夜摸到驪軒城郊外的目的,顯然不可能是為了友好的做客。
「……就算留在城裡是等死,可放棄城牆的保護,到毫無遮掩的荒野上闖蕩,難道就不是找死了嗎?」
年輕的哨兵惡狠狠地咒罵著,臉頰已經被凍得僵硬到失去感覺——除了青黑色的臉頰之外,他全身都被包裹在厚重的皮毛衣服中,連手上都戴著皮手套。若非有著如此厚實的保溫衣物,他根本沒辦法在夜晚的戈壁灘連續吹上十幾個小時的寒風,而是早已變成一座僵硬的人型雕塑。
一陣沉悶的馬蹄聲,還有人與馬的嘈雜嘶鳴,終於打破了這片戈壁荒野的寂靜。
什麼?你說沙漠里哪來的船?嘿嘿,你不知道了吧,這批耐色瑞爾士兵就是乘坐那艘巨艦過來的!要不然他們連一頭駱駝都沒有,又如何走得進這片沙漠?那可是一艘大得超出我們所有人想象力極限的巨型飛船!都跟傳說中的浮空城差不多規模了!就算要把咱們全城的人都運走,也絕對不成問題!
「……唉,眼下咱們的驪軒城,已經沒有了魔法迷鎖的保護,實在是越來越危險了。去年秋天那一仗雖然說是贏了,可全城戰死了多少人啊!不僅國王崩了,二三十歲的青壯年,怕是死了一半都有得多吧!」
唉,雖然就這麼放棄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家園,未免感覺有些可惜。但如果能夠不用再一出門就滿嘴砂子,而且天天都有這麼好的燒酒喝,那麼似乎倒也不錯啊,哈哈哈哈……」
一桿色澤鮮明的旌旗,從沙塵中慢慢呈現,高傲地展示出它本來的面目:一匹呲牙咧嘴的蒼狼!
「……咳咳,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請你們先聽我把話說完啊!」
荒蕪的戈壁是危險的,從沙蟲到殭屍,從幽靈到巨蝎的可怕怪獸和魔物,都會在嶙峋的怪石間出沒;而能穿越險惡的茫茫戈壁,來到這片生命綠洲的旅行者,則往往比怪物們還要更加危險。
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再一次站了起來,轉身返回洞口的哨位上,盡量不讓自己去看那隻已經空了大半的酒壺——為了從軍需官薩克特這個黑心奸商的手中,弄到這麼點兒能夠禦寒的烈性燒酒,他可是花掉了大半個月的軍餉,可才兩天功夫就所剩無幾,實在是不能多貪杯了。
因此,即使已經到了午夜,在冷風嗖嗖的頂層哨位,一位負責值夜的年輕士兵,依然一邊裹著舊皮衣瑟瑟發抖,一邊睜大了自己的眼睛,極為警惕地觀察著戈壁上的任何動靜。
由於糧食和水源方面的限制,沙漠中每一個聚居地的人口和規模都不能太大,通常只有幾千人,甚至幾百人。一座城邦能有上萬的人口,就已經算是「大國」、「強國」了。
然後,又一陣刺骨的冷風刮過,讓他身上被酒精激起的一點暖意,在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
一位瘸了腿的老兵放下手中茶杯,哀聲嘆息道,「……我的兩個弟弟、一個兒子,全都在戰場上犧牲了。若是再來兩次這樣的『勝利』,咱們恐怕就得讓女人和小孩拿起刀子,到城牆上去禦敵啦!」
原本講得正起勁的巴爾士官,看到自己的話居然一下子沒人理睬了,頓時臉色就有些不悅。
看到遠方的鹽湖堡上,那幾簇影影綽綽的嫣紅火光,為首的將領頓時在臉上綻開了一縷微笑。
「……是啊,雖然城裡應該有絲綢之路的地圖。但上萬人扶老攜幼的遷徙,可是跟一支駱駝商隊的遠行完全不同啊!光是沿途的水源和食宿就是大難題,更別提到哪裡去找這麼多代步的駱駝和馬匹了!」
他在心中如此哀嘆著,拚命跺著麻木的雙腳,敏銳的目光卻又一次迅速掠過被清冷月光籠罩的廣袤大地。在這深夜的戈壁上,似乎只有永不停息的狂風還在流動,帶起陣陣呼嘯的沙礫。讓遠處的地平線被這沙塵給弄得模糊不已,就連皎潔的月光都照射不透……除此之外,一切都顯得那麼寂靜而蒼涼。
見四周彷彿沒什麼動靜,他嘆了口氣,轉身縮回勉強能擋風的洞口裡,揀起火盆上稍微烤軟的粗麵餅,繼續咀嚼起來——這是用帶著麩皮和許多雜質的最劣等大麥麵粉,胡亂摻雜些粗鹽烤出來的干餅,又被凍得比石頭還硬,口感好不到那裡去,不僅咬起來直掉渣,還特別容易感到口渴……但他也只能儘力從口腔里分泌出一絲唾液,將這咯嘴的東西勉強吞咽下去,算是用過了這一頓加餐的夜宵。
然而,誰也不知道的是,在這貌似寂靜的戈壁遠方,究竟蘊藏著怎樣的未知恐怖……
所謂民族特徵的形成,通常在很大程度上受制於這個民族的生活環境。在物產豐饒、生活富足的條件下,一般是產生不了尚武之風的——因為沒這必要。而在那些人跡罕至、挑戰生存極限的地方,同樣也產生不了彪悍善戰的尚武民族——連常住的活人都沒有了,還哪來的什麼民族啊!
幾口咀嚼完這一頓簡陋的夜宵,他又遲疑了一下,終於忍不住摸出腰間的酒壺,拔出塞子往嘴裏狠狠灌了一大口……霎時間,一陣甘冽的酒香,便在鼻子前面徘徊,而一股辛辣的滋味,更是從舌尖瀰漫開去,宛如鋒利的小刀從口腔一直割到了胃裡,並且伴隨著暖洋洋的熱流,向軀體的每一個部位蔓延,讓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彷彿整個頭部的所有毛孔,都被刺激得舒張了開來。
待到這些兵士們眾說紛紜了一通之後,被簇擁在人群中央的中年士官巴爾,這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去年那一仗,因為魔網崩潰,一切奧術和神術統統失效,全城足足死了兩千多口人,全靠那伙吐蕃武士從郊外偷襲敵營,這才勉強逼退了圖坎鐵騎的進犯。如今咱們驪軒城又遭遇糧食歉收,當真是缺糧又缺兵,四周的盟友也被逐個消滅。雖然新一輪的戰事尚未爆發,但局勢其實比上一次還要更加危急……」
唯有那些既貧瘠窮困,又不至於讓人活不下去的情況下,才會有樂於劫掠的驍勇民族出現。
「……那該怎麼辦?」有人忍不住插嘴道,「……上次不過是區區八千圖坎騎兵,還有盟友助陣,我們就已經防守得如此艱苦。若是帖木兒可汗真的發動草原鐵騎三十萬殺來,驪軒城怕是連兩天都守不住!」
一股呼嘯的夜風,從怪石之間颳了過來,寒意透骨,讓這位哨兵不禁打了個寒顫。
於是,哨兵的嘶啞喊聲,在霎時間響徹了夜空:「……圖坎人——!!!」
——那些回蕩著駝鈴清響的沙漠商隊,固然是財富和活力的源泉;但同樣遊盪在這片炙熱地獄之中的沙漠強盜,卻是每一座綠洲城邦的噩夢。
而站在鹽湖堡嘹望台上的值勤哨兵,也在月光下辨認出了遠方的動靜,並且推測出了來者的身份。
巴爾士官掩嘴咳嗽了兩聲,故作深沉地說道,「……既然就連咱們都知道,在魔網破碎之後,這座驪軒城根本別想守住。宮裡的女王和元老又怎麼會不清楚?唉,如今這年頭,四面八方的茫茫戈壁、遼闊草地,還有雪域高原,都已經成了圖坎汗國的疆土,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是敵境,驪軒區區小城,是怎麼也維持不下去了。我們又何必繼續留在這乾燥貧瘠的沙漠里,等著被蠻夷砍殺,或者淪為他們的奴隸呢?」
在這象徵著殺戮與死亡的蒼狼戰旗之下,無數身披皮袍的草原騎手策馬緩行,腰間的刀劍在月色中熠熠生輝,滿是刀疤的彪悍圓臉上,全都洋溢著對戰鬥和廝殺的興奮。
因此,與遊盪在戈壁灘之中的盜匪們相比,這些只能動員起幾百號兵丁的沙漠小邦,在軍事力量的規模上並不具備非常明顯的優勢……在那些幅員遼闊的大帝國,一般來說都是以官軍圍剿盜匪為主,可在這片政局破碎,小邦林立的沙漠中,卻是以盜匪圍攻各邦的時候居多,甚至就連被盜匪滅國也是常事。
「……我寧可在故鄉為保衛家園而戰死在這裏,也不願意像喪家之狗一樣到荒野上無望地流浪!」
但儘管如此,無論有多麼厚實的保暖衣服,若是在寒風中站上半夜,也還是……好冷啊!!!
「……什麼?要我們棄城遷徙?這怎麼可能?在這裏至少還有塊田地種,到了那邊又有什麼?」
「……從這裏到費倫大陸,大半個無盡荒野都是圖坎人遊牧民的地盤,我們怎麼走得出去?」
在這片沒有法律與秩序的混亂之地,遊牧民和定居者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劫掠與反擊,始終是無休無止的主旋律。每一個部落和城邦,為了避免一夜覆亡的厄運,都必須竭力加強自身的軍事實力,並且反覆輾轉于周邊各大勢力之間,學會夾縫求生與苦鬥求存的本事。
「……圖坎人雖然打不下咱們驪軒城,可四周的那些鄰邦卻全都遭了秧,如今不是倒戈投靠了圖坎韃子,就是被屠滅一空……僅憑著路遠迢迢過來的一千多援兵,能靠得住嗎?」
他趕緊又裝腔作勢地咳嗽幾聲,制止住眾人的議論紛紛,這才神秘兮兮地繼續講述了下去:「……放心吧,我們這一次的西歸大遷徙,應該不用靠兩條腿和四條腿這麼落後的方式,花費一兩年的時間在絲綢之路上長途跋涉,而是可以乘坐舒適的豪華巨艦,要不了一個月就能到達目的地……
巴爾士官慢條斯理地回答說,「……我們都是古代耐色瑞爾帝國遺民的後裔,當初創建驪軒城邦的先祖,是因為在費林魔葵的侵襲之下家園淪喪,實在無可挽回,這才萬里跋涉到東方來避難,也是為了保存下一點耐色文明的火種。如今故國已經在西方復興,而我們這邊卻陷入了絕境,又為什麼不能回去呢?」
另一位瘦小的年輕士兵也點頭附和,如此補充說道,「……原先在城裡養尊處優的那些魔法師、德魯伊,當魔網破碎之後,可全都是病死的病死,逃走的逃走,沒有幾個肯跟咱們同生共死的——咱們城邦的自己人尚且如此,那些沒有半分交情的西方援兵,又怎麼會為了我們的生死存亡而拚命呢?」
「……當然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啊!你們難道都沒有聽過咱們驪軒的起源傳說嗎?」
能夠在這片寒冷與乾燥兼備的嚴酷沙漠中,頑強地繁衍下來的遊牧民,一定要有一副鐵打的好身板。而古老的絲綢之路也從這裏經過,往返于東西方的商人,為這裏帶來過境的財富與遠方的見聞,讓他們並不閉塞,也為他們提供了通過武力來謀生甚至發財的機會——事實上,他們就是沙漠盜匪的主要來源之一。
「……走?往哪裡走?」有人不服氣地反問說,「既然四面都是圖坎人的地盤,我們又能到哪裡去?」
※※※
很不幸的是,這片沙漠戈壁的邊緣,到處都多得是這樣的窮山惡水——在沙漠與草原相鄰的邊緣,散落著無數被戈壁分割開的貧瘠草場,星星點點的野草和灌木點綴在戈壁之間,勉強可以維持人類與牲畜的生存,但富庶卻是絕對談不上的。
幽深晦暗的天空下,一塊塊奇形怪狀的嶙峋怪石,沉浸在深沉的夜色中,顯得鬼氣森森。在月光也照射不到的陰暗處,彷彿影影綽綽地潛藏著無數妖魔鬼怪。
說到這裏,他伸了個懶腰,從先前那位新兵手中取回自己的酒囊,往嘴裏猛灌了一大口,「……這次跟著黑斯將軍去王宮開會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早在半年前先王勞倫斯陛下駕崩的時候,元老院就已經定下了棄城遷移的策略啦!國父大人伊奧勒姆費盡心思才求來的這支耐色瑞爾遠征軍,並不是幫助我們加強城防的生力軍,而是要帶領我們離開這片沙漠戈壁,回返文明世界故土的引路人啊!」
深沉的夜幕之下,在這片被沙塵籠罩的戈壁灘上,逐漸有一個朦朧的渺小黑影,在模糊的沙塵後面浮現,然後是兩個,三個,直至成百上千、成列成片……
「……長生天保佑!終於讓我找到了。弟兄們,拔出你們的馬刀,準備戰鬥吧!」
「……咳咳,東方有句老話,叫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如今套到咱們頭上,也正合適……」
那位饞酒的士兵聞言,不由得訕訕地坐了回去,嘴裏還止不住地嘮叨,「……至於薩克特那個黑心胖子……嘖嘖,想從他那兒弄點酒出來,非得給當成肥豬狠狠宰上一刀不可,咱這點軍餉實在是撐不住……對了,這些耐色瑞爾帝國的士兵,究竟是來幹什麼的?難道光靠他們一千多人,就能頂得住圖坎鐵騎了?」
聽到這個堪稱是駭人聽聞的消息,眾人頓時就彷彿被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全都鬧哄哄地嚷了起來。
伴隨著他的厲聲喝令,身後隨即響起一片放肆的歡呼聲,夾雜在狂吼的風中,雖然變得略微有些模糊,但其中透露出來的冷酷與兇殘之意,卻是絲毫都沒有削弱。
——這是一支殺氣騰騰的虎狼之師!